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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风知了     汉末召虎txt下载     汉末召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题

    张辽新宅之中,唐婉怔怔的回到屋里,坐在榻边,俏脸苍白,明眸无神。

    她脑海里浮现过这短短数个月来的情形,只觉得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梦。

    她离家入宫,正是灵帝驾崩不久,她很快被选为采女,见了何太后,见了大将军何进,见了天子刘辩,又成为美人,新帝唯一的女妃,只等着新帝成年便可举行立后大典,被一众宫人羡慕、奉承,她却感到何太后的威严,举止谨小慎微。

    不想大乱陡然而来,十常侍行凶,大将军被杀,天子刘辩被挟持,乱兵入宫,宫人被杀被辱无数,宫内一片惶恐!而后董卓擅权,天子被废为弘农王,何后被杀,她与刘辩被幽禁,宫人避如蛇蝎,每日四餐减为两餐,生活艰难,还要饱受威胁。

    更可怕的是不久之后噩梦又至,她唯一的依靠弘农王也被毒死,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孤独终老了,然而那个恶人董璜看向她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随后董卓以唐氏满门胁迫,要将她赐给他人为妻,董卓麾下皆羌胡,她只以为是要被赐给一个胡人了,屈辱忐忑之时,她见到了这个男人。

    第一眼触他到清正明亮的眼神,如同一泓温暖的清泉,让她忐忑的心情有了一刹那的安宁,仿佛错觉一般。随后就是昨夜,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那个男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惶恐,风趣的言语让她渐渐平复下来,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那一夜是她半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虽然依旧噩梦,但她分明感到有一股力量保护着她。

    今日清晨起来,她羞涩的发现自己竟钻进了他的怀抱,跨过了那条线,她一瞬间竟有一种好笑的想法,他果然是禽兽不如,但自己好像没羞的做了禽兽了呢。

    随后那一吻,那一瞬间的接触令她浑身发软,莫可言明的感觉让她一颗心几乎跳出身体。她在宫中的数月,也没这一夜安心,更没这一刻的悸动。

    随后她与这个男人一道拜见了师父,去见了尹姊姊和苏姊姊,看到这个男人要大大方方的纳妾,似乎还是两个,出乎自己意料的她竟没有任何不悦,她见惯了宫中的无数宫人,也觉得这个男人根本是她无法独享的,何况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这个男人走多久。

    果然,她与和善的尹姊姊和热情苏姊姊还在布置新家时,苏婳还说起拿酒泼张辽之事,她们正笑的开心,这个男人就走过来,口中就吐出了那三个字。

    弘农王!她霎时间如被雷击,安宁的日子竟这么短?不过一日。她知道,那个男人胸怀大志,自己怕是要被休弃了,又要沦落到如柳絮一般飘摇无定的日子了。

    不过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宁可清白去死,也不愿意去继续承受侮任何屈辱了,还有那个恶人董璜如狼般令人厌恶发寒的幽光。

    尹月和苏婳看到唐婉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着急,询问了唐婉几次,唐婉都是如同木人一般不言不语。

    “妹妹。”尹氏真有些着急了,连着呼唤了两声,唐婉才回过神来,此时她主意已定,心中平静,抓住尹氏和苏婳的手:“让尹姊姊苏姊姊担心了,小妹没事,莫耽搁了正事,快去给两位姊姊布置房间。”

    “妹妹……”尹氏还是有些不安。

    唐婉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蹙眉道:“夫君不知去了哪里,还是去告知贾校尉一声罢。”

    她担心张辽万一闹出什么事来,但这事传开了对张辽有害无益,如今小平津也知道他的师父贾诩知道她的身份,最合适去劝和张辽。

    张辽大步回来时,正逢苏婳在外找他,看到他便急步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焦急的道:“文远,发生了什么事哟?你跑出去,唐妹妹也是神不守舍,好像一下子……一下子就死了心一般。”

    张辽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去看看,你们赶紧布置,今晚就搬过来!”

    他大步进了院子,直奔西厢,正指点小荷和几个胡姬布置房间的唐婉似乎察觉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到张辽走到身前,娇躯颤抖了下,俏脸苍白,樱唇动了动:“妾身能不能先给尹姊姊布置好……”

    张辽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暗叹,看来受伤害最深的还是她,他一把拉住唐婉止不住颤抖的纤手,温声道:“不急,先去屋里。”

    唐婉木然的随他进了堂屋,二人坐下后,唐婉怔怔的看着张辽:“你都知道了?”

    “不错。”张辽摇摇头:“都是李儒那厮和董公算计我,隐瞒婉儿你的身份,实是没想到婉儿你的身份竟如此惊人。”

    唐婉紧咬发白的樱唇,忽然伏拜于地,张辽一惊:“婉儿,你这是作甚。”

    唐婉强忍眸中泪水,认真的道:“妾身被休弃,本是应该,贱躯不足惜,只是唯恐连累了家人,还请夫……张公子向董公宽言相求,怜恕唐氏满门无辜。”

    张辽一把扶起她,紧紧拉住她的手,看着她,正色道:“昨日,你我已经行过交拜大礼,这一世结发为夫妻,只此一拜,从此携手,不许再拜!”

    说罢,板起脸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而且要喊夫君郎君,叫什么张公子,实在讨打!”

    唐婉愕然的抬起头,看到张辽眼里的温柔和坚定,霎时间明白了他的选择,这一刻她那颗孤独无依的心有了归属,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涌出,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紧紧抱住了张辽,拼命的抽噎着。

    张辽抱着她,感受到她心里郁结的无尽委屈、忧郁、悲伤仿佛一下子发泄了出来。正如他所料,这一系列的变故中,这个女子才是最无辜,最受伤的,他又岂能再让她受伤害。

    好一会,唐婉才平静了下来,松开张辽,这一次她没有羞涩,只是认真的看着张辽,轻轻摇头,神情坚定:“夫君是英雄,怜惜妾身,妾身感激不尽,但妾身却不能忘恩负义,枉顾夫君的安危,还请夫君休了妾身吧,妾身得遇夫君,此生无憾,虽死犹喜。”

    张辽又敲了她脑袋一下,眼睛一瞪:“想跑,没那么容易!你刚进门,怕是还不知道你夫君的为人,嘿嘿,你的夫君从来都是雁过拔毛,恨不得抢来别人的好东西,此次天下掉下来一个这么好的娇妻,谁敢让我放弃,我就和他没完!你也一样!”

    唐婉愕然的张大了小嘴,看着张辽那副蛮横而无赖的嘴脸,却突然喜欢的很,忍不住又紧紧的抱住了他。温婉如她这一辈子也没这么失礼过,但她此时就想这么放肆。

    张辽一把将她抱起来,狠狠的吻了一口,和声道:“好好打理家里便是,照顾好月儿,不要多想。”

    “嗯……”唐婉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什么流言蜚语。”张辽冷笑一声:“什么关东诸侯,什么世家名士,我与他们本就不是一路的,理会他们做什么?谁敢不服,打过去就是,我张辽何惧谁来!”

    “嗯!”唐婉紧紧抱住张辽,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张辽还有一句话没说,没有人才投靠,他就抢!抢不来,他就自己培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眼下以他的兵力和地盘,还用不上什么大才,先把郭图那个坏水调教好凑合着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迁都之始

    随后的一个月里,张辽每日在小平津练练兵,回家抱抱两个小媳妇,烹饪几个美食,小日子过得很是挺快活。而此时,雒阳庙堂之上又发生了变故。

    初平元年二月中,关中坐镇扶风的皇甫嵩奉诏交出三万兵马,京兆尹盖勋独木难支,也奉诏交出兵马,自此董卓全部掌控了关中。

    与此同时,凉州马腾、韩遂、宋建内斗,一时无力顾及关中三辅。

    而关东诸侯却声势不减,东路和南路诸侯依旧虎视雒阳,而北路袁绍兵败后一边从老巢渤海郡调兵,一边命逃回去的淳于琼和高干在冀州募兵,又传檄关东州郡誓死讨贼,绝不退缩。

    与之相对的是河东郡牛辅与白波的战事久久不决,白波军势力越滚越大,超过了十万,部分白波已经穿过太行山陉道进入了河内郡,南匈奴则在上党郡四处劫掠,随时可能下河内郡。

    余下关东州郡如徐州刺史陶谦、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等也蠢蠢欲动。

    关中渐定,而关东乱势已不可抑制,在此情形下,董卓在雒阳朝堂上提出了迁都关中长安之议,不料此议一出,以太尉黄琬和司徒杨彪为首的群臣汹汹,无不反对,各种理由层出不穷!

    事情出乎了董卓的意料,他震怒之下,直接罢了朝会,回到府中,犹自怒气不歇,朝李儒道:“昔日老夫立足未稳而行废立之事,除却卢植老贼,未曾见他们有一个反对,而今老夫执掌朝政,权势威加四海,不过迁都二百里,却为何满朝大臣却汹汹反对!一个个理由荒诞不经,老夫实是不解之极!”

    “不过一个利字而已。”李儒冷笑一声,摇头道:“昔日十常侍作乱,何进身死,何苗被杀,此大臣与宦官争权之过也,他们畏惧何太后事后问罪,是以相国废立,对他们而言,正合其意,左右不过是换个主子而已,而今迁都,却危及他们利益,他们又如何甘心同意?”

    “利益?”董卓一怔:“文优此言何解?”

    李儒道:“而今满朝大臣,世代居于雒阳、两hn阳诸富庶之地,田宅、房屋与家族皆在关东,这是他们之根本,一旦迁都长安,他们不但损失巨大,更是成了无本之木,从此再也无法与相国抗衡,权、利皆减,他们如何能够同意?”

    董卓面色阴沉如水,哼道:“如此说来,他们不是为了口呼的什么社稷百姓?”

    李儒嗤笑道:“满朝数百大臣,或有三五人吧。”

    “好一个以德报怨!”董卓一拍案台,声音冷厉:“老夫自去年入朝以来,革弊政,去沉疴,对关东士人可谓推心置腹,平复党人,重用士人为官,他们却是如何来回报老夫的?袁绍!韩馥!袁术!张邈!一个个都成了起兵讨伐老夫的逆贼!黄琬、杨彪,老夫委以重任,却因私利而带头阻碍老夫大计!凉州人入汉,如此之难乎!”

    李儒沉默,他并非凉州人,对凉州人在朝堂的艰难和被排挤并没有彻骨之痛,不会理解董卓此时心中的震天怒火,也不知道董卓从这一刻起,已经下定决心清理朝堂上的关东势力,培育自己的势力。

    次日,董卓上奏天子,以灾异罢免黄琬、杨彪的三公之职,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

    赵谦为蜀郡成都人,而王允为并州太原人,甚为董卓所信任,二人皆与关东无干。

    董卓罢朝之后,恰逢城门校尉伍琼、尚书周毖阻拦劝谏迁都之事,登时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老夫入朝之后,最是信重汝二人,未尝相负,汝二人劝老夫重用袁绍、韩馥、张邈等关东逆贼,老夫信任汝二人,无不听从,而今袁绍诸贼作乱,老夫不究汝二人之过,汝二人反来阻吾大计,莫非以为老夫刀为不利乎?来人,将此负义之贼拖去斩了!”

    此时道旁下朝大臣众多,但看到董卓震怒,无不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求情。可怜伍琼周毖二人举荐关东诸郡守,结果却被诸郡守牵连而死。

    董卓杀了伍琼周毖二人,怒气犹自不息,又收了袁隗满门五十多口,只有太仆袁基不知所踪。

    满朝大臣震恐,黄琬、杨彪心中畏惧,向董卓请罪,二人毕竟名望卓著,出身世家,董卓也不为己甚,又任二人为光禄大夫,算是给了个闲职安慰一下。

    阻碍既去,董卓便开始了迁都准备,经过关东诸侯起兵和士人阻碍迁都两事,董卓光复汉室的雄心息了大半,性格中残暴的那一面彻底露了出来!

    他唯恐关东诸侯在他迁都后攻进雒阳,再以雒阳为都,另立新帝对抗他,所以决意驱走雒阳近百万百姓,毁了雒阳,断了关东诸侯另立新帝的根基!

