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怀好意与严惩不贷
铁佛寺外,多铎见皇太极迟迟不出来,着急的是抓耳挠腮,时不时地往庙门里瞅上半天,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而多尔衮和莽古尔泰则是相对而立地站在门外,两人都是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大哥,你说大汗他会不会被朱由校那小子给杀了!”多铎这时候忍不住问了多尔衮一句,素来头脑简单的多铎对皇太极反而更加忠诚。
多尔衮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多铎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莽古尔泰这时却是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问向多尔滚:“多尔衮,你说,大汗是被朱由校杀了好呢还是不杀了好呢?”
多尔衮冷冷看了这莽古尔泰一眼:“大贝勒什么意思,这还用问吗,若朱由校那小儿敢对我后金大汗有半点不敬,我多尔衮必立即带我的正白旗冲杀过来,为大汗报仇!”
“本贝勒也是随口一问,你着什么急”,莽古尔泰冷哼一声,就没再多言。
而这时,庙门突然大开,三人立即就转过身来,且手很敏捷地放在刀鞘位置,如果不是自家大汗而是大批明军出来,三人也好迅速应对。
当让三人没想到的是,出来的只有人,且是锦衣卫千户兼禁卫军执法官汤复生。
“怎么是个锦衣卫,我们家大汗呢,你们把我们大汗怎么了?”多铎忙问了一声。
汤复生背着手,笔直地站在三人面前,也不看这三人,而是傲慢的看着外面,说道:“三位将军不必着急,你们的大汗现在正与陛下相谈甚欢呢,另外,这是你们家大汗要给予阿敏的一封书信,你们谁替你们家大汗送一趟。”
汤复生说着就把信拿了出来,多尔衮先夺了过来,拆开看了看:“是大汗写的没错,是他的字迹和印章,多铎,你跑一趟吧。”
多尔衮将信递给多铎后,就站到了汤复生面前,双手抱拳:“这位锦衣老爷请了,不知我家大汗什么时候出来?”
“你们大汗这几日是不会出来的,他和陛下还有不少的话说呢,这是你们大汗的手令,关于接下来的安排,你们自己看看吧。”
汤复生说后就转身回去了,同时庙门也再次关闭起来。
而这里,多尔衮在匆匆忙忙展开手令看了一遍后就失声讶然道:“大汗被朱由校给扣留了!”
“什么!他朱由校还真敢对我们大汗动手不成,他这是要不和谈的意思吗?”
莽古尔泰说了一句就要急着去敲门,但却被多尔衮拉回来:“大贝勒先别急,大汗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汗的正黄镶黄两旗此时都在这一带呢,他朱由校若是要轻举妄动,至少这两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莽古尔泰自然明白这多尔衮名义上是在说朱由校其实是在暗中提醒自己不要有什么非分的想法,皇太极即便是被朱由校杀了,也轮不到他来继承汗位。
莽古尔泰讪笑了笑:“那是,那是,他朱由校敢!他要是不肯放过大汗,我莽古尔泰第一个不饶他!”
“大贝勒有这份心就好,我们回去吧,一切按大汗的旨令行事”,多尔衮说着就上了马,摔鞭而走。
……
阿敏是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之子,无论是克沈阳还是征朝鲜以及最近的屠丰润与玉田两县,此人的双手都沾满了汉人的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夫。
直到现在,这家伙虽然被卢象升挡在通州城外,他也每日都会派出游骑去四处掠夺流民以供自己砍杀。
嗜杀的阿敏以此为乐,甚至以此为瘾。
因皇太极的诏令,他来了铁佛寺,他没想到自己八旗会沦落到要跟明廷求和,作为一个向来视作汉人若草芥的屠夫,很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现在很想杀人,一看见庙门打开,这阿敏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要将庙门处明军砍死几个再说。
结果,他刚一踏进庙门,就是一包事先准备好的石灰落了下来,顿时他眼睛和鼻口等若火在烧一般。
阿敏气得是嗷嗷大叫,禁卫军的官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按照事先的安排,在往阿敏头上洒了石灰后,就直接用网间阿敏套住了。
然后是十多人一勒紧绳子,将被网住的阿敏绑缚起来。
这阿敏即便有举鼎的力气也动弹不了,除了继续眨着眼想睁开看看是谁害他以外,他连站都站不稳。
十多个人将阿敏抬起来送到了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也懒得理这阿敏,直接吩咐人将这阿敏绑在龙辇后面拉着,然后回京时直接拉着他在京畿之地接受所有京畿百姓的痛骂,最后到京城直接被凌迟处死,处死之后,其肉还得分给丰润玉田两城百姓,以彰显大明之威。
阿敏很痛苦的被拉在了龙辇后面,且由于双脚和手都已上铐,因而也没办法走快,龙辇每一加速,这阿敏就被挡住滑雪板在地上拖了起来。
产生的摩擦力直接让阿敏掉了一层皮,很是痛苦,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皇太极为让自己来这里见他,结果自己一来,自己一直没有见到他,反而被明军折磨成这样。
其实,阿敏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皇太极已经带着他的八旗主力往关外而去,也就是说,他阿敏已经成了牺牲品。
不过,朱由校可没心思去同情这个屠夫,无论这阿敏如何骁勇,他必须得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代善之死
皇太极是被禁卫军的骑兵营和辎重营的官兵押回他的大营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被送回去的。
反正,朱由校已命令覃博桐为对鞑子所掠财物和粮食接收的临时总指挥,因而在阿敏被抓,皇太极被放回去后,覃博桐等也就跟着皇太极去了他的八旗大营。
八旗鞑子们一看见是他们昔日对战的明军来了,忙一个个上了战马,拉开强弓,准备应战。
禁卫军的官兵们也忙严阵以待,不甘示弱地举起枪或拔出马刀,准备迎敌。
倒是覃博桐很是淡然地怒喝一声:“慌什么,别忘了,我们今个儿是来收买路费的,不是来跟这群胡虏拼杀的!”
“是!”
两营官兵都退后了半步,而覃博桐反而走上前来,来到皇太极面前,质问道:“黄台吉,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陛下的要求,眼前你的这些人貌似不太欢迎我们,你得说说话吧。”
皇太极怒哼一声,他现在恨不得将这个朱由校身边的走狗直接乱刀砍死,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也只得强压住怒火:
“都下马,听本汗命令,除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和武器以外,所有身外之物全部集中到这里来,交给这些明军!”
皇太极这一道命令,让所有的八旗鞑子都瞪大了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进关跟着皇太极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打家劫舍而得的这些金银珠宝和粮食布匹吗,如今却要全部还给明军。
没人能接受到了皇太极的这个决定!
“大汗!凭什么我们自己抢来的财帛要给他们?”
“对呀,大汗,我们八旗勇士怎么能屈居于这些明狗的威胁下,像是他们的奴才一样,大汗,只要你一声令下,奴才现在就带人去屠宰了这群明狗!”
“大汗,这是我们的东西,不能给这些明狗,我们和他们言和已经是对他们天的恩赐!”
八旗的各个旗主甚至是牛录章京等都表示不满,一些怀揣“致富”梦想且第一次出战的披甲兵们更是不愿意,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把财物献出来。
但皇太极不这么想啊,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大汗之位,为了能在以后的将来积蓄力量找朱由校报仇,他现在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正黄旗,镶黄旗各牛录章京听令,把你们的财物全部拿出来,交给明军!”
皇太极一声顿喝,他直接统率的两旗八旗兵们只得把财物拿了出来,皇太极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他们不能不从。
看着镶黄旗和正黄旗两旗都乖乖的拉着大车来到了覃博桐等明军面前,多尔衮也让自己的正白旗交了财物给明军。
而多铎此时则气得是胸脯起伏剧烈,两眼直直的瞪着覃博桐,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不得不乖乖的把所掠财物交给眼前这些明狗,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不得不听从,看见自己的兄长多尔衮都做了,他的镶白旗也只得把财物交到了明军面前。
莽古尔泰见此却是冷笑了笑,也强制命令自己所领旗的八旗兵把财物交给明军。
代善则直接瞪了皇太极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这皇太极还是大汗,且现在威望最高,他真恨不得活吞了皇太极。
覃博桐很高兴,看着这些一个个脑袋后长着一根小尾巴的鞑子们气鼓鼓的把财物交到自己面前,那感觉比看见丽春院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还要兴奋。
随行的文书刘宾和几个临时征调的地方衙门的官吏开始拨动着算盘现场清点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晌,刘宾才拿着账簿过来交到覃博桐手里来:“清点完毕,初步估计总价在三百万两左右。”
覃博桐没有接过账簿,而是冷声喝问道:“骑兵营何在。”
鳌拜见覃博桐那神气的样子就很想揍这家伙,但现在陛下让他作了临时的总指挥,他也只得听从,打马出来道:“骑兵营指挥使鳌拜在!”
“本官总觉得这些鞑子的营帐里还有许多财物没有交出来,所以你进去搜一搜!”
覃博桐说着就笑问着皇太极:“世袭建州卫指挥使爱新觉罗.黄台吉,你应该没意见吧,毕竟按照你和陛下的约定,是交还所有的财物!”
“你!”皇太极喝了一声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咬牙道:“让开道来,让他们去搜!”
鳌拜等骑兵营进了这八旗各营的营帐又搜刮了将近十万的财物后,覃博桐才带着禁卫军骑兵营和辎重营两营押着价值白银三百多万两的财物离开了八旗鞑子们暂驻的营地。
而满脸委屈的皇太极和他的八旗兵们也没来追赶,一个个满含悲戚之感的目送了随他们远去的财物后就悻悻然地打马往北而去。
对于后金的八旗兵来说,这是一次糟糕的“入关旅游”,不但是折了兵还赔了钱,如今落得个狼狈回家。
由于朱由校要求皇太极出关时毋得劫掠扰民,且在此之前,朱由校已命令负责蓟州防务黄得功在给皇太极指定的出关路上实行坚壁清野,他皇太极即便是想抢也找不到人抢。
从蓟州到喜峰口,皇太极连续两天没有吃饭,水资源更是限量分配,最后还不得不杀马充饥,才勉勉强强的坚持下去。
“朱由校!”
一出关后,皇太极才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怒吼,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要吃人一般。
八旗兵里,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但没有人像皇太极这样又是哭又是怒又是笑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屈辱。
莽古尔泰更是大开脑洞,向代善耳语道:“你有没有发现,大汗自从与明廷的皇帝朱由校见过一面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被朱由校给那个了。”
“朱由校把大汗怎么了?”代善不解地问道。
“你没玩过男童吗,老子当初可是亲眼看见那把范文程那小儿子抓走了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估摸着朱由校也是逼着我们家大汗做那事了,不,应该是我们家大汗后面被朱由校的龙根给破了!”
莽古尔泰这么一说,代善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且还指着皇太极大笑。
而皇太极此时则恶狠狠的看着嘲笑自己的代善,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顿时就爆发出来,喝命道:“来人,将代善给本汗拿下!”
