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改变
内阁大学士新进名额决定后,紧接着朱由校又直接升了卢象升为兵部尚书,而杨嗣昌则替为兵部左侍郎,依旧替卢象升代管兵部日常事务。
对于孙承宗和孙传庭还有王在晋也仍然挂着兵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的职衔,但并不负责兵部事务,而是依旧替朱由校总制三边军务。
而驸马都尉巩永固却正式实授了户部左侍郎的官职,且主要管理皇家工业公司和皇家银行,当然皇家银行依旧是由胡寿春直接负责。
不过,这也算是朱由校开了让勋戚担任朝中官员的先河。
之所以这样做,自然也是跟皇家工业公司带来的利润已足以抵得上半个国库收入的原因有关。
而朱由校将这个新兴的且肥的流油的行当交给勋戚来主导,却也算是对这些勋戚的拉拢,日后对文官乡绅集团全面开战时也不至于陷入孤立。
茅元仪回到归安后就立即开始了对归安织机的制造,并立即成立了皇家织造局,且花重金趁着丝绵等原材料还未上涨前大肆购买。
江南的商人们没谁在乎新出来的这个皇家织造局会给他们的买卖带来什么影响,毕竟此时的皇家织造局看上去规模小得很,在动辄每天都有上千织工工作的大型织造作坊的他们而言,这样的小作坊是成不了的气候的。
因为他们大作坊可以让丝织品的价格定的很低但却能获得大量利润,而小作坊能办到吗,若是价格低了,所取得利润自然也跟着低,只怕也维持不了几天就自己倒闭掉。
不过,皇家织造局在织造出第一批丝织品后不但没有因为有“皇家”二字而提高丝织品的价格,反而直接比市面上的价格低了整整一半。
有的商人在《大明日报》上撰文嘲笑说皇家织造局这是在赔本赚吆喝,故意坑朝廷的银子去肥了自己的腰包。
但也正因为皇家织造局降低了丝织品的价格,而使得许多人都来皇家织造局购买,如此一来,那些大作坊的私人老板们的买卖反而下降了下多,他们也只得跟着降,并因此缩小了利润空间。
许多商人开始不满,都很是埋怨皇家织造局,且都说它要自己亏就自己亏何必降价害得整个织造行当的人都跟着吃亏。
甚至,因为这事,浙0江道的巡按御史还借这《大明日报》的内容直接风闻言事,弹劾皇家织造局扰乱织造行当的秩序,使得百姓们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京城的朱由校收到后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自然知道一旦皇家织造局在江南丝织业打开局面就必然会遭受到传统商人的反对。
但现在朱由校要做的是让通过建立国家垄断的公司去掌控大明的财政,所以他必须偏袒自己的皇家织造局。
那位巡按御史最终还是被罢职,而皇家织造局也没有出现其他商人所预料的不出几个月铁定赔本的结果。
皇家织造局自从用了蒸汽动力作为丝织品工作的主要动力后,对丝织品的改革推动就已经开始,成本大幅度降低,利润却大幅度提高,但在市面上的价格却也跟着降低,而也正因为此,便有了更多的百姓能购买起布料。
这就是一个国家生产力发达后带来的好处,不过这样一来,也带来更多的剩余劳动力。
许多的传统织造作坊因此而破产,大量的织工面临这失业的问题,许多本来没有土地还可以活下来的工人因此又要面临生存的危机。
在不知不觉间,整个大明的危机就不仅仅是只有农民无地可种的问题还有大量市民无工可作的问题。
当然,现在的皇家织造局同皇家玻璃厂一样所带来的利总体上还是大于弊的,毕竟每个月数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对于曾经贫穷的大明皇帝朱由校而言,总算是能够好好的干几件花钱的事了。
朱由校也意识到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会导致劳动力成本减少并使得大量无地平民更加难以生存的问题。
因而,在成立皇家工业公司的玻璃银镜厂和皇家织造局后,他又将工部的营缮司改组成立了皇家工程局。
而皇家工程局则直接由刚刚回京的工部尚书霍维华负责,霍维华在天启七年到天启八年间几乎一直在外负责各处的水利的疏浚工程,因而对于组织民工和筹划基础建设等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朱由校给霍维华讲解了何为皇家工程局且和以前的营缮司有何不同后,霍维华倒也明白了其间的含义。
按照朱由校的意思,就是要让皇家工程局负责整个国家的基础建设,即继续扩大对整个大明的基础改建工作,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把赚到的多余的钱都花出去,花出去的方式自然是通过基础建设发放到付出劳动的百姓们手中,另一方面自然是解决越来越多的无地农民的生存问题。
在国家的主导下,被大乡绅们囤积在民间的财富开始流通了起来,并真正使得大明开始真正获得了经济发展后的好处。
而且,这些好处并不仅仅是体现在军事和科技方面,也不只是让官员们明面上的收入得到了提高,在民生方面也让老百姓们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许多好处。
仅以京城为例,顺天府在每条京城主干道上每隔段距离就修建了由琉璃瓦和水墨砖砌成的看上去与普通民居无异的公共卫生间,且五城兵马司还专门组织了无业百姓们去负责清扫大街和这些被现在大明百姓叫做“方便府”的公共卫生间,使得整个京城的卫生状况得到大为改善。
当然,京城卫生状况能改善在于这些基础建设和公共服务提高以外,还跟兵马司的人加大了对随地吐痰和随地大小便的处罚力度。
同时整个京城的排水系统也被从新大修了一番,使得整个京城的街道环境进一步得到了改善,即便是下雨天,整个京城也没再出现积水影响人们出行的情况。
这些自然也开始在其他城市得到推广,首先是京畿的几座大城,如通州、保定等地。
甚至,最远到了济南,也开始进行了城市系统改造。
而这一切自然也为后来的抗击席卷整个华北的瘟疫打下好的基础。
同时,因为公共服务体系的出现,而增加了就业岗位,许多百姓的生存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但也因此,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往京城等大都市挤。
据顺天府报告,光是在天启八年夏季季度,整个京城就增加了百姓十多万人,而且与往年不同的人,其中有很多不是因为逃荒,甚至还有卖地而来的,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打份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军事学堂开学的一天
皇家军事学堂也已正式结束第一期的招生工作,且已顺利实现第一期总共录取一百二十名军官生的目标。
名额不多,但能入选的无论是文化还是身体素质以及个人修养都算得上优秀,甚至有一大半是有实战经验的学员。
朱由校出席了开学典礼,并做了公开演讲,现在的他已经熟稔了如何通过演讲去打动人心,并进而将自己的理念灌输到这些有志为大明振兴而努力的青年人身上。
进入皇家军事学堂的多为刚刚弱冠或者不到三十年纪的青年,这个年龄段的人本就属于敢为理想冲动的年纪,而朱由校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和自己的理想一致,并冲动地为此抛洒热血。
徐佛此时已经换上绿呢军装,简约却又实用的军装将身材衬托的笔直,傲然挺立的胸膛在更具魅力之余也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
整个第一期军官生中,她算得上是唯一的一个女性学员。
这在整个大明也算得上离经叛道之事,但因她是皇帝陛下的人,且大明现在也有女子从戎的例子在,如白杆兵的统帅秦良玉,因而也没人对此多说什么。
徐佛最初并不明白朱由校为何这样安排自己,在那一夜后,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住在紫禁城的内廷,做一个锁在宫墙内的妃嫔,当时的她对此是感到恐惧的,因为她也深知一个女人一旦没了容颜的支撑在后宫中的生活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
但现在不一样,徐佛仿佛发现了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特别是当她看见在台上的朱由校那激情洋溢的说辞与透露君王威仪的严肃动作。
甚至是朱由校的一瞥一笑,她都能看出眼前这位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君王的不同之处。
徐佛仰望着朱由校,且很自然地莞尔一笑,但当朱由校剑眉微蹙,朝她瞪了一眼,她也恐慌地忙抿住了薄唇,粉拳紧捏,仔细地听着朱由校的演讲。
将军官培养与士兵训练分开进行,是朱由校进行军制改造的一个重要目标,而现在成立的皇家军事学堂则是他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
在场的这第一期军官生日后将是整个禁卫军系统中的骨干,可以说日后禁卫军是否能真正的形成战斗力全在于这些基层军官的训练成果如何。
同在皇家军事学堂的还有信王朱由检,自进入禁卫军以来,他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王爷的事情。
要知道,禁卫军骑兵营能进入皇家军事学堂的名额只有十个,而他朱由检并不是最优秀的禁卫军骑兵,而且也不是最聪明的禁卫军骑兵。
但谁也不知道他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居然在最好的考核中,无论是算术与格物还是儒学与堪舆,朱由检都能得到近乎满分的成绩。
而在身体素质考核中,也能达到标准,最终使得招生委员会不得不录取他。
自从在蓟州一带与鞑子作战以后,朱由检就比以前更为沉默寡言,且也没再故意与他皇兄朱由校过去。
不过,现在的朱由检与其妻周氏相比以前,现在倒是相敬如宾得多,也因此,现在周氏也很少来找皇后张嫣哭诉。
再加上朱由校自痊愈后就与朱由检开始冷淡起来,因而如今没有了张嫣与周氏两妯娌的联络,两边的关系也就更加冷漠。
然而全天下的人并没有忘记这位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不但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对朱由校的改革持反对的势力,而那些依附在朱由校身边的保皇党们也没有忘记朱由检。
朱由校也没有忽略这个便宜皇弟在政治上的影响,他依旧让东厂的人严密监视着朱由检的一举一动。
朱由校现在还没打算除掉朱由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还没子嗣而导致朝堂上还有许多大臣还不愿意放弃朱由检,而是若一旦朱由检被处死,谁也不知道那些蛰伏起来的反动势力会寻找谁做代理人。
而现在将朱由检控制在自己的严密监控下,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只要朱由检一日不死,这些人就会始终将宝压在朱由检身上。
朱由校现在还没有子嗣一直是保皇党官员们的一块心病,只要朱由校一日无子,朱由检的政治价值就一日不降。
保皇党的官员们也曾上折子谏言过朱由校广选民间秀女,充实后宫,而朱由校本人从内心来说自然也是希望坐拥佳丽三千。
但他现在当了皇帝也才知道这皇帝的工作并非是那么轻松,特别是他这种想独裁的皇帝,再加上现在整个大明刚刚有了些生机,而他这个帝王也渐渐地得到更多的民心,他可不想因为选秀闹得整个大明又是鸡犬不宁,到时候那些反动势力只怕也会借此大做文章,说陛下荒银无耻,好涉无度等。
在军事学堂演讲结束后,朱由校又在刘若愚的陪同下参观了军官生的宿舍与食堂。
大多数军官生现在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当今陛下朱由校,因而在朱由校面前,更多的只是亲切而不是陌生。
徐佛不自觉地跟在了身后,她喜欢看见这位君王与士兵们交谈时所流出的笑容,在这以前,她根本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对自己的士兵百姓如此关怀的皇帝。
朱由校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亲民之举在现代人看来有些作秀甚至已经是习以为常。
但在徐佛眼中,甚至是朱由检和其他人眼中,朱由校的举动正一点一点地纠正他们对原来那位宠信宦官、昏聩无能之君的看法。
夜晚降临,徐佛独自一人坐在水榭边发愣,脑海中依旧是那位年轻天子的自信笑容,甚至不由得想起恍惚已过去多年的那一夜的疯狂。
可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却环住了她的腰,待她看见是朱由校时,就放弃了抵抗,但却很是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忙要转身行礼。
朱由校却是不老实的将手探入了徐佛的衣服内,并轻声道:“别发出声,朕是悄悄出来的。”
说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朱由校就将徐佛压在了梁柱上,且直接封住了徐佛的嘴,而徐佛也不由得瞪大了眼,心脏砰砰直跳的她也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羞涩。
不过,就在朱由校兴致勃发,食指大动时,徐佛却突然一把推开了朱由校。
惹得朱由校好不扫兴,赤红着的眼怒视着徐佛:“怎么,你不愿意?”