    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令司隶校尉刘嚣制造罪名,诛杀雒阳的皇亲国戚、富豪大户,搜刮他们的财物,充作军资。

    第二个命令就是命董璜率禁军,护送天子车驾西迁,而他的兄弟左将军董旻早已领了皇甫嵩的兵马在关中接应。

    第三个命令就是令麾下步骑从雒阳东南北三面,开始驱赶数百万百姓西迁长安。

    第四个命令是令吕布去挖掘邙山的帝陵与公卿冢墓,收其珍宝。

    至此,董卓算是彻底撕开了礼贤下士的面目。

    三月初,小平津关,贾诩府上。

    贾诩默默看着下面明显成熟了不少的张辽,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

    “你可想好了?”贾诩的面色难得的有些凝重:“迁都一事乃相国大计,不容有失,那里面的水深得很。”

    张辽点了点头:“弟子想去看看,总要做些什么。”

    他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贾诩点了点头,道:“只记住一点,不要阻碍相国迁都,如此,以相国对你的看重,当是无碍。”

    张辽笑道:“弟子便是想阻碍,怕也没这本事。”

    贾诩淡淡的道:“你惹事的本事不小。”

    “师父过奖了。”张辽讪讪一笑:“弟子已求李文优向相国进言,如无意外,过两日就去雒阳了。”

    贾诩喝了口茶:“还有一点,不要与董校尉朝面,不可冲突。”

    “是!”张辽悚然一惊,他知道贾诩说的是董卓唯一的侄子、董氏唯一的嫡系血脉,中军校尉董璜。

    莫非董璜知道了当初自己救何咸的事,惦记上自己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准备离开

    在张辽离开时,贾诩又说了一句话:“知时而可,量力而行,其实你打败袁绍,就已经救了很多人了。”

    张辽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知时而可,量力而行,他明白,这是师父贾诩一向奉行的处事方式。正因为如此,所以贾诩很少为董卓设谋,不是他不尽心或是对董卓不满,而是贾诩知道自己出了计谋,董卓多半也不会采纳。

    董卓常采纳李儒的计谋是因为李儒会拍马屁,将计谋说的很宛转,而且很多时候会迎合董卓出计。但贾诩却不同,他的性格稍微内向,他不会拍马屁,出计也只是点一下而已,不会多说,至于能不能懂就看这个主公聪不聪明了。听得懂,说明这个主公可以辅佐,听不懂,那只能说明主公有问题了。

    而此时,贾诩最后一句“其实你打败袁绍,就已经救了很多人了”,张辽却一点都没听懂。

    他索性也不去想了,这不算是什么点醒的话,从贾诩那里出来后,他又登上了那个山头,眺望着东去的大河。

    张辽喜欢在室内读书,而每当他需要抉择时,他就会登高来这里当风而立,眺望山河。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远处山林中传来阵阵歌声,听那略显生硬的腔调,张辽就知道是苏婳手下那几个采野菜的胡姬唱的。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眼下已经是阳春三月,大河冰解,水势陡涨,万木生发,群莺乱飞。无论是鸟兽虫鱼还是达官贵人走夫贩卒,在这个时节的心情都是颇为明快的。

    但此时此刻,一场大难却要降临在这雒阳的大地了。

    张辽已经得到准确消息,董卓要迁都长安了!

    历史上,董卓困于关东诸侯,迁都长安,驱赶百万百姓西入函谷关,而后又将雒阳百数里内的房屋、宫阙、建筑焚烧一空,夷为墟土。

    两百年京都、大汉第一繁华城市毁于一旦!

    南北两宫、白马寺、熹平石碑、明堂、灵台等胜景烟消云散!

    但更惨的却是**,董卓以羌胡兵强行驱赶百万百姓入关,一路上死伤无数,二百里之间尸骨遍野,最终抵达长安的竟不足十万!

    除却途中逃亡的,死伤至少在六七十万,实乃后汉黄巾之乱以来的第一惨祸!

    张辽本以为自己击败了北路袁绍、王匡兵马,削减了关东诸侯的威胁,或许会改变董卓迁都之事,但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徒劳。

    如今关东起兵的大势已成,诸郡守刺史无视雒阳朝廷,纷纷效仿,关东人心浮动,匪寇蜂拥而起,形势一片糜烂。

    雒阳四战之地,不比关中易守难攻,八百里肥沃土地,又背倚凉州老巢,所以董卓迁都也有一定道理。得不到关东士族支持,他要一统天下已然无望,不得不放弃关东半个天下,退而先稳固关中,否则以他如今四面楚歌的情景,很可能败亡于一旦。

    所以,如今怕是谁也阻拦不了董卓迁都,贾诩显然也看透了这一点,才警示他不阻碍西迁是底线,否则很可能招来祸端。

    张辽也只能顺应大潮,力所能及的去做一些努力,虽然他也知道如今雒阳水很深,一个不慎就有危机临头,但他知道这场惨祸,至少就要去试试。

    人生岂非就是如此,说是蚍蜉撼树也罢,说是螳臂当车也罢,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有难必帮,见了不平之事就要踩两下,张辽的虎气一上来,谁也阻拦不住,也正因为如此,他前世不得官场待见,但这一世,他还需要遵守什么规则吗?

    铿!

    张辽拔出中兴剑,斜斩长空,目光陡然如电:“愿逆斩长风,破万里浪!”

    事实上,张辽不知道的是,他击败袁绍并非毫无作用,整整将董卓迁都的时间延后了一个月。

    别小看这一个月,只因这一个月恰好处于春季,一月之差,二月天寒,三月阳春。

    历史上因迁都而亡的百姓大多数是被冻死病死在途中,冻死在寒冷的春夜里,而三月阳春,天气已经大为暖和,迁徙的难度小了很多,一月之差,就代表着无数的性命。

    张辽击败袁绍一役,其实冥冥中已经拯救了十数万甚至更多的百姓。但这一点却不会被人知晓,大功无声,或许说的就是这个,贾诩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才说出了那句话。

    也或许,千百年后有人阅览这一段历史,会分析出张辽的功绩。

    张辽回到家中,唐婉正在后院跟着苏婳练剑,尹氏坐在一旁观看。

    苏婳的剑艺就如同剑舞一般,轻盈绮丽,变化多端,灵动迅捷,是以巧破力,将女子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舞起来非常好看。

    同一种武艺,苏婳练出来尽显精绝国风格,如同闪电般诡异疾快,魅力十足,而唐婉本就擅长舞蹈,有一定基础,上手很快,不过她练出来却颇有汉风,优雅轻盈,灵巧多变,如同仙子降临凡尘,看得张辽赏心悦目,颇为自己让她们练武的决定而感到自得。

    到了第二天,雒阳传来董卓调令,命张辽带三千人马前往雒阳,护送西迁。

    张辽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李儒起了作用。这厮在婚事上算计了他一把,自感理亏,所以张辽得知董卓要迁都后,找李儒向董卓说和让自己参与护送西迁,他倒是办的很利索。

    接到命令后,张辽与唐婉几女告别,知他此次是去雒阳,并非出战,几女也不甚担忧。

    不过临别时,苏婳说她还有个舅父在雒阳,因与她分歧,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给了张辽一副画像,如果张辽遇到,就将他带回来。

    张辽看了画像,是个鼻高眼深的大胡子胡人,他将画像塞进怀中,出门后他并没有直接去军营,而是去乡里沽了一大壶酒,去了离家很近的一处小宅,敲了敲木门,木门打开后,一袭青袍的左慈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冷哼道:“狗小子,你来作甚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惨象

    自从张辽将苏婳拐到他家里后,左慈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几次要动手教训张辽,张辽却无耻的威胁左慈,若是敢打自己,立时喊苏婳过来认父亲。左慈一向逍遥自在,游戏人间,但偏偏苏婳这个女儿就是他的软肋,他最害怕面对自己这个女儿,张辽每一威胁,他就妥协,实在是让他憋屈之极。

    这小子拉着他当了斥候当保镖,做牛做马不算,如今竟把他女儿也拐去了,难道他左慈前世欠了这个狗小子不成!不过想起他曾给女儿起的卦象,要靠张辽这个贵人来化解,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他也是无可奈何。但要给张辽好脸色却是不可能了。

    “左道长。”张辽毫不在意左慈那副脸色,将酒壶挂在左慈腰间,笑道:“小子最近要去雒阳一趟,劳烦道长照看一下家里。”

    左慈的脸色更黑了,哼道:“你不老老实实练兵,去雒阳做什么?”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可是为了迁都之事?”

    “正是。”张辽点了点头。

    左慈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你小子倒是有些仁心,能为苍生做些事也好,也不枉了你这身福运。放心,家里自有贫道照看。”

    想起上次王方之事,左慈也是心有余悸。

    在张辽准备离开时,左慈突然又开口道:“贫道今日捉了两个人,你小子可要看一看?”

    “什么人?”张辽有些诧异,随着左慈进了偏房,看到那里绑缚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形貌令他不由一怔,这不是苏婳让自己找舅父吗?

    他从怀中掏出了苏婳给他的画像,一比对,没错,就是这个人。

    这时,那大胡子看到左慈进来,怒瞪着左慈,哇哇大叫:“你个骗子!妖道!快放了我!你骗了艾丽又要害我!”

    张辽嘴角抽搐了下,看向左慈:“这……是老板娘的母舅,应该是你的大舅子吧?怎么把他抓起来了?”

    “贫道只有女儿。”左慈黑着脸:“他来找婳儿倒也无妨,却给你们带来了一个祸端。”

    “祸端?”张辽皱眉,看向被绑的另一个人,一身青衣,作仆装打扮,但那副儒雅的气度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是袁基。”左慈哼道。

    袁基?张辽一怔,看向那个被绑缚的儒雅中年文士,这就是太仆袁基?汝南袁氏的嫡长子?

    这段时间,最让雒阳轰动的除了迁都,就是董卓将世家之首汝南袁氏满门五十口抓起来之事,而其中最怪异的就是没抓到袁氏大公子袁基,董卓下令抓捕之时,袁基恰好不在府中,随后在雒阳各处也没搜到,没想到居然逃到这里来了!

    袁基怎么会在这里?张辽突然想起了当初苏婳提过的一件事,胡姬酒家的后台就是袁氏大公子袁基,他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苏婳的舅父带着袁基逃到这里来投靠苏婳的。

    张辽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可一个大祸端,一旦让董卓知道或他人揭发袁基,转眼就是大祸临头。

    郭图那厮他才刚刚搞定,让他老实下来,怎么又来了一个?

    张辽皱眉看向左慈,左慈哼道:“绝不能让他们将祸端带给婳儿,放心,贫道先看着他们,等你回来再处置吧。”

    “如此再好不过。”张辽不由松了口气,如今他还真没空处置袁基,让左慈看着最好。

    离开左慈的家,张辽便直奔军营,擂鼓聚将,饱餐过后,三千骑兵驰出小平津,直奔雒阳。

    此次张辽将自己手下的将领全部带上了,张郃、高顺和赵武几大军侯,贾诩还把韩浩派来了,至于高顺,他麾下的兵马早已回去,而本人在小平津养伤,张辽正好向吕布长期借调使用。

    没有辎重拖累,快马轻骑疾奔,不过一个时辰便行了三十多里,直抵邙山南麓,距离雒阳不过四五里。

    张辽跨坐象龙,在一块小山头上俯瞰着昔日繁华的雒阳城,心中沉重,远远望去,如今的雒阳城几乎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群乱奔,到处都是士兵肆虐,皇宫之中看不清情形,但距离最近的东市已经是一片狼藉。

    “出发!”张辽一挥手,三千骑兵直奔城中。

    一到城北,他们就听到遍地的哭嚎声,一路夹着哭嚎声前行,所过之处,家家户户都是乱成一团,百姓的民居大多已经变成残墙断垣,烟火处处,尸体乱陈,有羌胡兵、司隶、游徼与亭长手下的差役厉声吆喝,驱赶百姓,翻箱倒柜,抢夺财物,个个腰间都塞满了金钱,还有里坊的轻侠无赖,到处乱窜,抓鸡捉鸭……

    甚至还有不少乱兵和无赖踢打残杀百姓、抢掠淫辱妇女的,遇到这些,张辽直接令麾下士兵斩杀,又令高顺、张郃几个将领率兵维持秩序,帮助百姓搬运物品,那些肆虐的乱兵和无赖看到他们如此一支骑兵,也不敢反抗,一时噤若寒蝉。

    但这些帮助对于整个雒阳百万百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数的惨剧还在发生,无数的百姓还在被抢掠和杀戮,无数的妇女还在承受淫辱。

    纵然早有预料,但情况之恶劣还是令张辽震惊不已,只走了不到一里,就遇到数十具无辜被害的尸体,有青壮,有老人,有妇女,甚至还有婴孩,这哪里还是迁徙?这根本就是毫无秩序和安排的哄赶和劫掠!这已经成为了乱兵和无赖的天堂,迁徙百姓的地狱!