代善被两巴图鲁直接从马上拽了下来,还没等代善趴好在地上,代善自己也没明白怎么回事,皇太极就直接拔刀在代善身上乱砍起来,一刀下去就飙起一股血。
代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他的大汗给乱刀砍死。
而始作俑者莽古尔泰只是暗自退到了一边,不敢再看皇太极一眼。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地方官迎驾
朱由校在铁佛寺待了将近半月后才开始回京,但直到现在,他要着令各路援军回撤时,也有好几路援军还未达到指定位置,如德州的刘泽清,运城的刘良佐等。
朱由校知道这些人在后世都是些什么货色,自己是不可能指望这些人能谨遵自己的命令,快马急进,来奋勇杀胡的。
这自然也是朱由校答应接受皇太极议和的原因。
而且,这些援军除了怕死,军纪也败坏的很,从各地援军上报的此次围攻中杀鞑子的数量统计来看,这些援军所杀鞑子数量却高达五千多。
覃博桐接收八旗鞑子所掠财物时带回的消息是八旗鞑子披甲兵现在还在四千人以上,而这次鞑子入关所带披甲兵总共不过才五六千人。
禁卫军歼灭一千多,如今各地援军歼灭五千多,那鞑子为何还有四千人以上的披甲兵?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些五千多由各地援军所杀的真鞑子大半都不是真正的鞑子,而是这些援军为了讨要赏银拿百姓凑的数。
朱由校能够想象的出来,这一次与鞑子作战,再让百姓增加多少对鞑子仇恨的同时,也增加了多少对大明的失望。
这些人是在败坏自己的统治根基呀,朱由校一想到此,就恨不得将这些完全没有纪律性的武官们给就地正法。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朱由校要回去重整军队的想法,等以后禁卫军到了一定规模,他不介意杀几个总兵官们来震慑一下这些肆无忌惮,枉顾自己早已说过毋得扰民之旨意的军阀们。
“陛下,你看这赏银是发还是不发?”刘宾见朱由校脸色不是太好,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这些杀良冒功的兵匪,还想要赏银,朕没有要他们的命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了!知道朕从鞑子那里得了一笔钱,就都积极的来要银子来了吗,当初围攻鞑子的时候咋没这么积极,你和汤复生带一队锦衣卫去各营援军处严加勘查,这些人到底杀了几个鞑子!”
朱由校说着就将册子丢在了桌上,掀开龙辇的轿子往背后一看,却见全身褴褛不堪的阿敏此时正如长江上的纤夫一样佝偻着背,赤着脚,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着,脸上已满是泥垢,脑后的金钱鼠尾更是被血痂凝固成了一根天线,看上去有些像后世的天线宝宝。
而这时候,驾驭龙辇的宪兵突然加快了龙辇的速度,这阿敏一不注意直接摔倒在地,还没等他站起来,车辇就将他直接拖拽向前。
这对阿敏来说也许是很残忍,但对于那些被阿敏残忍屠杀的大明百姓而言,却相对有限仁慈了。
要不然,路边的那些因为陛下拉着个鞑子回京而自动前来看的百姓们也不会面露兴奋之色,甚至有小孩直接捡起石头趁着官兵不注意时朝这鞑子身上砸。
小孩的眼里只要坏人和好人,而现在明显这阿敏成了坏人,而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和自己的禁卫军官兵。
这让朱由校很欣慰,说明民心还未尽失,但为了不让阿敏被这些流民百姓砸死,他还是让官兵们将阿敏装进了站笼里。
从与鞑子鏖战,再到面见皇太极,朱由校离开京城已有数月,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虽然足迹也只是局限在京畿,但这至少是他第一次打破文官统治给他带来的藩篱,这是以前不敢想象的效果,如果换做在以前,只怕自己刚出了永定门,就有什么内阁和六部九卿等跪在城外阻拦了。
这无疑是自己皇权得到提升的直接表现,朱由校有信心日后让自己的皇权进一步提升,至少能像后世那个被无数满遗包衣奴怀念的大青果的酋长们一样,能来个下江南,去热河避暑。
说实在的,朱由校很羡慕这些酋长们,特别是那个叫乾隆的,简直就是最幸福的皇帝,当然他带来的代价自然是华夏民族几百年的沉沦。
直到现在,还有着这家伙阉割汉文化和打压汉人气节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中最遭殃的就是一些名胜古迹,留下了此人的“到此一游”。
就在朱由校思考着如何让大明实现真正的国富民强,然后自己这个皇帝好可以享受富贵人生时,外面却是传来了锣鼓喧天的声音。
朱由校走前来一看,却是一身穿绯袍的明朝官员领着一干官员乡绅跪在城门外,而两边则是一干舞着狮子敲着锣的百姓。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百姓只是跪在路边,不过朱由校仔细一看,却发现这百姓脸色都很好,虽是布衣在身,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却都是夹了棉袄。
甚至少有打补丁的,这些百姓的手指也少有黢黑或者长有老茧的,其脸色也没多少风霜之色。
而直达城门的干道上也铺了黄土,垫上了红毯,朱由校不禁暗想,难怪进入了顺天府地界后,龙辇突然平稳了不少。
很好,现在这些文官知道逢迎自己了,虽然表面上朱由校要做出一副明君的样子来,板着脸很痛恨这种虚伪官员的样子,但内心里却也有些得意,至少,现在的地方官不像是当年正德帝出关时遇见的那位守城御史那样,不但不迎驾还拒绝给皇帝开门。
朱由校的銮仪停了下来,他自己也踩在一随侍小宦官的背上下了车,而汤复生也带着宪兵们站在干道两边,且转身面对着,一手握住绣春刀,一手把着绣春刀刀鞘,整齐一致,威严陡生。
禁卫军的官兵也停了下来,常延龄喊了一声立正,就是齐刷刷的脚后跟撞击声,其阵势也甚是吓人。
“臣前都察院右都御史署顺天府尹李春茂,大兴县令卓文德,见过我大明皇帝陛下!”
眼前这绯袍官员走上前来,躬身朝朱由校行了一礼,朱由校只是微微一招手:“起身吧,让这些百姓们也起来吧。”
李春茂是天启七年的顺天府尹,但在朱由校大病痊愈后针对东林党的镇压中,这个是李成梁体系的官员也被自己罢职还乡。
原因无他,他不想让这些辽东的官员做自己这天下第一知府。
既然已经是被罢了职,朱由校也没打算理这个大乡绅,而是冷声问着一旁的大兴县令卓文德:“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要债
大兴县县令卓文德见朱由校拉着一张脸,也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忙笑着解释道:
“回禀陛下,这都是大兴县的士民百姓们的情谊,并非下官所做,因陛下您亲率王师赶走了鞑子,所以大家都对您感恩不尽呢。”
朱由校听后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径直进了城,这些官僚乡绅们忙跟了进来。
很干净很整齐的街道,房屋虽几处有烧毁的痕迹,但却大都完整,但整个县城却见不到什么人,一些临街而对的店铺都未开门。
混入城的乞丐和流民更是一个都没有,朱由校不禁笑道:“卓县令,你这大兴县治理的不错嘛,虽是满城萧索,却无一个乞丐,一个流民。”
“承蒙陛下谬赞,下官本是个愚钝不通之人,幸好有李府尹和一干城中乡绅百姓们配合,才有了这大兴县的今天。”
听卓文德这么说,朱由校故作讶然的噢了一声,并转身朝这李春茂笑了笑。
地方官治理地方靠着地方乡绅本是屡见不鲜之事,但朱由校并不喜欢的自己亲民官都成了这些地方乡绅争夺私人利益的代理人,所以当卓文德回答全靠大兴县的乡绅支持时,他就已有些不悦,不过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大兴县县令卓文德先带着朱由校去了县衙,一时坐定,李茂春这个曾官居二品的大乡绅就站了起来:“陛下武德功高,荡平胡虏,实乃百姓之福,大明江山社稷之幸,且陛下您又爱民如子,如今既然鞑子已走,还请陛下归还民财于民,使百姓得以苟活,天下得以归顺。”
朱由校听这李茂春一开口就跟自己拍了一通马屁也很是受用,但他没想到这李茂春说着说着其意思就突然急转直下,说是要让自己归还民财,实际上不过是因为鞑子抢了他这个大地主的财产来找自己索要而已。
其他陪同着进了县衙的乡绅官宦们见李茂春先找陛下要求归还自己被鞑子所夺之财务来,也都起身朝朱由校行了一礼,纷纷谏言朱由校将鞑子从他们这里抢走的归还。
朱由校之前还没想到这些人会找自己要债来,不由得笑道:“诸位之资财皆为鞑子所劫,为何找朕要,有本事现在出关找鞑子要去。”
“陛下说笑了,这京畿一带的百姓都知道了,陛下您已经替我们从鞑子手里收了回来,也正因为此,我等才来找陛下讨要,请陛下赐还,毋占民利!”
李茂春说着就起身就又朝朱由校行了一礼,而其他乡绅也跟着站了起来:“请陛下赐还。”
朱由校冷眼看着这些表面上恭顺实则却是咄咄逼人的乡绅们没有说话,将手中茶杯一放,就朝刘宾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众乡绅都看着朱由校在刘宾身边耳语,自然也不知道朱由校说什么,一个个心里还期盼着皇帝陛下会因为他们的联名请命而将鞑子所劫的财物归还,要知道那些被鞑子抄走的金银珠宝可是他们为官多年的积累啊。
“是!”刘宾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李茂春等循着刘宾的身影往外看了看,都想着陛下是不是派他去调财物过来。
人总是下意识的往好的方面想,再加上大明数百年对士大夫私人财产上的优容宽待也让他们跟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东林党的下场以及闹事举子的下场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一群不懂事的书呆子咎由自取而已,而他们既不参与党锢之祸,也不在意谁是皇帝,他们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财产而已。
更何况,此时的皇帝陛下朱由校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
朱由校的确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枪杆子,又何必跟这些自私的既得利益者白费口舌。
朱由校只是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才问着大兴县县令卓文德:“卓文德,据朕所知,鞑子掠京畿时,阿敏部也曾攻过你大兴县,而且你大兴县城还是主动开了城门,且主动请降于鞑子,也正因为此,阿敏部才只是劫了财而未杀人,可有此事?”
卓文德一听朱由校这样说还道朱由校是治自己守城不力之罪,吓得忙跪在了地上:“陛下容禀,微臣当时是在城外,并不知晓鞑子来了大兴县,开城是县丞杨正英所为,卢侍郎已将其正法。”
李茂春等乡绅见朱由校突然问其卓文德此事,就忙也给自己的父母官辩解起来,也都证明说卓文德当时确实未在城中。
朱由校将茶杯重重一放,声色俱厉道:“朕知道你当时没在城中,开城纳降非你罪过,要不然也不会留着你脑袋一直在今日,但朕且问你,你出城做何事去了,太祖曾有遗训,亲民官不得不出城扰民,你最好给朕从实招来,不要逼朕将你做的龌龊事当着这满城士绅的面揭露出来!”
“微臣,微臣冤枉啊!”
卓文德可不敢说自己出城是因为李茂春请自己去他的庄园小聚且风流了一晚才导致耽搁了回城的时候,便只是鬼哭狼嚎起来。
俄然,汤复生就带着一队宪兵走进了院中,且都拔出绣春刀围在了外面。
而与此同时,刘宾则带着一老仆人走了进来:“陛下,李府的老管家带到了。”
李茂春惊愕不已地站了起来,他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将他府里的老管家带来,他看了看这老管家又看了看朱由校:“陛下,这,这是。”
朱由校没搭理这李茂春,对于这些大乡绅,锦衣卫早已对他们进行了秘密监视,尤其是这些京畿之地的乡绅。
毕竟,这些乡绅在地方握有很大的实权,很多时候鞑子之所以能轻易的劫掠城池,给这些大乡绅事先勾结不无关系。
当然,他们勾结的目的也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一分三亩地,也不真的是要去当鞑子的顺民,但有时候鞑子会不遵守约定,劫掠了他们的财物,他们也只能自吃哑巴亏。
朱由校知道人在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以做出无节操的事,所以也没打算过于计较。
但如今这些人既然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朝自己要起债来,朱由校也没打算再对他们客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全部砍了
每一处县城都有锦衣卫系统的眼线潜伏于此,并随时可以为朱由校提供最新的消息。
而巧合的是,在大兴县城的潜伏者就是这位老管家,朱由校不知道这老管家叫什么,甚至他现在也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但对于鞑子来大兴县时的一切情况都是这位老管家暗自告诉给自己的,可以这么说,这位老管家就是朱由校在大兴县的一双眼睛。
朱由校看向了这位老管家,问道:“说说吧,你们家老爷到底是如何跟鞑子联络的,如何秘密处死即将被审的县丞老爷的。”
“是!”老管家正要说话,李茂春就突然站起来,暴喝一声:“住口!”
