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共逐鹿 第492章 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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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接到马相的报捷时,大吃一惊,他知道贾龙不是那种会被吓跑的人,这显然是个陷阱,马相有危险。他想立刻派人给马相报警,可是已经迟了,他的人还没有派出去,马相派来求援的已经到了。
一听说马相被围,张任知道大事已去,他立刻下令退回绵竹城,可是赵祇不答应了。马相是他的好朋友,也是这些义军信任的首领,他如今被贾龙包围,危在旦夕,怎么能见死不救?不论张任怎么解释,赵祇都不听,最后索性带着自己的部下出城去了。
张任仰天长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刘修走之前再三叮嘱,而且特意当着马相、赵祇的面,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刘修担心的不是他,而是这两个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的人。
张任左思右想,一咬牙,留下一千人守城,自己带着剩下的四千多人也追了上去。他没有像赵祇那样埋头猛追,而是不断的派出斥候到前面打探消息,并严格的控制着速度,理由是你们现在全力奔跑,到时候哪有力气交战?只有保存体力,才能救出马相。
那些义军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保持着队形,没有一窝蜂的乱跑。他们跑了十里之后,接到了第一个不幸的消息,马相被贾龙击杀,贾龙重整队型,再次逃跑。又跑了十里,又传来消息,赵祇也被贾龙围住了,现在正在拼命突围。
张任勒住了战马,沉思半晌,下令加速前进,并派出一支轻骑赶往战场。命令他们不得与贾龙交战,就在旁边游弋即可。
贾龙欲擒故纵,先杀马相,再围赵祇,正在全力攻杀之时。斥候来报,张任亲率四千多人正在急速赶来。贾龙有些诧异,不过他随即明白了张任的用意。赵祇等人刚被困住,他要想全部斩杀这三千多人需要一定的时间,也会付出一定的伤亡。两场恶战之后,战士的体力自然也消耗殆尽,到时候张任赶到,必然是一场苦战。
而且,张任急速赶来,赵祇就有了希望,困兽犹斗。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亡。
正如他所料,张任派出的轻骑很快赶到了战场,他们并不与贾龙安排的警戒交手,而是利用骑兵的速度,绕着战场狂奔。大声喊话,告诉被困在中间的赵祇援兵马上就到,务必坚持住。赵祇闻讯,士气大盛,结成简单的圆阵,背靠背。肩靠肩,拼命厮杀。
贾龙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下令全力攻击。不留任何余力。
刚刚斩杀了马相的士卒士气旺盛,他们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在他们不惜代价的攻击下,赵祇虽然极力抵抗,可是毕竟战力有限,在防守阵势被突破后。很快就丧失了战斗意志,被贾龙屠杀殆尽。
一斩下赵祇的首级。贾龙连战场都来不及收拾就下令撤退,等张任赶到时,他们看到的只有满眼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头戴黄巾的义军,中间也夹杂着一些益州军,不过数量极少。
张任没有急着去追,他知道连续两次战败已经让这些普通百姓组成的义军失去了信心,这时候追上去纯属找死,能把贾龙吓走,已经是侥幸了。他下令义军分检尸体,借以拖延一点时间,同时派人急报刘修,让他做好应急准备。
……
刘修跳下马,快步走到甘宁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伸手先握住了甘宁的手腕。“兴霸,如何?”
甘宁费力的睁开眼睛,有些散神的眼睛在刘修脸上驻留了片刻,嘴角才露出一丝浅笑:“将军,你……来了。”
“嗯,我来了。”刘修心头剧震,看甘宁这样子肯定伤得不轻,甚至有随时毙命的可能。他一扭头,王稚立刻赶了过来,伸手搭上了甘宁的脉门,等了片刻,他急声说道:“将军,你抱紧他。”
刘修将甘宁抱在怀里,甘宁软锦锦的伏在刘修肩上,气息紊乱,眼皮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不住的往下落。王稚双手揪起甘宁背后的衣服,冲着许禇使了个眼色,许禇拔出环刀,双手握刀,成丁字步站好,轻喝一声,长刀一闪,甘宁身上被血染透的破烂锦衣和战甲同时一分为二,露出血肉模糊的背。纵横交错的伤口向外翻着,露出白花花的肉,好多地方已经能看到骨头,骨头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王稚取出银针,长吸一口气,运针如风,一口气在甘宁背上扎了十几根银针,一伸手:“酒来!”同时看了刘修一眼,刘修会意,伸手捏开甘宁的嘴,将衣角叠起,塞到他的嘴里。
甘宁呜呜了两声,无力的摇着头,王稚从庞德手中接过酒壶,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全喷在甘宁的背上,甘宁被这阵剧痛激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仰起脖子,两眼瞪得溜圆,死死的咬住了刘修的衣角,两只手用力的拍打着刘修的背。
“好了。”王稚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小子命够硬,只要再熬过接下来的两天,应该就死不了。”
刘修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搂着疼得满头是汗的甘宁,直到他慢慢的平静下来。甘宁的伤太重,但是更要命的不是伤口——这些伤口看起来骇人,但除了断了的肋骨,都是皮肉伤——致命的是伤口感染,这年头没有真正的消炎药,对付这种外伤没有太好的办法,大多就是看各人的运气,能不能扛得过去。运气好,哪怕是没一块好肉都能活,运气不好,手指头上破个口子都能得破伤风。不过现在有了这种烈酒消炎杀攻菌,再加上王稚这样的医术高手在旁照料,甘宁活下去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兴霸,你是首功!”刘修掏出手帕抹去甘宁额头的汗珠,轻轻拍打着甘宁的脸颊,“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让你做中郎将!”
“谢将军!”甘宁虚弱的喘着气:“臣有一不情之请。”
“你是担心你手下的兄弟?”刘修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我不会忘了他们,战死的。伤残的,抚恤都从优,其他的,都有封赏,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你们还不谢过将军?”甘宁翻起眼皮。看着身边的少年们。那些少年大喜,连忙跪下给刘修行礼致谢。刘修示意他们都起来,甘宁又道:“臣的不情之请,不是这个。”
“那你……”
“臣想……把这些兄弟聚在身边,建立一个亲卫营,号曰锦衣卫,请将军恩准。”
锦衣卫?刘修一怔。心道这名字可有点邪,不过倒也贴合甘宁,他身边这些少年可不都是锦衣少年。他沉吟了片刻,按说甘宁既然做了中郎将,有个亲卫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甘宁的意思显然不是建立一个普通的亲卫营这么简单,因为这些立功的少年有的能封都尉,再差的至少也是个军侯、队率什么的,让这样的人做亲卫,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容易犯忌的。
不过。甘宁这次负出了惨烈的代价,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泼出性命死战。而是让贾龙逃回雒城,他这次益州之行基本就毁了。这时候如果不答应他,恐怕难以安抚人心,特别是这些锦衣少年的心。刘修权衡片刻,点了点头:“行!”
“多谢将军!”甘宁挣起身子,刘修轻轻的按住了他。笑道:“你好好养伤,要不你这个锦衣卫可就没有主将了。你不仅要好起来,还不能留下隐患,以后要打的仗还多着呢。”
“将军放心,臣……死不了。”甘宁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
“将军!”郭嘉引着两个脸色惶急的士卒走了过来。刘修一看他的脸色,知道有要紧事,又安慰了甘宁两句,这才起身跟着郭嘉走到一旁。郭嘉顾不上讲究太多礼节,不等刘修发问,便轻声说道:“贾龙击杀了马相、赵祇。”
“什么?”刘修大吃一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嘉示意张任派来的传令兵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向刘修说了一遍。刘修听得心头火起,险些破口大骂马相、赵祇该死,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自以为事,离贾龙远一些,这倒好,前后不过半天功夫,他们就让贾龙吃掉了五六千人。如今张任只剩下四千人,而且士气低落,一旦贾龙缓过劲来,回头去攻,张任肯定抵挡不住。
刘修强按着怒火,迅速的思索了一下,“贾龙和张任现在都在什么位置?”
“贾龙离此大概三十里,张校尉离此五十里。”
“回去告诉张任,让他小心戒备,不要被贾龙偷袭得手,最好留他远一点。”刘修挥挥手:“贾龙这回马枪使了两次了,焉知他不会再使第三次?安全第一,守住绵竹,如果要让他夺回绵竹,我们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传令兵虽然不知道回马枪是什么东西,但大致明白是指什么,连连点头,上马飞奔而去。刘修在山坡间来回转了几个圈,最后在郭嘉面前站定:“奉孝,把朴胡他们找来。”
郭嘉让人找来了朴胡等人,刘修把张任刚刚报来的情况一说,朴胡的脸色立刻变了,那几个阆中豪强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这个贾龙也太狠了,五千人来回几次,就重创了甘宁的八百轻侠少年,吞掉了六千义军,甘宁重伤,马相、赵祇战死,那这里的三千多人能挡得住贾龙吗?只怕就算赢了,也是一场惨胜吧。
“我要指挥权。”刘修看着朴胡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贾龙手下,就把所有人的指挥权交给我。”
朴胡等人互相看看,郭嘉目光一闪,欲言又止。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93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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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里外,贾龙背着手,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张任一直跟在他后面二十多里,斥候往来飞奔,但是主力就是不肯靠近,不给他任何偷袭的机会,却又粘在他身后,不肯离开。贾龙明白,张任这是希望和前面堵截的巴人一起夹击他,他在等待机会,耐心的等待。
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骑兵一个也没有回来,应该是全军覆没了,这既在贾龙预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一百多骑兵要追杀四百多轻侠少年,纵使胜也是惨胜,更何况甘宁身后还有三千多巴人,但是一个也逃不回来,连报个信的都没有,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校尉!”身边的一个亲卫指着远处奔来的一匹战马,叫了一声。贾龙知道,这是被他派去打探的斥候回来了,不禁精神一振,知道了那百余骑兵的结果,他就可以大致猜到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斥候奔到贾龙面前,翻身下马,紧赶几步,向贾龙行了一礼:“校尉。”
“不急,慢慢说。”贾龙反而放松下来,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斥候先缓缓神。那斥候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这才把打探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查看了两次交战的战场,第一个战场上,有三百五十一具锦衣尸体,一百二十六具骑士的尸体,第二个战场上有二百八十一具,却有一百八十三具骑士的尸体,也就是说,第二次赶去搏命的骑士一个不少,全部战死。从那些被砍死后还系在树上的战马来看,这次甘宁成功的遏制了骑卒的速度,所以导致骑士们全军覆没。
贾龙听了,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轻敌了。本想利用骑兵的优势全歼甘宁这伙轻侠少年,杀杀巴人的士气,然后再一鼓破之,不料三百余骑士却被甘宁全歼了。这样一来,不仅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伤了自己的士气,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现在除了一些斥候还有战马,连他自己都只能步行了,再也拿不出一支稍微有些规模的骑卒。
巴蜀多山。骑兵不便,可是在这片平原上,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在关键时刻楔入战场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也是贾龙会带三百多骑兵的原因。
可是,这支他倚仗以扭转局势的骑兵却被甘宁给全歼了,还折了吴班。一想到吴班,贾龙的眼皮就开始控制不住的跳,吴班是刘焉被人监视他的。结果却死在战场上,回去如何向刘焉交待?
“唉——”贾龙轻轻的叹息一声,愁眉不展。
很快。贾龙又得到了消息,巴人就在前面三十里,占据了险要地势,就等着他们去攻。贾龙听报后,下令全军就地休息,自已背着手,在一旁不停的踱着步。
帐篷之类的辎重已经全丢了,每个战士除了自己的武器,身上只有三天的干粮,好在这时天气比较暖和。即使是露天宿营也没什么大问题。听到休息的命令,他们依然保持着队形,轮流派人去打来水,啃起了干粮。他们也知道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随时都有可能战斗。不敢有丝毫大意,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跟着贾龙这个校尉不到一个月,却知道这位贾校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谁也不想白白的丢了首级。
夜幕降临,贾龙还没有发出新的命令,不到士卒背靠背的坐在一起,打起了瞌睡,贾龙精瘦的身影也渐渐的隐在夜色之中,但是他的步伐却依旧稳旧,一丝不乱。
……
朴胡等人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兵权交给了刘修,他们不想和马相、赵祇一样死于非命,而此刻要想击败贾龙,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来是贾龙的战绩太过惊人,二来是他们自己也清楚,论勇猛,巴人都够勇猛,可是战斗全从就不是仅靠勇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他们多次跟随朝廷平叛立功,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胜任指挥之职,他们不过是一把刀,一把比较锋利的刀而已。
既然已经投靠了刘修,那就干脆彻底一点吧。
刘修接过了兵权,重新部署防守阵型,朴胡等人原先安排的阵势比较粗疏,也就是敌人来的时候一哄而上,把他们围住,四面攻击。这样的阵型适合对付人数比较悬殊,战斗意志不够坚韧的对手,要想拦住贾龙可不太容易,刘修进行了调整,加强了防守的力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刘修安排阵形的时候,郭嘉坐在一旁,双手抱膝,仰望天空,不时的眨一眨眼睛。等刘修安排完了,他递上一壶水,微微一笑:“将军渴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刘修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朴胡等人脑子一根筋,对他的安排无法理解,他只好翻来覆去的解释,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奉孝,等会儿你到后面去。”
郭嘉笑笑,知道刘修这次又要身先士卒了,他摇摇头:“将军,守株待兔,好像不太够吧。”
刘修一怔,思索片刻:“你是说,贾龙不会来?”