    难道董卓就没有作任何安排和部署,就准备像驱赶牛羊一样迁徙百姓?满朝大臣难道就没有一个出来制定迁徙方案、维护迁徙秩序的?只由着一帮暴兵乱来?

    那些大臣是只顾自家搬迁?还是贪生怕死不敢向董卓进言?还是阻拦迁都失败从而沉默的纵容董卓走向疯狂的末路?那又置这雒阳百万百姓于何地?

    他不相信满朝大臣没有懂得维护迁都秩序的,但如今的情况就是如此,没有人出头,难道权力的争斗竟如此凌驾于百万百姓的生死之上?

    张辽心中怒火熊熊,一个傀儡为天子,一个暴徒为相,一群酒囊饭袋为臣,这就是如今的大汉?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百姓的期望归于何处?

    而他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又能做的了什么?

    张辽面色沉重,他一剑斩杀一个欺辱妇女的胡兵,让高顺、张郃等将领带领一众骑兵力所能及的帮助百姓,自己则带了一百轻骑,一路直奔相国府,他来到雒阳,还要先去见董卓,也必须去见董卓。

    不料到了相国府,却得知天子车驾今晨西行,而董卓也在今晨搬去了城西的毕圭苑,把那里作为临时中枢。

    张辽带着数百骑兵,又快马直奔毕圭苑。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言

    张辽快马一路疾驰,沿途没有丝毫耽搁,直奔毕圭苑,见到了刚在毕圭苑安顿下来的董卓,李儒依旧是跟在一旁。

    “属下见过相国。”

    “哈哈,文远来矣。”董卓心情不错,看到张辽这个爱将,不由开怀大笑。

    “相国,属下奉命前来护送西迁,只是一来雒阳,就看到如此乱象。如此迁都,恐出大乱。”张辽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休要再提了。”董卓黑着脸摆摆手:“河萳尹朱儁装病在榻,雒阳令郭珍贪奢无度,被司隶抄家处斩,老夫新任雒阳令刚刚到位,尚未熟悉事务……”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禀相国,雒阳令司马防家眷逃走。”

    “好一个司马防!”董卓脸一下子铁青,喝道:“将他的家眷全部捉回来见老夫!”

    见此情形张辽哪还不明白,果然是那些大臣反对董卓迁都无果,便对董卓阳奉阴违,或是出工不出力,如今的董卓也是处于无人可用的窘境。

    “不提这些。”董卓摆摆手:“文远,明日再领兵护送西迁不迟,且先谈谈的你想法,这关东群贼该如何应对?”

    张辽正色道:“关东群贼,各怀私心,各谋其利,地位并列而各不相从,军力众而心不一,以相国之兵力,依托险关,足以固守,待其迁延无功,粮草耗尽,自然退去。”

    “好!好!文远果是知兵之人,此言深合老夫之意。”董卓抚掌大笑:“那么,依文远之见,老夫有该如何令关东群贼归附,不再作乱?”

    张辽道:“此非一时之功,相国,眼下还是当悉心布置迁都之事,免得百姓伤亡太大,酿成大祸!”

    董卓不以为然的道:“迁都大计,死些黎庶不足为奇。”

    张辽沉声道:“属下今日所过之处,死伤已有千百,如此看来,迁都不过半日,整个雒阳的死伤当有万数,而这不过才短短半日,若是旬月下来,雒阳百万百姓最终抵达长安的怕是只有十之一二!唯相国明察。”

    董卓面色有些难看,虎视张辽:“汝莫非也要阻拦老夫迁都乎?”

    张辽断然道:“迁都乃相国大计,属下怎能阻拦,只是想让迁都之事更加顺利。”

    “嗯……”董卓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怒为笑:“文远倒是一番忠心,不过迁都之事,老夫已有计议,将黎庶结成小队,沿途以步骑驱赶,可令其蹈沧海,又岂敢为乱?”

    张辽沉声道:“相国驱赶百姓入关,只因关中凋敝,本是为了充实关中人口,若是死伤惨重,又如何能充实关中?”

    董卓一愣,随即摇头道:“文远过于看重黎庶了,区区黎庶,不过用来耕田、募兵、纳赋、服役而已,如同大河砂砾,何须舍本逐末,世家、名士、猛将、强兵才是根本。”

    张辽反驳道:“当今大势,世家确实不容小觑,然而相国可能纳世家为己用?”

    董卓面色一僵,有些恼羞成怒,他也知道,世家根本看不起他这个凉州出身的豪强。

    张辽却不等他说话,便大声道:“自古以来,凡成大事者,纵不惠民,亦不扰民,辽未曾见有扰民害民者,相国欲中兴大汉,根基有二,一为世家,二为百姓,而今世家自矜,不附相国,相国当依托百姓,要以百姓为用,而非百姓为仇,又岂能无视百姓生死,断了另一条根基?”

    董卓盯着张辽看了片刻,张辽神色沉着。

    董卓哼了声:“文远此言过矣,黎庶手无寸铁,目不识文,何能为根基?”

    张辽反驳道:“相国,恕属下直言,昔日正是朝廷不爱百姓,乃至张角之流有机可趁,黄巾之乱暴起,正是不爱凉州百姓,大失百姓之望,才有凉州乱起,乃至朝廷风雨飘摇,相国才有机会入主雒阳,执掌大权,而今相国在位,又岂能不恤百姓,留给他人取事之机?”

    董卓被张辽这一番大胆的言辞震惊了,便是一旁的李儒也有些发懵,没想到张辽在威势日重、喜怒无常的董卓面前也敢如此之虎!

    他看董卓目光灼灼的盯着张辽,而张辽也毫不退缩,气氛有些紧张,忙道:“相国,文远此言倒也有理,保护了百姓,多些兵源与赋税,也是好的。”

    董卓却突然拍案哈哈大笑:“好!很好!此良言也!”

    看到董卓如此神情,张辽紧绷的心中也松了口气,忙道:“相国英明。”

    董卓又是一阵大笑,笑罢看向张辽:“而今迁都伊始,却已一片乱象,非是老夫坐观黎庶伤死,实在是两百里方圆,二十万户,难以整治,老夫也是无可奈何,文远既出此言,却不知可有良策?”

    “不敢言良策。”张辽点了点头,道:“属下确有几个想法。”

    董卓抬手道:“快快道来。”

    张辽道:“一者,不可操之过急,而今天子车驾已然西迁,关东群贼自有险关防御,百姓迁徙不急一时,磨刀不误砍柴工,首先布置得当,从河萳尹、雒阳令属下丞、尉、掾、吏,乃至乡有秩、三老、亭长、啬夫、里魁,全要分工,一里百姓为一队,而后迁徙,其速反而会更快。”

    董卓点了点头,张辽的安排可谓周到之极,令他也不由心生赞叹。

    张辽又道:“其二,关中要先行准备,发动关中世家、士卒与百姓,修葺民居,建筑新所,布置帐篷,此事可先行准备,难以一蹴而就,可待百姓青壮入关后协助建筑,但至少要先为迁徙百姓分置好居处,免得他们入关后不知所归。”

    董卓点了点头,张辽说的这个也是必须的。

    “其三,设粥棚水点,十里一水,二十里一粥,以供迁徙百姓补给。”

    董卓一下子瞪起眼睛,险些跳起来,连连摆手:“二十里一粥,从雒阳至长安,足有六百里,百万人食用,老夫哪来这么多粮草!不行!”

    张辽笑道:“相国如此计算有差。”

    董卓一愣:“何来差池?”

    张辽胸有成竹的道:“雒阳至长安确有六百里以上,然则雒阳百姓只需迁入函谷关以西便可,何必非要迁至长安?而函谷关以西便是弘农郡,最东面的新垵县距离此不过三五十里,渑池又五十里,随之向西有陝县、弘农、湖县、卢氏、宜阳、陆浑、华阴,整个弘农郡便可安置十数万百姓不止,而后往西北是左冯翊,西南是京兆尹,亦可安置数十万百姓,如此一路向西,人数不断缩减,负担也会越来越轻。”

    董卓恍然道:“本该如此,只是若非文远所说,老夫实是没有想到此节!”随即董卓忍不住摇头:“即便如此,所耗粮草依旧巨大。何况要设置粥棚水点,煮粥做饭,也需人手。”

    “百姓迁徙之初,可令其自带干粮,粥棚不过补充救济而已,如此所需自然减少。”张辽嘿嘿一笑:“何况,这些耗费何必非要相国承担,莫忘了还有世家豪族,弘农杨氏雄于弘农郡,枝繁叶茂,田地无数,大小豪强附从无数,相国可令其带动那些豪强,设立粥棚,承担一部分粮食所需,其余雒阳豪商,亦可取用部分,只记了账,待日后国库丰盈,还之即可。”

    “此计妙哉!”董卓不由拊掌大笑,李儒也是眼睛一亮,张辽这个计策实在不错,只是亏了世家,至于日后还账,他和董卓想也没想过。

    张辽又道:“凡世家豪商,皆有奴仆,每户数十上百,沿途设置粥棚煮炊皆可调用。”

    “准了!”董卓挥手应承,只要不是用自己的,董卓就不会客气。

    “其四。”张辽肃然道:“严禁士兵劫掠残害百姓,违者杀!”

    “这……”董卓一下子犹豫起来,他可是知道他手下的羌胡兵德性,**掳掠是常事,甚至其中还有他的纵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府司马

    董卓摇头道:“奈何诸将士皆是凉州人,劫掠成性,他们跟随老夫东征西讨,也不好太过约束。”

    “军纪严,则战力强。”张辽正色道:“属下所领新兵敢战王匡与袁绍,皆赖军纪也!”

    董卓闻之肃然,他曾感受过张辽手下的士兵,张辽往阵前一站,每一个士兵敢有任何动作,张辽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列阵直撞南墙。那严格的军纪所形成的气势,曾令他也心服不已,这是他的羌胡兵从来没有过的。

    看到董卓迟疑,张辽加了一把火:“所谓军令如山,相国下令劫掠,他们便劫掠也罢,但此次相国下令不许劫掠,若是那些将士还敢肆意妄为,阳奉阴违,不尊号令,如此军士,不听相国指挥,难道不该整肃吗?”

    董卓面色陡变,张辽这一句话算是击中了他的心坎,他凭借军队起家,最注重军权,如果手下将士真的不受自己约束,那的确是该整肃了,当即道:“便依文远所言,不过量刑要注意,不可滥杀。”

    张辽心中大松了口气,其实这一点才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羌胡兵乃董卓嫡系,要处置,他必须获得董卓的许可。而整肃了乱军,百姓伤亡就完全在可控之中了。

    他看董卓还有些犹疑,忙道:“相国英明,如此有序迁都,士兵护送,才令百姓感恩,令世人瞩目,才不致令关东世家鄙薄,令后人指骂,亦知相国乃明相也。”

    董卓点了点头,他几度不惜自降身份拉拢世家,但关东世家对他的抗拒和鄙薄一直存在,他岂能不心存芥蒂!如今张辽说的也对,自己当是做出一件事让他们看看。他强行迁都,是为了政治目的,并非着意祸害百姓,如果既能迁都,又能免除百姓大批伤亡,他何乐而不为?

    接下来的几点就简单多了,不至于让董卓为难,张辽接着道:“其五,为老者备舟车,为弱者备驴马,将不可长途跋涉之老弱孕妇就近安置于新垵、渑池、陝县、弘农,或河阴、平县等边县,而青壮安置于三辅,如此壮者可为相国所用,而老弱亦不至于因长途跋涉而亡。”

    “其六,迁徙者当为雒阳腹地百姓,周边山地之中的小乡小里不必惊动,可减少耗费。”

    “其七,配置医师,五人一队,十里一置,以防病者伤者。”

    最后,张辽抱拳:“此七点便是属下所想,唯相国明断。”

    “好!很好!”董卓拊掌大笑:“听文远一说,老夫才知迁都竟能如此周详,老夫亦知文远曾为雁门郡吏,不想竟有如此之能,可谓文武双得也,哈哈哈!”