呲的一声,汤复生拔出刀来架在了李茂春的脖子上:“李老爷,陛下面前,请不要大声喧哗,站好!”
李茂春额头不禁浸出汗水,恶狠狠的瞪着那老管家,气得直跺脚,但却无可奈何。
而这老管家则很是淡然的回答道:
“老爷在关口有自己的生意,时常也会用铁器粮食从鞑子手里倒卖一些貂皮人参之类的,日子久了也就认识了满洲的大贝勒阿敏家的包衣何宽。
这次阿敏来大兴县城,也是小的按照老爷吩咐先联络上阿敏,约定如若我们开城投降,阿敏就不屠城且所劫之财与我们李家以及相交甚好的几家平分。
所以,我们几家才设计骗了县令出城,让愿意开城迎接鞑子的县丞牵头做此事。”
“可谁也没想到,鞑子没能从别的地方劫掠到财物,而且眼见陛下您击退了鞑子,鞑子也急于出关,再加上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大兴,就狠命搜刮起来,我们李家和其他几家乡绅除了城外的几处庄园幸免于外,城中的产业也都被抢光,如今得知陛下您从鞑子处收回了所有的财物,便想着陛下您能够赐还给我们。”
老管家说完,这李茂春就气得嘴唇哆嗦个不停,他也没想到自己最为依赖的这管家居然会出卖自己。
而朱由校这时候也看向了李春茂等乡绅:“勾结鞑子,大开城门,致使大兴城落入贼人之手,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你们还有话可说?”
其余几个乡绅也没想到陛下会知道这些事,一个个忙跪下来磕头求饶命。
“拉下去,全部砍了,其家产全部充公!”
朱由校只丢下这了一句话,宪兵们便将李茂春拉了出去。
李茂春等人或是哭或是嚎或是垂头丧气的没多久就一颗颗人头落地。
而这卓文德也没想到陛下会直接下令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吓得他是一身冷汗,见朱由校看向了自己,忙不停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些都是他们逼我的。”
“朕让你做这一方父母官,是让你为民做主,不是让你为这一群自私自利的乡绅做主的,你自去头上乌纱,撞死在这里吧,留你个全尸!”
朱由校说后就走了出去,看着院外的一地血泊,他也只是将袖子一挥,就离开了县衙。
朱由校就是要告诉大明的任何一个人,谁要是敢再违背了他的半点意思,那他遭受到的将只有自己铁血的镇压。
代善被杀,皇太极回到沈阳的消息此时也传到了朱由校耳中。
朱由校听闻后倒是不禁讶然失笑:“这个劫粮的首恶之一居然让皇太极帮我们杀了!
这下子,代善一死,阿敏又被控制在我们手中,他金国的四大贝勒在此次入关中就失去了两个,这对于皇太极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自然是他可以借机掌控另外两旗,坏事自然是这两旗会因此而军心不稳,尤其是这两人的老奴才们只怕会跟皇太极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过,在朕看来,皇太极如果连这场危机都化解不了的话,也不配做这后金之主了。”
“陛下所言甚是,据锦衣卫从沈阳传回消息说,皇太极在杀了代善后就给代善举行了国葬,还亲自在其灵前叩拜,并断发代首,且当即封了代善之子硕讬做贝勒,不过代善之正红旗却没让硕讬领,而是直接归在了豪格手中,这豪格不过才十九岁,但因他是皇太极的长子,所以由他掌正红旗,没人敢说什么。”
听完汤复生的汇报后,朱由校又命道:“传命给开办《大明日报》的魏忠贤以及京城礼部承办的报刊,着即发表长篇社论去揭露黄台吉意图吞并八旗其他各旗的狼子野心,并为代善鸣不平,一改以前贬斥代善的言论,以代善如何忠于他黄台极却落得个乱刀砍死下场为基本观点去多登载几篇为代善鸣不平的文章来,让天下的读书人看看,鞑子的可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可汗。”
“陛下英明,他日若是将这些言论传到鞑子耳中,无疑可以起到挑破鞑子内部人心之效”,汤复生说着又道:
“另外,陛下,据辽东传回消息说,吴襄部自出关后就招募了十万流民,并均分土地,还要免除三年赋税,看样子,这吴襄是想要暗中积蓄力量。”
听汤复生提到吴襄,朱由校不由得站起身来,问道:“袁崇焕和毛文龙现在情况如何?”
“袁崇焕已控制有上万朝鲜兵,并在朝鲜咸境道内白头山到三水一带建立了营地,随时可以偷袭后金老巢赫图阿拉等地,而毛文龙的东江军控制区现在已经扩展到最东凤凰城、最北牛头寨的位置,无论是吴襄部还是后金都大受其威胁。”
“传命给毛文龙,让他主要负责袭扰吴襄部,遇到百姓就抓,遇到有新栽的秧苗就踏,不能让他吴襄得一日安宁,袁崇焕部则对后金进行袭扰,不必要求他和后金主力决战,但也不能让黄台吉睡好觉,每日多派几股小部队去他后方袭扰;另外,朕允许他们继续扩张发展,钱粮不够可以找朝鲜要,也可以直接去东洋抢。”
朱由校说着就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正行进在前的禁卫军官兵,喃喃自语道:“有朝一日,朕定挥师百万荡平东奴,尽复失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恣意潇洒的魏忠贤
江南,自古就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曾经权倾朝野,现在富甲一方的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魏大公公现在似乎有些乐不思蜀。
在南直隶与浙皖赣乃至京城、湖广蜀地岭南都有自己产业的魏大公公现在除了为皇帝陛下朱由校继续在南方扩大着生意规模和做大慈善家动不动就给某某灾区捐银几万乃至几十万两外,其主要工作还是为当今陛下把控江南的文风与舆论导向。
随着《大明日报》对皇帝陛下朱由校亲率禁卫军击退鞑子事迹的大肆渲染,魏忠贤可算是重重的打了那些嘲讽当今陛下亲战鞑子无疑是不自量力的读书人的脸。
甚至在魏忠贤的授意下,已有人在报纸上发表长篇文章讨论书生掌控军权的不合理性,意在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剥离文官对军权的控制。
同时继续对当今陛下进行吹捧和歌颂,尤其是易被说动的百姓们,魏忠贤每施一次粥就让百姓们感戴陛下一回,每助一个学子就说是陛下惜才。
除此之外,鞑子和关宁军的暴行也被披露了出来,而且魏忠贤还亲自请一些说书先生去乡间,去集镇,给底层的百姓讲鞑子和关宁军阀的暴行。
让他们知道是谁在为他们太平的生活保驾护航,是谁在威胁在他们的生存。
一些保皇党的学子甚至纷纷在报刊上留言要学汉朝班超投笔从戎,参加禁卫军,除鞑子,荡平叛逆之徒。
而一些企图为关宁军辩解或者为自己家在跟鞑子做生意而找托辞的复社学子们也不敢再说陛下穷兵黩武,只是委婉的提出只有遵从王道,内修礼法,教化蛮夷的观点,而不敢再明着反对朱由校,或者明着诋毁朱由校。
要知道,冒起宗之子冒辟疆就是个典型例子,因为其父在京城闹事而被陛下处死,所以冒辟疆对朱由校的怨言甚大,便在一次文社活动中诋毁了朱由校一句,而被几个保皇党知道后直接就抓住暴打一顿,其中一保皇党学子更是质问冒辟疆,当今陛下连修陵的钱都拿出来赈济百姓了,陛下又何来疯狂敛财,收刮民脂民膏一说。
据悉,冒辟疆被打成了残废,但打他的保皇党学子却是安然无恙,原因自然是有魏忠贤的暗中保护。
魏忠贤现在几乎就成了江南士绅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但是因为魏忠贤联合一帮落魄的文人和只认钱的说书人控制了江南的舆论导向,还因为魏忠贤总是跟这些江南士绅对着来。
魏忠贤来江南不到半年,就开办了无数学堂,资助了寒门学子不下千人,其中有三人已经高中进士,有数百人成了秀才,南直隶和浙0江去年的秋闱也有十多名新科举人是因为求了魏忠贤的帮助才得以没有被士绅子弟给冒名顶替。
魏忠贤不但资助出身底层的读书人,还援助被士绅们压榨剥削的普通农民和佃户以及丝织工坊的织工反抗士绅。
有一姓徐的员外因为拖欠织工工钱且联合当地县令打死带头闹事的织工而被魏忠贤给强行动用东厂体系的人马进行抓捕,并请得旨意将那县令也革职拿问。
而那徐员外也因此被落得个杀人偿命的代价。
慈溪有上百矿工因某开矿大户常年拖欠工银而哗变闹事,但那大户有人在朝中当御史,因而此大户便唆使当地府衙推官调动官兵以乱民闹事为由对这上百矿工进行镇压围剿。
谁知此事竟被来魏忠贤得知,魏忠贤动用自己是南京镇守太监的权力悍然抄了那大户的家,解救矿工数百人,而那位大户所依仗的御史老爷因此被罢职。
总之,现在的魏忠贤在江南百姓的心中是和善的,是慈爱的,而一些商人地主出身的士绅们却是更加痛恨,有骂他沽名钓誉也有骂他暗藏祸心的。
但魏忠贤可不在乎这些江南士绅们怎么想,他只是遵从朱由校的指示而已,比如开办各类作坊所请工人给丰厚的工钱,甚至还帮其他作坊的工匠们找这些作坊的老板们讨要工钱,遇见粮食紧缺时绝不囤积居奇,反而亲自帮着官府平抑物价。
也正因为此,导致了江南士绅们的生意越发难做,而他的生意却越来越好做,毕竟谁都知道跟着魏公公干是有更高的工钱拿的。
有官员弹劾魏忠贤在江南搜刮民财,致使民不聊生,甚至直接在报纸上批评,结果往往是石沉大海。
没有陛下谕旨,内阁和六部没人敢动魏忠贤,也正因为此,控制海洋贸易的海盗们也知道魏忠贤的背景硬,也都喜欢与魏忠贤合作。
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魏忠贤的生意越做越大,捐的钱也越来越多,一次钱塘江发生洪灾,户部拿不出钱来,硬是直接让魏忠贤先拿银子垫上。
江南有魏忠贤镇着,关外有毛文龙和袁崇焕时刻骚扰着。
山海关有王在晋守着,再加上个满桂,也可保无碍。
然后,从蓟州、宣化到陇西又有卢象升、孙传庭、孙承宗三人,应该也出现不了士兵哗变的现象,即便有变故,以这三人的能力也能平息下去。
这对于大明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局面,对于朱由校这个皇帝而已,也是一个进行改革的很好机会。
车辚辚,马萧萧,在朱由校和禁卫军即将回到京城时,内阁首辅魏广微、内阁阁臣钱谦益以及顾秉谦和部院大臣等都早已来到了京城外遥遥等候。
随着阉党的全面整改与东林党的铲除,现在的京官虽说不上是个个有房谋杜断之能,但忠诚至少是可以保证的。
紫禁城内,坤宁宫中,已吃斋念佛许久的皇后张嫣在柳如是和姚选侍的陪伴下也整日站在乾清门外痴痴地眺望着紫禁城外面。
从得知陛下在外与鞑子血战的心中不安,再到得知陛下击退鞑子即将还京的喜极而泣,然后到现在整日整夜的闺怨期盼,也着实让张嫣消瘦了不少,
而现在一直待在乾清宫的徐佛也从其他宫娥耳中得知了陛下的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也同张嫣等一样在朱由校没在的日子里郁郁寡欢。
朱由校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成了帝王,在深宫之内会有人对自己牵肠挂肚,几月来的离京生涯让他改变大明的欲望更加强烈。
特别是一看见城门外数百名大臣齐声高呼万岁时,朱由校就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
己巳之变的结局已经改变,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一切也将跟随着改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京
钱谦益自从得知朱由校亲率万来禁卫军就能击退鞑子主力后,就更加笃定了此生为朱由校马首是瞻的信念。
一见朱由校面带从容的从龙辇里出来,他这个内阁大学士竟若脱缰野马般突然就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准备做人肉墩子的随身宦官,并亲自蹲在了地上,拱起老腰杆来:“陛下,请下龙辇。”
迎驾的朝廷大员们见此情景都惊呆了眼,众人没想到这钱阁老如此着急的跑过去竟只是为了干那宫里低等阉宦才干的活!