“如果张任不给他偷袭的机会,我觉得贾龙不会来。”郭嘉指了指四周:“贾龙就是蜀郡人,他又是从这里赶到绵竹去的,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地形。他派骑卒来,原本就是为了抢占这个地形,现在被我们占了先,他还能自投罗网吗?”
刘修眼珠一转,嘴角一挑,嘴里有些苦涩。他刚才只顾着安排朴胡等人,却把这事忘了。贾龙又不是头猪,明知这里是个坑,他还会来吗?虽然斥候回报说,贾龙一直在三十里外宿营,可是一夜时间,谁知道会不会生变。
“那你觉得,他可能会什么地方?”刘修有些头大了,这里是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绵竹到雒县之间紧靠着龙门山西麓,所以还能找到有利防守的地形,如果贾龙不从这里走。转而向西,那里可找不到什么好地形,就是有,他现在变阵也来不及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里。”郭嘉的目光看向了地面。地面上,有一副草图。
“什邡?”
“对。什邡,贾龙的位置,我们的位置,大致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三十里,如果急行军。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什邡虽然只是个县,不会太多兵力,但是如果贾龙进了城,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我觉得,贾龙有很大可能会突然转向,赶往什邡,等斥候把消息报回来,我们就是想赶都未必赶得上。”
刘修连连点头。手心全是汗。
“不过,我们有船。”郭嘉笑了起来:“而贾龙要想到达什邡,就必须先渡过洛水。”
刘修看了郭嘉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什邡县在洛水南,贾龙要想从现在的位置赶到什邡,必须要渡过洛水。洛水虽然并不难度,可是急切之间,贾龙很难把三四千人渡过洛水,而他们却有这个优势,甘宁有百十条船就停泊在洛水上,溯流而上,可以很轻松的把贾龙的计划击得粉碎。
当然了,如果坐在这里傻等。那就什么也谈不起来了。
刘修随即找到了甘宁,甘宁经过王稚的针灸,已经沉沉的睡去了,他呼吸平稳,刘修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热。但不算烫,发炎的问题应该不严重。
“他身体很好,又及时用了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王稚笑道。
“那就好。”刘修没有惊动甘宁,随即让侍候甘宁的少年叫来了其他主事的人,把自己的计划一说,那少年二话不说,立刻点头答应派人赶去洛水。
……
鹄鸣山,刘焉和卢夫人对面而坐。刘焉头戴幅巾,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绵衣,看起来风度翩翩,只是一个饱学大儒,而不是手握益州大权势的益州刺史,可是他身后站着五个膀大腰圆的武士,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卢夫人。
刘焉很从容,倒不是因为这五个武士,他知道卢夫人的道术和武技都不错,真要想伤他,这五个武士也挡不住,不过他还有另外一招,他的儿子刘璋现在正和张鲁、张卫一起“读书”,他的身边同样有五个这样的武士,卢夫人要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先要考虑考虑她的两个儿子。
显然,这一招非常有效,卢夫人虽然一脸不甘,眉宇间隐隐有怒气,却只能隐藏在眉宇之间,不敢表现出来,相反还得耐心的给刘焉讲解静坐的一些要点。
刘焉听了卢夫人的话之后,回去尝试了一下静坐,发现很有意思。其实儒家也有静心之法,就是在中曾经提过的心斋,那是从孔子一脉相传下来的,不过孔子当初只是用来静静心,每天反省一下自己的得失,兼有养生的作用。后来方术渐渐侵入儒术,这纯粹的静坐便多了些吐纳术的技巧,只是没有道门中的研究这么深罢了。刘焉作为一个儒生,他对这些并不陌生,很快就摸到了门路。
他非常喜欢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每天忙过公务,静坐半个时辰,也的确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为之轻松。
不过,他更喜欢的是和卢夫人问道,看着眼前这个越活越年轻的妇人分明讨厌他,却不得不对他俯首曲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益州好啊,刘修的几路大军到目前为止还寸步难进,只能隔着终南山眼巴巴的看着汉中叹气,袁术派出的奇兵也被刘范和庞羲困在西城,最后只有退出汉中一条路。贾龙、吴班赶到绵竹,只是一战,就把乱民堵在了绵竹时,只待攻破绵竹城,砍下为首那几个乱民的首级,剩下的乱民们自然一哄而散,益州就会恢复平静。
益州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这个小妇人……真有趣。刘焉看着卢夫人那张淡扫蛾眉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啧啧称奇,这都三十出头的妇人了,居然和二十左右的少妇一样,连一条皱纹都没有,哪像我啊,还没到五十岁,头发都有些白了。看来这道术的确有驻容的功效,假以时日,我说不定也能白发转黑,返老还童。
“使君!”吴壹快步走了进来,失声叫道,一看到堂上这场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去刘焉面前。刘焉有些不快,可是他也知道吴壹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事?”
吴壹凑到刘焉面前,低声耳语了两句,刘焉的眼睛登时睁得老大,露出惊讶的光芒:“当真?”
“报信的就在外面,使君一问便知。”
“岂有此理,袁术他想干什么?”刘焉大怒,刚才的从容儒雅一扫而空,他站了起来,一甩袖子,大步走到堂下,卫士赶过来帮他穿鞋,刘焉一边翘着脚等,一边破口大骂,鞋一穿好,他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堂上顿时一空,卢夫人站了起来,看着刘焉消失的方向,嘴角不禁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她抬起袖子,在鼻子前扇了扇,转身向内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关照旁边的小道童:“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把这股俗气散了。“
“喏。”小道童含着笑应了,一溜小跑的去开窗。卢夫人回到内堂,见张鲁和张卫兄弟俩撅着嘴走了过来,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不免有些难受,伸手在他们的脑袋上摸了摸:“好了好了,等车骑将军灭了此贼,我们就安全了,到时候带你们去长安。”
张卫立刻高兴起来:“阿母,我还要去晋阳。”
张鲁呶了呶嘴,欲言又止,只是羡慕的看了张卫一眼。
卢夫人笑了,捏了张卫的小脸一下:“快,去把左道长请来,阿母有事要请他帮忙。”
张卫高兴的跑了出去,很快把左慈请来了,左慈把张卫扛在肩上,步履如飞,把张卫逗得哈哈大笑,两人来到堂上,左慈放下张卫,笑嘻嘻的说道:“夫人请我来有什么事?”
卢夫人把刚才堂上刘焉发怒的情况说了一遍,左慈一听,不免有些诧异:“这就怪了,袁术的人不是被困在西城了吗,怎么又有新动作?”
“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要请你去看看,然后转告车骑将军。”卢夫人叹了一口气,“益州太乱了,希望车骑将军能早日平定益州,让益州和关中一样百姓安宁。”
“是吗?仅此而已?”左慈挤了挤眼睛,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这个没正经的臭道士。”卢夫人恼羞成怒,斥了一句。RQ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94章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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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焉怒不可遏,袁术居然派人夺取了鱼复。鱼复是三峡之头,丢了鱼复,三峡天险等于拱手相让,他怎么能让袁术趁心如意。
一路上,刘焉仔细盘算着手头还有的兵力,汉中无险情,贾龙那里兵力也够用了,成都好象也没什么事,应该还能抽出一两千人,可是一两千人是不够的,哪里还有兵呢?刘焉盘算了一番,掀起车帘,对吴壹招了招手。吴壹连忙凑到车边。
“你让吴兰来一趟,我想让他做平东中郎将,去一趟鱼复。”
吴壹一听,连忙点头。吴兰就在附近,一直负责看守鹄鸣山,卢夫人没有什么异动,吴兰看守有功,刘焉让他做平东中郎将去收复鱼复,又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吴兰很快到了,果然,他对这个任命非常满意,鹄鸣山风光虽然不错,可是天天呆着也有些腻烦。他立刻交待了差事,和刘焉一起赶回成都,又领了印绶。成都工匠很多,刘焉为了方便,招揽了一批匠人,有织锦的织工,有治印的印工,他想封什么官都方便得很,连上表的套路都免了。
刘焉任吴兰为平东中郎将,又行文到犍为、巴郡,命犍为太守任歧、巴郡太守张纳听吴兰指挥,带领各郡的郡兵赶往鱼复,务必要夺回鱼复,把袁术赶出益州。
吴兰领命,很快就带着刘焉调拨给他的两千精锐水师,坐着战船顺江而下,直奔鱼复。
……
洛水北岸,贾龙看着什邡令贾原和他身后的几十条大小不一的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考虑了半夜,决定还是转道什邡。为了解决渡船的问题,他派人抢先一步赶到什邡。让他的兄弟什邡令贾原立刻尽可能多的搜罗一些船只,以加快渡河的速度。他原本希望贾原能找到十几条船就不错,毕竟时间太短了,可是贾原居然带来了这么多船,实在让他有些喜出望外。有了这些船,他最多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将这几千人渡过洛水,等他进了什邡,那些巴人就算得到消息也只能望城兴叹。
“哪来这么多船?”贾龙难得的笑了笑。
“也是兄长运道好。”贾原笑了笑。“昨天夜里正好有一批商船赶到这里,早上刚刚把货卸下来,我正好得到了兄长的命令,就征用了他们的船。”
贾龙满意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什么运道好啊,我这次可是惹了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贾原不解:“巴郡生乱,不在兄长预料之中,兄长能在这种情况下斩获数千人,全身而退,纵有小过。也无法掩全功啊。”
“可是吴班死了。”
贾原语噎,过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嘴里有些发苦。他知道吴家是刘焉最倚重的力量,吴班跟着贾龙去绵竹,一方面是辅助贾龙,另一方面也是兼着监军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在熟悉了情况之后代替贾龙。可是……他却死了。虽说他的死是意外,可是这个意外怎么向刘焉解释?吴班死了,你贾龙就毫发无伤的退回来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先渡洛水再说。”贾龙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不知道怎么向刘焉说明吴班的死,细细想来。他派吴班带骑卒去追击本身的确有让他送死的嫌疑,毕竟就算吴班顺利占据了那道山梁,接下来也要面对巴人的凶狠进攻,三百骑兵能不能守住,吴班能不能活下来,的确是个值得怀疑的事情。
贾龙在考虑如何解释的时候,将士们已经开始渡河。为了尽快渡河,每条船上都挤满了人,反正他们现在除了自己的武器之外,也没什么东西可带,所以尽量站得紧密一点,就可以多装很多人,平时能装二十人的,现在挤了三四十个,船舷都已经快被水淹没了,如果不是洛水水流不急,波浪不大,这些船大概一到河中心就有翻覆的可能。
一个半时辰后,大部分将士都过了河,贾龙这才带着几个亲卫上了船。船上挤得满满的,连转个身都比较难,撑船的船伕只能在舷边上侧着身子走,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面上,如果不用船篙撑着,他根本连站都站不住。
因为严重超载,船伕们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船前行,他们鼓起强健的肌肉,整个身体都扑在船篙上,船篙弯成了一张弓,让人非常担心随时会折断。虽然清晨的温度并不高,可是他们却浑身是汗,身上唯一的一条牛鼻裈也早就湿透了。
贾龙站在船边,几个亲卫用手拉起一个圈,不让那些士卒太挤着贾龙,贾龙不用像别人一样被挤得像出水的鱼,连喘个气都难,有心情四面张望。再过片刻,他就彻底安全了,而巴人和张任还没有看到影子,他们是肯定追不上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回成都之后如何解释吴班的死,想着刘焉可能的态度,贾龙有些忐忑不安。
他移目四顾,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船伕的身上。这船伕大概是在累了,停了下来,扶着船篙站着,解下脖子上的布巾在擦汗。他一停,另一边的船伕却还在撑,船在水中心转了一个方向,打起了转。一看到船不听使唤,另一边的船伕叫了起来,船上的士卒也发现不对,都大声叫了起来,顿时一片混乱。
“嘿,你怎么回事?”终于有人发现了原因,指着那个正在擦汗的船伕怒喝道:“你想让船翻了吗?”
“各位军爷,我……我只是喘口气。”那船伕见这群大兵发了火,一下子慌了,可怜巴巴的连连拱手:“小人从昨天夜里就行船至此,连口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又来渡军爷们过江,一连来回七八趟,这……这实在是没力气了。”
“没力气也不行!”靠他最近的一个士卒破口大骂:“你个龟孙,把老子送过河再休息不行吗,非得在这半中间休息?船上这么多人,万一有点问题,老子们不得去喂鱼?”
“呸呸!吴三狗。你嚼什么舌头呢,你才去喂鱼,你全家都去喂鱼!”
吴三狗大怒,转过头看着骂他的人的位置,唾沫四溅的骂道:“格老子,老子也是为了大家好,才骂这个龟孙,你们不骂他。反倒骂老子?”
“好了好了,都给我住口。”贾龙咳嗽了一声,船上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说话。贾龙严肃的看着那个船伕:“这里休息太危险了,你还是再坚持一下,等把我们全部送过去,再休息也不迟。”
“唉,唉。”那船伕感激涕零的连连答应,扯起嗓子吼了一声:“行船啰——”
另一边的船伕也喊了起来:“行船啰——”
其它船上的船伕也高声应和,一时间。整个江面上都是高亢的号子声。船伕们用力撑动船篙,大船又慢慢的起动了。贾龙忽然发现这船方向不对,刚才转了个头,现在却是向北岸撑去,他喊了一声,那船伕也没听见,只是埋着头,弓着腰。一步步的向船尾走来。贾龙急了,上前一步,伸手一拍他肌肉贲起的肩膀:“嘿。你方向错了!”