朱由校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虽然他说服自己,据徐佛为己有是因为自己要用她为自己的政治服务,但每次只要看见徐佛,他却是不由得撕去自己的伪装,却总是表现得那么霸道甚至有几分禽,兽。
朱由校也不知道自己在成为君王以后为何会成为这样的人,甚至在徐佛反抗时,他更多的是愠怒而不是觉着自己有什么造次之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关怀备至的刘公公
朱由校见徐佛面色苍白,且不停地干呕着,心中也有些不忍,也没再对她发怒。
但朱由校也没有去关切徐佛,而是径直地走出了长廊,直到看见御马监掌印刘若愚还恭候在一月洞门下,才吩咐了一句:
“去把驻在皇家军事学堂的洪太医叫来,给她诊治一番,如果有大碍,训练先暂时搁置,即便是小碍,也让她多休息几日。”
朱由校说后,刘若愚就忙应了一声,他一直恭候于此,自然也是替朱由校和徐佛把风,如今见陛下脸色阴沉地走来,他也猜到陛下定然是扫了兴或者出现了其他不快事。
刘若愚自然不敢多问,待见朱由校急匆匆的回宫后,他也忙命人去唤洪太医,而他则亲自忙赶来了徐佛这里。
徐佛此时已然恢复了神色,顺了顺气后,虽依旧觉着有些乏力,但明显比刚才要好得多。
但她也没有去唤回陛下,她甚至有些怨愤,那位年轻天子或许至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不然见自己不适也不会不管。
一想到此,徐佛两眼甚至不由得有些泛红起来。
这时候,一见御马监掌印刘若愚走来,徐佛却又忙压制住了内心里的怨气,且朝刘若愚行了一礼:“见过刘公公。”
刘若愚忙扶住了徐佛,他虽贵为御马监掌印又兼着东厂提督还是司礼监的秉笔,但他也不敢将徐佛同一般的宫廷侍女对待。
“你还好吧,这一段路能走回去吗,若不行,就到我背上来”,刘若愚说着就躬身背对着徐佛,徐佛没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宦官会如此关切自己。
虽然徐佛知道这一切都跟朱由校有关系,但她还是拒绝了刘若愚的照拂,并强撑着自己往自己所在宿舍走去。
徐佛咬着牙进了屋,此时的她双腿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身子又开始有些恍惚起来,她也懒得去梳洗,就合衣躺在了单人床上。
因她是女眷,所以整个皇家军事学堂就她一人住一间宿舍。
若是以前在琼芳楼,她还能有丫鬟服侍,但现在即便自己快要死了,也不会有人关怀自己半分。
一想到此,徐佛也有些心情落寞,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昔日在乾清宫做宫廷侍女时,看见那位年轻天子朱由校因皇后突然不适而慌张无措的样子。
徐佛很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一天,但她知道这也许只是不可能的奢望。
徐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一段时间时不时的略感不适,她不敢去问医,也不想表现出自己怯弱的一面。
尤其是在朱由校面前,即便是刚才在水榭里,当朱由校责问她时,她都没有为自己做半分的辩解。
徐佛常常以自己小时候受过的苦和在浣衣局受过的责打来鞭策自己一定要咬牙坚持。
不过,一想到朱由校,她却又总是不自觉地两眼湿润。
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徐佛忙问是谁。
在外面应答的正是刘若愚,徐佛见是他,便也只得下床开门,且不由得欠身行礼:“刘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刘若愚这里没有先回答徐佛而是转身朝恭候在门外的一黄门吩咐道:“让洪太医先候着,待我收拾妥当后,再让他进来问诊。”
吩咐之后,刘若愚才忙对徐佛笑了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徐姑娘快快躺下,虽然这军被是陛下特地命皇家织造局赶制的上等好棉被,但有时候也压不住这带着寒气的夜晚凉风,若你觉着冷,我就再叫人给你加一床。”
无论是皇家军事学堂的祭酒卢象升还是司业也就是这位刘公公,都对自己是照顾有加,这一点的确让徐佛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明白这位高权重的两人为何同昔日那位在浣衣局的太监为何如此不同,甚至也因为这刘若愚的殷勤,也让她改变了对宦官以往的看法。
“刘公公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徐佛现在是皇家军事学堂的学员,而刘若愚又是皇家军事学堂的司业相当于党代表的角色,所以徐佛现在在刘若愚面前便自称学生,且徐佛觉着自己进了皇家军事学堂也不应该搞特殊化,因而她委婉拒绝了刘若愚的好意。
不过,刘若愚没有遂了她的意,而是强令徐佛躺在了床上,还从袖中取出一条红丝线来系在了徐佛的手腕上。
徐佛自然也猜到了刘若愚这样做是要让大夫给自己瞧病的意思,她甚至不由得问了一句:“刘公公,学生冒昧问一句,是陛下让大夫来给学生看病的。”
“是的呢,若不是陛下旨意,洪太医也不会亲自来了,你这下放心了吧”。
刘若愚这么一说,徐佛竟像是吃了蜜糖一般,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很配合地朝刘若愚点了点头,且也开始隐隐有些期待屋门外那位不敢瞧自己一眼的白胡子老太医能诊断出自己什么病来。
洪太医诊了半晌,却不由得拈起了颌下胡须,迟迟没有说话。
刘若愚见此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他素来与这洪太医关系不错,因而也就直接爆粗口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到底是要紧还是不要紧啊!”
洪太医冷冷地看了徐佛一眼后才道:“这不好说,刘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若愚见此便洪太医走了出去,并让人帮徐佛把门关上。
徐佛见那洪太医如此慎重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担心起来,她甚至也开始猜想是不是自己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而且,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刘若愚突然的一声惊呼:“什么!”
徐佛一听到这声音,就更加笃定自己或许得了什么大病,心情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而且就在这时候,徐佛又听见刘若愚大笑起来,且听着那刘若愚对洪太医道:“你个老头子还真是的,不过你做的也对,此事不宜声张,传本公命令,立即着东厂的人封锁这里,除陛下和本官外,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里,包括这位洪太医,特别是信王殿下和皇后娘娘等人,无论是谁,一旦要硬闯,直接格杀,出了事由本公担着!”
徐佛不明白刘若愚为何会突然下令封锁这里,她内心里更加紧张起来,特别是当她听见外面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时,她心里更为忐忑。
不过,当她听见刘若愚说要带着洪太医立即进宫面圣时,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喜悦,并猜想或许刘若愚对自己的照顾都是陛下安排的,而如今自己真的得了什么绝症,而让刘若愚如此着急地去告诉给朱由校,只怕也是因为那位年轻天子朱由校也是在乎自己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斗胆直陈
因大明太祖高皇帝是九月十八日的诞辰,且今年又刚好是整整三百年。
朱由校因此便下旨要亲自去祭祀孝陵,想着借此机会向天下士民宣扬大明朱氏王朝的正统性。
随着皇权被文官逐渐架空,以及多年来的阶级矛盾积累导致朱家王朝的民心基础已经开始动摇。
也正因为此,使得不少投机取巧或只注重个人功名的汉人开始背离自己的统治,甚至还投靠鞑子。
朱由校要做的就是通过这次祭祀孝陵来告诫天下士子,他们真正该效忠的君王只能是大明的皇帝,也就是朱由校,因为只有朱由校才是华夏最正统的君王。
谁若是背叛朱由校就是背叛就是背叛整个华夏正统,是不忠不义之徒。
既然要祭祀孝陵,那就算得上是南巡,朱由校并不是想简单的去一次南0京。
朱由校发现随着大明历代君王被裹足在京城的日子一久,现在的南方的士民几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君王的存在。
这些士民似乎已经不知道是谁守在燕山之下,无数次以天子之身守着国门,从而抵挡住胡骑,使得他们有了现在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能让南方的人忘记了是谁打下的这太平江山,是谁庇佑了他们数百载。
因而,他要以一个君王的姿态去一次江南,去这个反动势力最强大却又是大明生产力最发达,社会经济形态最具有活力的地域。
朱由校在此之前就已让工部尚书霍维华疏通漕运和整改天下驰道,如今建立皇家工程院后,在进行京城改造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对南方水陆要道进行全面扩宽,这既是为了方便南北经济流通和为日后迅捷地军事调度打下基础也是为朱由校日后南巡铺好路子。
且朱由校严令,不准地方各省州府以自己南巡祭祀为由进行摊派,一切行程安排由礼部负责,而道路整改和行宫建设则由皇家工程公司全部负责,银子则也由朝廷出。
因朱由校启程去江南的时间在即,所以在朱由校从军事学堂回来后没多久,负责此次行程的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李明睿和负责此次道路交通管制的工部尚书霍维华就递牌子求见,向朱由校禀报此次南巡安排。
听了两人的安排后,朱由校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的问题,李明睿之前在底层蛰伏多年,心性早已磨得沉稳内敛,如今即便已入阁,一国执宰,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得意之色,做事依旧是亲力亲为,考虑周全且细致入微。
而霍维华也算是老成持重的三朝元老,且做事并不呆板僵化,如今管着几乎等同于国库半年收入的工程款倒也没出现亏空之象,也奇迹般地只用了不到两月的时间完成了御道整改和行宫建设的任务。
不过,朱由校还是提出了一些补充的建议,并道:“此去江南,不单单只是祭祀孝陵,为教化地方,除了孝陵,前朝的忠臣良将尤其是抗击外侮有功的英雄,朕也会去他们墓前观瞻一番,如西湖边的岳武穆公和于少保的墓,还有戚少保与俞武襄等,工部和皇家工程公司得对这些忠臣良将的祠堂和陵墓好好整修,找专人守护打扫。”
霍维华应了一声,道:“陛下圣明,以敬重忠臣来教化士民实乃善政之举,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微臣想着是不是干脆就在西湖这等既埋有忠臣硬骨又葬有奸臣贱骨的风景优美之地,再建一忠臣祠,集合古往今来之英雄,特别是一些下落不明,被人忘记之英雄,以供天下百姓敬仰。”
“准奏!不要怕花钱,这些事比给朕多修几座宫殿前”,朱由校这么一说,霍维华不由得地有些感动,朝朱由校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他看来,一个君王能有这觉悟,自然是江山社稷之福。
这边,朱由校也向李明睿嘱托道:“你们礼部也得趁此鼓励天下士民用诗词、话本、戏曲等方式多多的去讴歌这些忠烈之士,报刊也得多宣传这些人物的正面故事,另外,对于那些诋毁前朝忠臣如王安石王等的,你们礼部也要严加惩处,严重者可直接报给刑部或东厂。”
“微臣领旨,且微臣已着礼部会同翰林院准备在这段时间内对历朝历代忠臣良将进行一次家谱修订和其英勇故事整理,凡是失落无考者,则着人访查务必使得档案齐备,以供天下士民领略他们昔日的风采。”
李明睿说后,朱由校连忙点了点头:“很好,翰林院的老学究们也该做些正事,不能只去对那些四书五经追根问底,哪怕他们读的再深,也成不了孔老夫子,倒不如去多学学先贤们践行的故事。”
通过对忠臣良将的宣传和敬重来强化忠君思想,是朱由校此次南巡的重要目的,特别是在他即将实行改革之际,通过思想去束缚士民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措施,当然,朱由校也不能指望靠着这个去让那些既得利益者心甘情愿的把蛋糕分出来。
随着皇家工业公司和皇家银行的发展,朱由校现在已经开始逐步控制着特别是整个北方的商业经济,财政基本上摆脱了靠着可怜兮兮的农业赋税来维持军事和民政开支的窘境,同时随着禁卫军在各地的募兵扩充,以及军事学堂的培训开始进行,朱由校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军队做保障。
对于改革,朱由校在此之前就已经秘密召见了保皇党的重臣,商量了如何改革,即如何朝这天下士绅们动手,如何让强制或威逼这些特权阶级放弃自己的特权地位,并同样为大明王朝做出自己的贡献。
最终朱由校和一干同他同样更看重国家利益的保皇党大臣们一致决定先选三个地方进行试点改革,实施者就选择同样是保皇党且同样有志于行大刀阔斧之策且敢向顽固势力动手的循吏。
在经过一番商讨后,朱由校和一干保皇党的重臣决定暂时在秦地实施摊丁入亩政策,秦地商业经济不发达,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士绅都以土地为生,但土地几乎都被士绅或富农占有,而承担着赋税缴纳任务的百姓则占据着少量的土地。
正因为这样,造成百姓一直无地可种,而朝廷也一直无赋税可收,孙承宗也在折子里说过,庶民中,有田者十不存一,无田者却占据十九的数,而且很多时候已经没办法找到田地主人,按户收税已然不现实。
而通过按田亩征税的方式来代替按丁征税的方式则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并可以使得大量无地农民免掉徭役赋税的负担,能更自由的将劳动力发挥在其他行业,逐渐由农民向工人转换。
当然,朱由校没有打算在按田亩征税时就加派赋税,依旧对秦地实行低额度的征税模式,这样可以减轻对富农的剥削,不使得他们也放弃土地去给地主家当佃农或者进城做工,那样整个秦地的农业经济只怕就全被士绅阶级控制了。
在没有废除所有士绅阶层的特权之前,朱由校还不能指望在秦地能增加多少收益,凡是循序渐进,此次摊丁入亩先解放大量秦地无地百姓也算是第一步了。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打算在山0东实行官绅一体纳粮,之所以选择在山0东,是因为现在朱由校控制力比较强的北方诸省中,山0东的士绅集团最为强大,且很多都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大乡绅,同时也是最难对付的几个大乡绅,如孔衍圣公府,因为几乎每个朝代都对他们恩宠有加,包括后世的清王朝。
山0东的孔家算是天下士绅的代表,在朱由校看来,只要在山0东逼得孔家等大乡绅承认官绅一体纳粮,以后推广到其他省份时,遇到的阻力才会小。
再则就是征收商业税,朱由校没打算在火耗归公上去动天下官员们的钱袋子,因为那样不但得罪了天下士绅还会得罪所有官员。
毕竟这是官员们的钱袋子,自己若是动了,就等于破坏了整个官场的潜规则,当然更关键的是,即便同后世清朝那位较有见识的酋长雍正一样用养廉银来代替火耗红利,也没有阻止住官员们对民众的索取,反而使得民众在受到朝廷的加派即火耗未免只是归功的同时还要收到官员们各种借口的加派。
而征收商税,自然是针对南方越来越发达的商业经济动手,在商业规模已经大于农业规模的晚明,不征收商税简直就是对这些江南财阀们的纵容,不能让他们享受着国家红利的同时,却半点血都不出。
朱由校打算在凤阳巡抚管辖的长江以北的南直隶地区先试点征收商税,这里是南北通衢,经济繁荣,且又是大明王朝龙兴之地,对自己大明王朝的忠诚度自然要高一些,实行起来阻力相对较小。
不过,朱由校没打算直接点明要在凤阳试点征收商税,他先是下旨以在此太祖高皇帝即朱元璋诞辰三百周年之际,且凤阳又为龙兴之地,便着减掉凤阳百姓赋税之一半,且直接除掉徭役,并明旨要求凤阳地主所征收凤阳佃农之租十年内不得加征,其租子标准当由当地州府划定。
朱由校此举自然是为了在凤阳地区征收商税之前通过在对普通农民的恩惠来拉拢底层百姓,以进一步孤立商人地主和士绅。
且在此之前,朱由校已经与孙承宗、登莱巡抚袁可立、凤阳巡抚马士英通了风,三人历任地方已久,自然也知道地方的弊端,对于朱由校的一系列计划也表示赞成,如今也只等着亲自来朱由校面前面议具体试点改革细则。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南巡,朱由校便不由得问向了同在西暖阁内伺候的司礼监掌印王承恩:“三边总制兼陕0西巡抚孙承宗、登莱巡抚袁可立、凤阳巡抚马士英出发没有?”