而一些情商不错的官员也不由得因此顿悟,暗道难怪钱大才子能在半年内就从巡按御史升到礼部尚书,如今更是进了内阁,看来跟脸皮之厚到了一定境界不无关系。
少詹事黄道周则是鄙夷的哼了一声,一手由钱谦益提名为新科进士的史可法也是不由得摇头。
自命清流的官员们自然是瞧不起钱谦益这种无耻行径的,甚至不由得遗憾昔日那位才德满天下的钱牧斋已成了如此趋炎附势之徒。
一些文官的笔记里自然也少不了记录一下“无耻阁老做下马墩子”的故事,甚至在一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也开始大加渲染下,使得钱阁老臭名更加远扬。
不过,朝中却没有一个御史言官因此弹劾钱阁老,原因自然是人家钱阁老拍的是皇帝陛下的马屁,按照孔夫子的话讲,这是事君之忠。
本以为钱阁老过来要行刺陛下的宪兵们都把刀收了回来,挂着锦衣卫千户之职且一向冷酷的汤复生看见这钱阁老谄媚的表情甚至也忍不住笑将起来。
而朱由校也有些愕然,让他踏在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背上下车,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适,便道:“钱阁老起来吧,朕可重得很,小心把你的腰踩断了。”
“不碍事的,陛下,老臣干练着呢”,钱谦益一脸谄媚的笑说道。
朱由校见他如此无节操,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踏在他背上走了起来。
而钱谦益也是咬紧牙,努力保持着腰杆不抖不闪,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暗骂王承恩骗他说陛下只有百来斤,可如今这一试似乎一百五十斤都不止。
堂堂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钱谦益都没要节操且甘当了朱由校的下马石了,在此迎候的其他朝廷大员也不好再拿大,忙跪了下来。
朱由校虽然心里乐意,但表面上却是故意板着一张脸:“诸位皆是朝廷重臣,身份尊贵之人,怎可轻易行跪拜大礼,都起来吧,下不为例,礼虽不可废,但亦不可无气节。”
“陛下说的是,臣等铭记”,钱谦益这时候又抢了内阁首辅魏广微的风头,先接过了话,弄得魏广微心里一阵不爽,但因是陛下凯旋,所以脸上依旧还是挂着笑容。
等到朱由校回到紫禁城时,已经日落时分,而皇后张嫣等依旧站在宫墙下翘首以盼。
看着远处站立着的几个女子,朱由校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就屏退左右,自己一人往内廷走了过来,柳如是忙拉了拉张嫣的裙摆:“娘娘,是陛下!”
张嫣点了点头,这时候,宫娥徐佛也听见了柳如是的声音,忙跑了过来,靠汉白玉柱躲藏着两眼看着广场上那位凯旋而归的陛下。
朱由校抱住了张嫣,摸了摸她那依旧白皙如雪的脸:“你瘦了。”
“陛下,你也瘦了”。
张嫣说着就看见朱由校眉间有处伤痕,便面露怜惜地伸手轻轻摸了摸:“都说刀剑无眼,陛下日后还是别出征了吧,战场厮杀自有将士卖命。”
“就听你的”,朱由校一手环在张嫣细腰上,就忍不住的往下探,惹得张嫣娥眉一瞪,他也只好安分了些。
王承恩已让尚膳监的预备好了丰富的晚宴,待朱由校一来就看见铺了明黄色绸布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道菜样,朱由校也数不清到底是多少,只见荤的有鹅、鸡、鱼、猪、牛、驴、鹌鹑、火熏肉、兔、鹿等肉类,以及一杯目前只有宫廷才有的牛奶,主食还有面,面筋,豆腐,腐衣,木耳,蘑菇等。
“王承恩,朕不是说过,一切从简,五菜一汤就足够了吗?”朱由校指着这满桌自己不可能吃完的饭菜冷声问了王承恩一句。
王承恩忙拱手道:“陛下莫怪,这些都是南0京的魏忠贤孝敬您的,因钱阁老在京城快报上写了一篇陛下每日膳食情况的报告并称赞陛下节俭有太祖遗风的文章而被魏忠贤知道了,魏忠贤就派人托了微臣每日由他魏忠贤个人出一千两承包陛下每日的吃食,说是不能苦了陛下您。”
朱由校听后不由得笑道:“这魏忠贤现在还真是成土财主了呢,朕这个大明皇帝也得靠他接济了,派人传话给他,他有这份心就够了,这笔靡费就免了,他要是钱多花不掉就多去开几个矿,眼下扩军在即,铁矿和煤矿的需求量都得增加,朕可不想日后皇家工程院的宋应星来抱怨没铁炼了。”
王承恩见朱由校对魏忠贤依旧是照顾有加,连开矿这样的肥差都给了他,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内臣中虽说他已是最为显贵之人,但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到底还敢魏忠贤差些。
“谨遵陛下吩咐,那这一桌饭菜?”王承恩低声问道。
朱由校笑了笑就坐了下来,拾起筷子朝张嫣等指了指:“都坐下吃啊,难得人家魏公公一片心意,王承恩,你也坐下吃点,此乃便宴,不必拘泥于世俗礼仪。”
王承恩忙道了谢,讪笑道:“臣还是站着看着陛下吃吧,不然臣还真的不习惯。”
朱由校点了点头也没强求,他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等级规矩的,因为他是皇上,除了御史言官骂他几句,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但王承恩可不敢打破这个规矩,也不愿意打破这个规矩。
倒是柳如是因为年纪小不懂这些,且一过来就被朱由校一把揽入怀中年抱着,朱由校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朕。”
柳如是羞红了脸,低头道:“天天想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朝会(一)
次日一早,天刚刚微微亮,拥着皇后张嫣正睡得香甜的朱由校就被随侍宦官唤醒。
作为皇帝,朱由校自然不能同普通人一样回京后能有几日的歇息时间可以陪父母说说话,与媳妇温存几日。
他作为皇帝,却不得不早起,而且今日还是叫大起的日子。
对于上朝,初来明朝的朱由校或许还有些接触新鲜事物的兴奋,但现在他也有些开始厌倦,他很不明白为何要有如此折磨人的早朝制度,天不亮就得起床,弄得人精神恍惚,连清晨的床第之乐大为减少。
还好的是,现在的早朝时间已经比洪武永乐时期有所推迟,朱由校很难想象劳模朱元璋在凌晨一二点就起床上朝是何等毅力才能坚持几十年。
等他进了乾清宫,两排负责乾清宫洒扫的宫娥就忙都欠身行礼,朱由校也恰巧在徐佛面前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径直进了大殿。
倒是徐佛不由得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大殿内,群臣早已分列左右,点名御史汇报了所到之人数所缺席之人数后,就先弹劾一户部官员在朝房里瞌睡时打起呼噜的不雅之事。
朱由校听后倒也没怪那打瞌睡的户部官员,这么早就起来上朝,谁都会有些精神不振,更何况这点名御史所弹劾的那位户部官员看上去有些年迈,打呼噜也更是在所难免。
不过涉及朝堂尊严,朱由校也不能有所作为,便索性降了这户部官员一级,让他回家把觉睡够。
这户部官员也明白陛下苦心,忙道了谢就摇头晃脑的出了金銮殿。
这时,朝堂之上也开始议起正事来,朱由校先点名让六部的部院大臣先报告各自部门的情况。
因新年一过,就出了鞑子劫粮和入关等一件接着一件的紧急大事,朱由校要求六部和都察院做的年初总结报告也没来得及细听。
如今正好趁着此次上早朝,朱由校也想详细了解一下大明目前的近况。
最先站出来的是吏部尚书崔呈秀,这个被东林党诬蔑为奸臣的阉党重臣在这个时代不但没有遭到清算,反而被朱由校调到吏部当天官。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控着百官特别是中下层官员的升迁之权,甚至中央政令能否得到有效执行也跟吏部所选之基层官员是否得力有关。
而自崔呈秀做吏部天官以来,其选官不论其出身,却只问其是否为保皇党成员,是否参与过较为激进的文社,家庭出身是富贵还是贫贱。出身贫寒且是保皇党成员的往往被任命到江南一带富裕地做官,而家庭豪富的让其去云贵川。
这样一来也可尽量避免出现官商勾结之事发生,符合朱由校要压制江南商人势力的目的,因而崔呈秀管吏部,朱由校很放心。
“陛下,此次戊辰科共录取之五百余名进士除去一百零三位留于京城外,其余大都安排至各地道府州县衙门任职,除此之外,天启七年,丁忧官员共计三十余人,被罢职着三百二十人,离世的四十人,新增候缺官员三百四十人。”
崔呈秀说后就将折子呈了上去,朱由校略看了看,也没多说什么,对于被罢职的官员之所以多自然是跟自己去年铲除东林党有关,不过,在大明不怕找不到两条腿的读书人做官,这不,刚罢免了三百二十人,就新增候缺三百多人,另外还有新中之进士。
所以,朱由校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在整饬吏治后找不到官来给自己办事。
户部尚书郭允厚算得上是家学渊源,其父亲做过户部主事,如今朱由校让他执掌户部,虽然大明财政日益匮乏,寅吃卯粮现象越来越严重,但这个老尚书倒也能勉强维持,拆东墙补西墙的本事倒也过得去,就是不懂得如何去生出钱来。
“回禀陛下,天启六年,各项合计赋税收得一千八百余万两,各项开销赋税合计两千零四万两,今年因免了陕0西、山0西等地赋税钱粮,预计又会收入减少一百万余两,但辽东军需开支也相应有所减少,如此收支倒也相抵,但就怕出现一两件大事,现在就等着南直隶、浙0江等地两百余万两丝绢折色银递解进太仓,或可能补太仓之空虚,其余九边之军饷也可由山0东、湖广、河0南等地共计三百余万两赋税填补。”
郭允厚的一连串数字让朱由校倒也大概了解大明目前的财政状况,敢情现在的中央财政也只能做到收支相抵,毫无结余,那如此一来,自己怎么去大规模的招募新兵,怎么去大规模的建立军工体系,日后肯定得打好几场大战,如何去积蓄足够几年战争所用的钱粮,还有越来越严酷的小冰川气候和即将到来的疫情大爆发,这些都需要钱去砸啊。
一想到此,朱由校就不由得愁眉不展。
兵部尚书一直是孙承宗挂着,但孙承宗现在基本不管兵部事务,而实际执掌兵部的自然是兵部左侍郎兼蓟辽总督卢象升。
其实,朱由校并不愿意让一个掌管着京畿卫戍部队的封疆大吏又兼着相当于国防部二把手的差,尽管此人是卢象升。
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明现今的体制决定了执掌的军权还是高级文官,可朱由校能信赖又不瞎指挥的文官总共就只有这几位,其中孙承宗、孙传庭、王在晋三人已经都承担着护卫大明九边的重任,实在不能调走任何一个回京。
因而,目前也只能让离京城近的蓟辽总督卢象升兼着兵部的差。
卢象升是朱由校一手从知府任上提起来的,忠诚度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而如今,因其调兵遣将且保得蓟州、通州几处京畿重地未落于鞑子之手的功绩也在百官之中建立了威信,谁也不能否认他是执掌兵部的合适人选,大明日报甚至还专门就夸赞卢象升事迹来奉承朱由校有识人之明过,由知府而升少司马的话题现在就几乎就成了人人传颂的佳话。
第一百四十章 朝会(二)
“陛下,自天启七年正月来,各地官兵八十一万四千人,与天启六年比少了两万一千人,从历朝来看,从正统朝三百万降到正德年间的九十多万,再到嘉靖年间的八十余万,隆庆万历两朝因前朝练兵抗倭故,增至百万,但现在又减少至嘉靖时之数;
微臣以为盖因屯兵之制导致军官压榨卫所兵过重使得大量士兵逃亡之故,但朝廷军饷却由天启六年增加了一百二十万,今年各地报上来的军饷拨给预算又在一百二十万之基础上增加三十万两。”
卢象升倒也算是博闻强识,拿着象笏板,硬是报出了一大串繁杂的数字。
朱由校听后便道:“这倒怪了,官兵少了两万多,但军饷反而增加了几十万两,都察院的御史们干嘛去了,别整天盯着谁打呼噜谁纳小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多少人吃空饷,吃了多少空饷,都得去细查查!”