    “相国过誉了。”张辽沉声道:“此七点亦是知易行难,需要雒阳众多官吏配合,若是行有偏差,也难得其效。”

    “不错!”董卓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张辽,脸上满是威严,沉声道:“文远,老夫命汝督迁都之事,汝可有异议?”

    张辽肃然道:“末将领命,若有不逮,愿受处置!”

    “很好!”董卓当即命令道:“老夫相府还缺一个司马,汝便暂且担任老夫的相府司马,代老夫督雒阳黎庶迁徙之事,河萳尹之下大小官吏,由尔自专,皆可处置!老夫再派文优辅助与你,莫要负了老夫之望!”

    “末将领命!”张辽心中狂喜,先前对于迁都的一些思量和自己刚才费得一番口舌总算没有白费!相府司马官秩是一千石,如今雒阳百官西行,校尉以上将领也在守卫各关,除了河萳尹和司隶校尉,他算是很高了,最重要的是相府司马代表着相国董卓行事,这就是一柄尚方宝剑,足以威慑两千石大员了。

    他本只想着让董卓接受自己一些建议,百姓便会少一些伤亡,没想到董卓竟然把大权交给了他!

    这令他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凝重,百万人口迁徙,这可是一份沉甸甸的重任,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其中牵扯着多少利益纠葛,绝非那么简单!做得好了,自己能拯救多少百姓,也能得到多少声望,做的不好,那可就是一份沉重的背负了。

    他看向董卓,沉声道:“相国,磨刀不误砍柴工,属下需要召集如今留在雒阳的河萳尹以下、亭长以上大小官吏,并要三日准备时间,这三日,所有百姓不必行动,三日之后,开始迁徙。”

    “三日?”董卓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几日可以完成?”

    张辽沉吟了下,肃声道:“半月之后,雒阳一空。”

    “很好!”董卓起身大声道:“老夫便予你半月,半月之后,老夫要火烧雒阳!要把这方圆两百里夷为平地,化作老夫凉州铁骑的战场,纵横驰骋,谁人能当!哈哈哈哈!”

    张辽看着董卓张狂的样子,沉默了下来,没有开口阻拦,他能救下这些百姓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火烧雒阳,他真的无法顾及了,得寸进尺,恐怕适得其反。

    “汝且去开阳门布置,老夫这就传令雒阳各军和大小官吏,今日去开阳门听汝号令,文优稍后敢去辅助于你。”

    “是!”张辽领命退下。

    董卓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慨叹一声:“偏偏这文远每次都能说服老夫。”

    李儒笑道:“想来是因为他有一腔赤诚,敢言他人之不敢言。文远所说这些事项,那些大臣岂能不知,比之那满朝大臣,或是畏惧相国而不敢言,或是阳奉阴违,或是冷眼旁观,或是自顾家业,文远要好的多。”

    “不错,文远倒有一番侠义心肠,为了黎庶而甘冒大险。”董卓突然又慨叹了一声:“如果老夫爱子没有夭亡,也该有这么大了,那性子倒与文远很是相像。”

    李儒一怔,他忽然也发现,张辽与董卓夭亡的儿子还真有那么一点相像,甚至性格也有几分相似,难怪董卓对张辽很是特殊,很多时候明明看出了张辽的意图,但却不点出,送马、送粮、送兵器、送辎重,送女人,虽然这也是张辽自己凭能力争取来的,但董卓却掌控着主动权,给与不给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文远那小子还真是好运,李儒不由羡慕起来。

    他看董卓为了亡子有几分伤感的样子,突然想起一事,忙安慰道:“董校尉前两日不是来报喜了,宫中有两个宫人怀了相国的贵种,而今已经送来府中了。”

    “不错!正是!”董卓一想起此事,不由哈哈大笑,神情畅快无比。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禀相国,雒阳令司马防之子司马朗并一众家眷带到!”

第一百四十章 司马朗

    张辽从董卓那里出来后,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长舒了口气。

    他这次面见董卓,第一个感觉就是董卓变化很大,或许是受了关东诸侯起兵和群臣阻碍迁都的挫折,如果说原本的董卓还有几分豪爽和礼贤下士姿态的话,那现在董卓可是戾气尽露,仿佛一头凶兽洗去了驯性,露出了獠牙!

    而放任百姓自生自灭和放言火烧雒阳,就是戾气的发泄!

    在今日看到董卓的甫一刹那,张辽几乎对自己的进言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董卓居然接受了,而且授予了自己总督百姓迁徙的实权,这完全出乎了张辽的意料。

    他心中振奋之余,也有了一种更加强烈的紧迫感。

    他知道董卓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一个上位者放纵自己的性格,最终只有毁灭。

    自己必须加快实力的积累速度了,这次迁都之后,一定要潜心练兵,静心谋划,迅速扩张实力。

    自己在董卓麾下毕竟不是长久之道,而且随着董卓的日益沉沦与放纵,行事的冲突会让自己与董卓逐渐背道而驰,迟早要有分裂之时,这也是自己不能不考虑的事。

    历经了半年时间,他早已认识到,在这个乱世,唯有做一方诸侯,有自己的一块地盘,才能有安身立命之本,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要获得一块自己想要的地盘并不容易,而今天下,冀州与东南青、徐、兖、豫、荆、扬的世家势力强大,各有所图,各自扶持诸侯,势必将陷入连年的征战,没有一刻停息,经济难以发展,自己眼下这点实力,到了那里与曹操、袁绍、袁术等世家出身的豪强相争,也没有任何优势。而益州已被刘焉占据,幽州已被刘虞与公孙瓒占据,辽东则有公孙渊,因此,那些不是自己想要的地盘。

    从长远来看,最适合自己的还是并州和关中。并州是自己的故乡,羌族、匈奴、乌桓等异族肆虐,白波、黑山等匪寇横行,适合练兵,但并州有一个缺点,地势偏北,气候偏冷,大部分区域每年只能种一季粮食,不能迅速积累粮草,不适合做根据地,否则前期消耗太大而得不到补充,会错失发展良机。

    因此还需要一个根据地,而这个根据地就是河东与关中。只是河东与关中均是董卓掌控之地,如今董卓兵锋正盛,不可强求,唯有董卓身死之后,自己才有争夺机会。

    不过还有一个机会,如果能在一半年内向董卓争取镇守一方之职,并在朝堂之中拉拢一些人才,正好可以借助董卓的威慑,静心发展一块地盘,采用屯田之策,积蓄经济实力,等到董卓身死,关中混乱之时,自己加上师父贾诩的帮助,夺取河东与部分关中地盘并非难事,而后迅速向并州扩张,占据大片之地,经济实力加上军事训练,便能迅速成为一方诸侯。

    要成为一方诸侯,除了实力,就是名分和官职了。这个时代名正言顺很重要,关东诸侯除了董卓最先任命的一批外,后来的几个如孙坚、刘备,皆有袁绍、曹操、袁术等声名卓著的诸侯上表任命。而自己显然很难得到这种机会,只能走另一条路了,就是董卓身死之后,天子会在凉州人的挟持下,大封官职,如李傕郭汜都是身居重职,而那正是自己上位的机会。还有比天子的任命更正宗的吗?

    这些想法在张辽脑海里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自己还不能脱离董卓,也很难脱离,如今自己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练兵,二是招揽人才。

    自己手下虽然已有张郃与高顺,但还是太少,何况高顺如今也不算自己名正言顺的手下,得想个办法把高顺从吕布那里挖过来才行。

    除此之外,自己知道的其他三国谋士与将才,很快都会在这乱局中各自选择一方势力投靠,自己必须抢在之前挖过来一些。

    张辽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迎面匆匆走来一人,他定睛一看,却是主簿田仪,不由一喜,田仪是董卓大管家,不同于李儒,便是休沐之时也无法离开雒阳,算来他和田仪已经数月未见了。

    田仪看到张辽这个知己也颇是高兴,只是眼下二人都不是叙旧的时候,田仪很忙,张辽也是急事在身,耽搁一刻就可能死不少百姓,匆匆聊了两句,张辽正要告辞,却见毕圭苑大门外进来十多个羌胡兵,押着十多人,除了一个俊朗青年外,其余的都是孩童和妇孺。

    那青年倒是神色镇定,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也是面色沉着,仿佛一个小大人,除他二人外,其他几个孩童和妇人却脸色发白,神情惊恐。

    那十多个羌胡兵向田仪行礼,张辽打量着被押着的一群人,突然想到刚才面见董卓前的情形,心中一动,看向那俊朗青年:“兄台可是司马伯达?”

    那青年一愣,忙很有礼节的抱拳道:“在下正是司马朗,敢问兄台是?”

    “并州张辽。”张辽咧嘴笑了笑,看向司马朗身后那个十多岁的少年:“这位小兄弟就是令弟司马懿吧?”

    司马朗一惊:“张兄竟认得舍弟?”

    那少年也看不过来,眼睛明亮有神,不过却透着一丝惊疑。

    张辽呵呵笑道:“久闻河内司马贤名,在下曾去拜访,没想到贤兄弟竟随令尊在雒阳。”

    司马朗正要开口,一个羌胡兵喝道:“啰嗦什么?快走!”

    十岁的司马懿突然朝张辽作了一礼,道:“司马懿见过张兄,只是如今父母兄长皆为奸人诬陷,危在旦夕……”他说着看了一眼田仪,方才他一进来就看到张辽和田仪在闲谈,而这些羌胡兵都向田仪行礼,显然张辽和田仪地位都不会太低。

    张辽虽然心中焦虑外面形势,但此时董卓使者尚未派出,他急也没用,当即压下心中焦虑,道:“无妨,相国之处,我自会为尔等宽言。”

    “多谢张兄。”司马朗、司马懿兄弟看张辽如此有把握,不由脸上都是一喜,而他们身后的妇人、仆从和大小孩子也齐齐向张辽作礼道谢,姿态恭敬,尽显司马家严谨的家风。

    “走!去见相国。”张辽正好想起一事,还需董卓尽快着手。顺便也为司马家讨个顺水人情,反正历史上的司马八达都活了下来,显然是董卓没有杀他们。

    司马懿这个奇才既然见了,哪还能放过,虽然年龄还小,但正好慢慢培养,细细观察。

    而这司马朗也不差,若是能将他们纳入麾下,日后对自己也是一大臂助。他始终认为,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也是曹操、曹丕死的太早,曹氏后人无能,给的机会,自既然知道此人的性情,自然不会犯曹操的错误了。

    是自信还是作死,先收了再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械斗

    张辽再次从毕圭苑出来时,已有数百骑兵从毕圭苑向四面八方奔出,却是去传令如今在雒阳驱赶百姓的几支兵马和各县、乡、亭、里,暂停驱赶百姓,各路军侯司马与大小官吏到开阳门听相府司马张辽传相国钧令。

    这是张辽刚才疏忽的,如今整个雒阳方圆二百里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凭他根本无法止息,只能让董卓迅速传出钧令,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与此同时,李儒与司马朗一家也随他一起出来,司马家十多口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看向张辽的眼神满是感激,包括十岁的司马懿。

    方才司马朗被董卓质问之时,虽然面色冷肃,但见过几次董卓的张辽却敏锐的察觉到董卓杀意不强,司马朗还没有辩解,他便趁机出言,帮了司马朗一把,又向董卓请求,让司马朗协助他处理迁徙之事,权当将功折罪。

    董卓如今对张辽还是很看重的,看到张辽一心为公,很是满意,利索的应允了,倒让司马朗一家见到了张辽在董卓面前的分量。

    张辽、李儒带着司马朗一家甫出毕圭苑,就看到一个年约四旬、面带威仪的中年人正神情焦虑的徘徊着。

    一见众人出来,那中年人面露喜色:“伯达……”

    “父亲!”司马朗、司马懿和几个孩子都疾步过去恭敬行礼。

    那人正是他们的父亲、如今的雒阳令司马防。

    司马防见家人没事,很快定了心神,先过来向李儒行了礼:“雒阳令司马防见过李先生。”

    又要向张辽行礼,这时司马朗低声在他身边说了句,司马防立时恭敬的向张辽一礼:“司马防见过张司马,多谢张司马大恩。”

    世家就是礼仪多,张辽也是见怪不怪,他利索的向司马防抱拳一礼:“司马先生不必客气,在下与伯达也是一见如故,故而出言相助,而今还要向司马先生讨要伯达,助我安顿迁徙之事。”

    “不可。”司马防一惊,忙道:“犬子无才,何敢当此重任?”