“回禀陛下,司礼监刚刚收到他们的折子,三人约莫此时也才出发没几日”,王承恩回了一句,而朱由校听后便道:“让他们不必来京城,直接先去济0南等朕,另外,立即传旨给卢象升,骑兵第一营立即结束休整期,升朱由检为指挥佥事,带领骑兵营随扈,步兵三个营页游各自留京的指挥佥事带领随扈。”
王承恩和李明睿以及霍维华三人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陛下会带如此多的精锐出城,连带信王朱由检也得跟随,但自古皇帝出巡在外,京城必须留一监国,而现在三人皆是缄默不语,不敢询问朱由校为何不留信王留京监国,当然他们内心里也不愿意信王监国。
作为保皇党的大臣都知道自己和陛下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都担心着陛下若是无子,日后是信王朱由检登基的话,他们必定落不了好下场,这也是他们很想让陛下杀掉信王的原因之一,但同时又不敢真正的谏言陛下杀掉信王,因为陛下一直无子,日后若真是信王登基,那么谁做了这个谏言杀信王的出头鸟,那么谁以后就死得最惨。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必须得问,毕竟京城不能一日无主,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决定咬牙站出来询问朱由校让谁监国,但他们见另两人也站了出来便又默契地又都退了回来。
朱由校见此不由得笑骂道:“一群明哲保身的老狐狸,不用你们说,朕也猜到你们的心思,但朕也把话说明白,无论如何,信王不能监国,而且必须跟着朕,不能让他留在京城!”
“陛下所言甚是,但不知该让谁监国?”霍维华仗着自己是三朝老臣还是站了出来,询问了朱由校一句。
“李明睿,你是内阁大学士,你来拟旨,着谨身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钱谦益加太子太保衔、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左侍郎加少傅卢象升、御马监掌印兼司礼监秉笔刘若愚三人留京,小事可先裁断后上报,大事可先请示!”
朱由校这么一说,三人都应了一声,但同时却又都叹了口气。
李明睿甚至直接跪了下来:“陛下,微臣斗胆直陈,陛下虽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但也请为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下旨选民间才德俱优者以充后宫!”
第一百八十章 这是好事呀
朱由校很是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明睿。
在他印象里,李明睿入值西暖阁已有一段时间,从来都是处变不惊,今日却突然却如此激动地跪了下来,着实让朱由校匪夷所思。
而霍维华见此也没再自矜是三朝元老,也跟着屈膝下跪:“陛下,老臣附议李阁老所言,请陛下下旨选民间女!”
王承恩这时候也跟着跪了下来,且匍匐在地上:“陛下,臣今日也壮胆说一句,臣自天启七年就秘密着人暗寻灵药,最近已有些眉目,所以陛下您的隐疾是可以治好的,陛下可先选妃嫔再。”
王承恩还没说完,朱由校就踢了他一脚,怒喝道:“滚出去!”
朱由校可没想到王承恩居然会以为自己有身体缺陷,这让他很是恼火。
而霍维华见此忙替王承恩求起情来:“陛下请息怒,王公公他虽有些口无遮拦,但的确是忠心耿耿啊。”
这霍维华说着就又道:“陛下,你也不必如此激动,男儿阳气不盛,也非不治之症,老臣年少时因纵情声色,也得过此症,因此十年内未敢再纳妾,但最后也还是恢复了生机,现在也是儿孙绕膝,所以陛下你。”
朱由校很郁闷地瞪了这霍维华一眼,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的脑洞开这么大。
朱由校自然知道这些保皇党们担心自己日后若是朱由检登基会遭到报复因而对自己的子嗣问题更为关心,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已经关心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们现在一个个也算是权倾朝野,却是如此愚笨的可笑,都给朕滚出去,日后不要再提此事,朕充实后宫是朕的事!”
朱由校说后就挥了挥手,在这些人的咄咄逼人之下,他差点就随便捉个侍女来给这三人现场证明一下自己,但最后还是理智地控制了自己。
不过,朱由校的确也没想到自己当了皇帝比前世过年回家被父母逼着相亲一样恼火,只是如今逼自己的变成了一帮臣僚。
而且越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臣僚对这个的关切反而越激动,朱由校现在接收到的关于选妃的折子里,几乎四分之三都是保皇党的官员。
李明睿三人退出了乾清宫,三人都是心有余悸地苦笑了起来,作为一个以朱由校为核心的利益共同体,三人都明白彼此的苦衷,也明白陛下的苦衷,因而也没有谁有半句怨言。
不过,李明睿还是关切地问了王承恩一句:“王公公,刚才陛下那一脚可伤着你了没有。”
王承恩放下正揉着小腹的手,忍着疼痛,笑道:“多谢李阁老挂怀,倒也没伤着,而且我王某今日也是过分了些,竟然当众揭陛下的短,陛下只踢了我一脚已是刀下留情了。”
……
这时候,刘若愚总算是跑了来,且不停地高三喊道:“陛下有喜,陛下有喜!”
朱由校也听见了刘若愚的喊声,正准备去坤宁宫找皇后好好探讨一下人生的他不由得转身走了回来,他倒想看看今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口出狂言,如今甚至还说自己有喜!
这边,刘若愚一见内阁大学士李明睿还有户部尚书霍维华以及比自己还高一级的大太监王承恩迎面走来,就忙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朝三人拱了拱手:“三位好走,下官不送了,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急着禀报陛下。”
王承恩见此忙拉住了刘若愚,严肃地问道:“你等等,什么天大的消息,你倒是说清楚,现在天色这么晚了,陛下也需要休息,而且还得让陛下陪陪皇后娘娘和姚选侍,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先给我们说说就成了。”
刘若愚见此不由得一跺脚道:“嗨,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可没诓你们,徐佛徐姑娘有身子了!”
霍维华回京不久,也还不知道徐佛,便问道:“徐佛,徐佛是谁。”
这里,李明睿也有些神色不悦地回答着工部尚书霍维华:“就是一个以前在琼芳楼当花魁的清倌。”
“清倌?算了,也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关键是搞清楚这是不是陛下的孩子”,霍维华说着就对王承恩道:“王公公,如果不是陛下的孩子,那这种不检点的女子若继续留在后宫,只怕贻害无穷啊。”
王承恩此时却是喜笑颜开起来,且把住刘若愚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待刘若愚点了点头且今夜发生的事都说了后,王承恩却是大声笑起来,旋即忙对霍维华和李明睿道:“李阁老和大司空放心,这徐佛入宫前,我已着宫中老人检查过,在那夜陛下突然临幸她前,她一直都是完璧之身,所以若这徐佛真有了身子,那就只可能是陛下的龙种!这个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
“这是好事呀!”
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李明睿和工部尚书霍维华此时不约而同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且迫不及待地就跟着刘若愚一起往坤宁宫赶来。
徐佛怀孕了,而且还怀的是陛下的龙种,让一干保皇党重臣顿时兴奋地几乎已经忘记了对徐佛的芥蒂。
朱由校此时却也走了过来,不待刘若愚回答,就大喝一声:“拿下!”
突然,吴进就落在了刘若愚身后,并控制住了刘若愚,而朱由校也走到他面前来问道:“半夜三更的,谁让你来内廷慌慌张张到处乱跑的,难不成把这紫禁城当成你自个家了吗?”
“陛下恕罪,今夜微臣打扰陛下,是因为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禀报,徐佛徐姑娘怀了你的皇子。”
刘若愚说完后,李明睿和霍维华以及王承恩三人也忙要来报喜,并再次强烈要求朱由校继续广选妃嫔。
这由不得三人不高兴,在他们这些保皇党官员看来,如今陛下能让一个叫徐佛的侍女怀有身孕,这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朱由校并非有什么隐疾。
在保皇党官员看来,既然功能没问题,就应该多纳几个嫔妃,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徐佛怀上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倒是朱由校自己没那么兴奋,他可没想到徐佛会上孕,这对于保皇党的大臣们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但对于自己来说,从政治上讲这样的确可以因此让更多的保皇党官员更加笃定地跟着自己,毕竟自己是有延续子嗣的希望的,可从其他角度看,如今怀孕的不是皇后而是徐佛,这是朱由校日后不得不担心的事情。
“刘若愚,好生照顾着,不能有半点闪失!”