朱由校这么一说,左都御史曹思诚不由得红了脸。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察院的御史们频繁被陛下打压,不是被罢职就是被调离,甚至被杀头的也有不少。
因此,到现在还留在都察院的御史们也不敢再乱说话,但朝廷也有考核,御史必须得弹劾几个人才能算称职,不然京察时就会得个玩忽职守的考评。
所以御史们也只好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可如今陛下这么一说,曹思诚才算是明白过来,陛下不是不要他们御史弹劾大人物,只是枪口不能对准陛下而已,且要按照陛下的指示来弹劾才行。
接下来是六部之中最为清贵的礼部,这个管着天下读书人和王朝礼仪规范的衙门其权重有时候并不逊于吏部。
也因此,大学士入阁前也多为礼部部堂大臣,翰林也多进礼部履职。
而现在,天启八年的礼部尚书虽然是钱谦益,但部里事务多由礼部右侍郎李明睿主持。
此时站出来总结礼部事务的自然就是李明睿。
这个由翰林院编修升为左中允然后又直接调为礼部右侍郎并入职西暖阁的天子近臣算是除卢象升外天启七年升官速度最快的人,也是部堂大臣中最为年轻的高级文官。
朱由校有意让整个大明的官僚体系年轻化,无论是九边的总兵官还是新升的高级文官都是万历末甚至天启初的进士。
比如,李明睿和卢象升就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而孙传庭也不过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
“启禀陛下,天启七年新增举子六百七十余人,各地生员新增三千四百余人,革除功名者四百余人,比往年增加了两倍,今年是太祖之三百年诞辰吉日之期,陛下应着王侯重臣祭祀孝陵。”
听李明睿奏报后,朱由校不由得皱了皱眉,一下子又增加了几百举人老爷,这就意味着乡绅这个免税集团又进一步扩大。
官绅一体纳粮得尽快搞起来,不然大明迟早都要被这一群越来越壮大的特权阶级给挖空。
当然,革除功名之人数比往年增加两倍,自然是朱由校去年铲除东林党和举子闹事那一次血腥镇压所造成的结果。
朱由校不禁想是不是得还要搞几次大规模的镇压行动,再革除几个不交税又不听话办事的寄生虫。
朱元璋居然也诞辰三百年了,这搁在现代要是开国元勋百年诞辰都算是值得纪念的大事,在明朝自然不能轻视。
更何况,朱由校也需要重新在世界上刷一刷大明这个古老帝国的存在感,也要重新展示昔日大明的荣耀来重振大明国民士气。
且为了不让全天下的百姓忘记了是谁给他们的太平世界,朱由校便点了点头道:“祭祀孝陵,朕亲自去,以彰孝道。”
“陛下,不可!”
少詹事黄道周却是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满朝堂的内阁大学士和部院大臣都很是惊讶的看着这位只有资格做陪衬的清流官员。
而朱由校也是愕然得看向了这个身材瘦削的官员黄道周。
朝堂之上,现在发话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四品官而且还算不上六部九卿的闲置官员说话了。
可见不愧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书呆子型官员,朱由校皱了皱眉,问道:“有何不可?”
“陛下,天子当效法尧舜垂拱而治天下,虽重孝道但也不必亲为,实乃非智之举,徒耗民财,派勋戚重臣即可”。
黄道周虽说的是引经据典,意思是深怕朱由校去南0京孝陵会扰民,实则自然是不想让皇权伸得太长,如今去了京畿就已是他这等卫道士无法容忍之事,陛下还要去南0京,这简直就是要染指他们文官统治核心的举动。
朝中重臣大多乃朱由校之私人,自然不敢多言,但他黄道周必须站出来,表达一下士大夫们的意见。
朱由校有些无语,在这朝堂之上,这些不识抬举的官员还真是杀不尽赶不完,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来怼自己。
礼部右侍郎李明睿见陛下面露不悦,也知道这个时候是用得着自己这个王朝礼制权威的时候,而且他也知道陛下让自己做这礼部右侍郎未免就没有增加陛下在礼制上的发言权的意思。
“陛下乃太祖后裔,敬宗礼祖,亲祀孝陵有何不可”。
李明睿说着就朝朱由校拱了拱手,朱由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虾兵蟹将了,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
这时候,且听李明睿又道:“且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富有九州四海,如何不能亲临,难不成你以为陛下只是和王府尹一般大,只能在这顺天府紫禁城做一城之主?陛下若不出京师,难不成就任由鞑子肆掠京畿,破我城池,杀我子民!”
黄道周很不屑于这个靠附和陛下而年纪轻轻就官居少宗伯之位的李明睿,因而也无所畏惧:“李侍郎此言差矣,鞑子不过流寇而,来不过三四月,犹如天灾,自会离去,何必要陛下亲临,徒耗钱粮。”
“按照你的意思,就任意鞑子在我京畿肆掠,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鞑子掳掠我大明人口财富而走,黄道周,你是何居心!”
兵部左侍郎卢象升直接叱问了这黄道周一句,作为一个亲眼看见丰润玉田两县百姓被屠惨状的大臣,他是最不能理解也最痛恨黄道周这种空谈无知之见。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朝会(三)
左都御史见朱由校气得脸色变得很差,而兵部的卢侍郎也捏紧拳头恨不得揍这个黄道周,他便知道是时候是自己这个御史出来了。
“陛下,微臣有本弹劾少詹事黄道周居心不良,悖逆圣恩,图谋不轨,竟为鞑子开脱,请陛下治黄道周重罪!”
左都御史曹思诚为了改变朱由校对自己的印象,说着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架势一般就意味着该御史宁愿冒着被杀也要往死里弹劾所弹劾之人的意思。
负责朝廷言论的御史们见此都有些愕然,但见自己老大都跪了,自然也得跟着跪下来:
“请陛下治黄道周重罪!”
“请陛下治黄道周重罪!”
六部尚书侍郎们见此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们都是唯朱由校马首是瞻的,既然人家御史们已经弹劾了,他们自然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的官员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原因无他,工部左侍郎徐光启兼管着翰林院,而国子监是因为国子监祭酒刘宗周也跪了倒是有些稀奇。
现在唯独还站在朝中的就是这些由新科进士们递补的六科都给事中和给事中们。
但这时,已经兼掌吏科都给事中的管绍宁先跪了下来,其他给事中见此也跟着跪了下来。
就唯独史可法还笔直地站在那里,很是碍眼。
钱谦益等阁老自然也跪在了地上,但他这时候他却看见了史可法还笔直地站在这里,心里就着了慌。
钱谦益一想到这史可法是自己提拔的,要是陛下因此迁怒自己可不好,便忙跑了过来硬是将史可法直接撞倒在地:“臭小子,还不跪下!”
史可法淬不及防的被钱谦益推倒在了地上,且念在钱谦益还是自己的恩师,也只得屈膝而跪。
但他还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在前朝阻止陛下出京几乎就很顺利的事情怎么在这个时候却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朱由校这时候,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民意不可违呀!”
……
黄道周看着满朝堂的大臣都弹劾自己,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且,让黄道周没想到的是,这些大臣玩的也还是当年东林党玩的套路,通过集体威逼的方式逼朱由校重惩自己。
偏偏这位平素表现得很是独裁的陛下此刻却表现的很是软弱,还说出民意不可违的话。
这是民意不可违吗,这满朝堂上没一个老百姓,好吗,全身一群唯你马首是瞻的谄媚之臣啊。
而且让黄道周更没想到的是,刚被朝廷召进宫里当国子监祭酒的刘宗周,这个以理学著称的清流官员,还是自己的挚交好友,居然也跪了下来。
不但如此,还有钱谦益那个无耻之徒,居然硬把史可法按在了地上!
这种事也就只有钱谦益这样的无耻阁老做的出来,黄道周是又气又急。
“自己就成的要做一个孤臣吗?”黄道周也有些慌了起来,因为这剧本没有按照他想象的场景走,倒头来竟成了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
“黄道周,你可知罪?”
朱由校现在很喜欢看着这黄道周被一群大臣围攻的样子,他甚至都有些可怜他了。
在他的记忆里,从万历甚至追溯到正德以来,似乎少有的群臣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来围攻跟自己作对的大臣。
如今这种群臣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场面倒也算得上是破天荒。
黄道周自觉的把乌纱帽放在了地上,手不由得抖动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到底是这朝堂之上全身不忠不义之徒,还是这朝堂之上就自己一人沽名钓誉,无事君之心?
“徐光启!”
朱由校喝令了一声,徐光启忙站起身来:“臣在!”