    张辽眉头一扬,果然是滑不留手的老狐狸,这家伙看似面容威严,性格耿直,但却是个明哲保身的家伙,司马朗等家眷逃走应该就是这家伙的注意,而司马懿怕是跟着他这父亲学的也不少。

    一旁的李儒哼道:“司马建公,汝为雒阳令,安顿百姓迁徙乃分内之事,如今相国命文远为相府司马,总督迁徙之事,两千石一下官吏任由处置,汝也该听他命令,何敢推辞?”

    司马防一惊,看向年轻的张辽,有些不敢相信董卓竟派了如此一个年轻人总督迁徙之事。

    李儒又哼道:“尔家眷趁机逃走,相国本要将尔家眷皆尽斩首,并降罪于汝,以儆效尤,正是文远出言相宽,汝一家才逃得一死,如今何敢再作犹疑!”

    司马防素知李儒乃董卓近臣,听李儒所说,不由冷汗直下。

    司马朗忙开口道:“朗不才,愿随张司马听令。”

    “伯达不必多礼。”张辽扶起司马朗,看向司马防,道:“司马先生,而今相国已经下令,雒阳亭长以上官吏在黄昏之前赶至开阳门下听从本司马号令,司马先生还是尽快回县府告知一众官吏,免得误了时辰。”

    “是!”司马防不敢再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张辽又看向司马朗:“伯达,你且安顿好家人,便赶来开阳门,我看令弟也颇是聪慧,可一并带来。”

    “是。”司马朗躬身礼道。

    张辽招来象龙,看向李儒:“文优,你我且快骑赶往开阳门,先做部署。”

    李儒抚须道:“正当如此。”

    张辽、李儒二人带着原本的一百骑兵和董卓安排保护李儒的二十亲卫,一路直奔开阳门。

    沿途再遇到有抢掠杀人的,无论士兵还是无论,张辽一律命人抓起,带往开阳门。

    到了开阳门,天色还早,张辽立时召来张郃、高顺等将领,命他们百人一组,迅速出击,捉拿各处作乱者,要在黄昏前赶回来。

    他与李儒一番计议,对迁徙的顺序、细节和地点又做了详细规划,张辽的原则是即便慢两天也无所谓,但一定要做到伤亡最低。

    和李儒计议完毕,天色仍早,近处的一些将领和官吏到了,但远一些的官吏还没赶来。

    司马朗和司马懿也来了,张辽安顿了他们一些事,等得焦虑,索性让李儒带着他们接待将领和官吏,他自己则带了百名亲卫精骑,去查探董卓下令后的各处情况,看乱象是否稍稍止住。

    他带着百骑选了东面,直奔东市,要知道东市最是繁华,最吸引乱兵和无赖,日前也最是混乱,若是这一处乱象止住,那其他地方就能好些。

    不料他还没赶到东市,远远就看到一片乱象,有一大群人在械斗。

    “冲过去!”张辽沉喝一声,带着百名骑兵疾驰过去,很快到了跟前,看到有两方数百人在那里械斗,看衣着,其中有司隶,还有布衣游侠。

    不过这些司隶个个腰缠满贯,还抓了不少女子,张辽见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而且他看到了其中一个熟人,疤脸王虎,他曾暴打此人,救了何咸与尹月,而此人也正是董璜的走狗。

    此人本是一个游侠无赖,但此时却是一身司隶装束,带着百数司隶与一群游侠械斗。

    “住手!”张辽一声大喝:“谁再动手,乱箭射死!”与此同时,他一挥手,跟随的百名骑兵齐齐取弓、上箭、拉弦,对准了械斗的双方。

    “且住!”游侠中有人大喊,一众游侠纷纷后退。

    那些司隶本不待理会,但回头就看到森冷的弓箭对着他们,急忙也停了手。

    “谁人敢在此放肆!”王虎大吼一声,冲了出来,看到马上的张辽,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不由愕然的张大了嘴巴,指着张辽吃吃的道:“你……你是……”

    张辽哼道:“王虎,几个月不见,你倒是换了身狗皮,说罢,这些被绑缚的民女是怎么回事?”

    王虎后退两步,躲入百数司隶之中,色厉内荏的喝道:“我如今乃司隶校尉麾下门亭长,奉命镇压叛乱,尔莫非要谋反乎?”

    张辽冷哼一声:“本司马代相国督雒阳各军,尔等身为司隶,不维护秩序,反掳掠民女,与百姓械斗,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还不速速放开民女,回开阳门听令!”

    “这……”王虎眼睛一转:“本亭长并未收到命令,你莫非是假传命令?”又转向一众司隶,大声道:“此人假传命令,我等岂能听从!”

    一众司隶吆喝起来。

    张辽根本没时间与这等小人纠缠,一挥手,身后数支羽箭飞出,直接射入王虎咽喉、胸膛几处要害。

    王虎瞪大了眼睛,倒地身亡,吓得一众司隶慌乱起来。

    “速速束手,违抗军令者,斩!”张辽又是一声沉喝,百名弓箭手拉紧了弓弦。

    一众司隶惊得慌忙放下兵器,伏地不敢妄动。

    张辽又看向那些游侠:“尔等却是在此作甚?胆敢与司隶械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游侠

    听到张辽厉声喝问,一众手持木棍与利刃的游侠面面相觑。他们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和身后的一百多士兵个个都是弓刀在身,杀气十足,显然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比之先前那些只能欺负百姓的司隶要强出百倍。

    众游侠沉默了会,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布衣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朝张辽抱拳,不卑不亢的道:“司隶入室杀人,抢掠民女,我等才作反抗。”

    他挥挥手,几个游侠出来,将那些被绑缚的女子救了过去。

    张辽没有阻拦他们,他在看着这个出来的青年,这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木簪束发,简单朴素,腰间悬挂了一柄长剑,神色平静,虽不是富贵中人,却自有一番气度,站在那里仿佛一柄利剑,隐含肃杀之意。

    又看到一众游侠看向此人的尊崇目光,张辽顿时明白了,这个青年不简单,众游侠当是隐隐以他为首。

    该怎么处置这些游侠呢?如今他们情绪不定,如果他们聚拢起来,一再与维护秩序的士兵冲突,也是一个麻烦。

    张辽皱起眉头,目光扫过那些游侠,突然心中一动,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

    如果能将这些游侠组织起来协助百姓迁徙,那该是怎样的情形?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转眼熊熊燃烧起来,让他浑身振奋。

    两汉的游侠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形成了一个阶层,而眼前的这些游侠便是雒阳的地头蛇,他们熟悉雒阳的每一片地方,熟悉那些地痞无赖,而且他们出身平民,与百姓亲近,对于协助百姓迁徙有着天然的优势,一旦用好了,恐怕比那些官吏所起的作用还要大,必然能够事半功倍,更不知能降低多少摩擦和伤亡!

    这些游侠一定要用起来!

    张辽心中火热,双目炯炯,看向那青年:“你是何人?可有职务在身?”

    那青年神色平静,目光低垂:“在下史阿,一介平民。”

    史阿?张辽挑了挑眉,这个名字他有些陌生,他和声道:“如今本司马督管雒阳百万迁徙之事,史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史阿面色冷淡:“在下不会助纣为虐,祸害父老妇孺。”

    张辽嘴角抽搐了下,这史阿说的也太直白了吧,他沉声道:“祸害百姓的乱兵,本司马自会处置,却需要你们协助本司马护持百姓迁徙。”

    史阿声音仍是冷淡:“迁都本就是错误,这一去不知要死多少老弱妇孺。”

    张辽正色道:“我看史兄也是个聪明人,而今迁都已是势在必行,计较对或错已经无济于事,我们能做得就是护送百姓安稳迁徙,避免出现惨祸!”

    “而今难道还不够惨吗?”史阿显然也是个固执之人。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张辽沉声道:“我观史兄也是侠义为怀之人,要知道,我们每耽搁一刻,就有一些百姓死去,还请史兄鼎力相助!”

    史阿沉默了下,道:“在下不过一介平民,能做什么?”

    张辽看史阿心念松动,不由神情一振,忙道:“史兄与这些游侠最是了解雒阳百姓情况,此次迁徙,需史兄召集各县各乡游侠,分成小队,协助大小官吏告知百姓,搬运行李,扶助老弱妇孺,搜寻医工医师,擒拿作乱恶徒,检举不法官吏和行凶乱兵,此等之事皆可为之,只要能做好一件,便能拯救无数百姓。”

    史阿听到张辽所说,不由动容,看了看身后那些游侠,犹豫道:“我等怎能相信于你?”

    一众游侠也是纷纷出口,显然对张辽等朝廷官吏极不信任。

    “尔等一句不相信,却干系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张辽有些不耐了,一声沉喝:“当此之时,还犹豫什么?”

    他拔出长剑,看向那些游侠,大声道:“尔等身为游侠,可知何为游侠?游侠者,义之所在,赴汤蹈火,绝不容辞!”

    他目光炯炯:“我素知古之游侠之风,昔时专诸之刺王僚,为藏剑鱼腹,于太湖之畔学习三年烧鱼之术。聂政之刺侠累,以剑尖划破面颊,剜出双眼,以免连累亲人。豫让之刺赵襄子,以漆涂身,吞炭使哑,只为伪装!”

    一众游侠眼里露出崇拜之色,张辽却大声道:“不过专诸、聂政诸侠士所为,依旧不过是侠之小者。”

    他看着众游侠愕然的神情,振声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今雒阳百万百姓陷于为难,正需我等大好男儿前去相助,我等要做之事,比古之侠客所为更重要,更艰难,更豪壮!岂可因一句不信任而退缩,岂可因一句不信任而置之不理!如此行为,枉为男儿!”

    一众游侠面露惭色。

    此时史阿看向张辽,眼里神色已经完全不同,他沉声道:“能说出如此之言,阁下当是我辈中人,我等愿全力相助。”

    “全力相助!”一众游侠纷纷吆喝。

    张辽这才松了口气,向他们一抱拳:“如此,本司马代雒阳百姓谢过各位侠士!”

    一众侠士纷纷抱拳回礼,神情振奋。

    张辽又看向史阿:“史兄,要相助百姓,这些游侠还不够,还要召集更多的游侠。”

    史阿道:“如此还要我师父相助。”

    张辽一怔:“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

    史阿道:“家师姓王讳越,曾在虎贲之中担任左陛长,后离开虎贲,师父剑术绝高,行侠仗义,深得雒阳游侠敬重,若是师父发话,雒阳游侠必然纷至而来。”

    “那还等什么?”张辽忙道:“快带我去拜见令师。”

    在东市附近的一个小院里,张辽见到了一个大约五十岁的老者,身形修长,不显老态,与左慈的气质倒有几分相似。此人正是史阿的师父王越,曾在宫中担任虎贲左陛长,护卫天子安危。

    “相府司马张辽见过长者。”张辽没有迟疑,迅速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而后长拜道:“恳请先生怜惜雒阳百万百姓,倾力相助。”

    “呵呵,听口音,小友是并州人吧?”王越听完张辽所说,随口问了句。

    “正是。”张辽不知王越怎的突然问出这么一句,难道他有推脱之意?

    不想王越随即便断然道:“小友一个并州人尚能心系雒阳百姓,何况老朽一个雒阳人,小友不必多说,老朽即刻召集雒阳各路游侠,明日一早到开阳门听候小友号令。”

    张辽不由大喜:“先生真侠义之人也。”

    “老夫老矣,却不如小友这番担当了。”王越呵呵笑道:“董卓本是一意孤行,纵兵行凶,驱赶百姓入关,小友能让董卓改变命令,想必费了不少心思,令老夫大是钦佩,此番雒阳百姓生死皆仗小友之力了,任重道远哪。”

    张辽沉声道:“敢不尽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乱世用重典

    黄昏时分,雒阳皇城高大的开阳门外,数百人集聚在门下,正是如今在雒阳驱赶百姓的各部兵马将领和以下大小官吏。

    这些将领最高也不过司马之职,至于校尉和中郎将或在守关,或在河东。而这些官吏都是两千石以下,最高的就是雒阳令司马防了,一千石的官秩,与张辽的相府司马相当。

    这些官吏和将领都是议论纷纷,对急匆匆赶来此处颇有怨言,一些羌胡将领更是大嚷大叫,因为他们有不少士兵被一群骑兵捉走了。

    咚!咚!咚!