朱由校说后就回了坤宁宫,而刘若愚也忙接过话道:“请陛下放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启程南巡
徐佛怀上龙种,对于群臣而言,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即便是皇后张嫣也不得不表现出与有荣焉的姿态,并亲自请求朱由校给予徐佛名分。
朱由校虽说是君王,但也得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也就从了皇后的意思,下旨立徐佛为惠嫔。
虽说徐佛是朱由校第三个女人,但母凭子贵,也就比充入后宫更早的姚选侍高了几级。
这些都是皇后张嫣的安排,朱由校也没太在意这些,现在他成为帝王,也有了几个妃嫔,但朱由校却没有特别大的喜悦感。
原因很简单,满城文武和后宫佳丽都不知道历史上的十多年后,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将会烟消云散,而只有朱由校自己知道如果现在不抓紧着改变,他也会同崇祯一样挂在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现在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此时和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李明睿以及其他要随扈的文武官员们正恭候在午门之外,准备等着陛下的召见。
今日是南巡启程的日子,朱由校也早早的起了床。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夜都留宿在皇后张嫣这里,且几乎每次必做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而皇后张嫣也默契地迎合着,甚至比昔日还主动。
也因此,弄得朱由校很是疲惫,而皇后张嫣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披上纱衣后只得命侍女们前来伺候。
等到朱由校刚出了坤宁宫,王承恩就已赶了来:“陛下,一切准备妥当,京城内外俱已戒严,从京城到通州的路上,顺天府的人也加派了兵丁看守,现在就等着吉时一到,百官朝贺之后,就打马启程。”
“不必如此紧张,也不是谁都有满洲鞑子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朕。”
朱由校说后就撩起龙袍出朝乾清宫走来。
此时,从乾清宫到承天门的宫门开始陆陆续续打开,红毯也铺了过去,威武挺拔的锦衣大汉也已占满了御道两旁。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则维持从承天门到大明门的秩序,一应百姓都被限制在离御道三丈之外的位置。
此次随扈的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李明睿和信王朱由检以及其他文武官员也早已恭候在陛道之下。
一待朱由校出现,便都整齐地朝朱由校山呼万岁。
看着眼前锦衣罗盖,彩旗飘飘,朱由校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豪迈,说了一句:“平身”后,就见穿着御赐斗牛服的礼部尚书钱谦益来到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青铜巨鼎前,宣读朱由校此次南巡祭祀孝陵之意义。
钱谦益虽说胆小怕死,畏首畏尾,但文采的确也算得上是当世翘楚,一篇文章写的是瑰丽华美。
不过,朱由校其实是听不懂的,也就台下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们一个听得是如痴如醉,还晃起了脑袋。
等到上了龙辇后,朱由校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循规蹈矩的去做出一个帝王的样子来,将双脚一抬,就倒在了软榻上。
已经由皇家工程院加了轴承的龙辇现在已经变成了四轮,行进起来倒也比以往稳了许多。
朱由校也没有再感受到颠簸之感,桌上的清茶也不必再盖着茶杯,因为不再担心会溢出去。
而且龙辇也加大了空间,整个龙辇除了卧室外,还带了卫生间和会客厅,而且李明睿和王承恩两个随扈大员也在龙辇上有自己的房间,为的是方便随时被自己召见,并帮助自己处理一些紧急传递而来的军国大事。
沿途的驿站都加派了驿卒和马匹,随时准备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到朱由校的手中。
依旧用着化名李鸿基的李自成此时又干回了老本行,且这次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成了曲0阜的驿丞。
可见能在乱世中崛起为枭雄的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即便是现在天下没有大乱,这李自成也能过上比普通人好的生活,虽然他这个好生活也是因为出卖和背叛得来的。
朱由校自然不知道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下落,他现在几乎已经忽视了这几个草莽英雄。
此次南巡,朱由校也算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的江山,上次虽说因抗击鞑子而出过一次京城,但到底时间不久也没没办法静下心来去各处好好看看。
而这次不同,虽说主要是为了政治目的,但也有要好好游览一番的心思。
裹足于紫禁城,然后只在那张宝座上指点江山可不是他的愿望。
行进了许久后,整个宫墙高楼已变成了勾栏瓦舍,再走一段路后,就能看见前方绿草茵茵,有依附在京城城郊的村落民居,偶尔也能看见行走在阡陌上的农家小姑娘,虽说是全身补丁,肤色偏黄,但也看得出来很是健康,其脸上也依然露着同朱由校一样爽朗的微笑。
几声鸡鸣打破了此时的宁静,袅袅炊烟已然从远处几间茅房里升腾而出,消散在落日的余晖之下。
这就是大明。
一个没有战乱和饥荒遍野的大明。
朱由校在这一刻有一种很强烈的成就感和使命感,眼前的这一切的静谧仿佛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停车,朕要下去走会儿”,朱由校敲了敲挂在车外的铃铛,徐徐前进的仪仗顿时停了下来,一排由东厂大档头吴进精心挑选的东厂番子立即出现在龙辇两边。
朱由校这次直接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吓得王承恩脸色一紧:“陛下,小心!”
朱由校舒展了一下手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在这春夏之交的季节,四周已有蛙鸣和空灵的蝉鸣声。
繁茂的树叶也将冬日的萧索一扫而空,只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很难看见青山,或许也只有进入了山0东济0南境内才能领略到青山绿水共为邻的感觉。
前世的朱由校虽说来过帝都,但却没有好好看看这燕赵之地,每一次都是在空中飞过,也没法通过灰色的云层看清下面的陆地。
而现在却不一样,虽说是临近傍晚,在燕郊之地,也能看见蓝天白云,满是芦苇的水淀也是碧绿清澈,若不是顾及自己是帝王身份,他倒想直接垂钓一番,来个野外烤鱼的盛宴再说。
不过,没待多久,朱由校就不得不回到龙辇内并再次启程朝通州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出山海关
虽说有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导致气温一年比一年冷。
但到了眼下五六月间,整个山海关外也开始染了些绿色,而人们也开始从自家的炕头里跑了出来,开始一年的生产。
随着朱由校明旨允许关内外进行贸易往来,且又与鞑子达成了和议,所以今年出关的商队倒也比往年更多。
此时的辽东经略王在晋也来到了山海关外,于十里长亭处,摆好了酒席。
而王在晋要送的自然就是此番要出使鞑子并长驻鞑子所在地的国子监司业兼驻清正使刘宗周,随同要送的还有以户科给事中衔担任副使的史可法。
这两人虽然不讨朱由校喜欢,但在很多官员心中却是极有声望的人,在这些官员看来,这两人才是大明为官的典范。
也正因为此,作为天下五大封疆大吏之一的王在晋也不得不拨冗前来款待。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如今我大明与鞑子虽说已达成和解,但天下谁都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两位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王在晋吟诵了一句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后就亲自给刘宗周和史可法倒了酒。
刘宗周和史可法二人却也同样是面带苦色,一言不发,因王在晋官位比他们高,便向王在晋行了一礼,然后举起酒杯就将一杯烈酒吞入了口中。
刘宗周自己直接就叹了口气:“唉,不敢对王经略有所隐瞒,下官自然知道此次出关是难以再回故土,只可恨遭受小人暗算,这口气一直难除啊。”
听刘宗周这么说,史可法却是欲哭无泪的看了刘宗周一眼,如果刘宗周是因为被小人暗算,那他则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当今陛下给任命为副使。
王在晋见二人郁郁寡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且旁边还有随行的锦衣卫站着,谁也不好说当今陛下的不是。
因而,王在晋也只有好言相劝道:“两位也不必如此悲观,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小人暗算也罢还是陛下有意也罢,两位此次出关,当为我大明尽忠尽责,现在我大明商人出关闯荡的越来越多,一些不法之徒趁机巧取豪夺或者做其他不利于大明之事,也要全靠两位周旋才是,若他日两国再起战端,王某相信陛下不会不管二位的。”
既然王在晋如此劝解,刘宗周和史可法也只得跟着说一下豪言壮语的话,且不情愿的朝北方紫禁城所在的方向磕了头后才意兴阑珊的出了关。
一出山海关就进入了吴襄也就是现在辽王的地盘。
现在吴襄也不敢招惹大明,毕竟他的关宁军不比鞑子,以前尚且要靠着大明朝廷的粮饷供养才有些战斗力,现在自己独立做主了,日子自然难过,很多士兵已经再次重归了农民的角色,而其他还在当兵吃粮的也没以前那么敢拼,因为现在即便杀了几个鞑子也不会再有赏钱。
而他们也不敢同鞑子一样直接入关劫掠,负责镇守山海关正是差点被吴襄部摆了一道的满桂。
这么一来,吴襄部也只能对大明俯首帖耳,甚至他还想恢复到以前只在大明当总兵的日子,虽说没现在这个辽王的身份听起来好,但至少每月还是有银子可贪的,现在轮到他自己当家做主了,也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因此,当刘宗周和史可法进入吴襄地界后,吴襄部的关宁军也不敢为难,甚至其子吴三桂也亲自出锦州城设宴款送刘宗周和史可法二人。
“两位先生远道而来,小王略备薄酒相待,还请两位不要嫌弃”,吴三桂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朝二人行了一礼。
刘宗周和史可法虽说性格固执却也不笨,知道这个被陛下钦封的辽王世子是什么来路,也明白陛下内心里对眼前这人态度。
所以二人也没多少热情,表情冷漠地朝吴三桂拱了拱手,就拂袖而去。
吴三桂两人如此态度,虽说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得不立即跑上前来,拦住刘宗宗和史可法:“两位先生请留步,小侄自知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一介武夫,也不配在两位先生面前提壶倒酒,但小侄的确有一件大事要求两位先生,希望两位先生看在我们同为大明之臣的份上,帮小侄一把。”
这吴三桂说着就朝左右使了使眼色,顿时就是两排人马出现在道路前后。
刘宗周和史可法见此皆是一惊,刘宗周也没喊吴三桂世子殿下,而是直呼其名,叱问道:“吴三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劫持我们不成,另外,本官提醒你一句,陛下早已有明旨,你们不再是我大明之臣,你们只是外藩,所以尔等若敢对我上朝之臣有不敬之心,他日休怪我大明不客气!”
吴三桂也没有立即回答刘宗周的话,直接大喝一声:“抬上来!”紧接着就见两箱银光闪烁的银两被抬了上来。
“小侄没有要劫持两位先生的意思,如今鞑子对我大凌河一带攻势甚猛,小侄只是想求两位先生此去鞑子所部能为我们求求情,我父王可以献出大凌河之地,但请大清之皇帝能也与我等达成和议,另外还请两位先生书信一封与辽东经略王督师,希望王督师也能重开贸易于我等,毕竟我等也比鞑子亲近些,而这两箱银子,是给两位先生的谢礼。”
刘宗周算是明白了这吴三桂的意思,敢情是要让自己和史可法做个中间人,劝和鞑子和他吴襄所部。
“可以”,刘宗周答应了吴三桂的要求,并顺利出了锦州城。
一出锦州城,史可法不由得拉住刘宗周问道:“刘正使,下官斗胆请问,你为何要收下这逆臣贼子的银子,还答应他去说和鞑子,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不得砍了你我的脑袋,只怕现在这些锦衣卫已经开始准备传递消息给陛下,请求陛下裁夺了。”
刘宗周不由得笑道:“我若不答应,只怕就出不了锦州城,当年永平一带的无数冤魂还在,他吴襄部别以为我等已经忘记了此事。”
刘宗周说着,就见前方跑来一路骑兵,一看那脑袋后的金钱鼠尾,就知道是鞑子,领头的却是鞑子贝勒阿巴泰之子博洛。
这个后来一手制造江阴屠城的刽子手此时虽然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有了几分蛮横跋扈之象,来到刘宗周等面前,也不下马,甩开鞭子指着刘宗周问道:“你们就是来我大清当使臣的明狗?”
“非也,我等是来替我大明皇帝陛下管教管教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来的,当然还有他的这些不懂规矩的奴才。”
第一百八十三章 非要逼朕对袁崇焕千刀万剐
徐佛再一次回到了紫禁城,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宝顶,再摸一摸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徐佛自己是在接收到被朱由校封为惠嫔的旨意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怀了龙种。
这对于她而言的确是个意外之喜,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帝王的女人,还会怀上帝王的孩子。
她很想看看朱由校在知道她怀了他第一个孩子后是什么表情,是高兴还是无动于衷?
她甚至想象过当朱由校来亲自接她回宫的情景,喊她爱妃的时候,但来的却是皇后娘娘,那个雍容华贵,姿容绝佳的女子。
徐佛看了看身后的汉白玉石阶,以及御道直通向前端的那座宫门,想象着朱由校从那里走出京城时的场景。
“陛下,奴家怀了你的孩子,你到底是知道不知道?”