“你掌着翰林院,今日黄道周悖逆朕意,妄解孔孟圣人之学,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等翰林院记录实录时务必多花笔墨记载此事,并将此事刻碑于翰林院内,着日后学子们观瞻此人之私心。”
朱由校说着又命李明睿将此事刊载于京城各大报纸,并火速报于《大明日报》总编纂部,着即全国发行。
同时,朱由校又命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地方五品以上官员俱上折痛批黄道周心怀不良,枉顾百姓生死之罪,并同步连载于各大报刊之上。
众官员知道,陛下这是要让自己等表忠心啊,光跪下来求陛下惩处黄道周是不够的。
而黄道周也是额头生汗,他本以为陛下最多是将自己罢职了事,却没想到陛下要让自己臭名远扬,且留于后世。
“许显纯,传命锦衣卫,立即赶赴黄道周家,查抄其家,其所有本人所撰写文集全部销毁,其手砍断,此等沽名钓誉之徒人不配再掌文房四宝,留书于后世,那样只会荼毒于后世!”
朱由校说完,黄道周就栽倒在地,他算是明白了,陛下这是要把自己彻底搞臭啊,还不让自己留文字辩解。
一直追求扬名于后世的黄道周怕了,忙跪下来,磕头在地:“陛下,微臣知罪了!”
风骨很硬的黄道周总算是服软了,开始朝朱由校求情了。
朱由校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有时候重要的不是真理在谁的手里,而是承认这个真理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少。
当一个人被群体所孤立时,他就一定会感到恐惧,而黄道周现在就是这样。
“拉下去吧!”
政治是残酷的,朱由校可没打算就此罢休,挥手后,两锦衣卫就进来将黄道周拖了下去。
“陛下!”
黄道周的呐喊声至今还回荡在乾清宫的大殿内,而在大殿内的朝臣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谁都知道,谁在这个时候求情谁就是找死。
既然朝臣这么支持自己,朱由校也自然不能一直这么冷厉,便笑道:
“爱卿们都起身吧,大家继续议事,不过,朕得先说一句,在朝重臣发言之时,谁也不可随意打断,包括朕也是如此,若耽误了朝廷大事,朕定不轻饶!”
朱由校此言明显是在为自己的这些重臣长眼,意思是大官们说话,下官们就别乱插嘴,重臣们也忙躬身:“谨遵陛下旨意!”
刘宗周、史可法等虽心有不快,但也知道,接下来,自己也只能当听众了,也许只有等自己成为六部九卿时,才能随意在朝堂上发言。
不过这好像很难,除非自己也要唯陛下马首是瞻,如同那位敢以自断子孙为代价向陛下表达忠义的钱阁老一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危机仍在
刑部尚书苏茂贞此时站了出来,全场顿时一静,陛下刚才有意提高他们这些高级文官的地位,让苏茂贞心里很是受用,要知道他虽贵为刑部尚书,但刑部在六部之中相对权重较小,因而他并没有受到享受到过高级文官在中下层官员面前该有的尊严。
如今,朱由校一这么说,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洪亮了些:“陛下,刑部目前共审决重犯一千四百五十四人,其中斩立决五十余人,凌迟一人,斩立决中有四十余人为朝廷命官,重刑重罚比天启六年重了些,但眼下时值多事之秋,重典方能治世,陛下当继续以严治世!”
“苏尚书所言甚是,朕当勉励之。”
由于东林党大部官员的落马,因而才出现了重惩处死的五十余重犯中朝廷命官占了绝大部分的结果,但朱由校没想到的是这位刑部尚书苏茂贞却是个很会体察朕心的人,虽提到了自己刑罚严峻却也替自己做了辩解,这才是老成之言啊。
此时的朝堂倒是难得的出现了君臣相宜的场面,恍惚间就回到了弘治朝时期的朝堂,大臣们公忠体国,作为皇帝,朱由校也给他们应有的面子。
工部尚书霍维华巡视在外,因而工部便由工部左侍郎徐光启代理部务。
徐光启作为技术型官员也不会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向朱由校报了军械司已产了多少枪械火炮,现在产量提高到多少,另外工部又花了多少银子修了多少河堤桥梁以及今年的预算后就退了下去。
工部管着全国工程,因而很好捞钱,因而朱由校才提醒了几句工部官员当洁身自好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左都御史曹思诚报告今年各省道御史弹劾了多少人,且因此罢免了多少,然后国子监祭酒刘宗周也禀报了国子监的学子学业情况。
朱由校也没有难为这二人,且还夸赞这二人这两句,尤其是曹思诚,朱由校可没想到这个左都御史如此会见风使舵,一见自己不高兴,就立即对黄道周采取攻击,本来想换一个人执掌都察院的朱由校现在反而想让曹思诚在都察院多干几年。
一次朝堂盛会就这样顺利的结束,朱由校感到很满意,没有东林党的朝廷的确要顺心得多。
开完朝会,朱由校便要选派重臣负责对满清的议和事宜,因两宋软弱,和议之事颇多,而到了现今大明,便有了宁愿皇帝被活捉也要死守京师,且再立帝王与鞑子拼杀一事。
和议对于刚烈大明朝而言似乎就是一件难以启齿之事。
但朱由校并不想如此偏执,和议只是一种权术,用之并不代表懦弱,不用也并不代表刚硬,宋虽输金帛于辽金,却依旧是是世界最富裕的国家,即便是对外战争也能做到常胜而少败,其败亡也非和议所造成。
如今大明内部矛盾重重,行将就木,财政已经入不敷出,军队腐朽不堪,虽还没有出现崇祯时期流寇遍地走,鞑子入关若旅游一般四处劫掠的状况,但不得不承认危机仍在,朱由校要做的就是与鞑子和议获得一个较长时间的和平期,让积重难返的大明朝缓过这股劲来。
朱由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李明睿,并让李明睿代笔在报刊上传达这样的观点,而同时又让卢象升和钱谦益等写文章为自己奥援,全面的阐述为何要与鞑子和议,和议究竟能带来哪些好处的观点。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观点一经报刊刊载,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大臣还有士大夫们可以自己在满清入住中原时毫无压力的自断其发成为满清之臣,但大明朝廷却不能为了什么权益之计与塞外蛮夷和议。
国子监祭酒刘宗周率先向朱由校递了折子,在得知朱由校已经于翠屏山和皇太极密谈过后,他也不好明着斥责朱由校,只是委婉提出朝廷尚有数十万兵马,又何必惧一鞑子而与其和谈,陛下既能率禁卫军击退鞑子就能派大军进剿东奴。
朱由校看了刘宗周的折子后不禁哑然失笑,他倒是想派几十万大军出关荡平东奴,可只怕还没出京畿,各地援军就打了退堂鼓,或者即便是去了,整个大明的北方百姓或许又要被兵匪荼毒,到时候只怕鞑子还没围剿,后院就已起火。
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庞大的士绅集团和寄生虫般的宗室们依旧在把大明王朝往深渊里拖,小农经济依旧在持续破产,流民数量依旧在增加,大明的军队依旧是腐朽不堪……
这一切的国内问题都使得朱由校没有办法立即进攻后金或者对其他外部势力采取军事措施。
朱由校没打算立即表态,他也在思考该如何与后金这些和谈,或者说自己应该对这次和谈抱多大的希望,现在辽东局势被自己弄得更为复杂,除了后金与毛文龙,还添了个吴襄和袁崇焕,以及山海关外附近的祖大乐部。
……
禁卫军自回京后便进入了休整期,在没有招募新兵之前,禁卫军这段时间也不会再有其他军事任务。
此次在京畿附近虽然成功击退了鞑子,但禁卫军自身也遭受了一定损失,伤亡者自然给予丰厚的抚恤,且朱由校还命兵部对这些伤亡官兵的家庭进行登记造册,日后这些伤亡军属的子孙考学可优先录取,其家庭徭役蠲免,赋税可免三年,而伤残官兵还能直接领到兵部每月发放的补贴钱粮。
禁卫军的官兵也没想到陛下能给予如此丰厚的福利,一个个都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了下来,不然此刻还是只能靠着在京城吃霸王餐过日子,临到过年时还不得不去将军家里去打短工。
不过,禁卫军说是休整,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家休假,休假还得向上面申请通过,大部分人都得待在军营里进行学习和总结。各营军官要写报告,要进行再深造再强化,士兵们则要继续进行文化普及。
谁也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样做,搞得大家都要考秀才举人一般,而在休整期里最难受的莫过于批斗大会,一些在行军作战时犯了错的官兵或集体会被请到台上去接受大家的批评和自我批评。
很多官兵最怕的就是这个,在全体战友面前承认自己干过的缺德事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最有趣的自然就是对鞑子阿敏的审讯。
阿敏属于军事行动时抓捕的重犯,因而朱由校没有将他交到三法司也没有让他去东厂或者锦衣卫,而是在禁卫军大营当着全体禁卫军官兵的对其进行了审讯,由执法官汤复生主持,丰润和玉田幸存的百姓代表们进行控诉,这样一来,就进一步激起了官兵们对鞑子的痛恨,也让他们明白自己作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军队需要总结实战经验教训,而军工生产的工程师们也得总结实战中的各类武器的实战效果。
炮兵营的指挥使富大海和汤若望现在几乎就住在军械司的火炮局,与孙元化等没白天黑夜的谈论如何让火炮更好的运用于进攻。
常延龄现在也成了枪械局的常客,火药局更是常常传来争吵声。
朱由校也会在抽空的时候来到军械司和皇家工程院参与军械改进的讨论,甚至有时候朱由校就成了整个讨论会的主角。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科学研究制度化
黑板与粉笔已经被朱由校着人搞了出来,不过在这个大家还习惯毛笔的时代,还没有得到推广,但在军械司和皇家工程院以及皇家科学院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皇家科学院的会议大厅内,正中央的墙壁上就是一泥瓦匠根据朱由校的建议粉刷成的黑板。
而朱由校此时则拿着碳酸钙和烧石膏为主要成分制造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膛线”、“机床”等字眼,并一边根据自己近日自学的理解,以一种大明这些科学工作者们能听懂的方式给他们讲解着。
而在他面前的长条桌上则就是供他讲解的实物对比,通过系统购得的米涅步枪和一可以进行精密加工的镗床。
朱由校没有告诉他们这些违时代产品的来历,已经习惯了皇帝陛下总是拿出一些令人惊讶的物事的大臣们也没多问,都只是耐心的听着陛下的讲解。
从什么是火绳枪到什么是燧发枪,再到现在被陛下取名为米涅的线膛枪,通过朱由校的讲授以及各类资料辅助,大明的这些科学工作者也开始逐步掌握了新的知识,甚至有毕懋康等已经学会了看简体字去自学,而不是等着得到陛下朱由校给他们翻译后的资料。
因为是陛下亲自讲解,所以这也就成了皇家科学院最高层次的课堂,能坐在大堂内的几乎就是大明现在自然科学领域的领跑者以及一些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文化知识基础的成熟老工匠。
按照现在的官方说法,得到了由陛下钦封的翰林院官衔的皇家科学院或皇家工程院的院士或者是军械司的技术总负责人才能听到陛下的课,成为天子门生。
现在的皇家科学院和皇家工程院以及军械司们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技术人才培养体系。
首先,工部和内宫监会有专门的机构去各地招揽工匠进京,或者直接从民间招手学徒,招来后就进行扫盲。
扫盲的教师自然是各地请来的童生或老生员。
这些人虽然不见得学识渊博,但教会这些人识几个字自然也不能,而且为了让这些加快这些技术后备人才的识字进程,朱由校命负责此事的官员们以一月之内教得多少人识字为考核标准来决定这些老童生或老生员的薪酬高低。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让翰林院的官员编撰了一部常用字的字典《天启字典》。
此字典约莫不过千来字,而扫盲成功与否的标准就是能否认识《天启字典》上所有的字。