“什么?”那船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瞪着两只大眼,扯着嗓子吼道。
“你方向错了!”贾龙又凑近了一些,大声叫道。
那船伕咧嘴一笑,“没错,贾校尉。”话音刚落,他紧握着船篙的手突然伸出,紧紧的揪住了贾龙的手臂,用力一拉,贾龙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他拉出了船舷,“扑通”一声巨响,两人一起落入水中,溅起一人高的水柱,转眼间就消失了。
贾龙的亲卫们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等他们放下手,这才发现贾龙不见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船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只是转眼间的功夫,船就倾覆在水中。
紧接着,又是一艘船倾覆,又是一艘,江面上惊叫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的士卒都大叫起来,乱成一片,人声杂嘈,比进了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贾龙的亲卫们虽然大喊大叫着贾校尉落水了,可是却没几个人能听见,大家都在这自己的性命担忧,没人注意到贾龙是不是还在。别说贾龙不在,就是贾龙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没人有心情听他的。
贾原站在对岸,看着江面上的这一幕目瞪口呆,片刻之间,几十艘船有一半已经倾覆,数百士卒在手里扑腾着,水花四溅,像是煮沸的汤釜,剩下的一片已经没有了船伕,船上的士卒惊慌失措,互相推挤着,不断有人被得落水,激起更多的水花。
“明廷,你看!”县丞忽然指着远处,大叫起来。贾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时间不长,二三十骑急驰到江边,这才停住了脚步,这时,两个人影从洛水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大步流星的赶到那些骑士面前。
“坏了!”贾原如遭雷击,虽然隔着三十步多步的江面,他还是能看清那个萎靡的人影就是他的兄长贾龙。
“明廷,我们赶快回城,小心什邡有失!”
贾原一时乱了方寸,他既想抢一条船过去救贾原,又担心敌人趁势抢占什邡,可是还没等他决定下来,远处又跌跌爬爬的奔来一个县卒,老远就大声叫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一伙商人抢了城门……”
贾原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直冒金星,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对岸,贾龙同样晕头转向,他被灌了个肚儿圆,此刻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不见了,脑子里只有水下浑浊的影子。
“贾校尉,跑得还真快啊。”刘修跳下马,蹲在贾龙面前,看着这个狠如狼,滑如鱼的贾龙,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是谁?”贾龙吐出一口污水,茫然的看着刘修。
“我就是持节镇关中,奉诏督益州的车骑将军,涿郡刘修。”
“刘……刘修?”贾龙大吃一惊,猛的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太猛,一下子挤得胃里的水涌上了来,呛得他咳嗽不已。过了好一阵,等他咳得轻了些,他又笑了起来,仰起脸,看着刘修:“你想取雒县?迟了,我已经派赵瑶赶回雒县,你攻不下雒县。”
“是吗?”刘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贾龙一边咳一边笑,不时的有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来。“是的,你取不了雒县,犍为、巴郡的郡卒很快就到,你无法立足,你死定了。”
“不,贾校尉,你想错了。”刘修竖起一根手指,在贾龙面前摇了摇:“我只要抓住了你,取益州如探囊取物,因为,除了你这个鬼迷心窍的人之外,没有人会再给刘焉卖命。”他站了起来,指指自己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贾龙:“我是天子派来的车骑将军,刘焉是逆贼,有几个人会傻到置家族于不顾,非要跟着刘焉造反?”他顿了顿,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就算有,又有谁能有贾校尉这样的本事,能和我对阵?抓住你,我就已经平定了益州,接下来,我只需要要发几道公文,益州就能重归朝廷。然后嘛,嘿嘿嘿,就是赏功罚罪,处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的事了。”
贾龙脸色一滞,一肚子的硬话全被憋了回去。
刘修抬起手,指着江对面的什邡城:“对了,什邡城现在也是我的了,你是希望你弟弟贾原献城呢,还是希望他抵抗到底,与什邡共存亡?”
贾龙的嗓子里咕噜了两声,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败军之将,无权置喙。将军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死罪而已。”
“不错不错,的确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刘修大笑,看了咬牙不语的贾龙一眼,摆摆手,示意把他先拖下去控水。他看着江面上驶来的一条船,又看看对面群龙无主的益州军,回头看看郭嘉,郭嘉笑笑,点了点头。
两人放声大笑。
第六章 共逐鹿 第495章 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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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龙被擒,过了河的益州军群龙无首,紧接着又听到什邡县被人夺了的消息,顿时慌了。他们丢弃了所有的辎重,苦战一日,昨天又在野地里露营一夜,就等着进什邡吃个热乎饭,结果好容易看到了什邡城,却进不了门,这算什么事?
而且,贾龙贾校尉那么威猛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人愣是翻了船,活生生的捉了去?
眼下没人指挥了,去哪儿?回成都,没钱没粮,连个路传都没有,怎么回成都?不回,这儿也没人管饭啊。
好在管饭的人很快就来了,刘修让人驾着船来到南岸,找到了刚刚醒过来的贾原。贾原没有贾龙那么硬气,一听说还有选择,他几乎没有作任何犹豫就降了。江山是刘家的,你们俩都是刘氏宗室,老子跟着掺乎个什么劲啊,降了。
贾原领了命,回到南岸,那些等人管饭的益州军将士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从河对岸领了什么命令回来,不过看贾原抬头挺胸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坏消息。
“众将士!”贾原运足了丹田气,大吼一声:“你们知道你们是在和谁作战吗?”
益州军将士互相看看,一脸茫然,不是黄巾乱民嘛,后来又来了巴人,还有巴郡的锦帆贼甘宁。
“是我大汉的中流砥柱,战无不胜的名将,车骑将军……”贾原再吸了一口气,挣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是在用生命在呼喊:“刘修!”
修字是闭口音,贾原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几乎撕破了喉咙,几乎吼出了海豚音,可是听到的人还是不多。但是,车骑将军四个字,很多人都听清楚了,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一片沉默。
刘修刘车骑的名声大啊。这些人大多在成都附近住,成都是益州最有名的商业集散地。各地来往的商人无数,关中来的商人是眼下最牛气的的一群人。为什么呢?大汉全国都有商人,但是真正把商人当回事的只有关中,只有车骑将军麾下的并州和凉州,所以从关中来的商人说起话来总是比别的商人更硬气三分。他们不仅赚了钱,而且还能够抬起头做人,当然对刘车骑有些好感。一谈论起来,时不时的都带出两句我们车骑将军如何如何,好象他就是刘修的特使一般,有不少人明明没有见过刘修,为了撑面子。也要说上几句,一来二去的,刘修这名声可就大了去了,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那些战绩。也随着一个接一个的传诵而变得近乎传奇。
更何况,益州最近形势紧张就是因为车骑将军要进益州引起的,当兵的哪个不知道车骑将军的大名。只是他们很疑惑。车骑将军不是还在关中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和黄巾乱民以及巴人混到了一起?
但是这也解决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真是车骑将军来了,威猛的贾龙贾校尉输得就不冤枉,他虽然厉害。可是和车骑将军一比,那还是差得太远了。他最多只是成都的一盏明灯。而车骑将军是天上最亮的星星。
“我的先人啊!”吴三狗喃喃的骂了一句,他的脑子里一时有些空白,最后只剩下两个字,从他那张臭哄哄的大嘴里吼了出来:“降啦!”
这一声把很多和他一样大脑宕机的人惊醒过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喊道:“降!老子要投降!”
没费什么功夫,剩下的益州军就吼成了一条声:“降!”
贾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暗自庆幸了一把,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立了一功,蜀郡贾家不会被兄长贾龙拖累了。他立刻安排人归拢降卒,收缴他们的武器。益州军之前大部分已经过了洛水,建置不乱,投降的想法也很得人心,大家都盼着赶紧投降,然后进城吃口热乎饭,所以非常配合,一个个放下武器,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指定的地点等候。那副严整的架势不像是投降,倒像是在等车骑将军来检阅似的。
贾原搞定了这一切,这才派人过江把刘修等人接了过来。刘修在许禇等人的护卫下,骑着马,威风凛凛的来到降卒们的方阵前,威严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吱吱喳喳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或热烈,或敬畏的目光全落在刘修的脸上。
“众将士!”刘修也没有像贾原那样运气,轻轻松松的就把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中:“你们都是为人所误,才与本将军作战。不知者不怪,本将军以此节,代天子赦免尔等。”
降卒们听了这话,心中一松,总算把从逆这个罪名给去了。虽说这不是什么意外,刘修总不可能将几千人全部杀掉,但背上一个从逆的罪名,以后处处吃瘪,这日子肯定不是他们希望的。
“车骑将军万岁!”大嗓门吴三狗举起拳头,面红耳赤的吼道。
“车骑将军万岁!”
“车骑将军万岁!”
每一个人都使出浑身的力量大喊大叫,好像声音大就表示自己忠心一样。刘修举起马鞭,轻轻的摆了摆,降卒们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刘修。
“众将士,我已令贾大人为你们准备饭食,大家在此等候片刻,就能吃上饭了。随后我会派人送来帐篷,稍做休整后,你们将跟随我进军雒城,进军成都,拿下刘焉那逆贼,为国建功。”
“我等唯将军马首是瞻!”这次贾原没让吴三狗抢先,刘修话音一落,他就举起手臂,大叫起来。
刘修笑了,又宽慰了降卒们几句,这才跟随贾原一起进了什邡城。什邡原先是先蜀古国,后来蜀为秦所灭,设县,李冰治水时曾经在此。后来大汉立国,雍齿被封为什邡侯,食邑就在这里。什邡城西就是玉垒山,风景非常不错,在后世这里被称为川西明珠,是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扮作商人先行入城的锦衣少年们一见刘修到了,立刻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前呼后拥的将刘修接入城中。这一次他们又立了奇功,封赏是不言而喻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用说,可是他们一看到被俘的贾龙,心情就好不起来了,要不是刘修在旁边,肯定有人上前掐死贾龙。贾龙倒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板着一张脸,泰然自若的进了牢房。贾原看在眼里,愁在心里,不知道自家这位兄长能不能活下来。贾龙是贾家现在最有才能的人,如果他能投入刘修帐下,相信会立更大的功劳,只是看那些锦衣少年的眼神,他非常担心贾龙会不会被他们下黑手干掉。
得知刘修得到了什邡城,一直缀在贾龙身后的张任立刻带着义军赶到,他协助刘修整编了那三千多益州精锐,做好了进军雒城的准备。在此之前,刘修让贾原给赵瑶写了一封信,说明事情经过,劝赵瑶投降。不用刘修吩咐,贾原把这篇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情理动人。
赵瑶接到书信后,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既然贾龙都不是刘修的对手,以自己的能力更保不住雒城。再说了,刘修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奉天子命入益州,他跟着刘焉掺合个什么劲,非要打得死去活来的再投降有意思吗?于是他也亲自赶到什邡,向刘修请罪。
刘修宽慰了他一番,让他继续安心的做广汉太守。赵瑶大喜,传檄全郡,表示听从车骑将军号令,并召集分布在各县的县卒,听从车骑将军的号令,讨伐逆贼刘焉。
第二天,刘修兵不血刃的进驻雒城,赵瑶带着从各县赶来的县令拜见,已经驻军在城外的朴胡等人也赶到城里来拜见。对刘修这么轻松的拿下什邡和雒城,朴胡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加庆幸自己投靠得早,要是和刘修作对,哪里有现在这么威风。
刘修随即请赵瑶给刘焉写信,要论文采,赵瑶可比贾原强多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名门之后。他对刘焉说,我已经到了雒城,广汉全境望风响应,足以说明人心所向,你一时糊涂,铸成大错,眼下悔悟还来得及,如果执迷不悟,一错到底,可就悔之晚矣。
刘焉接到赵瑶的书信时正在静坐,被吴壹推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了书信,他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抖着信纸问吴壹:“这……这是真的吗?”