    开阳门内忽然响起鼓声,惊了外面众人一跳,纷纷看去,却见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将领大步走出,他们都不认得这个人,但是这个将领身边的那个文士他们却都认得,正是董卓的亲信李儒。

    走出的青年将领自然是张辽,随着他走出,又有两排士兵从两侧源源不断奔出,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将近五百名士兵涌出,分两侧站立,将他们围在中间。

    众多看不明形势,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一些羌胡兵将领在呼喝。

    张辽大步走到一众将领和官吏面前,目光扫过他们,默然不语。

    一旁李儒出来,高声道:“相国有令,着相府司马张辽督雒阳百姓迁都之事,雒阳两千石一下官吏皆听其令,有专断之权,违者自有张司马处置!”

    众将领和官吏都是悚然一惊,不由齐齐看向站在正中间的张辽。

    张辽看向众人,沉声道:“本司马奉相国之命,督尔等安顿百姓迁徙之事,本司马深感责任重大,望诸位与我共进退!”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一些官场老油子暗中冷笑,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嗤之以鼻。他们这些底层官吏,在地方上向来也是呼来喝去,威风知足,哪里将张辽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满朝大臣敢对董卓阳奉阴违,他们自然也敢对张辽阳奉阴违,正所谓法不责众,难不成张辽还能将他们都杀了?那还有谁去做事?这些官吏究竟官场,早已经摸透了这些门道。

    他们等着张辽安排了任务,便退回去,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反正雒阳如今如此混乱,张辽也看不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却不料张辽并没有接着安排任务,而是向后一挥手,喝道:“带出来!”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开阳门中又涌出来一大群士兵,不同的是,这些士兵两人一组押着一个个被绑缚的人。

    而这些被绑缚的人装扮不一,或是百姓打扮,或是游侠打扮,或是锦衣大豪,竟还有不少士兵,分明是羌胡兵的打扮。

    底下那些羌胡将领不少看到了自己被抓走的手下,一下子汹涌起来。

    张辽站立不动,他身边李儒眼里神光闪烁,似乎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张辽,再后面的司马朗和司马懿兄弟则是神色震撼。

    开阳门中,士兵不断押着人出来,等到门内不再有士兵涌出,一众将领和官吏面前,竟然押着千数人,整整齐齐的排成五排,每人隔开三步。

    这些人全部被布团塞口,不能言语,被身后士兵按到在地,只是无力的挣扎着。他们身后,各有一名士兵,手持大刀。

    众将领和官吏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又有些不敢置信,不由微微颤抖,纷纷看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相府司马张辽。

    一个官员开口问道:“张司马,他们是?”此人是朱儁手下尹丞,秩比千石,比张辽低半格,实权却不小。

    张辽缓缓道:“这些人皆是在此次迁都之中趁火打劫,残害百姓,掳掠妇女之徒。”

    “不知张司马要如何处置他们?”那尹丞下意识问了一句。

    张辽沉声道:“胆敢祸乱百姓,掳掠妇女者,杀!”

    一个杀字一出,众人无不骇然,一众官吏面色发白,几个官吏忍不住劝道:“张司马,如此多人,还是禀报了相国才是。”

    张辽面无表情的道:“相国已授本司马专断之权。”

    而那些羌胡将领则纷纷涌动起来,大声吆喝:

    “我等要见相国!”

    “你一个司马,怎敢杀我凉州人!”

    “放了他们!”

    有羌胡羌胡将领想要冲出来救人,还要的想要就此离去。

    张辽面色一愣,喝道:“众将士听令,胆敢离开一丈者,杀无赦!”

    “是!”

    三千兵马齐声大喝,两侧五百多弓箭手纷纷拉开了弓弦,对准了场中。

    场中一众官吏和叫嚣的羌胡将领一下子僵在那里,尤其是那些官吏,对着那些箭矢,不少人惊得面色发白,浑身发软,直欲瘫倒在地。

    雒阳令司马防忍不住问道:“张司马,你这是为何?”

    张辽淡淡的道:“没什么,只是请诸位冷静一下。”

    他朝手下那些士兵一挥手,吐出两个字:“行刑!”

    “不要!”人群中有羌胡将领和官吏下意识大喊。

    “是!”近千名手持大刀的士兵却不理会他们,齐齐领命,挥动手中大刀,噗!鲜血几乎是瞬间染红了开阳门前,千数头颅几乎同时滚落在地,开阳门前尸首一片,比那些将领和官吏还要多。

    人群中,无论是将领还是官吏,软到了一大片,此时他们看向张辽的眼神已经没有了蔑视和不屑,只有深深的惊恐和骇然。

    张辽身边的李儒也是一阵反胃,掩面不忍直视,司马朗身子微微颤抖,唯有司马懿虽然面色发白,身子也颤抖着,但眼中闪烁着奇光。

    张辽拔出腰间中兴剑,无视那些尸首,迈前两步,而那些将领和官吏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张辽环顾他们,目光凛然,沉声道:“本司马再重申一遍,本次迁徙,凡是趁机作乱,残害百姓,掳掠妇女者,斩立决!”他特意看了一眼那些羌胡将领:“无论是恶徒无赖,还是看护将士,还是大小官吏,犯此条者,一律斩立决!”

    那些羌胡将领不由悚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真被张辽吓怕了,而且张辽是奉了董卓的命令,他们此时哪里还敢反抗。

    至于那些官吏,本就对羌胡兵的行径深恶痛绝,此时看那些羌胡将领老实了下来,心中虽然惊骇张辽的手段,却也隐隐有了一丝快意。

    “记住这条命令,本司马便开始布置迁徙之事。”张辽道:“第一,本司马已向相国申请,为诸位留足了三日准备时间,从尹丞、洛阳令丞,到尉、掾、吏,,到乡有秩、三老、亭长、啬夫、里魁,一律不得懈怠,各负其责,速速督促百姓做好搬迁准备,三日后,立时起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手段

    一听到有三日准备时间,众官吏无不暗中松了口气,毕竟安顿百姓迁徙不是一件小事,董卓先前赶的太紧,他们这些官吏甚至连很多百姓都还没通知到,羌胡兵就过来暴力驱赶了。

    “尔等不要疏忽,督促百姓做搬迁准备也不是那么简单。”张辽道:“首先,要找齐各里坊百姓,不要拉下一人,否则数日后雒阳化为灰烬,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其次,让他们备好干粮,路上饿死人了,本司马唯你们是问!取了你们的干粮,给他们充饥!再者,要减免行礼,没什么用的、累赘的一律不许带,六百里路,他们要是带多了,走不动了,就交给你们去扛!”

    一众官吏忍不住脸颊直抽搐,对这个狠辣的相府司马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家伙实在太霸道了!

    张辽并没有说沿途有粥棚之事,毕竟有百万之口,沿途粥棚也不过是救急和补充,人心是奇怪的,如果他现在说了有粥棚,这些官吏回去告知百姓,只会给很多百姓带来侥幸和占便宜的心思,到时候他们自己不准备干粮,只想着吃粥,那带来的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不但备粥的董卓和世家扛不住,更会饿死不少人。

    “除此之外,还要调配好车、驴、马、牛,本司马不管你们是借还是抢,是修复还是现做,总之三日之后,百姓起行之时,要老有所乘,弱有所骑,孕妇不受苦,残疾不拖累!”

    “再有,尔等回去到各乡里搜寻医师……”

    张辽一口气安排完一众官吏的分工,此时不少官吏看向张辽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佩服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凶残野蛮的家伙居然能想的这般周到,比他们这些做了多年官吏的人想的还要多,倒是个能做事的人。

    “至于尔等,”张辽安排完官吏的任务后,看向一众将领:“取消原有驱赶策略,不必分队分批驱赶,所有将士以曲为元,分散各处,于大道之侧看护!不得肆意妄为!”

    一众羌胡兵将领面面相觑,没有言语。

    张辽神情一冷,厉声道:“听到没有?相国授本司马专断之权,可任意斩杀违命之徒!尔等若有不从,枭首示众,令任贤能!”张辽对这些羌胡兵的态度比对官吏更严厉,他深知这些羌胡兵的习性,一向都是服从强权,欺凌弱者。

    “尔等可曾听到!”张辽又是一声厉喝。

    “听到!”随着一个羌胡将领应和,其他将领也零零散散应和。

    张辽看向自己那三千士兵,喝道:“告诉他们如何领命!”

    “得令!”三千将士齐齐大吼,犹如惊雷,气势凛然,吓得那些官吏不由一抖。

    而那些羌胡将领更是无不色变,他们是军人,自然感受到的更多,他们手下的士兵何曾有这般齐整的气势,此时他们看向张辽的神色已经全然不同。

    这个相府司马不止是一个狠辣的人,更是一个很厉害的将领!他手下这三千士兵绝对是强兵,难怪相国会任用他。

    “可曾听到?”兵助将威,张辽这次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威势却胜刚才百倍。

    “领命!”一众羌胡将领齐喝,连官吏中也有不少人下意识的跟着应喊。

    “很好!”张辽满意的点了点头,肃声道:“此次迁都,本司马是给相国立过军令的,本司马布置了任务,事情是需要尔等去做的,本司马也不苛求尔等,谁要是思量做不好,可以向本司马说明,本司马当即便免了尔的职务,或者尔也可找助手,本司马不管你找了多少人帮忙,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不过唯有一点,”张辽顿了顿,道:“如果三日内完不成任务,出发前还是乱成一团,迁徙之时谁看护的区域发生混乱或不应该的伤亡,那就休怪本司马杀鸡儆猴,他们就是榜样!”

    看到张辽指向那满地数千具尸首,众人无不打了个冷颤。

    这时,突然有一个官吏站出来,指着张辽,面色涨红,怒斥道:“尔不过一个小辈,如此胁迫,我等岂是怕死之辈!要杀便杀,吾何所惧之!”

    以尹丞和司马防为首的几个官吏也都炯炯看向张辽,其他官吏也都暗自期待着,他们平日里也都是颐指一方,这会实在被这个凶残野蛮的家伙压得喘不过气来,纵然不能反抗,但也期待有人领着他们出一口恶气。

    看似柔弱的儒家文士的风骨往往要比凶悍的羌胡人要强的多。

    面对这些官吏质问的目光,张辽也不慌张,他应对的场面多了去了,对于董卓都能随机应变,应对自如,何况这些官吏。

    他看着那出言指责的官吏,嗤笑一声:“胁迫?真是可笑之极!本司马何曾对汝有过一个无理要求?可有伤天害理?所安排之事,皆是汝分内之事,若是做不好,处置理所当然,也能说胁迫?连安顿百姓也没有自信做好,莫非汝平日就是尸位素餐不成!”

    那官吏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看着张辽,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这才回过神来,的确,这个家伙虽然霸道狠辣,却没有做出天怒人怨的安排,所说的一些确实是他们该做的。

    看着一众官吏士气为之一摧,又沉默下来,张辽看向领头的尹丞和司马防,肃声道:“司马县令,张尹丞,本司马今日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迁都顺利,百姓少些伤亡,尔等要是做不好,出现了惨剧,那么我们都将成为大汉的罪人!历史的耻辱!永远被后人唾骂!”

    张辽此言字字凌厉,本还有几分郁气的张尹丞和司马防闻言都是神情一震,从暗自不满中回过神来,思及张辽所说,顿时肃然,二人齐齐朝张辽抱拳道:“本丞(县令)定当尽力而为。”

    “好!如此有劳诸位了。”张辽朝两人、一众官吏,包括那些羌胡将领深深一揖,那凝重的神情和诚挚的姿态,令众人都是心中一凛,也都感到了沉重的责任。

    不过素来大棒加萝卜才是王道,张辽的威慑已经足够了,当下给了众人一些鼓励:“不论别的,本司马先应承为尔等加一年薪俸,做的好的,本司马拉下这张脸,也要在相国面前为尔等请功,加官封赏。”

    一众官吏和将领闻言都是一振,看向张辽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

    随后张辽和李儒又对各处搬迁的路线对他们做了说明,有的要迁徙到长安,路途遥远,有的只需迁徙到附近边县,自然又是一条路线。众官吏再次见识了张辽的周密部署。

    待到安排完毕,遣散了一众官吏和将领,已经天黑,张辽却不敢多做休息,安排士兵轮流巡视,防止夜间发生变故。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迁徙

    到了次日清晨,天色刚亮,王越与史阿便带着一众游侠来到开阳门前,而张辽已经早早在门前等候。

    看到王越师徒召来的游侠竟足足有两千多人,张辽心中大喜,只是不同于那些官吏和羌胡将领,他并没有强行命令这些游侠,而是与王越师徒一番计议,将游侠的指挥权完全自主的交给了他们师徒。

    他知道这些游侠不同于有职务的官吏和将领,大多都是桀骜不驯自在惯了的,索性都交给王越师徒指挥和控制,可谓省时省力,事半功倍。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游侠对他可是敬畏的很,一来是他们已然听说了张辽昨日的“侠之大者”之论,令素来无所事事打混等死的他们似乎看到了游侠的另一条道路。

    二来这些游侠消息最是灵通,昨日张辽四处捕捉趁火打劫的行凶无赖和乱军,皆尽斩杀于开阳门外,如今的千数头颅还在那摆着,而且其中很多无赖的头颅曾经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无力对付,如今却陈首于此,他们又怎能不心生敬畏!