认得字后的工匠们会根据其各自的技艺被分配进军械司各局或皇家工程院各个实验室进行助理工作,由老工匠带头。
而学徒们则有时候需要派出专门的老工匠来进行技艺传授。
由于陛下已经废除匠籍制度且明确规定必须服从朝廷规定将家传技艺传授于朝廷指定的学徒,不准藏私,因而一些老匠人也不得不倾囊相教,当然朝廷也会给予补贴。
学徒或工匠一旦能独立完成某项技艺就可以进入皇家科学院深造,去选听徐光启、宋应星等大佬或者皇帝陛下朱由校的授课。
结业者并掌握有核心技艺者会成为院士。
成为院士后就可以直接上折子给皇帝陛下朱由校申请拨款进行某类新事物的研发。
当然折子上奏时还得抄送给徐光启。
一旦陛下朱批同意,徐光启附属签名,任何一个院士就可以从工部这里得到一千到一万两甚至高达十万两不等的课题款项。
一个皇家科学院或者皇家工程院的院士一旦申请到丰厚的课题款项后会牵头组织各类工匠去完成这个项目的研发。
而且一般而言,款项的钱都是比实际研发的钱多得多的,也因此,很多院士都想申请得到课题款项,毕竟这样既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甚至是加官进爵,还能发家致富。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随随便便的能想出一个很好的创意来。
更何况还是一些以前根本就没把这些所谓的技术创新当回事,完全搞日积月累的经验去改进工艺的古人们。
因而,朱由校的课堂内容就成了最大的技术创新的灵感源泉。
这也是很多人都想来听陛下讲课的原因,因为陛下每抛出一个新的事物,就意味着一个新的发财机会。
如果你听懂了或者记住了,且回去后做了实验或者感觉自己能够实现陛下所说的设想,你就可以写折子申请了。
等工部和皇家科学院或者皇家工程院的官员们合计你这个项目需要多少钱后就会给你发通知并提前发放你一半的资金。
以前就是琉璃匠的老工匠陈癞头现在就承担了这样的一个课题,就是要制造出陛下摆在皇家工程院的那种大面镜子来。
因为是皇帝陛下和皇家工程院的宋老爷都很重视的课题,所以老工匠申请的过程也很容易,不到四五天就给批了下来,而且还拨给了他不少的银两。
当然陈癞头申请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作为一个在宫廷里做了几十年的老琉璃匠,他现在也算知道了琉璃和陛下展示的玻璃都是二氧化硅为主要成分组成的,只是琉璃参杂了铁等杂质导致了不及玻璃那么透明而已。
而镀在镜子后面的那层薄膜敢情也是银,只是那镜子背面的银却扣不下来,色泽也不同。
陈癞头曾经想过把银箔打得很薄然后贴在玻璃后面,为此他还专门花高价从西洋人手里买了块玻璃回来,结果很失望。
陈癞头爷没有灰心,他先按照陛下给的资料去找了被陛下称作石英砂和纯烧碱的东西来造出了绿色的玻璃。
接着,他又和几个自己课题组的工匠们去了京畿附近的锰矿场寻找到了二氧化锰,然后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实验,总算是把透明玻璃给弄了出来。
但这还只是完成了一半,陈癞头为了在玻璃后面镀层银膜,硬是钻进了皇家工程院的图书室住了近半月。
以前从来都是敬文字而远之的他如今也成了老学究,口里念叨着的不是银就是铁什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穿越过来的。
朱由校知道后,甚至还亲自召见了陈癞头和他的团队,且朱由校还亲自指导他们该如何用硝酸银和氨水制得银氨溶液,并用葡萄糖水还原氨水做银镜。
最终没多久,陈癞头就为朱由校上呈了一面大明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银镜,而且这面银镜足有三尺长,一尺宽,在大块玻璃制造比较有难度的这个时代,陈癞头的团队攻克了这个难题。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温体仁拜访刘宗周
温体仁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靠着熬资历,现在也熬到了礼部左侍郎的位置。
但由于礼部右侍郎李明睿是天子近臣,又有太子少保加身,且入值西暖阁,因而他这个左侍郎几乎在礼部就是个坐冷板凳的。
但能在崇祯朝上位为内阁首辅的温体仁绝不是甘居平庸之辈。
无论是东林党掌权还是阉党掌权还是现在陛下朱由校独秉乾坤,他都一直屹立不倒,步步升官。
朱由校自然也知道现今朝中部院大臣中有温体仁这个人物,也知道他在崇祯朝的事。
不过,朱由校没打算动他,一是他无暇去顾及这个不过还是个左侍郎的官场老油子,二是温体仁并非东林党。
今天是旬假的日子,温体仁没有去礼部衙门,而是径直去了刘宗周的府邸。
朝廷要与满洲金国和议的事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各大报刊上的口诛笔伐已然成了蔓延之势,支持者和不支持者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但因为陛下要议和的态度,大部分臣僚都未敢直接上折子,上折子的只有刘宗周。
所以,温体仁才想着去拜访一下刘宗周这个理学名臣,细问问他为何敢做这第一人。
温体仁为人低调,引而不发,现在也没人所知他的秉性,也正因为此,他和刘宗周也交情不浅。
“与黄台吉和谈,乃陛下钦定的事,念台你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触逆龙鳞,朝中大臣虽于报上热评,但亦不敢上折反驳,你这又是何必呢?”
温体仁略叹了一口气,大有为刘宗周惋惜之意,看着窗外风雨澌澌,更是不由得念起一首悲凉之诗来。
刘宗周见温体仁如此关切自己,倒也对他有些好感,便道:“有些事总需要人来做的,这次议和不是简单的事,如果我刘宗周不站出来,天下的士大夫们怕真的要就此沉沦了。”
温体仁愕然地看向了刘宗周:“此话怎讲,朝堂之上,黄道周触逆陛下,群臣相继攻讦于他,你却没有站出来,怎么这个时候又说出这般慷慨直言的话来?”
“你到底不知,陛下亲祭孝陵本是孝道又兼着忠于社稷的大义,他黄道周反对陛下亲祭孝陵本就有悖人伦,其人受到责罚自然不足惜,不过,这次不同,若陛下一旦与皇太极和谈,以陛下之雄心抱负,长卿兄认为,他下一个对手将针对谁?”
刘宗周笑问了一句。
温体仁忙站起身来躬身道:“还请明示。”
见温体仁如此谦卑,刘宗周很得意地捋起颌下胡须来:
“自然是你我这些士绅了,从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强化锦衣卫和东厂,又自练新军,打击东林党,抄没晋商,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陛下有意要中兴大明,行革旧除新之大政,但请你细想,当今天下于我大明之中兴阻碍最大的是谁?”
没等温体仁回答,刘宗周就先立即站起来,厉声道:
“就是我们这些士大夫!”
温体仁见刘宗周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也就故作惊讶的拱手请教。
刘宗周则继续说道:
“以当今陛下之雷霆脾性,却还要与鞑子议和,其目的为的就是腾出手来将我们这些占有田地的士大夫逐出朝堂,自天启四年以来,陛下对庶民之恩就逐渐加深,不是减免赋税就是动巨资赈灾,而对士大夫则是压制打压,其亲近庶民打压士绅之心昭然若揭!”
温体仁没想到刘宗周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一脸惊讶地看向刘宗周,顺带还故作恍然大悟的称赞了刘宗周几句。
刘宗周越发的自鸣得意,口无忌讳:“长卿可知当年的张江陵?”
“如何不知,万历朝权臣也,至今仍被士大夫们津津乐道之人,甚至还有御史言官上折为其平反。”
温体仁刚这么说,刘宗周就叹了口气:“万历年间,一个张江陵就给我们这些士大夫们造成了长达十年的灾难,如今欲反士大夫者是当今陛下,其带来的后患只怕比张江陵只大不小啊。”
温体仁不由得浸出一丝冷笑,暗道这刘宗周还真是狂的没边了,但他还是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照念台所言,陛下与鞑子议和,全天下的官僚士绅都该反对才是,为何朝中大臣有很多甚至不少重臣都选择站在陛下一边,反而是念台你,响应者虽多但都是言微身轻的?”
“哼,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谄媚之辈,窃居高位后都以陛下马首是瞻,朝政就是因为他们这群阿谀奉承之辈而日渐腐朽!我士大夫也因他们这些叛徒而再次被厂卫压制!”
刘宗周的言论让温体仁很是震惊,同时也自降身份的向刘宗周行了一礼:“念台兄之睿智远见,愚兄不及也,朝臣若多几个如念台兄这样的正直之臣,何至于朝政糜烂至此,不过,念台兄也得顾虑自身性命啊,当今陛下固然是英明仁慈之君,但朝中小人居多,小心惹祸上身。”
听着温体仁的委婉劝告,刘宗周也很是感动,再次叹起气来。
朱由校现在根本没有去在乎这些朝臣对于和议的看法,他现在正与乾清宫召见了翰林院检讨兼皇家工程院院士外号陈癞头的陈实在。
朱由校这种离经叛道之举在群臣眼里早已是司空见惯,因而也再没有人觉得奇怪。
同宣德帝好促织一样,文臣们最多上折子说陛下自然是贤明之君,但也有些玩物丧志之处。
陈实在还是第一次身着翰林院的官服进入紫禁城,并来到乾清宫,这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在他看来,这好像得是文曲星们中进士后才有的待遇,虽然他现在的学识尤其是在自然科学上的见解已经远远超过了某些自诩学富五车的进士老爷们,但这陈癞头依旧有些忐忑不已,特别是当他看见穿着明黄色黄袍的皇帝陛下高坐在上面时,他就不由得弯下身要下拜。
当司礼监的刘若愚扶起他并说他已是翰林官员不必行如此大礼时,他才木头般地点了点头。
朱由校没有因此而有一丝的取笑,要让大明科技成为促进社会生产的主流而不是靠几个士大夫的兴趣去推动,还要他这个皇帝亲自来提高这些科技工作者们的地位与尊严。
百官们怎么评价他也懒得去理会,即便是得个玩物丧志的骂名,他也不在乎。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朕要送你一场大富贵
晚明以来,整个明朝的学术界本就掀起了与西方交流的狂潮,要不然也不会有利玛窦与徐光启合译《几何原本》一事。
许多思想较为开放的士大夫们也开始学着容纳其他思想,并推崇利用自然科学去弥补儒家的不足。
而如今在皇帝陛下朱由校对“奇技淫巧”的热枕并推动下,这一点更是被进一步放大,朝廷之上达官贵人们也喜欢去根据报纸上的什么有趣的科学实验现象去讨论里面的原理。
某翰林院的老编修在读了朱由校通过简体翻译的繁体版的经典物理学资料后,也对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实验产生了兴趣,并也有些信服,甚至还专门去报纸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结果这样一来也引起一大群不同意这个观点的学子们的反对,两路人便干脆约定在京城最高的酒楼楼阁上做起了这个实验。
据东厂的人报道,当时的京城可谓是万人空巷,无数好事者都去了那里观瞻,朱由校得知后并没有命人去阻止,还让顺天府和兵马司的人不必阻拦,并维持好现场秩序即可。
不过后来,朱由校却听说输了的是坚持伽利略理论的那位老翰林,而赢了的却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小监生。
而那家酒楼据说也因此生意更加兴隆,因为好杂学着也总是喜欢去那里辩论。
如今朝堂政事之言论管控极言,但对于这些杂学之事却是全然不管,因而讨论这类话题的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一直居于末流的自然科学开始抬头,而在朝中,朱由校直接管控的科学技术也开始取得各类新的成就。
陈癞头颤颤巍巍地朝朱由校行了一礼:“草民,不是,微臣陈实在见过陛下。”
朱由校喊了一声平身就笑问道:“陈实在,对吧,你这个名字读起来还真是拗口的很,朕还是照着你们宋院判喊你的方式称呼你吧。”
说着,朱由校就起身来到陈癞头身后,掀开了那面用红绸布遮住的银镜:“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银镜?”