徐佛喃喃说了一句就进入了皇后张嫣早已给她安排好的宫阁。
而此时已到通州城的朱由校除了打了一个喷嚏外也没去想那么多。
一到通州城,朱由校就直接去了通州的大运西仓、南仓、中仓视察。
这京通二仓乃国家战略储备的重要资源地,其储备丰富度的高低是大明国力强弱的象征。
不过,让朱由校失望的是,同京城十五仓一样,通州的三个仓储备并不丰富。
而且据随扈而来且负责总督仓场的户部尚书郭允厚回禀说,随着皇家工业公司现在每月定期从南洋一带一批粮回来后,仓储的储备量已经比天启七年多了两倍。
只要现在大明不再出现大规模的动乱或者灾荒,也能撑个几十年。
朱由校听后不由得摇头苦笑,因为现在根本不能指望以后能几十年能风调雨顺。
在巡视完仓库后,朱由校就直接离开了通州城,并赶往了天0津。
此时的天0津虽不及后世繁华,但在此时的大明也算得上是京杭大运河上的一颗明珠,是出通州城后的第一个通衢要地。
当然,更关键的是,新设立的大明船政局也建在在这里。
自从茅元仪实现蒸汽动力机的制造后,大明的科技发展明显驶入了快车道。
现在的皇家工程院正尝试着将蒸汽动力这一原理运用到其他设备上,例如尝试着让马车真正变成车。
第一个提出这个尝试的正是皇家工程院的院判宋应星,他决定利用蒸汽动力机,并组织一次最大规模的团队去把朱由校丢在皇家工程院展览室的那个怪物研制出来。
而与此同时,已经将皇家织造局交接给其家兄茅元升后的茅元仪则自请研制一种能利用蒸汽机行进的船舶。
生活在江南的他对船并不陌生,特别是在从朱由校的资料上看见那些简直难以想象的船舶图片后,他这个愿望就更加强烈。
朱由校没有阻止他的想法,且当即就命他以工部右侍郎衔提督大明船政,并着即在原有的船厂基础上建立一个更大规模的船厂,且取名为大明船政局。
大明船政局是今年四月朱由校下旨让工部右侍郎毕懋康主持建设的一个项目。
地址就选在天津,且朱由校当时还命东厂协助茅元仪找寻当年在龙江船厂、五虎门船厂、东0莞船厂的老工匠们,一起召到天0津来,重新开启大明的船舶制造。
等朱由校到达这里时,大明船政局虽还没正式投入生产,茅元仪研制的小汽轮也还没出现。
但整个船坞已经初具规模,在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下,当年随着郑和下西洋的那批老船工的技艺还没有完全失传。
一些失传船型又被重新复制出来,虽说这个也只有一定的历史再现意义,但却也让人再一次重温当年大明在海上的壮举。
朱由校离开天津后才改成了水路去山0东,而所乘御舟就由大明船政局制造,也算是大明船政局的第一个任务。
御舟由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改进而来,站在甲板上倒也是平稳如在陆地上一般,骑兵也能在上面驰骋,不过这样的大船即便是在内河中也能行进,也更令人称奇。
就在朱由校倚在船窗边看着眼前的浩渺碧波以及两岸绿杨红花时,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突然走了来。
“陛下,辽东刚刚传回消息,鞑子已经对吴襄部所占的大凌河堡发动了进攻,现已进占右屯;
另外,吴三桂在锦州城外截留住了刘宗周和史可法二人,三人谈了许久,吴三桂貌似有归附之意,但同时又求刘宗周和史可法二人替他朝鞑子转达他们的求和之意,刘宗周答应了下来,但在见到皇太极后却说吴三桂有意要归附大明,且敢为先锋,涤荡鞑子,因刘宗周有意挑拨且鞑子也有意扩大对吴部的战端,便下令在占领大凌河之后继续进攻锦州,现在阿巴泰部已经绕道蒙古科尔沁部,准备侧翼攻击锦州。”
许显纯报告完辽东情况后,朱由校没有沉思了一会儿才笑道:“这个刘宗周倒也不是不堪用,在应对外敌时也能把握到分寸,很好。”
说着,朱由校又命道:“传旨给王在晋,加强对山海关的防御,无论是吴部还是鞑子,一律不得开城门,严防死守!这件事跟我们无关,不要去瞎参合。将朕的这个意思同样转达给刘宗周和史可法,让这二人要在鞑子面前充分表达我大明不参与其间的态度,另外,让袁崇焕和毛文龙多派人去伪装成关宁军,多杀几个鞑子,要进一步激化他们的矛盾。”
“说起袁崇焕,微臣还有一事要奏,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投靠鞑子的汉奸范文程近日秘密见了袁崇焕,且两人与密室中相谈甚久,我们锦衣卫百般打听才得到了一些消息,两人所谈内容貌似跟毛文龙有关”。
许显纯说着的时候,朱由校就不禁笑了起来:“难怪近日这袁崇焕总是上折子弹劾毛文龙,不是说他抢夺民财就说他暗中勾结鞑子。”
说着,朱由校直接将手中茶杯摔在了甲板上:“他这是要干什么,上一次杀了朝鲜的大将,差点就逼反了人家,如今又要杀毛文龙不成,难不成非得让朕也来给他千刀万剐吗?”
“陛下息怒,袁崇焕固然可气,但也不值得陛下您如此动怒啊。”
许显纯劝了一句。
朱由校也平稳了许多,忙将李明睿叫了进来:“拟旨,袁崇焕暗通鞑子,罪不容恕,着即革去一切职务,逮捕进京!”
朱由校说着就转身对许显纯道:“抓捕一事秘密进行,当时跟随袁崇焕的都是我们锦衣卫的人,现在抓了袁崇焕也不用担心他底下的人闹事,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派一个你们锦衣卫的人去接替他的位置,就让那个一直负责辽东事务的沈琏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逮捕袁崇焕
刘宗周和史可法当日怼了博洛一句后,博洛虽然愤怒却也不敢对二人做什么。
而刘宗周和史可法在见过皇太极后就直接由皇太极派专人护送回鞑子中心沈0阳。
按照和议规定,出使鞑子的使臣在鞑子国即大清如同陛下亲临,位同君父待遇,且需由皇太极派专人护卫。
除此之外,重大典礼,使臣必须参与,而且皇太极必须派一子每日来使馆请安问好,最初条件是皇太极亲自来,但在多尔衮力争之下,最后改成若皇太极出行在外,没办法实现每日来使馆请安,可派一子前来。
而皇太极自然也不愿意把姿态表现得过于卑微,因而即便是在沈0阳也没有亲自来使馆请安,每次来的都是豪格。
这样日子已久,豪格倒和刘宗周等大明使臣有了些关系,甚至本来就也趋于汉化的豪格也开始向刘宗周请教学问,在福临没出现之前,豪格一向是以大清储君自居的,因而他也同其阿玛皇太极一样,希望能做中原之主,而要做中原之主,自然得习中原文化。
刘宗周在鞑子的事暂且不提,单说说吴三桂这边。
皇太极的满洲八旗在进占大凌河堡后就又以吴襄部意图挑唆大清与大明关系且企图截留上国使臣为由继续进攻吴襄部的锦州。
而吴三桂在得知后也明白了刘宗周所代表的大明朝廷想借鞑子手除掉他这部已不被朝廷所容的关宁军的目的。
虽有些愠怒,但吴三桂也没放弃,在加强对锦州的防御之余,他自己则带着精锐骑兵亲自奔驰向山海关。
现在刘宗周的书信在自己手里,他不相信辽东经略王在晋不出城与自己见一面。
而且吴三桂打算一边麻痹王在晋一边利用精骑速度快的特点火速冲入山海关,
为此,吴三桂和他所带精骑都扮成了鞑子模样,为的就是挑起鞑子与大明的战端。
可等到吴三桂来到山海关时,却发现山海关已经紧闭,往昔还出入的商队现在都没了踪影。
“李昌尚前去看看”,吴三桂吩咐了一声,一看上去颇为雄壮的汉子就带着一队骑兵先冲了过来。
可一急速冲来,细如发丝的精钢铁丝就如锋利的刀刃般将关宁军李昌尚切割成了两半,而其他骑兵也同样如此。
吴三桂见此忙命其他骑兵回撤,而他自己则是惊讶不已地道:“这王在晋是要干什么,他们不是已与鞑子达成了和议且要开市吗,怎么会突然封锁山海关。”
就在吴三桂疑惑不解时,一连排箭雨漫天飞来,且个个威力十足,射程超远。
“后撤!”
吴三桂忙大喊一声就先掉转马头往后面狂奔,但也有许多骑兵还未来得及就被射成了刺猬。
吴三桂不由得勃然大怒,怒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等不过是要来见你们督师一面,何必如此刀兵相向,而且我们有你们刘宗周刘老爷的书信。”
这时候,关城上一武官高声回道:“奉朝廷谕旨,山海关自今日起严密封锁,无论是谁只要靠近山海关,格杀勿论!督师也有指令,暂停墟市贸易,山海关进入戒严状态,尔等最好速速回去!谁的书信都不管用!”
“朱由校!”
吴三桂仰天大吼了一声就只得打马而走,现在山海关已有了防备之心,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城抗击鞑子。
而他之所以提到朱由校,自然也猜到了大明如此决绝地要将他们所部的关宁军放弃,且任由鞑子屠戮是朱由校的意思。
不过,由于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再加上他们现在又不愿意放弃自己在辽东的统治者身份,且现在急于扩大生存空间的鞑子现在也想着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因而也没有要接受他们求和的意思,所以吴襄部也只能殊死抵抗,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反而比当初在给大明守城时要顽强许多。
连带已经是王爵的吴襄也亲自上了锦州城督战。
在吴襄部与鞑子激战之时,袁崇焕也是志得意满地看着他麾下越来越多的兵马,他一直想以一人之力一举解决辽东之事。
可到现在,他发现他完全不能主宰整个辽东的局势,现在整个辽东除了鞑子外又多了个吴襄部,连带以前的东江镇毛文龙部也比他强。
这让他郁闷,所以他决定听从范文程来拜访他时给他提供的建议,即对毛文龙采取行动。
他很赞同范文程的分析,现在他与毛文龙已经是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没有毛文龙,他可以整合大明在这里的所有力量,并在他袁崇焕的领导下一举荡平吴襄部。
当然,袁崇焕自己内心里也暗藏了借此整合力量在荡平吴襄部以后好对满清鞑子也采取行动,这样他就可以实现平定辽东的大业。
刚巧这日是袁崇焕的寿辰,袁崇焕给毛文龙写了一封很诚恳的信,内容自然是毛兄一定要赏光来自己的地盘吃点喝点的意思。
在得知毛文龙答应前来后,袁崇焕就在左右埋伏下了刀斧手,准备当年正德帝除刘谨一样的方式来除掉毛文龙。
这晚,已经是皓月当空,袁崇焕换了身常服就坐在了正厅之中,看着隐藏在暗处的猛士后,就问道:“毛总兵怎么还没来。”
袁崇焕话刚一落,一队锦衣卫就走了进来,其中为首的自然是沈琏。
沈琏此时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把着绣春刀,喝道:“奉陛下旨意,袁崇焕暗通汉奸,居心叵测,着即革去一切职务,逮捕进京,严加审问!”
说着,沈琏就一挥手:“拿下!”
袁崇焕懵了片刻,他没想到今晚准备是自己拿毛文龙,结果却变成了自己被陛下拿了,他本能的拍了桌子且仗着这里还是自己的地盘,便喝问道:“慢着!本官岂能让你们锦衣卫说拿就拿,左右刀斧手何在!本官怀疑这群人是毛文龙的人假扮的锦衣卫,假传圣旨,将他们全部格杀!”
袁崇焕不想因为陛下的一道旨意就放弃自己的计划,因而他决定狠一把,无论眼前这群锦衣卫是真是假,他也要一口咬定是假的,然后一举将这些全部斩杀,到时候再来个先斩后奏,陛下只怕也没办法找到证据惩处自己。
不过,没多久,袁崇焕就不由得再次面露惊讶,因为他左右这些亲信将领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朝袁崇焕拱手道:“大帅见谅,事到如今,我等不敢隐瞒,我等都是锦衣卫的暗探,奉陛下谕旨跟随大帅您一起到朝鲜然后又到了这里,如今陛下的确有旨意要拿你,这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沈琏,非毛文龙的人假冒。”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袁崇焕押往行在
袁崇焕直接就朝后倒坐在了雕刻精美的玫瑰椅上,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袁崇焕没想到陛下在派他来朝鲜之前就已经准备了后招,弄得他在此之前都还不知道他自己带去朝鲜的京营官兵中居然潜伏的大都是锦衣卫的卧底。
关键是,这些锦衣卫的卧底一直被他自己倚为心腹。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愚笨,也第一次意识到紫禁城里的那位君王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袁崇焕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来,主动地将头上的乌纱帽放在了案桌上,帽檐前的那块明净白玉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拿下!”