    有着这些微妙的情绪,对于游侠的任务下达很是顺利,不多时,有大约一千六百多游侠分散开去,到雒阳各处去查探和帮忙。余下的四百游侠,则随史阿留在了张辽身边,随时可派作其他用场。

    接下来的两日,张辽在一众游侠的带领下,快马加鞭,在雒阳各处奔驰,查探准备情况,防范一些变故,又对发现的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完善。

    在这期间,司马郎和司马懿兄弟都帮了不少忙,二人办事能力都很强,又有父亲的人脉,为张辽和李儒分担不少。

    除此之外,张辽在第二日巡查各地时,又从司隶手下救了被追杀的兄弟二人,名叫周旷与周晖,这二人身份很不一般,他们的父亲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周忠之子,二人听闻雒阳大变,本是赶来想把父亲接回老家,不想父亲已经西行,他们刘嚣的司隶发现,一路追杀。

    张辽没见过大司农周忠,但对于周晖的身份却很吃惊,周晖在两年前竟然担任过雒阳令,是司马防的前一任!张辽见状不由大喜,忙请求周晖兄弟二人留下来帮忙。不想这二人也颇有江湖义气,他们既感激张辽救命之恩,又为张辽心系百姓的大义和举动所折服,便留了下来帮助张辽,处理起事务果然是头头是道,给了张辽很大帮助。

    到了第三日,百姓开拨的前一日,他留下高顺和张郃带三千士兵守在雒阳,继续监督四方,扫荡不法,留下司马朗、周晖兄弟与大小官吏沟通处理事务,他自己则带了一百亲卫和两百游侠,直奔雒阳西面。

    到了毕圭苑,先向董卓禀报了准备情况后,他又一路向西,查看沿途粥棚水点的准备情况。

    他这两日忙于雒阳之事,沿途准备粥棚之事,董卓早已传令了弘农杨氏和各大世家豪强。由于关东诸侯起兵以来,董卓曾命司隶校尉刘嚣以“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的理由,在雒阳大肆诛杀一批皇亲国戚和世家豪强,搜刮财富,司隶至今仍未止息,是以这些世家接到命令后哪敢怠慢,沿途粥棚早已搭好。

    张辽过去查看时,见到一切准备妥当,倒让他大是松了口气。要知道,自古以来,无论哪次大迁徙必然都会有很大伤亡,但只要这些粥棚水点布置好,那就不知能拯救多少人了。

    与此同时,在这三日里,中军校尉董璜带着五千禁军,护送着天子刘协的车驾与一众大臣,已经西行近百里,入了函谷关,到了zc县而驻守弘农一带的中郎将段煨早已做好沿途防御准备。

    到了第四日,百姓开始起行,百万百姓不可能一次全部涌向关中,所以张辽制定了起行顺序,先西后东,依次西行。他又大略估摸了需要迁往关中的人数,百万人之中,有近十万边区山里百姓外不用迁徙,又有近十万不便长途跋涉的百姓迁往边县,除此之外,大约有八十多万需要迁至函谷关以西。

    张辽又将这八十多万百姓分作十六批,基本每日一批,大约五万人,预计十六日迁完,与董卓给的半个月时限也差不多,他估摸着到了后面速度会加快许多,应该能在十五日迁完。而且这样拉开时日,后面的百姓就能准备的更充分一些,车辆都能临时制造不少。

    不过百万百姓迁徙,纵然分成很多股,但规模也是浩浩荡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由于张辽提前布置得当,大小官吏和一众将领在他的威慑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迁徙的准备还是比较妥当的,虽然也有一些问题,但这是在所难免的,张辽并没有过于苛求。

    至于那些心怀不轨、惯于趁火打劫的乱军和无赖,在张辽命人将数千人头摆列到西行大道之侧后,无不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而那些受害的百姓则是无不称快,而且张辽力谏董卓为百姓请命之事,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在那些游侠的宣传下,很快大多百姓都知道了一个张文远为民请命。

    但无论如何,搬迁对于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痛苦和灾难,只分大小而已。无数的百姓因丢了家什,离开住了数百年的祖居,一路哭哭啼啼,牵衣顿足,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张辽权当没有听到。

    随后就是行进中的问题了,张辽命士兵万数士兵,数千游侠和民壮沿途分布在道路两侧,一来是维护秩序,处理变故,二来就是帮助百姓搬运一些东西。

    除此之外,长途跋涉最大的问题就是老弱妇孺不良于行,速度太慢,纵然张辽早已给一众官吏下了死命令,但车马少是现实问题,老人和妇孺很多,车马根本不够用,他们也不可能凭空变出车马来。

    幸好张辽对此早有计较,他在前三日已命人急速从河内、河东两郡购置车马,从大河运过来,总算缓解了不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人

    除此之外,张辽又命人急忙赶制大批简易轿子,是以两根长木加一把简易胡椅制成,可以抬上老弱妇孺行进,极为便利。

    西行途中,第一个休息点位于雒阳西郊三十多里外、毗邻函谷关的夕阳亭,夕阳亭一带的百姓早已在董卓迁都的第一天,张辽接任务之前,就被迁入函谷关了。

    因而夕阳亭空闲了大量房屋,可以作为迁徙百姓休息的地方,张辽护送着第一批数万百姓,一路上拖家带口,车马行礼甚多,行走不快,中途又休息了片刻,至夕阳亭时,已经接近黄昏。

    张辽当即命各有秩、啬夫、亭长和里魁,安排各自所管百姓住下,并升灶做饭。与此同时,这里的粥棚也开始放粥。这个粥棚是董卓所设,董卓提供粮食,张辽又从小平津调来了军中伙夫,在这里做了馒头、烧饼、烙饼等便宜携带的干粮,张辽军中的这些独特食物也第一次面向了世人。

    凡是吃到的百姓,无不感到惊奇,只觉迥异于自己平常所吃之物,却美味异常,吃了气力倍长,体力恢复很快。

    这些食物张辽也不免费提供,凡是需要这些食物的,以所耗三成粮食换取,有庖厨与主妇过来帮忙的,可以免除。这样一来,不但节省了粮食,为后来人准备,而且有了庖厨和妇人的帮忙,效率也大大提高。

    当夜,第一批百姓就在这里休息,而张辽则快马赶回雒阳,与李儒、司马防、张尹丞等官吏交流了今日迁徙的得失与疏漏,总结教训,避免前车之鉴。

    安顿完毕后,张辽便要休息,这几日实在将他忙的心神俱疲,只恐出了什么差错,造成大的伤亡。

    没想到还没休息下,董卓便派人传令过来,命他明日先护送满朝公卿大臣的家眷和两万多太学生迁徙。

    张辽接令后不由又沉吟起来,董卓的命令打乱了他原本按地域分批迁徙的计划,但他并没有不满,董卓的命令让他察觉了自己的疏漏,只考虑了地域因素,而忽略了政治因素。

    无论是朝臣家眷还是太学生,都极为重要,至少对朝廷和董卓而言,比那些百姓要重要的多。

    雒阳定都近两百年,公卿大臣遍地走,家眷足有三四万人之多,而太学生在董卓入京后逃散了一些,但目前也有两万人之多,总算起来,足有近五万人了。

    当夜,张辽又召来雒阳令司马防和张尹丞,将董卓的命令下达了,二人一口应承,他二人可是官场的老油子,处事可要老道的多,早已将官员的家眷和一众太学生安顿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只是二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几次欲言又止,张辽在低头思索,并没有在意。

    第二日一早,张辽先去了太学,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副独特的景象,数不清的太学生抱着熹平石碑,有忙着拓印的,有大骂的,有痛哭流涕的,让张辽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大学毕业时的情形,一切恍如就在眼前,但事实上所有的都变了,自己来到这里,眼下也自告奋勇的挑起了巨大的责任,环境和地位果然是可以改变人的。

    眼看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直到让军士数次驱赶,这些太学生才朝熹平石碑拜了几拜,依依不舍的离开。

    太学生携带的行礼比较利索,但是却有数百车书籍需要搬运,好在两万多太学生都是青壮,足以推动和搬运这些书籍。

    张辽带着两万多太学生,沿着洛水向西,至皇宫西面广阳门外,已经日上三竿,但司马防和张尹丞还没有带着那些家眷过来。

    直到张辽派人催促了数次,又等了近一个多时辰,司马防和张尹丞才带着数万的朝臣家眷从大道上缓缓赶来。

    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而张辽看到那些家眷,脸色更不好了。

    这些公卿豪强的家眷与百姓大为不同,他们的人数比之第一批百姓不算多,但行礼规模却超过百倍。

    张辽坐在马上放眼望去,各式马车、牛车、驴车几乎看不到头,他粗粗一估摸,单只看到的粮食怕就超过了十万石,而且绝对在十万石以上,更何况还有其他贵种物品,金钱、珠玉、珍器、书籍、陶瓷,甚至连书柜、衣柜、桌子、床榻和红木门板也有,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有车辆赶来。

    张辽忍不住想要骂娘,这还是董卓派司隶搜刮了好几遍!要是带着这些行礼和粮草,两个月也赶不到长安!

    他下了马,看向司马防和张尹丞,黑着脸道:“怎么回事?这些家眷带了这么多东西,还怎么走!还记不记得本司马有言在先,没用的、累赘的一律不许带,他们要是带多了,走不动了,就交给你们扛!”

    “这么多行礼,你们扛不扛?”张辽越说越气,指着走进的一户人家,气极而笑:“啧!啧!看到没,连马桶都带上了!还不是一个,你们怎么卡的关!一句话,这些行礼要减九成!你们二人全权负责,要是办不好,也不要你们扛其他行礼,就那些马桶,一个人两个,给我抱到长安去!”

    噗!张辽身旁的周晖和周旷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向来冷着脸的史阿听到张辽的话,酷脸也抽搐了下,几乎笑出声来。

    司马防和张尹丞被张辽这个半大小子一番斥责,老脸涨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但却没有反驳,张辽早已有命在先,是他们没处理好。

    张辽身旁的司马朗看到父亲受窘,却忍不住了,开口道:“文远兄,此事却不能怪家父与张尹丞,满朝公卿大臣,累世两千石以上世家多不可数,更有皇亲帝室,地位尊崇,岂是千石雒阳令与尹丞所能制止的。”

    听了司马朗所说,张辽的怒火消减了不少,心中冷静下来,的确,司马朗说的很有道理,这些家眷身后的主人随便拉出一个,怕都不是寻常人能得罪起的,也难怪司马防和张尹丞管束不了。

    “司马县令,张尹丞,抱歉,小子方才失礼了。”张辽干脆的向二人抱拳认错,态度诚挚。

    司马防和张尹丞没想到这个狠辣霸道的相府司马竟也会认错,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回礼。

    而张辽身侧的司马兄弟和周家兄弟都对张辽知错认错的气度大为赞赏。

    张辽道过谦后,又看向那规模浩大的队伍,断然道:“无论如何,这些行礼绝对不能带,否则迁延下来,必然造成混乱,后续百姓还如何迁徙?还是那句话,只能携带一成,本司马来做这个恶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随行

    张辽目光扫过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沉声道:“一个铁则,床榻、门板以及超过一丈的柜子和物件不能带!粮食不能超过人均六百石,若有特殊情况另论!”

    他看向司马防几个官吏:“有劳几位去通传各大小官吏,将规定速速告知那些家眷,一个时辰后,没有按规矩执行的,本司马会亲自带着军队抄家!让他们赤着身子去长安!”