“是的,陛下,臣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从氢氧化钠到硝酸银,再到银氨容易,臣摸索了半月,总结了一套完整的流程,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陈癞头就把一本大约一尺长半尺宽的大册子递给了朱由校。
别对陈癞头说出这些化学词汇而感到惊讶,历经长达半年的努力,陈癞头之所以能成为少有的几个工程院院士,并从一个普通老工匠成为翰林院的检讨,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而且不但如此,册子上的这些由他自己写的毛笔字也是字字娟秀,其书法造诣丝毫不亚于某些进士,连其画的流程图也颇得章法,且形象易懂。
“很好,总算是不枉费你自己辛苦这么久,朕决定送你一场更大的富贵”,朱由校说着就吩咐人将驸马巩永固唤来。
这巩永固乃侍奉永安公主之驸马,朱由校之所以能注意到此人,也还是在报纸上看见了此人的言论而对自己的这个姻亲产生了兴趣。
原因是这个巩永固喜欢结交文人雅士也爱发几句惊世骇俗之言且有一日就提出了国家衰亡并非商人之罪盖因大商非朝廷也的观点。
意思就是不能因为商人重利就把一切罪责加到这些商人身上,人本就是自私的,一些大地主大商人在有了钱权后自然会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自然就会威胁国家利益,但是如果让朝廷做这个最大的商人,那就没有矛盾这一说了,毕竟最大商人的利益就是国家利益,而如此一来,国家就会进入对外扩张的状态。
这种托拉斯的观点一提出来,着实让朱由校有一种知己难逢之感,并立即召见了这巩永固,且有意让巩永固做自己的商业代理人。
毕竟这巩永固除了是勋戚也算是自己人外,而且此人本身就是京城的大粮商,接手自己的商业计划也不算难事。
朱由校虽然一直在打压代表商人利益的江南士绅阶层,但他也并想过一直靠着小农经济去拯救大明。
小农经济过于依赖土地因而造成周期性现象的固有模式,大明的小农经济发展几百年已经进入死胡同,结局要么是被满清或者其他政权代替通过大量屠杀使得人地矛盾恢复至两百年前而从新发展小农经济要么就只能在这个资本苏醒的时代寻求突破。
而朱由校作为大明的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只能选择后者,他可不愿意和这个古老帝国一起为华夏殉葬。
“微臣巩永固见过陛下!”
巩永固这几日一直住在宫里与朱由校交流想法,这也让巩永固得以与妻子永安公主难得的共聚了几日。
在大明朝,驸马这个角色很憋屈,不能和自己的妻子像平常夫妻一般耳鬓厮磨,一般驸马只能和公主定期见面,且还得经过女官的准允。
而如今,朱由校则直接下旨让巩永固就住进永安公主宫中,对巩永固而言倒是一个小小的恩惠。
“起身吧”,朱由校说着就朝陈癞头介绍起来:“陈癞头,这位是驸马都尉巩永固,从现在起,朕要成立一家皇家工业公司,而这家皇家工业公司将要办的第一个厂就是皇家玻璃厂,对于什么是公司,什么是厂,朕之前已经给你们讲过了,跟你们常说的作坊差不多,只是要大些复杂些,而玻璃你们也知道朕的意思就是这新出的透明琉璃,你陈癞头负责找人造这个玻璃银镜,学徒也是你去找,而你巩永固则负责去卖给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如何赚更多的钱,是你负责的事,你们明白了吗?”
“臣明白!”巩永固忙应了一声,他已经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以他多年的经验,陛下这玻璃卖出去只会大赚不会小亏。
而陈癞头见陛下说要赐自己一场大富贵还以为是给自己加官进爵或者赏赐黄金千两,却没想到是让自己跟着一个驸马爷去办什么厂,说白了就是做生意,可他陈家几代人都是做的都是琉璃,就是没做过生意,这让他觉着很难,好在陛下的意思只是让他负责造玻璃,因而也忙学着旁边的这个驸马爷的样子,躬身道:“臣也明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家工业公司
朱由校缓步走到两人近前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让你们二人经营皇家工业公司,朕也不会白让你们干活,你巩永固已是驸马都尉,就再领个户部右侍郎的虚职;替朕总管这皇家工业公司,除每年俸禄外,赐你皇家工业公司二十之一的份额,你自己的产业也一并入股,凑到十中取一的份额,如何?
陈癞头你家以前没多少钱,朕也不要你拿钱入股,你就以技术入股吧,所占份额比巩驸马少一半如何,另外,在你翰林院检讨基础上再加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衔。”
巩永固从一进来看见那光鲜亮丽的大银镜就已经花了眼,暗忖着这东西若是陛下让自己拿出去卖绝对能大赚,但他没想到陛下果真交给了自己。
巩永固一时也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把自己那价值十多万的买卖也要一并入股,这让巩永固有些不舍,但想到日后做皇家的生意人,所得利润应该只多不少,心里依旧是欢喜的,便点头道:“谢陛下恩德,微臣回去后就着办此事。”
技术入股?陈癞头听见这个词时也有些犯傻,但略微一思考觉着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自己这造玻璃的手艺可以分的这个叫皇家工业公司的作坊的钱。
似懂非懂的陈癞头依旧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因为陛下一直没给自己赏银,他至始至终都还记得李老头当初将天启一式燧发枪流程发时可是得了不少的赏银,而且品级也升到了五品,如今陛下不但没给自己赏银也没升自己的官。
不过,当他听见朱由校让自己领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衔时,他才眉开眼笑,也忙谢了恩。
朱由校见此便又对巩永固道:“日后这皇家工业公司赚钱不赚钱关键不是朕,关键是这位陈癞头和他的人能造出多少的玻璃和银镜来,能造的多好,所以你不能因为自己是驸马都尉就轻视人家,明白了吗?”
“臣明白”,巩永固自然知道这些生意关键在于手艺人的活,点头之后又道:“陛下,既然要做买卖,就得选地面,以微臣看,就设在大明门的东长安街上,那里来来往往的客商多,离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又近,我们这个主要做的就是卖给客商,然后一部分最好的卖给北京城的官老爷们。”
“这些你自己做主吧,启动资金要多少钱,可以去找王承恩,先从朕自己内帑里拿”,朱由校刚说完,巩永固就先躬身道:“陛下已赐予臣如此大的富贵,臣怎能再要陛下的钱,听宫里的人说,陛下您现在也不容易,所以这头一笔银子就让臣自己垫付吧,而且臣估算了一下,并不需要多少,一万就够,而且臣保证用一万的银子做出数百万的买卖来。”
陈癞头不由得看向了这位驸马爷,他虽然不懂生意,但也不傻,也不相信谁能用一万银子做出数百万的买卖来,且不由得心想这位驸马爷不会是喝了酒犯傻了,在陛下面前说起大话来了吧。
朱由校也是面露惊异,这些玻璃银镜能赚钱他是能肯定的,但对于这巩永固所说要以一万两做出数百万两的买卖来却也有些好奇,便笑问道:“当真,在朕面前,可不要打诳语。”
“臣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所言句句是真,若做不到,陛下尽管取微臣项上人头便是。”
巩永固信誓旦旦的说后,朱由校便点了点头,又提点了二人几句就让二人退下去开始准备皇家工业公司玻璃厂的开办。
巩永固和陈癞头一出宫就开始准备筹建皇家工业公司玻璃厂的事。
对于制造玻璃和银镜的流程和技术,陈癞头已经完全掌握,但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足够多的工匠,因为一旦做起了买卖,所需要的量肯定会很多,所以陈癞头回来后就立即去了皇家工程院将自己团队的工匠们集合起来,并去了皇家工程院下属的技术学堂招收学徒,同时还得确立作坊的地址,至于招募学徒和买地建厂的银子都是巩永固出。
而巩永固不但出这些银子还立即将自己的产业托人变卖,并去了东长安街选好厂址和店面。
这日一早,巩永固就派人抬轿子来请陈癞头去他府邸,陈癞头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皇亲国戚请,倒也在他所住的平民街道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等到陈癞头到了巩永固的驸马府时,巩永固就告诉他店面已经选好,就等着陈癞头这边制造玻璃和银镜,当陈癞头问起需要先造多少玻璃银镜时,巩永固却说自己也不知道,还对陈癞头说道:
“在京城里做生意得先跟这些京城里的权贵们打好关系,所以我们现在也先别急着去造出来,这需要多少玻璃银镜,谁也不知道,我们啊,得先去各个权贵家拜访拜访。”
“拜访?”陈癞头也不太明白这巩永固的意思,但想到当初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的是他驸马巩永固而不是他自己,既然人家驸马爷不着急,自己也不必着急,便随口问了一句,就道:“这满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权贵一抓一大把,不可能一个个都去拜访吧,那这样的话,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把这生意搞起来。”
“自然不能一一去拜访,但下面的这几家得必须去打点,一是司礼监掌印王公公,这王公公是内廷百官之首,要想在这京城打开局面不能没有内廷的支持,二是内阁首辅的魏阁老和吏部的崔尚书,他们管着外朝,也得疏通,三是顺天府的王府尹,他管着这里的地头蛇,把这几家权贵巴结好了,这生意就好做了。”
听巩永固如此说,陈癞头也觉得在理,点了点头道:“这些老爷们自然得去拜会,我们是为陛下办事,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现在我们重要的还得是预定好得先造多少玻璃银镜出来,价钱也得先定好,好直接卖出钱来,驸马爷您别忘了,你可是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要用一万两做出数百万的买卖的。”
巩永固不禁笑了起来:“陈翰林,本驸马爷不瞒你,我已经把一万两花完了。”
“什么!”陈癞头很是愕然的看着巩永固,而巩永固却是淡然地笑起来:“你招募学徒和给工匠们预付工钱以及买地等花了我一千四百两,我自己去招募洒扫杂役并购置店面等花了一千多两,剩下两千两则都给魏阁老买了礼物。”
说着,巩永固就让人把礼物拿上来,并道:“魏阁老好画,而这幅被我用两千两得到的宋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真迹估计也能进阁老的法眼了。”
陈癞头不明白这个巩驸马为何如此做,他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位驸马爷花掉一万两中的一半就只做了这些事,而且还能如此淡定。
这里,朱由校听说后,也很是惊讶,并问东厂的吴进:“这位巩驸马除了把一幅宋画给了陈癞头,还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巩驸马只是让陈癞头拿着这幅画并挑选一件精致一点的银镜去参加魏阁老纳第七房小妾的喜事”,吴进回答道。
朱由校听后就不禁笑了起来,并问道:“我记得有御史弹劾过魏阁老娶小妾这事吧,查清楚魏阁老是什么日子娶吗?”
“查清楚了,是四月初三”,吴进回道。
“好,四月初三,就在这几天了,传旨给魏广微,朕要微服参加他的喜事,让他不得声张出去,但也不准因为是纳小妾就低调办喜事,要风风光光,摆出首辅的阵势来”,朱由校当即向吴进命道。
吴进应了一声“是!”就退出了乾清宫。
而这时又有小黄门进来禀告礼部左侍郎温体仁递牌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