沈琏再次喝令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两锦衣卫就朝袁崇焕走了过来,架起袁崇焕的左右臂膀就往外拉。
袁崇焕此时却没作半分的反抗,一直是闷不做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风有些微凉,身着飞鱼服的沈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披风,然后朝一锦衣卫点了点头。
那锦衣卫紧接着就拍了拍手掌,俄然,就见一辆囚车驶了过来。
囚车很高,组成的柱子都包了一层铁皮,倒在地上的影子犹如铁笼一般,让人看了一眼就不寒而栗。
袁崇焕自觉地走了进去,头一钻过上面的圆孔,一锦衣卫就拿枷锁卡住了他的脖子。
这时候,吴进也走了出来,看了袁崇焕一眼,就问向沈琏:“这里就交给你了,虽说你我一是锦衣卫一是东厂,但大家都是保皇党,誓死效忠陛下的人,所以仁兄得劝你一句,不要学这位老爷。”
“下官明白”,沈琏回了一句,就从怀中取出另一道旨意来:“陛下已钦命我为清河总兵官兼朝鲜正使,从现在起,由本官节制袁部兵马,明白了吗?”
“明白!”
十几个穿着甲衣的锦衣卫齐声应了一声。
而这里,吴进则朝袁崇焕的囚车走来,喝道:“陛下谕旨,着即押解袁崇焕直接到行在听审,不必进京!”
月色如水,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仿如洒了一层银霜,寂静的碧空下除了刚刚解冻的太子河还在汩汩地流着以外,四周听不见半点声音。
倒是,咯吱咯吱的囚车前进的声音分外刺耳,听得袁崇焕很是心烦气躁。
不过,却在这时候,前方打马走在前面带路的两东厂番子突然拔出刀来:“大档头,有人来了!”
“不必慌张,这荒郊野外的,又是临近太子河,鞑子的人不会到这里来,即便是普通流寇也无所谓,敢惹我们东厂的人,他还没这个胆子。”
吴进说了一声,顿时就如鬼魅一般窜上树梢,然后打了个响指道:“继续前进,前方来的是我们自己人。”
前方带路的两锦衣卫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前方果真出现两簪着红缨,穿着鸳鸯战袍的骑兵来:“敢问前面可是东厂的人,我们是东江镇毛总兵的亲兵。”
“正是!鄙人乃御前听令的东厂大档头吴进,久仰你们毛总兵之威名,我们此次来此地办案,还得麻烦你们多多照拂,护送我们安全出关,想必你们总兵大人已经收到了陛下的旨意。”
吴进这一通喊,就见前方出现一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出现在近前,且直接下马朝吴进这边走了来,且单膝朝吴进跪下道:“东江镇总兵毛文龙见过上差,敢问上差,陛下可还安好?”
吴进本以为这毛文龙虽是一介武夫应是粗鄙莽夫一流,不懂规矩才对,却没想到这人一来就不以自己是封疆大吏而自居,而是恭敬的朝自己行了礼,甚至还主动问候起陛下来。
再看一眼囚车里至今还仰头望着天的袁崇焕,且一想到这袁崇焕至始至终就没有问过陛下一句话,吴进对毛文龙的好感自然也多了几分,忙扶起他来:“毛总兵请起,陛下一切都好。”
毛文龙倒是连说几声“那就好”,姿态放得很低,见袁崇焕站在囚车里时,却是不由得一愣,愕然问道:“敢问上差,陛下说缉拿的重犯,就是这位袁崇焕袁正使吗?”
“正是,此人违抗圣上旨意,妄自菲薄,竟然私会汉奸范文程,特奉陛下谕旨将其押回。”
吴进这么一说,毛文龙却是再次朝吴进单膝跪了下来:“上差,请容在下冒昧之举,袁崇焕虽有些跋扈,但近些日子无论是在朝鲜还是在辽北,都为大明为陛下贡献甚大,请陛下三思,不要擅杀大将!”
吴进见此不由得苦笑起来,问道:“毛总兵今晚来此可是应这袁崇焕的设宴邀请,且理由是感谢你上一次在他袁崇焕被鞑子阿巴泰部围住时的解救之恩?”
毛文龙愕然地看向了吴进,他没想到这东厂连这个都知道,也只好点头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那只怕毛总兵还不知道这位佥都御史兼朝鲜正使袁崇焕早已在宴席四周埋伏好了刀斧手,就等着你赴宴时将你乱刀砍死的事吧?”
吴进这么一问,毛文龙却是一脸惊愕的倒退了几步,且看向了袁崇焕。
“没错,他说的是真的”,袁崇焕说了一句仰天叹了口气,怒吼了起来:“陛下!你为何重用一武夫而不重用我!”
毛文龙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且然后直接朝这南边的方向跪了下来,磕起了头。
吴进见此不由得问道:“毛总兵这是做什么?”
“上差有所不知,下官自知虽然谈不上大奸大恶之徒,但自从开镇东江来,也做了不少缺德事,掳掠过往客商,杀良冒功等事都做过,如若这位袁御史杀我,我毛某也绝不感到半点冤屈,但毛某没想到素未谋面的陛下如此宽宥毛某,此等大恩大德毛某无以为报,今日毛某在此立誓,此后无论陛下要杀要剐,毛某绝无二话,只要毛某在这东江镇一日就为大明效忠一日!”
毛文龙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吴进只是笑了笑,替朱由校勉励几句后就依旧押解着袁崇焕往南而去。
而毛文龙部也立即调遣精锐沿途护送。
看着囚车外与东厂大档头吴进谈笑风生的毛文龙,又看了看这块本是自己一展抱负的天地,袁崇焕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拳头捏得很紧,且想起了那日范文程对自己说的话,与其为昏君谋事,不如择良主而从之。
但现在已为时过晚,且袁崇焕也实在是做不到像范文程那样,向一个蛮夷鞑子头俯首称臣。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拉下去,砍了
山东济0南自古是名胜荟萃之地,尤其在明朝,因其临近大运河,繁荣富庶程度不逊于苏杭。
这日,朱由校的帝王仪仗也行进至了济0南府地界,虽说还没到的济0南城,但从过往越来越密集的商船却也感受到达明代大都市的临近。
同朱由校一样停留在在这波光粼粼的运河上的还有三位地方大员。
一位是从西北赶来的三边总制孙承宗,多年在西北苦寒之地主政的他也开始变得俭朴起来。
一袭布衣在身,再乘一叶小舟,在这浩浩荡荡,千帆过境的大运河上,谁也认不出这位瘦削老头就是当今帝师,官挂兵部尚书衔的二品大员孙承宗。
孙承宗看着眼前济0南府的万亩庄稼和来来往往的商船,再一想起西北的那些靠着朝廷赈济苟活的百姓,就不由得忧从心来。
在西北地方待了仅仅数月,孙承宗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改革派,成了保皇党的一员,当时朱由校派人朝他传达要在西北陕0西实行摊丁入亩时,他直接就提出赞成。
而如今赶来朱由校行在觐见陛下,他也是信心满满,甚至已经做好了成为第二个王介甫、张江陵的心理准备,包括他们那样的结局。
凤阳巡抚马士英从南方而来,乘着一艘明瓦楼船的他很是得意的扶着栏杆看着前方被木浆划开的一轮轮波纹。
这是他第一次面圣,作为老牌阉党成员的他很兴奋,他从来没有像东林党一样要把自己树立成一个道德标杆,当然也没有想过真的要解民危困,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忠于大明,然后其他的规矩,他一概不从。
如同后世历史中的他一样,他虽然奸诈,虽然意图做权臣,但他仍能做到为大明殉节,小节虽无,但大义却不亏。
这次,陛下要让他在凤阳首开重收商税之先河,他是信心满满,从个人角度讲,这个将同管盐场、铜矿等一样是个大肥差,从国家角度讲,以此来改善大明国库收入自然是大好事,如此双赢之事,他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是贵0阳人,传统士绅出身,向来歧视商业,如今对这些逐利商人加大征税正是他年少时的理想,也是他甘愿成为阉党的一个诱因。
所以,马士英决定在此次面圣后将义无反顾地履行陛下的政策。
袁可立此时已经由登莱巡抚被提拔山东巡抚兼右副都御史且加太子少保衔,年过花甲的他能再次应陛下朱由校之邀出仕,原因自然不是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而是完成毕生未完成之事。
特别是如今大明积重难返,顽疾难治之时,他即便已经双鬓尽白,但常年在地方任职且目睹无数百姓惨状的他还是毅然的选择了跟随当今陛下给这个大明下一剂猛药。
当今天子虽年轻但有图治天下之志,他一个朝廷耆老怎能袖手旁观,不为君父分忧,不为天下黎民做事。
即便到时候新政失败,陛下为堵天下悠悠之口,而将他抛出来做狡兔死走狗烹之流,他亦不后悔。
不过,此时离朱由校的御舟最近的却是袁崇焕所在的船只。
已经被革职的他此时依旧戴着枷锁镣铐,且经过几日的风吹雨打,人明显要憔悴衰老了不少,还没换掉的补服也沾满了泥土。
此时的袁崇焕简直就成了一个木头一般,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当日进京赶考经过齐鲁大地时的场景。
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副天下间舍我其谁的气概,而到如今却落得个命运不如一武夫的结局。
御舟放下了板子,横亘在两船之间,袁崇焕在两东厂番子的押解下上了御舟。
而这时,朱由校已然坐在了正堂之中,背靠着一幅千里江山图,地上铺着波斯地毯,两边摆着珐琅与新制精美皇家专卖的玻璃银镜。
同时恭候在一旁的还有司礼监掌印王承恩和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左侍郎李明睿。
王承恩和李明睿都是后来升上来的臣僚,与袁崇焕并无交集,对于陛下要如何处置这位不听话的封疆大吏,二人也不太关心。
但好奇心还是有的,因为二人作为天子近臣,也算是最了解当今陛下的脾性了,二人从来都没想到陛下会因为这位叫袁崇焕的大员要擅杀一武官一事而如此大怒。
李明睿和王承恩都能感觉得到陛下或许从来都没想过要独尊文官或者只宠幸宦官。
如今这位天子虽说是年轻,但也越发捉摸不透了。
这不只是李明睿和王承恩两人的感受,连带现在已经在外面候命的袁崇焕也是这种感觉,看着正堂内正坐在龙椅上毫无表情却是天威难测的俊秀后生,袁崇焕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陛下,袁崇焕已押到”,大档头吴进先走了进来。
朱由校这才抬了抬手:“让他进来吧,朕有话问他。”
坦白讲,朱由校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怕自己,即便是眼前这个片刻之际就能让人殒命的东厂大魔头吴进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谨慎的样子。
不过,朱由校也习惯了别人在自己面前的这种表现,他也懒得多问,而是直接看向了袁崇焕。
“说吧,朕给你个辩解的机会,为什么要谋杀毛文龙,还有明知京畿无数百姓惨遭涂炭,关宁军吴襄部叛离,唆使鞑子谋夺我大明江山的大汉奸就是范文程,你为何还要与他称兄道弟?”
朱由校问了一句后就没再说什么。
袁崇焕自己却跪了下来:“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放心,朕会治你的罪!但现在你必须回答朕的问题”,朱由校怒吼了一句。
袁崇焕却是苦笑了起来:“陛下何必多问,儒家治国何曾择过君王是华是夷,范文程虽有罪于大明,但却有功于大清,罪臣为大明之臣,自然应为大明效忠,各为其主罢了,而且。”
“而且什么?”朱由校从袁崇焕的表情看得出来,此人似乎已经由恐惧进入了癫狂状态,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但没有了恐惧,反而是充满了仇恨。
袁崇焕却自己站了起来,指着朱由校,还扯动了枷锁上的镣铐发出铿锵的声音:“而且这天下本就不是你朱家之天下,乃儒家之天下,谁做君王不都一样,何必只押注在你这个昏君这里。”
“拉下去,砍了!”