    司马防几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下,对于这个蛮横霸道的司马的行事手段,他们已经有些习惯了。不过眼下他们也没办法,或许这个相府司马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

    司马防和张尹丞离开后,张辽也吩咐了身旁亲卫两句,与李儒登上了广阳门城楼,俯瞰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仍是看不到头。

    随着司马防等一众官吏行动,不到两盏茶功夫,整个家眷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纷纷叫嚣起来,显然对张辽所下的规定大为不满。

    张辽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他对此早已意料,这时,正好亲卫带着两面鼓上来,他即一挥手,亲卫便立时擂起鼓来。

    咚!咚!咚!

    而且人数也超乎他的预料的,家眷是有数万,但他们雇佣来帮搬运东西的仆从和青壮就足有数万。

    随着沉闷的鼓声一起,底下数万家眷和庞大的队伍不由一惊,紧跟着,远处如雷的马蹄声传来,数千骑兵直奔而来,绕着队伍转圈,城墙上,也有弓箭手拉开了弓箭,瞄向下面队伍。

    那些家眷一下子惊呆了,本来叫嚣的声音立时静了下来,很多人面色发白,不少人想起了前些日子董卓羌胡兵的洗劫和司隶的抄家,心中大是后悔。

    而本来一众苦口婆心劝导的一众官吏看着这些嚣张的家伙被吓住了,不由心中大是快意。

    鼓声一停,张辽洪亮沉厚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我只有一句话,遵守规定!谁要违反规定多带重物,一律自己扛,扛不动,就扒了衣服光着屁股去长安!”

    噗!底下周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素来旷达,好游江湖,却没想到这个恩公比他更狂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如此赤果果的威胁。

    至于底下那些女眷,尤其是未出闺门的女子,早已红脸暗啐。

    在四面军队的威胁下,那些家眷都老老实实的按规定开始抛其不必要的物件。

    有一个跋扈惯了的豪强还想要反抗,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上去扒了衣服,更要挂到城楼上,吓得那家伙哇哇直叫。

    这下子,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家眷立时乖乖丢下东西,轻装起行。尤其是那些女眷女主人,很是老实,否则真被扒光了,那她们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要丢弃东西,对这些游侠家眷而言也是心如剜肉,哭丧着脸,不少人还偷偷哭泣。

    对此张辽没有丝毫心软,董卓给迁徙是留有期限的,违期不至,董卓发起怒来这些家伙会更惨。

    事实上,如果没有他强行出面接过这个摊子,这些家伙早就被羌胡兵劫掠一空了,比现在要凄惨百倍。因而张辽很是心安理得。

    一个时辰后,队伍起行,皇宫外丢下了大片物资,还包括了很多粮食。

    张辽让士兵将粮食收拢起来,竟然足有十数万石,这让他目瞪口呆,这些公卿之家也太富有了,要知道这留下的粮食不过是他们的一成而已。

    “这些粮食,就作为大家辛苦的奖励罢。接下来半个月,还要大家辛苦一番。”张辽看向那些官吏。

    一众官吏闻言无不振奋:“请张司马放心。”

    张辽点了点头:“如此雒阳便交给你们了,本司马护送队伍西行,尔等便听从李先生吩咐。”

    “喏!”一众官吏领命。

    张辽看向李儒:“文优兄,一切便有劳你了。我留下高司马与张司马,若有变故,他二人随时听你号令。”

    “唔,文远尽可放心,你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吾便是按部就班,也是没问题的。”李儒抚须而笑,这几****跟随张辽身边,对张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张辽的处事令他心中很是赞许。

    尤其是那日张辽斩杀千数乱军和恶徒无赖之事,令李儒很是震惊。因为他一直认为张辽的心性和手段过于仁慈,但那一事张辽却一下子斩杀千数人,安定雒阳乱局,杀千数人而避免数万人甚至更多的伤亡,这是何等的果断,比之董卓因放纵私愤和性情而杀人何止强出百倍!

    张辽将雒阳之事交给李儒、高顺、张郃和司马防一众官吏,自己带了一百亲兵,加上史阿的一百多游侠,快马加鞭,很快赶上了朝臣家眷和太学生的大队伍。

    太学生倒是很热心,不少人已经与家眷队伍融为一体,帮助他们搬运东西,倒让张辽心中暗赞,这些儒家学子果然品性不差。

    不过那些家眷和太学生看到张辽,都是躲开眼神,避之如蛇蝎。

    张辽对此也没太多在意,他只是护送这些家眷不要除了变故而已,这些家眷也没有几个省油的灯,拉开距离可能威慑力更强一些。

    他们速度快,一路超着队伍,看着一车车金钱和粮食,与此前迁徙的百姓何止天壤之别,张辽心中暗叹,将行至队伍前段时,他眼睛一亮,看到十多辆车拉的不是金钱,也不是粮食,而是书籍。

    不过这户人家壮丁不多,没有牛,只有三匹马,车辆行进很是费力。虽然有十多个太学生帮忙,但大学生毕竟气力不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爬到一个坡段,车辆行进更艰难了,更有一辆车滑进了路坑里,怎么也推不出来。

    张辽也是爱书之人,见状便下了马,招呼几个游侠和亲卫帮着他们推车。

    那些家眷和太学生看到张辽一行,也不由吃了一惊,待看到张辽命人帮忙推车,又松了口气。

    “多谢将军。”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和蔼老者忙过来向张辽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朽蔡谷,却不好劳将军屈尊……”

    “无妨,老先生,不要耽搁了时辰。”张辽笑了笑,拉起那辆落在坑里的车,一用力,那车便出了坑,咕噜轱辘急速上坡。

    “将军好大的力气。”蔡谷不由赞道。

    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叔父,阿扶额头很烫,要尽快找医师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停留

    听到这个优美悦耳的声音,张辽下意识的就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俊逸清雅的年轻文士轻步走来,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焦虑之色。

    张辽一怔,又下意识的看向他的颈间,果然是修长洁白,没有喉结,再看他走路步履盈盈,身姿窈窕,分明是个女子,只是扮作男装而已。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张辽暗赞一声,看到这女子神色焦急,便转看女子身后,又见一个神色焦虑憔悴的妇人紧紧搂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面色潮红,眼睛无神,走路摇摇晃晃,显然是生了病。

    蔡谷见状,急忙赶了过去,唤了两声:“阿扶,阿扶。”

    那少年抬头看了看蔡谷,咳了两声,有气无力的应了声:“阿翁,孩儿好难受……好冷,咳咳。”

    那个女子忙取过一件厚厚的衣服给少年披上,看向蔡谷:“叔父,阿扶耽搁不得,要赶紧找医师。”

    蔡谷面容惨淡,连连顿足:“这番情形,可去哪里找医师啊?”如今他们在迁徙途中,一旦生病,很可能就是性命之危,蔡谷心中有些绝望。

    一旁帮忙的几个太学生见状,都是面色微变,一个太学生忙道:“可派人去询问迁徙的人群中有无医师。”两个太学生忙道:“在下去寻医师。”

    “去找医护队。”张辽吩咐了身边一个亲卫,朝少年走了过去。看到这个生病的少年,他不由想起自己幼时被葛老道救治收养之事。

    蔡谷见张辽过来,有些吃惊,忙道:“将军……你小心些。”

    “无妨,我来看看。”张辽温和的笑了笑,这蔡谷倒是个淳善之人。

    他知道蔡谷的意思,怕自己被染上病。这个时代的伤寒病极为厉害,应该是说这个时代的人难以分清寻常感冒和肺炎等发热传染病,一律当作伤寒来看待,以同一种方式诊治,所以很多病都耽误了,死于伤寒的人极多,可谓闻伤寒而色变。

    所以那些太学生虽然很热心,想着帮忙,但都不敢靠近,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蔡谷看张辽沉着的神情,不由一喜:“将军莫非懂医术?”

    那妇人和女子也看了过来,露出期待的神情。

    “看过医师诊断行医,有些经验。”张辽笑了笑,将他少年放到一辆载书的车上,神情淡定的给那少年把脉。

    其实他虽然看过左慈诊病,但哪会把脉,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免得蔡谷一家人看出他是个门外汉,他的主要诊治方法不是把脉,还是后世常规的询问方法,先看了看少年的嗓子,询问了一些情况,听了听他的呼吸,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这少年嗓子红肿干涩,身体发烧,呼吸却没什么浊音,咳痰也没什么异样,应该只是寻常的感冒。

    还好不是传染类的病,否则这西行不知要死多少人,自古以来迁徙和战争最怕传染病,也就是时人所说的瘟疫,一个不慎,就是数十上百万的死亡。

    蔡谷等人其实也不相信张辽会看病,毕竟太年轻了,还是个打仗的将军,但他们此时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而张辽一些看似很在行的询问也让他们更多了些期待,都紧张的看着张辽。

    张辽给少年看了后,迎上几人的目光,笑道:“当是无妨,只是寻常小病,退了烧便行,喝点姜汤和萝卜汤,能好的快些。”

    “果真?”蔡谷和那妇人大喜,声音也颤抖了。

    那绝色女子的目光也激动的看向张辽,忙吩咐身边一个丫头:“绿绮,快去取生姜来。”

    张辽笑道:“我在迁徙途中配有医护队,刚才已经着亲卫去找医师,你们要不放心,一会医师来了再诊治一番。”

    “啊?”蔡谷听闻还有医师,不由更是大喜,长向张辽一礼:“多谢将军。”显然他们都对医师的诊治更放心。

    那男装女子明眸盈盈,看着张辽赞了一句:“将军竟能在途中设医护队,真是细心周至,仁义之举,福泽百姓。”

    她的声音很好听,张辽咧嘴笑了笑,坦然受之,他也对自己设立医护队的举动很是自许,如今已经救了不少人了。

    “张将军。”那男装女子开口道:“可否让阿扶休息一下?”

    张辽眉头一挑,看了看两旁,这一带刚出雒阳城不远,道路两旁都是民居,只是其中的百姓已经在第一批被迁走。

    他指着一家民居道:“留下两个人吧,带上锅碗,到那家民居去,正好等候医师。小兄弟这病虽然不重,却不能吹风了,在这里住一晚,留下两个人照看,随明天一批百姓西行吧,不过其他人却不能耽搁。”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蔡谷看这个传说中的杀神居然如此好说话,不由大喜,随即又皱起眉头,让谁留下呢?

    那妇人坚定的道:“老身要留下照看阿扶。”

    那男装女子见状,道:“妾……我留下照顾婶母和阿扶。”

    小丫鬟忙道:“啊,婢子要照顾公子。”

    蔡谷一下子傻了眼,他总不能留下几个女眷吧,迁徙太乱,他可不能放心。

    张辽见状,皱眉道:“也罢,你们一家全留下吧,也有个照应,免得失散,倒怪我了。”

    蔡谷一家没想到张辽如此通情达理,闻言无不大喜,长揖到地:“多谢将军,大恩难以为报。”

    张辽摆了摆手,扫过迁徙的队伍:“不敢言恩,只望你等日后到了长安,莫要怪我大恶人的驱赶之罪便成。”

    “不敢!不敢!”老实忠厚的蔡谷今日只剩下给张辽作揖了。

    “将军言笑了。”那男装女子则是明眸灿烂,顾盼有神:“难得见将军这般好人呢。”

    看她的样子,听着美妙的声音,张辽不由心跳快了一拍,但随即平静下来。

    这个女子非常之美,那种知性优雅的气质让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的历史女神,但如今的他已不是刚来时的满心思娇妻美妾了。

    只有成了家才知道,一份感情,一份责任,他如今已经有了妻子,又得了尹氏为妾,与苏婳也在朦朦胧胧之中,乱世之中,他还没有个安身之地,实在没有功夫分心其他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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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就是想在女神面前耍一下帅么,怎么就跑到了三国,变成了张辽? 难道就因为哥叫张召虎? 我的钩镰刀呢?张召虎看着兵器架上的铁矛发呆。 大戟也行啊,张召虎看向吕布的方天画戟。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他却只有一条只会吵架的狗大仙,被人笑为逗狗将军…… 张召虎拳头一扬:宁教我打天下人,休教天下人打我! 他打得曹大屁滚尿流,打得孙坚损兵折将,打得一盘散沙的关东诸侯变得同仇敌忾…… 对了,他早先还打了三国所有人的爸爸。 吕布痛苦的道:文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贾诩面无表情:这是董公赐给你的娇妻。 王允疾言厉色:并州诸将可赦,独不赦张辽!(群号:40568008)汉末召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召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召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