吴壹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他觉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刘修怎么突然出现在广汉了?面对刘焉的质疑,他犹豫了好半天:“应该是真的吧。”
刘焉嘴哆嗦了两下,挥了挥手,示意吴壹先出去。吴壹反身出了门,顺手带上了房门,刘焉盘着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一阵阵冷汗从背后涌出,很快就沾湿了轻薄的丝衣。他坐了很久,这才慢慢的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一阵凉风迎面袭来,刘焉激零零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喊出来,就失去了知觉,摔倒在地。
第六章 共逐鹿 第496章 人才难得(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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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焉中风了,口歪眼斜,涎水横流,卧床不起。刺史府没有主心骨,一下子乱了套,他的长子刘瑁虽然想接过大权,可惜他实在不是那个材料,不过两天功夫,就把刺史府搞得鸡飞狗跳,人神不安。
关键时刻,刘焉的母亲黄氏站了出来,她交给刘瑁一个任务,你别折腾了,带上你父亲的印绶和请罪疏去雒城,把车骑将军请来,是死是活,任他发落吧。
刘瑁有些不愿意,梗着脖子还想分辩两句,黄氏眼睛一眯,你不去是吧?那好,我让你弟弟刘璋去,不过你以后不准再抛头露面,回老家读书耕田去。一句话把刘瑁说得没了脾气,乖乖的去了雒城。
……
被刘修礼请来的名医郭亮查看了甘宁的伤口之后,抚着胡须赞了一声:“甘将军好身体,王道长好医术,依我看来,再过十来天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刘修大喜,连忙将郭亮请到一边用茶,并请他用方。郭亮的雒县神医郭玉的儿子,家传的精妙医术。郭玉的医术传自程高,而程高的医术则传自一位不知名的隐士,郭玉在和帝时做过太医丞,以诊脉和针术著称。其诊脉术近乎神奇,据说和帝有一次试他,让一个有一双和女子一般手腕的男宠与一个美人一起坐在帐中,各伸出一只手,冒充一个人,由郭玉来诊脉,郭玉诊了脉之后直摇头,说这两只手一只阴一只阳,一个像女人,一个像男人,实在搞不懂。和帝大为赞赏。
郭玉治病以针术为主,基本上一两针就解决问题。可谓是针到病除,其针术比王稚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诊脉术和针术之外,郭玉在经方上还有相当深厚的造诣,他著有一说,对经方的发展有重要的推动。汉代医术与巫术还没有完全分家,治病以针砭为主,兼用方剂,但是药物配伍远没有后世成熟。有些药方零星的掌握在一些人的手上,还没有出现成规模的方书,郭玉在这方面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面。
“先生妙手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啊。”刘修亲自给郭亮奉上一杯茶,郭亮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将军贵重,草民岂敢。说起来,草民父子为医,也是无奈之举,辱没祖宗啊。”
刘修有些不解。赵瑶见了,连忙说道:“雒县郭家在本朝初也是世宦之家。出过好几个二千石的。”
刘修明白了,郭亮虽然医术高明,可他还是觉得从医是贱业,这是想做官了。他想了想,“先生,二千石虽然是高官,可是过上百十年。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们?说得难听一点,郭家那几个二千石,我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杰出政绩。别说二千石。就说是三公九卿,从本朝以来,也有上百个,你能记得几个?”
郭亮有些失望。
“可是先生家传的医术神乎其技,我想只要好好发扬光大,不仅百十年后,就是千年之后,后人都会记得你们,正如我们现在记得扁鹊一样。先生,求名当求万世名,何必斤斤计较于眼前。人常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良相治国,良医治民,都是值得人称颂的美事啊,又哪有什么高下之分?一定要分个高下的话,我倒以为良医更能惠众一些。”
郭亮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刘修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还是想做官的多啊,其实不仅是现在,就是后世,不还是有很多人想做公务员嘛。“正好有件事,我想麻烦先生。”
郭亮愿意来给甘宁治病,主要是想求个官,现在听刘修这口气似乎不太可能了,心里便有些不情不愿,敷衍道:“将军请说。”
“我想在成都办学堂,其中自然要有医学一科,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屈尊医学祭酒一职,整理医术,教授门徒,这薪酬嘛,就按二千石付给,如何?”
郭亮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二千石?”
“对啊。”刘修微微一笑:“先生想必不太清楚,关中学堂、晋阳学堂的祭酒年俸都是二千石,普通的工坊技师,年俸也不比一个县令少的。”他顿了顿,又道:“学术上凡有成就者,将来还要刊名于石,让后来的学者瞻仰。”
虽然不做官,可是有名有利,而且名远利厚,郭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连点头:“承将军错爱,草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赵瑶叹了口气,郭亮这心性功夫和他老子郭玉比可差远了,说到底,还是利禄动人心啊。刘修却不像赵瑶这么悲观,他觉得人追求名利是很自然的,一点追求也没有,个个到山里做隐士,那这社会还怎么发展,真像老子说的那样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国寡民,怎么可能在技术上有进步。晋阳学堂之所以能在几年内创造出大量的技术和财富,就是因为很多人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互相启发,互相竞争,这才能一个新技术接着一个新技术的诞生,才能成为给他下金蛋的母鸡。
益州的经济基础比并凉要强十倍,在这里开办技术类的学堂,将来的收益会更加惊人。
郭亮兴冲冲的起身,他要去呼朋唤友,一起去即将开办的成都学堂任职。刘修请赵瑶送他出门,自己返回内堂,拉起甘宁的手道:“兴霸,两个神医都说你没事,你就放心养伤吧,好好休息几日,我还等你一起征战呢。”
甘宁的精神好了许多,刚才又听了郭亮的诊断,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心情非常轻松,他知道郭亮是刘修礼请来的,以为刘修重用郭亮也是因为自己,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将军的厚意,宁百死不能报其一。”
“你不能死,活着多好啊。”刘修拍着甘宁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人才难得啊,兴霸,你说是不是?”
甘宁不吭声了,他知道刘修想说什么。他已经知道贾龙被刘修生擒了,他恨贾龙入骨,一心要杀贾龙为战死的兄弟报仇,可是刘修却看中了贾龙的能力,想收服贾龙。按甘宁的心情,贾龙是死定了,不管谁求情,都不能饶了他,可是刘修开了口,还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如果还不给面子,的确也有些说不过去。
甘宁咬着牙,好半天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既然将军为他求情,那我就不取他性命,不过,一顿打是免不了的,请将军不要再为难我了,要不然,我没法向兄弟们交待。”
刘修松了一口气,打就打吧,只要不打死就行,要说贾龙那张臭脸,连他都想踹他两脚。
“那行,你下手千万要注意,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就依将军。”甘宁咬牙切齿的应了。
庞德大步走了进来,向刘修行了一礼:“将军,有个叫左慈的道士求见。”
刘修有些诧异,左慈是老爹行走江湖时认识的道士,上次因为要给袁家挖坑,老爹把这个人交给了他,左慈化名玄阳子,演了一出好戏。按照约定,他们一般是不公开见面的,左慈突然来找他,一定有什么急事。
他连忙起身,来到前堂,见左慈正在堂下踱步,一看到刘修的脸色,左慈立刻迎上来苦笑道:“将军,我也是没办法,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为了找你,我都去过阆中了。”
“什么事这么急?”
“我们得到消息,袁术的大将纪灵夺了鱼复,刘焉已经派吴兰赶去了。”
“纪灵占了鱼复?”刘修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刘备他们不是还在西城吗,什么时候跑到鱼复了?
左慈连连点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卢夫人告诉他之后,他又冒险潜到成都去打探了一番,亲眼看到吴兰带着水师走了,这才赶去找刘修。刘修的行踪是保密的,左慈只知道他在阆中治出现过,所以一路赶到阆中治,见到龚安,这才知道刘修已经到了广汉,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广汉,好容易找到朴胡等人,刘修又轻骑去追贾龙了,他又赶往什邡,半路上听说刘修已经到了雒城,连忙又赶到雒城,折腾了十几天,往返上千里,总算找到刘修了。
刘修摸着下巴,暗自骂了一声,这袁术也够阴的啊,不声不响的居然占了鱼复。这亏得自己用郭嘉之计,轻松搞定了贾龙,要是被贾龙逃回雒县,再折腾上几个月,最后谁得了益州还真是说不定的事呢。
尽管如此,也不能让袁术在鱼复站稳脚跟,必须尽快把他赶出去。他让袁术出兵是要牵制一下刘焉的,可不是想和袁术分肥。再拖延几个月,袁术后继兵力赶到,那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刘焉怎么样了?他是想降还是想再顽抗?”刘修话一出口,这才想起来左慈这些天一直在追他,根本不知道成都的情况。
“刘焉?他最近迷上静坐了,时不时的召卢夫人去成都,有时候还亲自赶到鹄鸣山来。”左慈却想歪了,贼忒忒的笑道:“我看那老不羞用心可不善。”
刘修见他胡说八道,正想斥他两句,外面又有人来报,刘焉的长子刘瑁来了。刘修一听,顾不上和左慈胡扯,连忙让人把刘瑁叫了进来。
第六章 共逐鹿 第497章 你还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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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由黄氏口授,刘瑁执笔,以刘焉名义所上的请罪疏,刘修暗自赞了一声,这江夏黄氏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你看人家这请罪疏说得多好,感情这企图割据益州的事全是误会,刘焉一点儿自立的心思都没有,现在中风也不是急的,而是因为后悔,你想打落水狗都不好意思不手。
对于刘修来说,眼下第一要务是尽快接手益州,杀不杀刘焉,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而且以刘焉的身份,既然降了,他就不好擅杀,免得落个擅权的罪名,这等事还是由卢老师去烦心吧。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尽快稳定益州,然后好出兵鱼复,把袁术伸进益州的手斩断,而在此之前,他不仅要入驻成都,接过益州的兵权,还要解除汉中刘范、刘诞的兵权,引关中的傅燮等人入汉中,这才有能力攻击西城和鱼复。如果没有一定可信得过的力量,他是不能轻易离开成都的。
“真是可惜啊,先帝在的时候,多次夸赞令尊是国之栋梁,没想到现在竟落到这个地步。”刘修叹息道,“事以至此,说也无益,是非功过,自有陛下明断。你回去,先搬出刺史府,全家收拾一下,准备去洛阳吧。”
“将军,刺史府已经腾空了,将军随时可以入住。”刘瑁抿着嘴唇,一字一句的说道。
刘修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不,我不会住进刺史府。”
刘瑁诧异的抬起头:“将军不长住成都吗?”
“我会在成都呆一段时间。不过,我不会住在刺史府,刺史府,自有益州刺史来住。”刘修摆摆手,打断了刘瑁:“你给你弟弟刘范和刘诞各写一封家书。让他们不要于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事情多,没有什么耐心和他们讨价还价。我手下又都是一些粗人,万一起了冲突,有什么损伤。那可不好。你家父子纵有不是,毕竟是宗室,关系到陛下脸面。”
刘瑁吓了一跳,他听出了刘修的威胁,刘范和刘诞再不投降,刘修就要出兵攻打了。如今成都都是刘修的了,汉中还有什么抵抗的意义。非要逼得刘修杀人吗?他连连点头,立刻写了家书,请刘修过目之后,交给刘修,刘修自派人送往汉中。
送走了刘瑁。刘修随即收拾行装,赶往成都。正如刘瑁所说,刘焉一家已经全部搬出了刺史府,在客栈里暂时安身。黄氏带着全家老小,包括已经只知道傻笑的刘焉,穿着罪人的褚衣。跪在城门口相迎。刘修倒不敢托大,连忙亲手扶起了黄氏,好言安慰了几句。让他们稍等两天,等刘范和刘诞到了之后,一起起程去洛阳。有什么罪,你向天子请去吧。
刘修随即接见了刺史府的掾史及蜀郡太守高靖。高靖是陈留人,陈留高家和汝南袁家有姻亲,高联的从兄高躬娶了袁绍的姊姊。生了个儿子叫高幹。如今袁家反了,陈留高家有不少人都依附了袁绍。高躬父子当然也在其中。高靖之前做蜀郡都尉,刘焉到益州之后,让董扶去了蜀郡蜀国,把高靖调到蜀郡做太守——前任蜀郡太守袁腾是汝南袁氏支族,刘焉入益州的时候,袁腾弃官而去——既是看重他,又是就近监视他。高靖虽然在蜀郡做太守,却没什么实权,现在刘修进了益州,高靖的地位非常尴尬,见到刘修时,高靖只是伏在地上请罪,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刘修当然不会把和袁绍有关系的人留在成都,但是眼下他车骑将军府的人还没有到,身边除了郭嘉之外,就是一些虎士,都不是理政的材料,而且要调动一个太守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他现在位高权重,多少要注意一些影响。
“罪嘛,你是有罪的。不过,你只是附从,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总算是还知道点大臣之体。”刘修笑道:“陈留高家依附袁绍,想来免不了灭门之祸,你好好努力吧,也许高家列祖列宗,以后就要靠你才能血食了。”
高靖汗如雨下,不过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刘修暂时不会处理他了。再拜之后,他退了出去。经过外庭时,在等候接见的人群中看到了董扶,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匆匆的走了。
董扶也看到了高靖,不过他无所谓,刘焉倒了,他却很淡定。刘修每到一州,都会建学堂,请大儒任教,并州有蔡邕,关中有荀悦,他相信以自己益州大儒的身份,刘修不会让他太难看,就算蜀郡都尉做不成了,在成都学堂谋一个教授的位子还是绰绰有余的,除非刘修想和益州的读书人为敌。
他独自一人高坐在廊下,静静的等着,而不是像那些掾吏一样心神不宁,出来一个人就上前打听那位车骑将军的心情好不好。眼看着人一个个的进了中庭,见过刘修之后或欢喜或忧愁的走了,他睁开了眼睛,起来活动活动,准备上堂与刘修见面。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人匆匆的走了进来,从他腰间的印绶看,他应该也是一个太守。董扶眨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下意识的唉了一声。那人听到了,停住脚步,扭过头看了一眼,忽然笑道:“茂安先生?”
董扶点点头,曲起手指敲了敲脑门,他觉得这人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人见此情景,笑着拱手致意:“河间张超,曾经在先生面前请益过。”
董扶想起来了,他刚到洛阳的时候,张超的确向他请教过学问,那时候张超还在司徒府做个书佐,不过不久张超就被外放永昌太守,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怎么,你这是?”