朱由校没有生气,只是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但李明睿却是不由得一阵颤抖,见吴进无动于衷,忙过来用手臂打了他几下,吴进忙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就立即拉起袁崇焕往外走。
“朱由校!你”,袁崇焕还没骂出口,吴进的刀就落了下来,甲板上溅落的一地热血被突然而来的暴雨一冲,顷刻间就化为了虚无。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闯驾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春夏之交的暴雨席卷而来,打在甲板上啪啪作响。
司礼监掌印王承恩弯低了身子,雨水通过窗沿击打在他的蟒服上,冰冷的如锋利的剑在割裂着他的皮肤,不过现在陛下盛怒之际,他也不敢转身把窗户关上。
李明睿也同样如此,虽说夹着雨丝的狂风吹来了丝丝清凉,但他的额头却依旧不停的渗透出汗珠,曾几何时,像他这样的高级文官哪会在皇帝面前如此胆战心惊。
除非是在洪武年间,会出现一些官员每上一次朝就要与妻子诀别的情景以外,文官们可从来没有在帝王面前如此怯弱过,甚至从成化年以后,文官们甚至还形成一股以骂皇帝为荣的风气。
吴进提着袁崇焕的人头走了进来,这位一直充当着朱由校利剑的大魔头现在也是声音微弱却又忐忑地回道:“陛下,袁崇焕已经伏诛。”
“去找副棺椁暂时将其装起来,另外,其伏诛袁崇焕之消息传于诸省,告诫各地督抚总兵,务必尽忠尽责,毋得阳奉阴违,枉顾朕令!”
朱由校说着就出了船仓,他需要出来换一口气,虽说他自当了皇帝以来,所处死的大臣已达数十位之多,且其中也有官居一品的内阁首辅,甚至还有皇亲国戚,其手腕之铁血虽不及太祖朱元璋,但也能与成祖朱棣不相上下了,但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沉重。
袁崇焕这位在明末历史中响当当的人物还是被自己杀了。
朱由校给过他机会,甚至还在派遣他去辽东之前专门叮嘱过他不要搞内讧,不要对毛文龙下手,为此,自己当初还下了狠话,说他若杀掉毛文龙,自己必夷灭其九族。
可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崇焕还是枉顾了自己的警示,且还当面触逆自己,逼得自己不得不杀他。
朱由校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甚至在想,如果袁崇焕给他跪下,只是求个情,或者认个错,自己也许能饶他一命,但偏偏这人除了野心勃勃以外还顽固执拗,这就是士大夫们所谓的气节吗?
朱由校目视着前方,这时候王承恩也不知道何时打着一把伞来到了朱由校身后,主仆二人也没说话,而阁老李明睿和东厂大档头吴进也跟了来,不过二人都没打伞,顷刻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银丝一般交织成的雨幕在疾风吹拂下飘来散去,在已变得浑浊的大运河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而颠来覆去的大小船只也都紧急靠岸,降下帆板,搭起船篷,除了大明皇帝的数十艘大船依旧横亘在河面上外,整个济南府一带的大运河顷刻间就被搬走一空。
谁也不知道此时就在百步之遥但又不能靠近的大明皇帝陛下的御舟上刚刚被斩杀了一名朝廷大员。
唯独守卫在御周四周的禁卫军官兵们一个个依旧若山峰一般笔直地站在船舷周围,而且从这些人眼眸中的表情可以看出,陛下为一大将而杀一文官大员,对他们的震撼也不小,至少他们从现在开始相信,陛下是看得起他们这些武夫的。
俄然,就在这漫天大雨之际,一叶扁舟恍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御舟行驶而来,且能清楚看得见那扁在洪涛间颠覆的小舟上站着的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老者,那老者衣衫褴褛且满头白发,还朝朱由校这边高声喊道:“皇上!”
“皇上!”
那老者大声的呐喊着,且一副很着急很慌张的样子,似乎也忘记了这里是帝王仪仗的禁区,那木浆划得飞快。
但由于距离朱由校这里太远,所以朱由校也没听清楚他在喊什么。
这里,南巡事务总负责人即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左侍郎李明睿
顷刻间就一改起初沉默寡言的状态,当即朝前方一艘艨艟上的禁卫军步兵第一营的指挥佥事叶榛喊道:“叶佥事,快拦住那人,不可让他冲撞了陛下!”
“李阁老放心,我们已经在江面上用标注了禁区范围,还有三丈,只要他再往前行驶三丈的距离,再不后退,必死无疑。”
叶佥事刚回答完,朱由校就一摆手道:“不必如此紧张,一个老人而已,谅他也不是什么刺客,而且即便是刺客,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将他带上前来,朕倒有些好奇这人为何敢来闯御驾。”
叶佥事朝朱由校敬了一礼,就立即按照朱由校的命令吩咐一队禁卫军奔赴了过去。
没多久,这老头就被押解到了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见这人披着件蓑衣,戴着斗笠,满口白胡子倒也像是一个在这一带谋生的渔翁。
这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当今陛下,倒也忙不迭地朝朱由校磕起了头。
“老人家快快请起”,朱由校到底也没办法坦然自若地受一老人的大礼,忙让王承恩将这人扶起来后就问道:
“老人家,这是朕的御舟,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应该知道吧,你且说说,你哪来那么大的胆量,敢往这里闯,知不知道刚才若不是朕手下留情,你现在早葬身在这大运河之中了。”
这老人懵懵懂懂地看着朱由校,又看了看四周这些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官老爷或者铠甲在身的兵老爷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再次跪了下来,不停地朝朱由校磕着头:“皇上啊皇上,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草民有天大的冤屈啊!”
朱由校有些哭笑不得,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居然直接跑到自己这个当今天子面前来哭诉。
“老人家,有什么冤屈的事,可以去找县衙,县衙不行就去府衙,府衙不行可以直接找分巡道,或者直接去按察使,来朕这里喊冤,朕也不一定为你做得了主”,朱由校说后就准备让吴进带着这老人去一趟县衙,他不是巡视的巡按御史,可没那么多空去过问地方的诉讼。
那种皇上一到地方就要清理各种大案,平反百姓冤屈的剧情也就在电视剧里演演而已。
“不不,皇上啊,您是天下最大的官老爷,您不能不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呀,草民的闺女去给孔老爷家做短工,但一个月以后就没了人影,孔老爷说她前一天就领完工钱就走了,可草民找遍了整个山0东,花光了积蓄也没找到啊,也去了县老爷知府老爷们的衙门前告了状,但除了挨了几顿打以外,那些老爷们也不管,如今好不容易听说皇上您来了我们这里,草民我就赶来了。”
这老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揉搓着眼睛,且还自言自语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这往后可怎么活呀。”
第一百八十八章 难以置信
朱由校算是听明白了,这老人家敢情是自己女儿失踪了,但各级官府衙门又不肯受理他的案子,因而逼得他不得不闯了自己的圣驾。
朱由校虽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看见人家都亲自上门喊冤来了,而且话也说的很明白,除了自己,已经没人肯管他的事了,他也只好借着这大雨磅礴而不得不停留在此之际问问此事,也算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顺便转移一下刚杀了袁崇焕而导致内心纠结的注意力。
朱由校命人将这老头带进了船仓内,还让王承恩给他换了一件干衣服,且赐给他半碗姜汤喝后才开始询问这老者的籍贯姓名和其他情况。
这老人虽说眼前这位是就是当今皇上,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神秘,但所谓不知者无畏,寻女心切的他倒也颇为镇定地回道:
“草民乃曲0阜上关村村民孔志奇,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因生她那天下着大雪,所以就取名叫孔雪儿,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多年,谁也没有离开过谁,直到今年四月初三日因孔太保家的大爷过寿,需要针线的短工十二名,草民托关系也让自己女儿去了,本想着挣点钱攒足嫁妆,日后闺女嫁到娘家去也能少受些委屈,可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人。”
“孔太保?”朱由校看了李明睿一眼。
李明睿会意地笑了笑,就拱手朝朱由校回道:“陛下难道忘了,现今的孔衍圣公孔胤植于天启七年被您加封为太子太保,孔衍圣公有一妾室所生之长兄名唤孔胤荄,其家乡庶民唤其为大爷,倒也正是他作为已故孔衍圣公孔尚坦之长子之因,现估计已有四十有六了。”
一听李明睿提及孔胤植,朱由校才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对于孔胤植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位孔子后人可是活脱脱的在明末历史中展现了世家的丑恶嘴脸,当然这也是他们能留存下来的绝招,但凡有点信念的家族是学不来的。
在历史中,孔胤植在李自成一入山0东还没进曲阜时就开始投降李自成,甚至还立了大顺永昌皇帝牌位,等到后来满清一入京城就又立即撤去牌位,上折请求剃发,甚至命令全族剃发,可见风使舵的本领可谓是登峰造极。
但关键的关键是,自己居然还给他加封过太子太保,朱由校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很错误的事。
“此人在曲0阜风评如何?”
朱由校问向李明睿,李明睿没有目标朱由校的言外之意,倒是实事求是地倒:
“衍圣公在这山0东境内可谓是德高望重,扶危济困,赈灾助学,所行善事倒也难以计数,微臣当年进京赶考时因贫寒无钱住店,也是得他的资助才没有被冻死在荒郊野外,如今陛下欲行官绅一体纳粮之策,如此有利于国家之事,微臣如果所料不差,孔公必定第一个首肯。”
“行了!”
朱由校没想到李明睿已经位居阁臣,依旧难逃书生之见,将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想得太简单,一挥手便打断了李明睿的话,李明睿也只好闭嘴。
而朱由校这时候又问向吴进。
吴进虽说是东厂大档头,但主要负责的是京畿和江南的情报,因而对山0东尤其是曲0阜的确的情况也并不知道的很清楚。
吴进只得苦笑道:“回禀陛下,近几年来也没传来这位孔衍圣公有什么恶迹,地方官员倒是与其相交深厚,但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事。”
朱由校见从李明睿和吴进二人口中问不出自己想要的话来,便问向这老头:“老人家,你说的这位大爷和那位叫孔胤植的可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哎,皇上,草民不敢瞒你,这两位爷真不愧是孔圣人的后人啊!”
这老头说着就朝朱由校竖起了大拇指,又道:“这两位爷啊,都是面慈心善的好人啊,给的工钱也足,不打骂下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去给他家做短工不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孔胤植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人替他说话。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阁老还是底层的老百姓,连带着专门搜集黑材料的东厂都没找到他的恶迹。
朱由校不敢相信自己所知道的史实和现实中得知的信息之间的强烈反差,他没再问这老者接下来的话,而是命人将他带下去休息,且让他暂时不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然后,朱由校突然又将吴进和王承恩叫来,并命王承恩速去拿一套寻常士绅穿的衣服来,然后又让吴进去准备马。
等到大雨停了后,三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几个同样微服的东厂番子策马往曲0阜赶去。
“陛下,这里离曲0阜可不远啊,我们真的要连夜赶去吗?”王承恩不由得问了一句。
朱由校一摔马鞭道:“不探探这孔家虚实,朕到底不放心,这关系到如何在山0东推行官绅一体纳粮。”
见朱由校如此说,王承恩也不好多说。
许久之后,朱由校等就来到了曲阜地界。
朱由校下马后往四周一看,却也是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等进了曲阜县城,倒也能看见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且大多争抢着往一条街道跑去。
朱由校见此不由得拦住一人问道:“敢问,前面有何好事,竟使得你们如此着急?”
“一听你口音就是京城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每逢春夏之荒时,孔老爷家就会施舍粮米,每家每户都能领二斗呢。”
这人这么说,朱由校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孔老爷倒是好心人啊。”
“可不是吗,人家可是孔老夫子的后人,慈善着呢,你脚底下的这座桥也是他捐钱修的,还有,你看看那边的一排房子,全是他给城里的孤儿修的房舍呢,这曲0阜城可以没有县太爷但不能没有孔老爷呢。”
这人的话让朱由校心里不由得一沉。
朱由校接着又去了其他地方,甚至还询问了孔家的佃户,结果依旧如此,孔胤植造化乡里,风评很好。
难道是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或许人家孔胤植虽说是墙头草,但也的确品德不坏?