“闻说车骑将军入益州。我特来请见。”张超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到这里来,是刘修派人请他来的,他接了书信后,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就是知道刘修眼下无人可用,估计是要授他以重任,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对董扶说。
董扶也是个聪明人,嗯哈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什么。张超快步进了中庭。刘修一看到他,就起身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哈哈大笑:“子并,一别多年,过得可好?”
“好。”张超也不客套,一入座,就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推到刘修面前:“将军。这是我收集的关于盘越国、天竺国的资料,以及疏通西南商路需要做的准备工作。”
刘修大喜,成都是大汉西南通往外国的一个重镇,他要想在益州兴工商,这条商路是重中之重。所以早就派人告诉张超,让他留心这方面的事。他接过来翻了两页,随即又合上了:“子并,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将军请说。”
“我要赶到鱼复去一趟,成都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镇守,我不放心。我想请你留在成都一段时间。暂任车骑将军府长史,与荀文若同级……”
张超一抬手,打断了刘修的话:“将军。你放心的去鱼复,我会守好成都,至于什么级别之类的,并不重要。”
刘修笑了,他就知道张超可信,所以还没进成都。他就用六百里加急的驿书通知张超赶来。张超是二千石的太守,让他辞了永昌太守。暂任千石的车骑将军府长史实在有些委屈,所以他特地说明和荀彧同级,不料张超根本不在乎这些,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
“如此,就拜托子并兄了。”刘修随即拿过一片名单,上面有他列好要用的人,包括一些原益州刺史府的,也有一些是巴郡的名士,主要是阆中豪强,这些人支持了他,他不能一点回报也没有。张超一一看了,最后说道:“将军,董扶在外面。”
“董扶?”刘修眉头一皱,他对董扶印象非常不好,已经有意赶他回家,张超突然提起,他倒有些不好直接拒绝。
张超从刘修的脸色看出了他的心意,想了想,又道:“董扶是益州名士,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将军如果不用他的话,只怕……”
“子并,有件事,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刘修把董扶以益州有天子气的话劝刘焉入益川的事说了一遍:“陛下、大将军、骠骑将军和三公都知道这件事,你觉得我还能用他吗?”
“有这样的事?”张超愣住了。董扶善谶纬,说出这样的话很正常,可问题是这话私下里说说没关系,落到了朝廷耳朵里,那形同谋逆,刘修如果还用他,那和刘焉有什么区别?他犹豫了片刻:“那将军如何让他知难而退?”
刘修也有些头疼,如果董扶有自知之明,就应该自己辞官,不要来丢人现眼,可是他居然还大模大样的摆出一副名士的派头来请见,这可有点不知趣了。可是董扶是广汉名士,在三蜀地区甚至整个益州都很有威望,如果不让他知难而退,直接就这么回绝他的话,只怕益州的士人又会误解,将来要招揽人才的时候就会多生枝节。巴出将,蜀出相,他出身武人,对武人的吸引力很大,但是对文士的吸引力一向有限,再让董扶在里面搅一棍子,那可就更难了。
“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刘修想了想,觉得不能把这个难题留给张超,得罪名士就得罪名士吧,反正他在名士的嘴里也不是什么好鸟。
张超不再多问,接着开始听刘修介绍要处理的事务,他们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才算把大致事情交待完。张超不走了,就在府中住下,立即开始处理公务。
刘修换了一身衣服,从侧门出了中庭,绕了个圈,又进了前院,见院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头孤零零的坐着。他问了一下旁边的胥吏,知道这位就是大名士董扶,便东张西望的看了两眼,然后蹭到董扶身边,打了个招呼:“茂安先生?”
董扶瞟了他一眼,不认识。刘修在洛阳的时候,董扶先是在董重府中,后来做了侍中也没什么正事,很少在宫里呆着,大部分时间住在太学,刘修的名声如雷贯耳,却没见过刘修本人。见这么一个身材健壮却多少有些举止轻佻的年轻人问他,心里有些不悦,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话,连问一下对方是谁都懒得问。
见董扶这副表情,刘修放心了。“闻说董先生善谶纬,不知道对天下大势,有何高见?”
董扶眉头一皱:“你是洛阳人?”
刘修笑笑,他的口音的确是洛阳的口音。他笑笑:“不错,我是跟着车骑将军的,在洛阳的时候,听人说刘焉入益州,是听了先生的一句话,说是益州有天子气,不知是不是有这回事?”
一听说是车骑将军府的,董扶的神色缓和了些,他咳嗽了一声:“不错,的确有这回事。”
“那现在刘焉中风了,先生这是不是……有些走眼啊?”
董扶老脸一红,随即又抗声道:“那是刘焉自已没运道,与老夫何干?”
“听先生这意思,你还是坚持这句话?”
“当然。”董扶抚着胡须,傲然一笑,“纬书传自圣人,历代以来,无不应验,老夫精研多年,自问有所心得,要不然岂敢胡乱说道。你既是车骑将军身边的人,就应该劝劝车骑将军,这天意不可违,顺天应人,方是正理……”
刘修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劝车骑将军自立吗?”
董扶语塞,半晌才道:“这些你不懂,我还是和车骑将军面谈。你既然是车骑将军身边的人,还劳烦你去通禀一声。我见了车骑将军之后,自然承你的情。”
刘修点点头,起身走了,他进了中堂,坐在案前,叫过鲍出,对他说了几句,鲍出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快步来到了前廷,走到董扶面前:“可是董茂安先生?”
董扶一阵激动,“是不是车骑将军要见我?”
鲍出摇摇头:“不,车骑将军不见先生了,他有句话,要转告先生。”
董扶一愣,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什么话?”
“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道不同,不相与谋。”鲍出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你请回吧。”
董扶沉吟片刻,恍然大悟,老脸顿时臊得通红,匆匆起身,掩面而去。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98章 刘表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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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荆州刺史府。
纪灵占了鱼复的消息不仅让刘修非常头疼,就连刚刚收到消息的刘表也非常挠头。荆州富庶,有地有人,袁术想要占领荆州全境,他也想夺回南阳,占荆州自立,两人断断续续的已经打了两年多,襄阳一带一直没有消停过。如果不是袁术两面受敌,主要兵力被牵制在颍川和臧旻交战,他承受的压力不大,恐怕汉水防线早就被突破了。现在袁术出奇兵,派人占了鱼复,从鱼复可以顺江而下,随时攻击江陵,他即将面临着两线作战的困境。
刘表非常紧张,刘焉占了益州,他紧张,刘修要进益州,他更紧张,而袁术占了鱼复,他觉得自己头上就像悬了一口刀,这口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斩了他的首级。他认识刘焉,也和刘修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更了解袁术这人是个什么货色,不管是谁在益州,他都不得安生,但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三个人中,他还是宁愿刘焉在益州,至少对他威胁小一些。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蔡瑁和蒯良并肩走了进来,拱手施礼:“使君。”
“快请坐,快请坐。”见到这两人,刘表松了一口气,连忙请他们入座,上了酒,然后把刚收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纪灵在鱼复,随时都有可能东下江陵,大军主力在襄阳,江陵兵力不足,我请二位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防守。”
蔡瑁和蒯良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色。袁术的人突然出现在益州?怪不得刘表要把他们两人紧急召过来,特别是蔡瑁,他可是率领荆州水师在襄阳作战,担负着守护汉水的重任,对战局有不可小视的作用。
“使君的意思,是想调水师来江陵?”蒯良问道。
“正是如此,子柔以为可行否?”
蒯良缓缓的摇了摇头:“把水师调来江陵,阻拦纪灵问题不大。可是使君想过没有,纪灵只是一只奇兵,他要在鱼复站稳脚跟还需要一段时日,短期内对江陵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并不大。”
刘表眨了眨眼睛:“子柔的意思是说。我们暂时无需在意?”
蒯良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的,对纪灵无需在意,我们要考虑的倒应该是车骑将军刘修。”
“刘修?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刘表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抚着胡须笑道:“刘焉的重兵在汉中,他根本无法前进一步,纵有一些乱军响应。迟早也会被刘焉平定,我看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名将这次要尝尝败绩了。”
蒯良无声的一笑:“使君如果这么想,可能大祸很快就要临头了。”
刘表有些不高兴,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子柔以为他很快就能进汉中?”
对刘表的不快,蒯良并不在意,蒯家虽然没有像蔡家一样和刘表结亲,但是他和兄弟蒯越一文一武,在荆州举足轻重。刘表要想在荆州立足,就不可能离开他们的支持,适当的让刘表知道一下他们的实力非常重要。没有必要惯着他。
“从关中进汉中,子午谷也好,骆谷也罢,都是刘焉肯定要派重兵守护的地方,刘修暂时不能从那里进兵,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想刘修不会考虑不到这些。但他还是出兵了,大军一动,每天的耗费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刚刚起步的关中来说。更是一笔不能不计算的付出。以刘修用兵的习惯,他会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吗?”
刘表收起了笑容,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说,刘修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疑兵?”
“我觉得很有可能。”蒯良道,“明知道没用,偏偏还要做。如果说只是壮壮声势,好像不太符合刘修的习惯。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猜测他在虚张声势之下,还隐藏着真正的杀招,而这个杀招到目前为止,我们连猜都猜不到。我们猜不到,刘焉也可能猜不到,越是猜不到,就越有效果,要不怎么才叫奇兵呢。”
刘表想了想,突然说道:“那你说,最近广汉一带的乱民,会不会和他有关?”
“我觉得有可能。”蒯良想了一会,“刘焉太急躁了,他刚刚入主益州,便割断了和朝廷的联系,这显然不是老成之计。益州人还没有完全依附他,在他和刘修之间,肯定有人会选择刘修,那些乱民,焉知不是如此?益州从来没有出现过太平道,这些黄巾大概和太平道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借黄巾之名掩人耳目罢了,说不准就是刘修安排策动的。”
“可是,些许乱民,能成什么大事?”刘表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我觉得这就算是刘修安排的,只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要他的主力无法入汉中,仅凭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动摇不了刘焉。”他摆了摆手:“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如何防备纪灵吧。”
蒯良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他是刺史府的主簿,刘表要问兵事,那就得由蔡瑁来说了。蔡瑁的妹妹是刘表的妾,蔡瑁又掌着荆州水师,举足轻重。
蔡瑁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见刘表问他,他欠了欠身:“使君,我觉得子柔所虑甚是。防备纪灵,只是小事一桩,鱼复虽然三峡之首,但是益州水师大部分都在成都,所以对江陵威胁最大的不是纪灵,而是占领成都的人,不管是刘焉还是刘修。如果仅仅是为了应付纪灵,我让张允带上几百人,就足以安枕无忧。可要是益州水师东下,那就算是整个荆州水州移驻江陵,我们也很难应付。”
刘表为难了,他本来担心的是纪灵,可是蒯良和蔡瑁异口同声的说纪灵不足虑,益州水师才是最危险的,这让他把目光从鱼复延伸到了成都,考虑得更多更远。他越想越觉得蒯良说得有理,如果刘焉在益州,那还好一点,毕竟刘焉刚到益州,根基有限,可是如果刘修进了益州。麻烦就大了。刘修有朝廷的大义在手,益州人对他不会有什么排斥,他可以比刘焉更容易的掌握益州,再加上他用兵的能力远过刘焉。如果他带着益州水师顺江而下,就算把荆州水师全部调到江陵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又当如何才好?”
蒯良紧紧的闭着嘴,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向朝廷上表,请求与车骑将军一起攻益州。”
“什么?”刘表很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长身而起,怒视着蒯良。他虽然没有像刘焉做得那么明显,可是去年没给朝廷交粮赋,实际上已经自立了,这时候向朝廷上表,岂不是自打耳光。
“使君,请听我一言。”蒯良拜伏在地,久久不起。刘表气得直翻白眼。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好气的说道:“蒯君,你有什么高见就说吧。我洗耳恭听便是。”
蒯良早就预料到了刘表会不高兴,此时也不紧张,再拜了拜,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荆州地处大江中流,如今刘修正在取益州,益州富饶,不亚于荆州,而荆州财富有四成在南阳,如今为袁术所据,使君。如今荆州也益州相较,财富不足,兵力不足,地势又居于劣势,一旦两面受敌,荆州覆亡在即。使君将何以自处?当此天下大乱之时,朝廷为了对付袁氏,正是倚赖宗室之际,刘焉入益州,本就是朝廷寄予厚望之举,他如果不是急不可耐的拆了子午谷栈道,朝廷又怎么会命刘修攻取益州?使君此时向朝廷上表,朝廷又怎么会拒使君于千里之外?”
刘表沉默不语,他虽然去年没给粮赋,但是理由还是说得过去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想来不会追究他那些责任。可是,向朝廷上表,以后就得俯首听命,不得自由啦。
“使君如果不附朝廷,那刘修取益州之后,顺江而下,是情理之中的事。荆州根本不可能自全。使君附朝廷,则刘修就没有理由取荆州,相反还要帮使君击袁术,袁术被我夹击,必退出南阳,南阳又归荆州所有。是为避两面受敌之害,得一强援之利,请使君三思。”
“那……荆州会不会也被刘修占了?”刘表的口气松了许多。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蒯良见出了刘表的犹豫,口气也松了一些:“刘修已经占了并州、凉州,很快又要占益州,天下三分取其一,并凉有精兵,益州有粮赋,他的实力已经足以撼动天下,朝廷不可能不做防范,再任其占据荆州。我倒是觉得,朝廷有可能会用荆州来遏制他的实力进一步膨胀,而使君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表眼神一紧,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突然笑了起来:“子柔,你果然是见识过人。这样吧,我向朝廷上表,顺便推荐你去洛阳为官,可好?”
蒯良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刘表还真是精明,连这点小心思也瞒不过他。他的确有这个想法。刘表到荆州五六年了,原本他们的确想支持刘表自立,在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可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刘表这人虽然名声很大,学问也不错,却不是在乱世中争雄的合适人选。眼下襄阳打得不可开交,他却在江陵开办学堂,开办学堂也没关系,刘修在并州、在关中都有开学堂之举,可刘修办学堂求名声在其次,赚钱才是最主要的,并州豪强、关中豪强都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刘表呢?他就是和一些大儒研究经学,名声倒是有了,利益却一个也无。
求名不是问题,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求名,那就不值得了,特别是眼下乱世,正是需要大量财力物力的时候,把有限的资源投到那些地方去,绝不是个明智之举。蒯良后悔了,他想借着劝说刘表重归朝廷的时候离开刘表,到洛阳去做官,可是没曾想刘表打仗不行,对人心的把握却不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使君谬赞,良不敢当。”蒯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蒯家愿意追随使君,为朝廷效力。”
刘表心里一阵冷笑,倒也不点破,这个时候和蒯家翻脸可不是件聪明人应该做的事,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希望蒯良把他当傻子。
“能得子柔兄弟襄赞,是我的荣幸啊。”刘表摆摆手,示意蒯良起来:“既然你们都说纪灵不足虑,那我就放心了。至于上表朝廷的事,反正南阳被袁术占了,就算我想上表,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如愿,就容我考虑考虑吧。”
蒯良点头应是。刘表又对蔡瑁说:“德珪,你远道而来,就留下来吃顿家宴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蒯良一听,连忙起身告辞,刘表把他送到堂下,看着他出了门,这才转头对蔡瑁说道:“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蔡瑁微微一笑:“他的私心是有的,不过,这条计却是可行。”
刘表微微颌首,沉吟片刻,又道:“对了,上次让你派人去请承彦兄的事,办得如何?”
蔡瑁为难的咂了咂嘴。他有三个妹妹,大妹蔡琳嫁给了南阳张温,中妹蔡琪嫁给了襄阳名士黄承彦,小妹蔡環嫁给了刘表做妾。刘表到荆州之后,一直想请黄承彦、庞德公等人入府,可是黄承彦就是不给面子,连见都不肯见刘表一面,让刘表非常不高兴。前一段时间,刘表给他写信,让他再去请黄承彦,他倒是抽空去了一趟,可黄承彦大概是嫌他们烦了,托名外出游历,不在家。
见蔡瑁这副表情,刘表不说话了,他非常生气。怎么说,他也是八俊之一的名士,又是宗室,如今更是荆州之主,黄承彦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人,离了你就不行了?
“算了算了,他愿意做隐士,看不起我们这等俗人,我们就不去打扰他清修了。”刘表怏怏的摆了摆手,“走,我们去后堂叙叙家常。阿環这些天想家想得厉害,总吵着要回蔡洲。”
第六章 共逐鹿 第499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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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荐!求月票……他们刚走到中庭与后庭的夹门,蔡環就迎了上来,一路飞奔着扑到蔡瑁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死劲的摇了摇,撅着嘴道:“你怎么才来接我?”
蔡瑁非常尴尬,连忙推开蔡環,急声道:“别闹,我不是来接你回去的,我有公务。”
“哼!你们把我嫁了,就不管我了。”蔡環一跺脚,扭着身子走了,把刘表和蔡瑁两人丢在那里,蔡瑁看看刘表:“使君,这……家教无方,真是惭愧惭愧,让使君受罪了。”
刘表却抚着胡须,笑着摇摇头:“不,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嘛,没关系,没关系,看着她,我才觉得自己还年轻呢。哈哈哈……”
蔡瑁只好跟着干笑了两声,刘表这人外宽内忌,他也不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只好跟着假笑两声。不过刘表今年已经四十三岁,比他年纪还要大不少,而蔡環才十三岁,这差距的确是够大的,基本就是一代人,刘表宠着她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进了内廷,刘表的夫人王氏已经准备好了家宴,一起吃了一顿饭。席间,刘表和蔡瑁谈笑风生,蔡環和王氏也相处甚好,蔡環不时的凑在王氏身边嘀咕几句,然后便笑作一团。蔡瑁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饭后,蔡瑁来到蔡環的院子,一进门,蔡環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噔噔噔的跑上堂,扭着身子往榻上一坐,嘟着小嘴,不理蔡瑁。蔡瑁陪着笑,“小妹,我知道委屈你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蔡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哪个能自在?”
“可你们也不能这么狠,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蔡環鼻子一酸,泪珠儿滚了下来:“大姊为什么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为什么偏偏不能?当初还是跟着大姊一起嫁了算了。”
“胡说什么呢。”蔡瑁吃了一惊。连忙掩住了蔡環的嘴:“小声点,让刘使君听见可就不好了。”
“我才不怕呢。”蔡環顺势拉着蔡瑁的手:“你带我回去,我想家了。”
“胡闹,你嫁了人,怎么能随便回去?”蔡瑁沉下脸吼了一声。
“你就知道吼我!”蔡環跳了起来,跺着脚道:“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你把我当个礼物送人。送了就不管了。”
“闭嘴!”蔡瑁真的急了,沉下脸喝了一声。他也有些后悔,可是后悔已经迟了,这时候再任着蔡環的性子来可不是好事。“你给我记住,不要给蔡家惹祸,要不然……”
蔡環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蔡瑁。蔡瑁心一软。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好了好了,我这两天忙得很。没时间接你回去,待忙完了这一顿,我让你三兄来接你回去住几天。”
“是不是益州的事?”蔡環眼珠一转:“听说刘车骑正在攻打汉中,是不是他已经得手了,又要攻打荆州了?”
“哪有那么快,汉中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蔡瑁挠了挠头:“袁术那么攻得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派了一支奇兵占了鱼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攻江陵了。”
“怎么会这样?”
“可不是嘛。”蔡瑁长叹一声,“这还是小事,更麻烦的是你姊夫。使君要请他来,把任务交给了我,可是你姊夫一点面子也不给,我都愁死了。你们这姊妹俩,一点也不省心。”
“他要请姊夫?哼,做梦呢。”蔡環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你就不要多事了,我跟你说,姊夫肯定不会来的。”
“为什么?”蔡瑁不解的问道。
“你也不想想,姊夫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是什么样的人,说起来是什么八俊之一,可是除了一副好皮囊,他还有什么?这什么世道,他不用心做点正事,天天和宋仲子、綦毋闿那几个腐儒谈经论艺,消磨时光。像他这样,迟早要把荆州拱手让人的。我说大兄,你可就把我送错人了,妹子这辈子,被你毁得不浅呢。”
蔡瑁眉毛一掀,好半天没有说话,他觉得蔡環这话虽然说得难听,却实在是个正理,这个婚姻好像是有些仓促了。他又想起了蒯良的计划,如果能劝刘表归顺朝廷,也许还有转机,否则以刘表这个性格,他迟早会被人整死。袁术不是好人,益州的刘焉也不是什么好人,而那个车骑将军刘修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不过,据说和刘修合作的人,都发了财,如果……可惜了,可惜了。
蔡瑁暗自惋惜了一声,见蔡環两眼放光的看着,连忙掩饰的咳嗽了一声:“你说你姊夫肯定不会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姊夫虽然读书甚多,可是最不喜欢的就是儒生,你看他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有几个是刘表这样的腐儒?”
“那他喜欢什么?”
“嘻嘻,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大姊说了,谁也不能说。”蔡環得意的撇了撇嘴,眼珠一转:“要不这样,你带我回襄阳,就说我去见大姊,顺便帮他请姊夫,可好?”
“你不是说你姊夫不会来吗,那还请什么?”
“他现在不会来,可是他迟早会来。”蔡環卖了个关子,握着小拳头,蹦了两蹦。“你已经误了我一次,这一次,我可不能再听你的,我得给自己谋个出路。”
蔡瑁瞟了她一眼,忍俊不禁的笑了。他想了想,把蒯良的计策说了一遍,嘱咐道:“你要是真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你就劝劝他吧,顺了朝廷,至少不会有什么大灾祸。”
……
刘范看完了刘瑁的亲笔家书,呆若木鸡,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刘修难道长了翅膀,居然飞过了汉中,直接拿下了益州?不过兄长的笔迹他是认识的,知道这不会错,虽然不舍,却也没有那种死战到底的勇气。他请来了庞羲。把刘瑁的信给他看了,庞羲也是半晌无语。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们先撤吧。把大军交给刘修的人,我们先回成都去。”
庞羲皱皱眉:“那西城怎么办?”
刘范反问道:“这还和我有关系吗?”
庞羲苦笑一声,他知道刘范这是破罐子破摔,既然益州与他家无关,袁术得不得汉中,他也不管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刘焉是宗室。刘修多少会给他留点面子,而他什么也不是,就算不想在益州做官,他也不能得罪刘修,得罪刘修,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除非他去投袁术或者袁绍。
而他又不想这么干。
“你先回去。我带着大军撤回子午谷,等待交接。”
刘范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连说他的兴趣都没有了。他把兵权交给了庞羲,只带了几个随从,赶回南郑,准备和兄弟刘诞一起回成都。
刘备得到刘范撤退的消息,连忙赶到城头上查看。秦颉和鲍鸿很快也赶了过来,看着渐渐消失在山背后的益州水师战船,他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刘修出兵了?”
“一定是,一定是刘修出兵了。”鲍鸿大叫道,兴奋的拍打着刘备的肩膀。浑然忘了他和刘备一直不对付。“我们怎么办?是追过去,还是直接去巴郡?”
秦颉含笑看着刘备:“玄德,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刘备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我觉得去巴郡好。去南郑,肯定会和关中的主力碰上,而且我们跟在后面,刘范他们无法全力以赴的对付关中军。我们反倒帮了车骑将军的忙。不如去巴郡,趁着刘焉无力顾及的时候,抢占巴郡,说不定能把巴郡占住。这样一来,纪灵那边也就更安全了。”
秦颉表示同意,鲍鸿也没有异议,他们立刻准备,一面派人跟在刘范后面打听消息,一面把消息告诉袁术,让他立刻派大军接应,准备全面占领巴郡。
两天后,刘备和鲍鸿带着四千大军越过大巴山,突入巴郡,正当他们往宣汉急行的时候,在路上抓到了一个信使,这才知道益州已经易主,刘修已经到达成都。
刘备当时就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鲍鸿一听这个消息,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刘备破口大骂:“大耳儿,你坑老子?”一边骂一边拔刀就砍,刘备措手不及,被他一刀砍中肩膀,鲜血横流。刘备也火了,他正满心欢喜的准备立一大功呢,没曾想刘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益州,他虽然问了这个信使三遍,也看到了那封公文上的内容,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鲍鸿突然发难,还砍伤了他,正好触发了他的暴戾,他脑子一热,狂啸一声,拔刀反击。
刘备的武技在刘修、许禇等人面前不显山不显水,可是对于鲍鸿来说,他却实实在在是个高手。他第一刀劈飞了鲍鸿的战刀,第二刀砍伤了鲍鸿的大腿,第三刀就架在了鲍鸿的脖子上。
鲍鸿吓得脸色发白,可是当他见刘备犹豫,似乎不敢再砍下去的时候,他又硬气起来,大骂道:“大耳儿,你有种就杀了我,到时候看袁将军如何放过你。”
刘备被他这一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臂一挥,锋利的战刀割开了鲍鸿的咽喉,他一脚将鲍鸿踢倒在地,在鲍鸿的胸口拭尽了刀上的鲜血,冷笑一声:“天下之大,老子哪里去不得,非要给他卖命?杀你不过杀条狗,有什么大不了的。”
鲍鸿捂着鲜血泉涌的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面目狰狞的刘备,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气绝。刘备冷森森的看了一眼鲍鸿的亲卫,手一挥:“把他们全杀了!”
简雍一见刘备反击就意识到不对,早就招呼亲卫们准备,此时一声令下,亲卫们一拥而上,将鲍鸿带来的几个亲卫一阵乱刀砍倒在地。RQ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0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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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杀掉了。”简雍带着一队凶神恶煞般的亲卫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刘备应了一声,低着头,没有动。鲍鸿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可是自恃关中大族,对士卒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呼来喝去,动不动就责打,除了他那些亲卫,没人对他有什么好印象,而他却深得士卒之心,杀掉鲍鸿,掌握这些士卒,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他现在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刘修出人意料的进了益州,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他想不到,也无可厚非,如果不杀鲍鸿,他退回南阳也好,继续在巴郡战斗也罢,想来袁术也不会怪他。可是现在鲍鸿死了,这事就不好解释了。
袁术那里回不去,他又该去哪儿。回刘修那儿去?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如果愿意在刘修手下,他当初又何必离开。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习惯的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真是命苦啊,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一个立足之处。
“玄德……”
“宪和……”
刘备抬起头,正好迎上简雍略带怜惜的目光,不由得一阵黯然。“宪和,你去成都吧。”
“你呢?”简雍反问道:“你去哪儿?”