朱由校走到了孔衍生公府府门前,的确也看见孔家人在那里很是恭敬地与众乡邻分粮食,这让他更加难以置信。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御舟上的密议
朱由校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这位在山0东地界最大的乡绅孔衍生公居然如此得民心。
再加上这位孔衍圣公士林中的地位,朱由校似乎已经感受到此次在山0东实施官绅一体纳粮的关键,如果这位孔衍圣公带头支持的话,一定会事半功倍,但若是不支持的话,那自己要想搬走这块挡路的顽石得要费不少力。
朱由校回到了自己的御舟上的时候,孙承宗、马士英、袁可立也已经到达了他这里。
除了孙承宗以外,朱由校对马士英和袁可立还是第一次见面,这两个在明末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此时此刻却也和普通人一样朝朱由校行礼后也有些局促不安。
“三位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辛苦了,王承恩,给他们赐座!”
朱由校说后就朝吴进递了个眼色,吴进会意,走过来朝一得力心腹耳语几句后,那东厂番子也就出了船舱低声喝道:“注意警戒,十步之内若有人擅闯,格杀勿论!”
而这里,朱由校又让李明睿和王承恩自寻个座位,君臣六人围座在周围开始了密谈。
“你们也知道朕在这里会见你们的目的了吧,京城里人多嘴杂,唯独趁此南巡时,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这接下来的事,在此之前也和你们通过气了,你们现在可以先谈谈自己的想法。”
朱由校说着就端起一杯滚热的茶吹了吹沸气:“老师,你先来吧,开个好头。”
孙承宗在西北吹了数月的风沙,皮肤变得有些蜡黄,再加上一身青衫布衣,看上去倒也像个老农。
此时,只见他起身朝朱由校拱了拱手就将一卷簿册递给了王承恩:
“陛下,秦地不比江浙湖广,有功名的乡绅显宦不多,良田多集中于富农与耆老大户手中;
而这卷簿册是老臣这些日子根据往年鱼鳞册和黄册再加上实地考察得出的关于若按田亩征税和按人丁征税的朝廷收入记录;
万历年间因张江陵主政内阁,曾实行过一段时间,微臣也将当年的赋税与之前的嘉靖隆庆年间和之后的万历三十五年到天启七年的记录做了对比;
发现:如果按照摊丁入亩征税,朝廷赋税可比万历以来最高记录增加三倍以上,而贫苦百姓得免税者也能达到秦地总人丁之五成。”
到底是能臣干吏,做事做的细致入微,朱由校不禁内心肯定了这孙承宗几句,又问道:“关中虽贫困,但富得流油的大户也不少,且很多和边军或者在朝中也有关系,你要担的干系也不少,到时候若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提出。”
“是!”
孙承宗应了一声,这里,袁可立也站了起来。
袁可立看上去虽是满头银发,但腰杆却是站的笔直,从其虎口的老茧也能看得出他握过刀,上过战场,明显不是一位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官。
“臣这里倒也与其他地方不同,微臣对山0东地界的士绅也做了调查,发现因山0东喜功名且又是孔孟之乡,素来中第者也不少,因而田地大多集中在这些士绅们手中,尤其以孔、林、贺、孟四家为最;
其中,又以孔衍圣公府所占田亩最大,但因历朝历代都对其优待,不征徭役赋税,所以其投献者也多,如今山0东之境虽也算富庶之地,但朝廷可收赋税却不及云贵川等西南省份。”
朱由校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山东乃大运河之中段,水系发达,但的确所收赋税不及相对贫困的省份,尤其是在晚明以来更为严重,袁可立所说不无道理,而且也看得出来,只要搞定了孔家,其他的便也就容易得多。
这时候,朱由校又看向了马士英,马士英脸皮倒有些白净,虽说也快四十年纪,但却看上去不过三十岁,颌下胡须很短,笑起来时,满口白牙一露,就跟戏台上的奸臣相一个样,看上去似乎奸诈得很。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是这么个看上去奸诈无比的官员却在大批所谓的正直人士投降鞑子时,他却选择了以身殉国,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不择手段又贪污成性的大奸臣为何还会做出如此举动,毕竟很多清流之臣都没有这样做啊。
也许,这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马士英或许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对不是东林党那么不堪。
从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只怕这些投靠满清鞑子的东林党们在记录这个害得自己东林党这边一番心血付诸流水的劲敌时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好话,极尽贬低之能事,最好骂的后世的人几乎一听见马士英就知道他是个奸臣。
“臣在凤阳也对各处巡检司和关口过境商队货物和州府县城各类行当做了估计,其中光从我凤阳过境的货物每月就不低于一千万两,而在各类州府县城的客栈、茶楼酒肆、布粮油药等各类店铺经营的银钱即便是最差的县也不少于百万,若果真如在凤阳征收商税,设置关卡厘金,每年可为国库增收当在千万两以上。”
马士英说完后,倒让孙承宗和袁可立二人倒吸一口凉气,且不由得看向了这马士英。
不只是这两人,就连此时的内阁大学士李明睿也有些觉得这马士英是在吹牛,光是在凤阳收商税设厘金就能创收千万两以上,直接堪比国库收入,那要是在全国都增加商税征收额度且在各省通衢之地设置关卡,那为难大明几十年的财政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倒是朱由校本人却是古井无波,对于这个古老帝国所蓄积的民间财富,他自然清楚得很,甚至在他看来,这马士英其实是做了保守估计的。
凤阳不只是南北货物贸易的中转地,同时也是东西货物的中转地,其经济规模不应该只是每月千万的规模,在这个大宗贸易动辄千万两的时代,谁也说不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老百姓和朝廷的手中流向扮演着商人角色的士绅腰包里。
“看样子,你们都是信心十足嘛,不过朕也得给你们说清楚,此次试点改革,虽然前景很好,但所遇到的阻力也很大,你们得做好准备,不过朕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朕还在位一日,就能让你们善始善终,若朕一朝一日不在,也会留下遗诏保你们和你们家族无忧。”
朱由校的话让这三位封疆大吏很是感动,三人也忙请朱由校放心,从他们决定做改革的先锋军开始,他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如今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和身前身后名,只是按临地方多年,目睹无数百姓惨状后油然而生的一种使命感。
除此之外,如今已有宫中女人为陛下怀上了龙种,这无疑让他们的信念更加坚定,以陛下之春秋,若无子嗣之忧,何愁大明不能重振国力。
第一百八十九章 突然的发现
朱由校自然不仅仅利用这三位封疆大吏的一腔热枕去进行改革,在允诺自己会一直站在他们背后以外,朱由校也允诺,日后所增收赋税之一成可归于地方自主,这样一来也算是对他们一个变相的福利,一旦有了自己的小金库,自然也能好给自己增进些收入。
尤其是马士英,他之所以大力支持朱由校要在凤阳增收商税,以及开启厘金制度,本来就要给自己增加小金库的意思,要不然他也不会故意说低凤阳地区每月实际流通的货物总价值,为的就是他日好截留一部分商税银子留作己用。
现在陛下亲自允诺所增加的税银,地方可留有一定额度,这无疑就变相承认了让他们地方建立小金库的意思。
孙承宗和袁可立虽然没有马士英那么多小心思,但二人也不得不承认让地方有一定的财政自主权的确在处理紧急政务上方便得多,总不能一遇天灾人祸就只能指望朝廷拨银子。
除了表态全力支持三人以及给予二人一定军政自主权以外,朱由校还让东厂也专门派得力的心腹进驻陕0西、凤阳、山东三地的督抚衙门。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三人安全,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既得利益者会不会铤而走险又搞什么刺杀以此恐吓想有所建树的官员;另一方面也是充当自己的耳目,毕竟这三位督抚日后权柄都比其他督抚大,自己作为皇帝也得有所防范。
孙承宗和马士英在面见朱由校没多久就不得不立即赶回去开始着实改革,而袁可立则没急着走,他现在刚刚被任命为山0东巡抚,除了承担着在山东实行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以外,自然也得陪着朱由校视察山0东民情。
“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件案子只怕也得麻烦你这个巡抚老爷亲自办理了,据他说,州府衙门的官员们都不搭理他”,朱由校说着就命王承恩去将那叫孔志奇的老人喊来。
袁可立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案子,竟然劳动陛下亲自过问,一时也不敢轻视,听陛下口气说是因为州府衙门都不接的案子,就更加笃定这案子定然不小。
这时候,老人孔志奇走了过来,见皇上朱由校和一个穿着红袍官服的官老爷就要下跪,但被朱由校立即拦住了,并让孔志奇将他女儿失踪的事告诉给袁可立,并道:“老人家你放心的说吧,这位可是你们山0东地面上最大的父母官,他不会不管你的事的。”
孔志奇听后便也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女儿何时去孔衍圣公府做短工何时失踪以及自己去了县衙和州府衙门,甚至也去了分守道衙门都没有官老爷肯为自己做主的事说了。
袁可立倒也没想到原来陛下亲自过问的只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人口失踪案,因而他也没觉得有多大难度,在户籍管理制度甚严的大明,即便是在晚明体制崩坏的时候,一个没有路引的弱女子是不可能走多远的,除非发生了意外。
不过,既然陛下过问了,他也不能不重视,便向朱由校保证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回去后一定着按察使和曲0阜知县全力侦办此案,为这位老人家寻找到他女儿的下落。”
“甚好”,朱由校点头说了一句后,这边吴进也走了来,禀道:“陛下,袁崇焕已经装殓好,不知如何处理,是就地掩埋,还是着人运回其家乡。”
“此等悖逆之徒何必落叶归根,我们反正也快到济0南城了,就把他葬在这济0南城外的码头边,让南来北往的人都看看此人的下场,以警世人!”
朱由校这样一说,吴进也只好照办,而袁可立也不好说什么,毛文龙是他一手提拔的将才,而如今陛下是因毛文龙杀袁崇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求情还是该支持陛下这样做,既然无法抉择也就干脆保持沉默。
在吴进着人寻找乱坟岗埋葬袁崇焕时,朱由校的御舟也已经到了济0城的地界。
此时的济南城外,已有无数官员和乡绅耆老恭候在城外,其中有一肥头大耳的人身穿蟒袍,且头戴公爵雉尾冠的孔衍圣公孔胤植却是分外引人注意。
朱由校在山0东巡抚袁可立陪同下先下了船,紧随而来的自然是内阁大学士李明睿和司礼监掌印王承恩以及禁卫军各营指挥使和各营官兵。
这些官绅们便忙山呼万岁的朝朱由校行起礼来,朱由校受了他们的礼后,就径直朝垫了黄土红毯上走来,这时候山0东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官员都走了来,连带都指挥的武官也跟了来。
不过,朱由校却是有些恼怒地问道:“不是已经着令过你们地方官员不必管朕南巡之事,为何还要如此浪费人力财力为朕修整这御道?”
这时候,山东布政使顾庭焯忙回道:“回陛下,这些非臣等所做,实乃孔衍圣公一片敬畏陛下之心,特捐银二十万所建,这沿途礼炮和唱念做打也都是如此。”
朱由校噢了一声,就朝一旁的孔胤植笑了笑,说道:“倒也多谢衍圣公了。”
孔胤植一脸谄媚地朝朱由校笑了起来:“这是做臣子的应该做的,陛下您乃君王,为臣者奉孝敬以全忠于陛下之义,实乃理所应当,陛下如此说倒真的是折煞微臣了。”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个孔胤植一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日子倒真的让人很难去恨他。
不过,朱由校在没有摸清楚孔府对于官绅一体纳粮的反应之前,他也还没有抉择到底该不该动这孔胤植。
孔胤植也不知道当今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既然当今陛下来了,他就得好好巴结巴结陛下,至少不能因此得罪陛下。
比如城中流民和乞丐,孔胤植还亲自主持人去施舍粥棚以解救这些最底层的百姓,而朱由校在进入济0城后也看到了这一幕幕也不由得朝孔胤植夸奖起来:“孔衍圣公造福乡里,倒也是功不可没。”
“微臣所做之事哪及陛下所做之万一,不过是竭尽全力,帮衬一下乡邻而已”。
孔胤植笑了笑说道。
没多久,就在朱由校背后突然传来紧急的马蹄声,愕然就见吴进迅疾如风地来到了朱由校身边,附耳道:“陛下,我等在挖坑埋葬袁崇焕时,意外发现一具女尸,其音容笑貌与那姓孔老头所描绘的他女儿的特征有些相似,都是眉心有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