“不知道。”刘备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好象没什么地方过去了。”
“不,你哪儿都可以去。”简雍靠着他坐下,指了指不远处那些正在等候命令的士卒:“你现在有四千士卒,他们都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哪儿不能去?袁术终究不是成大事之人,离开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刘备无声的笑了笑。
“回洛阳吧,卢公会接纳你的。”
“回洛阳?”刘备紧紧的抿着嘴唇,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子回去。”
“那去荆州。”简雍似乎料到了刘备不肯回洛阳,紧接着又提出一个建议。
“刘表?”
“嗯。”简雍点点头:“你和刘表有些交往,又同是宗室。更何况刘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带着四千精兵去,他岂有不用之理?”
刘备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刘表眼下和朝廷面和心不和,北面有袁术,纪灵又占了鱼复,估计也要急得跳脚。他如果带着四千人去投奔。刘表没有不要他的道理。在刘表那里立了功,不管刘表是想自立还是最后归顺朝廷,他都可以有个不错的出路。哪怕刘表最后向刘修低了头,有这么一层关系隔着,估计刘修也不会让他难堪。说不定这个生间的身份还可以继续用下去,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遮羞布,可是刘修未必这么认为。
“那怎么去?”
“先回西城。”简雍说道:“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也不可能再深入巴郡。要不然迟早会被堵住。趁着现在消息还没有走漏,我们先回西城,把情况对秦颉说一下。如果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那当然没问题,如果不愿意,那就只好……”简雍竖起手掌,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刘备眨眨眼睛,过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冲着成都的方向看了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派人去宣汉城看看。如果有可能,到城里掳掠一通,然后再走。老子不能白来一趟,再说了,我们还得准备长途行军呢,没有辎重怎么行。”
……
五月末。刘范和刘诞兄弟回到成都,向刘修请了罪,说明兵权已经交给了庞羲和赵韪,刘修也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全家起程离开成都去洛阳。刘焉已经半身不遂,用不用槛车的都无所谓了,为了给朝廷保留一点颜面,刘修还当他是卸任的益州刺史,没有太让他难看。
刚把刘焉一家送出成都,刘修就得到了南郑传来的消息,傅燮已经全面接手了汉中的益州军,正在准备东下收复西城。
至此,为期近四个月的益州战事结束。
六月初,张飞带着亲卫步骑赶到成都,同时带来了阎忠的亲笔信。凉州一切安好,白马羌六月惊雷进入武都劫掠,结果被夏侯渊和韩遂迎头痛击。六月惊雷狼狈逃走,跑了一百多里,以为没事了,没曾想夏侯渊昼夜急行,再次追上了六月惊雷,一战杀得六月惊雷匹马而逃,去投奔大小榆谷的钟吾了。夏侯渊一面勒令钟吾交出六月惊雷,一面筹备秋季攻势,等秋熟之后再次出击。
刘修这时彻底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准备收复鱼复的战事。鱼复其实是小事,纪灵能占领鱼复只是出奇不意,他现在只有两千多人,所谓的战船也就是鱼复县的几十条船,前期赶去的吴兰已经将他的水师击败,包围了鱼复城。纪灵眼下还在坚守,但是只要他大军一出动,纪灵恐怕就只剩下落荒而逃。他兴师动众的可不是为纪灵,而是准备直下荆州,刘表虽然没做得像刘焉这么嚣张,但他不向朝廷纳赋,和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洛阳有圣旨到,荆州刺史刘表上书天子,请求与车骑将军一起攻击袁术,天子同意了刘表的请求,并拜刘表为镇南将军,令其与车骑将军一起攻击袁术。
刘修接到诏书时,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很平静的接受了诏书。送走了传诏的使者,刘修让人叫来了吴壹。刘焉走了之后,吴壹一家没有离开,按说吴班死在甘宁手上,他们又曾经依附过刘焉,应该识趣的走人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走,就在成都呆着。
听说刘修请他,吴壹很快就赶到了,毕恭毕敬的站在刘修面前:“将军有何吩咐?”
“想请你到鱼复去一趟。”刘修淡淡的说道:“你弟弟吴兰包围鱼复也快一个半月了,你看看他能不能拿下鱼复,如果能行,那就抓紧时间,如果有问题,立即报与我知道,我好另外派人去。”
吴壹一愣,随即大喜。吴兰现在有两千益州水师,还有巴郡和犍为两郡的郡卒,总兵力有近八千人,但是他身份尴尬,在没有得到刘修的命令之前,他不敢在任何轻举妄动,所以最近一直在等。吴壹之所以不离开,也是在等这个结果,如果刘修要收他们兄弟的兵权,那没什么话好说,吴家趁早回老家陈留,另谋出路。如果刘修不收他们的兵权,还想用他们,那当然再好不过,刘修的腿比刘焉还要粗,抱上刘修这条粗腿,吴家的前景肯定不会差。
“喏。”吴壹兴奋得声音有些发抖:“我现在就动身。”
“别急。”刘修一招手,把甘宁叫了过来:“兴霸是临江人,对那些情况熟悉,你们一起去,一路上互相照应,也互相了解一下,以后也好共事。”
吴壹愣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平静的点头答应。他转身走了,甘宁却非常窘迫:“将军,不用这样吧,他从兄吴班可是被我砍死的。”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刘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把你的锦衣卫带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剁了。”
甘宁直咧嘴,搓着手道:“将军,我不再找贾龙的麻烦就是了,你别让我跟他一起走,我觉得别扭。”
“那你打算以后永远不见他?”
甘宁呲了呲牙,刘修既然打算用吴家兄弟,那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见面是不可能的了。他也知道刘修是有意责罚他,他为了报复贾龙,把贾龙狠狠的揍了一顿,要不是刘修听到消息赶得快,他一时冲动,说不定就把贾龙打死了。现在贾龙还在家里养伤呢,正在筹建中的成都学堂两个医学祭酒都在做他的专职医生。
“兴霸,你去吧,我谅吴家兄弟没有这胆子,他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让他把他妹妹嫁给你。”刘修不容甘宁分说,挥挥手就把甘宁往外推。甘宁一听就急了,拉着门框不撒手。“那可不行,他妹子剋夫,打死我也不娶她。”
刘修笑出声来,因为左慈一句话,吴壹的妹妹现在没人敢娶了。吴壹倒是露过口风,有心思要把妹妹送给他做妾,可是他才不去惹那个腥呢,甘宁能娶,他都不能娶,这不是给袁绍、袁术送借口嘛。
贵命?嘿嘿,这命可贵得有些离谱了。
轰走了甘宁,刘修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越想越不爽。刘表上了个表,连错都不认,天子就准了?这分明是不想让我插手荆州的事嘛。好啊,那老子就陪你们玩玩,我正好要花时间来整顿益州呢,让刘表一个人打去吧。
“来人,把郭军谋请来。”
郭嘉很快来了,听了刘修的话,郭嘉皱了皱眉:“将军,你功高震主了。”
刘修眨眨眼睛,苦笑道:“不仅功高震主,而且有功不能赏。”
“那将军……是想进还是想退呢?”郭嘉笑眯眯的看着刘修。
刘修沉默片刻:“我还能退吗?”
“不能。”郭嘉应声答道,“既然如此,那将军就深植根基,静以待变。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天子就不得不再次请将军出手。毕竟,曹兖州要想同时对付袁家两兄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君子见机而作,非其时也,则化虫,蜇伏于九地之下,遇其时也,则化龙,翱翔九天之上。”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1章 榜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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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非常同意郭嘉的意见,刘焉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不是刘焉无能,实际上刘焉基本上猜到了他可能走的每一步,如果不是采纳了郭嘉的这步险棋,他现在还在关中遥望汉中,寸步难行。他采纳了郭嘉的计策,潜行至巴郡,再入广汉,直到进成都,遇到的最大阻力并不是来自刘焉,而是贾龙。贾龙在洛水被擒之后,成都实际上已经对他敞开了大门。
为什么能成功?就是因为益州的人对刘焉还没有认同感,他们根本没兴趣为刘焉卖命,他们选择的是利益,而在这方面,刘焉更是一败涂地,没有任何和他竞争的资本。
不仅益州人没有站在刘焉这一边,就连跟着刘焉来到益州的外乡人,在这场不平等的较量中都采取了比较冷漠的态度,与刘焉关系最亲密的吴家为什么会像司徒雷登一样留在成都不走?说到底,还是利益问题,与道义无关。
当然了,刘焉本来也没什么道义可言,但是如果刘焉不是这么急着露出反意,而是在益州经营数年,笼络住了益州的人心,到了那时候,他再想进入益州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是刘焉的急进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占领益州的机会,而这正是贾诩对他说的话。
现在他占了益州,但益州还不是他的,益州还是益州人的益州。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胜利果实。怎么消化?就是把益州人捆到自己的战车上。怎么捆?当然还是利益。
“朝廷拜刘表为镇南将军,让他与将军一起攻击袁术,这分明有制衡将军的意思。将军立下大功。朝廷却没有赏赐,这无论如何都不能服众。”郭嘉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将军可以趁胜在益州安排人手。把益州纳入车骑将军府体系,如此一来,大汉半壁江山,尽在将军之手,将来一旦有诏,将军居高临下,可以一鼓而胜。”
郭嘉把他的意见讲了一下,基本上和阎忠的凉州对大同小异。由此可见。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话绝对不是什么空话,争天下,更多的是大势,而大势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家争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
刘修非常满意,在仔细权衡之后。他上表天子,提出了几个任命人选,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是任阎忠为益州刺史,张超为蜀郡太守——他必须把最关键的位置抓在自己的手里——同时要求在益州建车骑将军幕府,召辟掾吏。主持在益州推行新政的诸项事宜。
发出奏表之前,刘修去了一趟贾府。
贾龙撑着拐杖,在庭中慢慢的散着步,贾原跟在他身边,一边扶着他,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因为在什邡县招抚降卒有功,他已经由什邡令调任成都令,虽说都是令,可是这相当于从地方调到中央,实际上是升职了。
“大兄,你不要太倔强了,刘车骑对你已经仁义至尽,要不是他,你早死在甘宁的手下了。”贾原的嘴角堆着一堆白沫,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你想想看,刘车骑进益州,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跟他作对?连吴家都不帮着刘焉,你还坚持的什么劲?刘焉已经去洛阳请罪了,你难道也要跟着去?”
“贾家有你,已经衣食无忧,将来富贵也可期,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贾龙淡淡的说到,走到鱼池边,小心的坐了下来。
“我这点儿本事,哪能及你分毫,这辈子能做到二千石,也就顶了天了。可是兄长你不同,你能治政,能用兵,天下纷乱,正是你用武之时,将来封侯拜将,拖青纡紫,意料中事,你难道就肯如此终老于家?”
贾龙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何尝不想封侯拜将,拖青纡紫,可是他有顾虑啊。贾家的一百多精锐部曲被他逼得战死,甘宁的五百多锦衣少年也死了,连甘宁本人都受了重伤,他以后如果和甘宁共事?这次是刘修来得及时,甘宁没能打死他,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甘宁那人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他这次是刘修身边最大的功臣之一,而他呢,却是最大的罪臣,没有之一。正如贾原所说,刘修进益州,最大的阻碍不是汉中的大军,而是他贾龙。
如果投降了刘修,以后甘宁再当面羞辱他,是奋起反抗,还是忍气吞声?忍气吞声,那不如在家闲着,躲得远远的,如果奋起反抗,他在甘宁面前能占得了上风吗?刘修会压制甘宁来帮他?
与其以后受辱,不如现在就放弃。
正在这时,家仆来报,刘车骑来了。
贾龙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到前庭相迎,贾原更是迎出大门,恭敬的把刘修引了进来。刘修快步进了门,上下打量了贾龙一眼,笑道:“贾君气色不错,看来伤势复原得差不多了。”
贾龙淡淡的一笑:“多谢车骑关心,些许皮肉伤,不碍事的。”
“虽说如此,可是甘宁做得也太过份了。”刘修摇摇头,“这竖子横行惯了,把国事当无赖打架,我已经责罚他了,刚刚派他和吴壹一起去鱼复,让他也尝尝被人报复的滋味。”
贾龙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刘修这么做当然是敲打甘宁为主,但客观上也是为他出气了。他想了想:“鱼复的战事不要紧吧?”
刘修笑了,贾龙关心鱼复的战事,那就是松口了。
“纪灵只是疥癣之疾,不足挂齿。”刘修伸手扶着贾龙的手臂,和他一起上了堂,贾原见了,心头欢喜,连忙派人摆上酒,请刘修上座。刘修也不客气,坐了主席,说了几句闲话,然后说明来意,他想请贾龙出任蜀郡属国都尉。
蜀郡属国原本是蜀郡的一部分,安帝延光二年才单独分出来,领四县,分别是汉嘉、严道、徒县、耗牛四县。之所以把这四个县分出来,就是因为这四个县都在川藏交界的大山里,各种蛮夷甚杂,他们虽然依附了大汉,但经常反叛,仅靠原先的蜀郡西部都尉无法镇服,这才单独析出四县,设蜀郡属国都尉,实行军管。这个地方非常重要,相当于蜀郡西南的大门,同时还和犍为郡一起监护着南中各郡,保护益州腹地。
刘修把这个位置交给贾龙,可以说是对他的莫大信任。贾原的眼睛立刻亮得如黑夜中的波斯猫,目光炯炯的看着贾龙,心道我可求你了,这个好机会千万不能放过,刘车骑对你够意思了,你再推辞,下次绝对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贾龙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他万万没有想到刘修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这可是军政一把抓的地方吧。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像贾原那么热烈,只是曲身受命,淡淡的说道:“敢不从命。”
刘修欣慰的点点头,贾龙低头了,以后他再招揽益州人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连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的贾龙他都能用,又有什么人不能用呢。至于董扶那样的大儒,他相信别人自会有评价,而且董扶只要有一些自尊,总不会说出刘修不用他是因为他意图不轨,他肯定会找出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比如淡泊名利,不想做官啦,比如想安享晚年,读书自娱啦,总之他不敢说刘修的坏话,否则刘修把真相说出来,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刘修之所以这么把贾龙当回事,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贾龙有能力,但仅仅有能力还不够,他手下能用兵的人太多了,还要有号召力,能起到一个榜样的作用,在这方面,即使唤是益州本地的赵韪等人都没有贾龙作用大,吴壹、庞羲那样的外乡人就更不用提了。
说服了贾龙,刘修随即向益州全境发出求贤令,大张旗鼓的开始筹建成都学堂,招揽各种人才,根据他们的才能授以不同的职务。虽然给洛阳的奏表刚刚送出去,他已经开始执行职能了。在他看来,洛阳不可能不同意他的要求。
刘修在成都热火朝天的夯实基础时,刘表也接到了诏书和刘修的书信,诏书很好,正合他的意思,朝廷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勉励了他一番,拜他为镇南将军,领荆州刺史,让他配合刘修一起攻击袁术,早日打通荆州和洛阳之间的道路。可是刘修的书信却让他头疼了。刘修说,你既然上书要与我夹击袁术,天子也准了,那再好不过,袁术的一支人马就在鱼复,你来和我一起夹击他吧。你要是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就能搞定他,我只是担心纪灵被我击退之后会逃到江陵去,到时候我的益州水师可能会进入荆州境内,所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你不要有任何误会。
这句话把刘表吓得不轻,他哪里担心什么纪灵啊,他担心的就是刘修。他立刻给刘修回了一封信,马上派人去鱼复与刘修共同作战,绝不耽搁,然后立刻找来了张允。张允是张温的儿子,蔡瑁的外甥,刚从蔡瑁那里领了五百水师移驻江陵,刘表命他立刻逆流而上,赶到鱼复去和荆州水师一起作战,无论如何,不能给益州水师入荆州的借口。
张允吓了一跳,逆流而上?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刘表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从命,硬着头皮去了。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2章 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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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扶着刀,带着简雍,快步走进了西城县寺。秦颉一看他,大喜过望,迎上来笑道:“玄德,你可来了。我收到消息,刘修到了成都,关中的人马已经进了汉中,我们没机会了,我派人去找你们派了十几拨,一个回音也没有,正担心你们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唉,鲍鸿呢?”
刘备面无表情说道:“鲍鸿死了。”
秦颉吃了一惊:“怎么,你们遇到敌人了?”
刘备摇摇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将军,我一怒之下杀了鲍鸿,袁术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已经不能回袁术那边去了。将军一向对我很关照,我现在茫然无措,想请将军帮我指条明路。”
秦颉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你杀了鲍鸿?”
“没办法,他要杀我,我只能杀他。”
秦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晌才慢慢的吐出来,他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在刘备面前站定:“那你打算去哪儿?去投刘修?”
刘备的双手垂在身侧,他低着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将军,我如果想去刘修那儿,就不会回到西城来了。”
“那……你想去洛阳?”
刘备再次摇头。
秦颉糊涂了:“袁术那儿你不回,刘修那儿你不去,洛阳你也不想去,那你究竟想去哪儿?”
“我想请将军与我一起夺南阳,有了南阳这份功劳。我们不管去哪儿都可以。”刘备恳切的说道:“将军,你可是朝廷任命的南阳太守,南阳不是袁术的。”
秦颉无声的笑了笑,摆了摆手,打断了刘备:“夺南阳可不容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你先回去休息。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刘备眼神一紧,“将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颉猛的转过头,怒视着刘备。沉声喝道:“刘玄德,你一时冲动,犯下了大错,还不知悔改,还想威逼我吗?”
刘备嘴角一咧:“这么说,将军所谓的考虑,应该是等我出了门,就招集人手围攻我了吧?”
秦颉骇然,他正是这么想的,可没曾想被刘备看破了。他色厉内荏的喝道:“刘备。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话音未落,就见刘备抢上一步,“锵”的一声,长刀出鞘,一道寒光直扑他的面门。秦颉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又有了对付刘备的心思,哪里会没有准备。刘备刚刚一动,他就大步向后退去,顺手拎起坐榻砸了过来,同时厉声大喝。旁边的卫士们一听,全部赶了过来。
刘备大急。他没想到秦颉平时看起来话不怎么多的一个人却这么难对付,一时失了先机,只来得及一刀劈开坐榻,就被卫士们拦住了。秦颉置身于战圈之外,一面指挥人围杀刘备,一面命人关门大门。刘备一看大势不妙,狂吼两声,一口气劈出十三刀,逼开围攻的的卫士,拉着简雍落荒而逃。
秦颉在第一时间关门了外城城门,把刘备和他带来的四千人马分隔开来,然后下令追杀刘备,刘备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招呼手下,只带了随身十几个亲卫,冲出了西城,消失在群山之中。
秦颉一面派人入山追捕,一面飞马急报上庸、房陵,告诉他们刘备已反,见到他就立刻予以击杀,同时急报袁术,刘修已经进入益州,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请求收缩战线,撤出汉中,以免被切断后路。
刘备冲出了西城,惶惶如丧家之犬,在山林里躲了几天,赶到上庸时,发现城门口已经戒严,知道没什么机会了,只好继续东行。在房县附近时,为了买一些食物,刘备和一个卖饼的汉子发生了冲突,抢了几个饼,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士卒追捕。他仗着自己的武技击杀了几个,再次逃脱,不过他不敢再向东了,转而向南,钻入了一个茂密的丛林。
刘备不知道,这片丛林有个响亮的名称:神农架。
……
南阳,袁术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姓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点没错,对他来说,姓刘的的确都太坑爹了。刘修莫名其妙的轻取了益州,轻松得近乎神奇,到现在为止,袁术都想不通他是怎么突然在广汉冒出来的。刘表不用说,这位大名士和他打了两年的仗,就是不肯让出荆州,还牵扯了他不少兵力,以至于他在颍川战线一点进展也没有。然后更让他生气的还是刘备,刘备先卖了刘修,又狠狠的耍了他一把,杀了鲍鸿,险些还杀了秦颉,拐走他的大军。现在更是逼得他只能撤回进入汉中的一万大军,要不然,这一万大军迟早是刘修的口中餐。
撤出来,那老子下的那么多本钱,折腾了大半年,难道就是替刘修牵制一部分刘焉的兵力?刘备这是出的什么主意啊,他老母的,他出卖刘修是假,坑老子是真吧?原来我忙了几个月,全是替刘修做事啊。
袁术下令追杀刘备,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一律赏百金。不过他这笔赏钱很难给出去,刘备失踪了,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先是秦颉来报,车骑将军府司马傅燮率领一万精锐,沿汉水东下,一路势如破竹,连破西城、钖县两县,他已经退到南阳界,再退,傅燮可就杀到南阳了。
袁术刚刚派人去接应秦颉,拦截傅燮,南部又传来消息,刘表蠢蠢欲动,派大将黄祖出绿林山,准备进据桐柏山一带,杀入南阳的腹心。袁术大怒,命令孙坚引五千兵迎击,务必要把黄祖赶出南阳。如果可能的话,一直杀到江夏去。
两路人马刚刚派出去,颍川又传来消息,南中郎将臧旻正在厉兵秣马,有出兵之意。袁术这次是真的慌了,南阳虽然人口众多,可是近三年一直在作战。根本没有时间休养生息,粮赋都已经被他折腾空了,南阳的大姓们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再也不肯出兵出粮,他根本没实力进行三面作战。
袁术被逼无奈,只得一面向袁隗求援。一面向关中的豪强求援。关中的马氏、鲍氏等大族响应他的号召,准备了一批粮食想给他偷偷的送过来,没想到还没出长安,就被荀彧抓个正着。荀彧这次没有手软,一口气将涉及的几个大家族全部抓了起来,查清了数目之后,按照相关的规定,取消了他们在工商方面的所有利益,并罚以数额惊人的罚款。人是没杀几个,但是这些人基本都破产了。马腾的羌人老婆衣食无着。无奈之下,只得托人给马腾送了一封信,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回来,二是老娘带着你儿子嫁人了。马家犯了事,全家都去做苦力为生。再也没有补贴给我,我一个女人养不活这么多孩子。
马腾接到信,哭笑不得,他现在是袁术的部曲将,有权有钱,在南阳又娶了一个妾。还生了个儿子马种,他怎么可能舍下袁术,回关中去。不过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不管,于是他派人潜回关中,把老婆孩子全接了过去,总算一家团圆了。
马腾的问题解决了,可是袁术的问题大了,没有了关中豪强的暗中支持,他就像失去了输血的病人,一天比一天虚弱。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南阳,向东撤退到汝南境内。
中平元年七月,南中郎将臧旻首先赶到宛城,被袁术留下来坚守南阳的秦颉被兵曹从事宛人文聘所杀,南阳豪强迎接臧旻入城,宣布重归朝廷旗下。刘表闻讯,命令黄祖立刻赶往宛城,抢夺胜利果实,不料黄祖被孙坚缠住,打得落花流水,不仅没能去宛城,反而被孙坚一路追杀到江夏。孙坚大发神威,带领五千精兵,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横扫江夏江北,驻兵陆口,并意图挥师西进,直击江陵。
刘表大惊,顾不上争南阳,命蒯越、蔡瑁率襄阳大军南下,自己亲率大军赶到陆口,与孙坚对阵。袁术闻讯,也派桥蕤率两万大军入江夏,准备与刘表大战一场,争夺江夏全境,并意图渡过长江,夺取长沙、零陵等郡。
……
鹄鸣山,成都学堂天院,几十个年纪老大不小的儒生名士聚在一根铜管前,井然有序的等着观看漆黑的夜空。他们都很儒雅,谁也不大声说话,交谈时都靠得很近,近乎耳语,似乎怕惊扰了天下的星宿一般。可是他们的眼神是挚热的,心情是激动的。
这些人当中,周舒和任安的名气最大。周舒是巴郡阆中人,任安是绵竹人,两人都是广汉新都处士杨厚的弟子,和董扶名声相齐,同样精于谶纬。谶纬虽然多有迷信,但是在天文观测方面却非常重视,周舒和他的儿子周群就整天在家观星象,一有什么异相就记下来。
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人,这次突然出现在鹄鸣山,自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不过现在他们却没什么空和那些人客套,久不见面的师兄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都是刘修请来的名士,周舒之前就和刘修有过接触,不过只是泛泛之交,任安则第一次和刘修见面,他之所以愿意来,还是因为周舒给他写了一封信。
周舒让他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窥天管。
“这个窥天管的确是夺造化之神奇。”周舒抚着胡须,频频摇头,“我观天观了一辈子,现在才知道所知有限,原来有那么多星宿一直在天上,我们却视而未见。”
“是啊,是啊,这次没白来,真是开了眼界了。”任安也连连点头,“如果先生在世,一定也会大赞特赞。”
“是的,没想到这个刘车骑年纪轻轻,见识倒是过人。”周舒不停的摇着头,“茂安不来,却是可惜了。”
“说得也是呢。”任安皱了皱眉。他和董扶同是绵竹人,接到周舒的书信后,他自然要去邀董扶同行,不料董扶找了很多借口,就是不肯来。眼下在窥天管中看到了他们平时很难看到的星空,他由衷的为董扶感到遗憾,却不知道董扶被刘修耻笑了,根本不敢来。
这只窥天管是刘修命晋阳学堂工坊花重金打造的一只重器,口径有一尺多,虽然和后世专业的天文望远镜不能相提并论,但已经达到了业余爱好者所用的望远镜的水准。有很多肉眼观测不到的星星在这个窥天管的注视下露出了身影。对刘修来说,除了星星多一些之外,好象没什么区别,可是对于这些研究星象研究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却是一个足以颠覆他们既有观点的大发现。有了这个窥天管,他们等于重新认识了天空。
刘修虽然不懂星象,但是对这个窥天管造成的轰动效应却非常满意。他和卢夫人并肩而立,看着那些注意力全在窥天管上,已经把他这个车骑将军抛之脑后的学者们,心里美滋滋的。
“夫人,看来鹄鸣山的治庐很快就要扩建了。”刘修笑道:“我相信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以后要常驻鹄鸣山。”
“那再好不过了。”卢夫人笑盈盈的说道:“以前请他们来,他们都未必肯来,如今愿意在这里住着,我是求之不得啊。工坊已经在建,第一批技术已经卖了不少钱,足够我再建这么大的一个冶庐。”
“夫人现在也是财大气粗啊。”刘修打趣道。
“都是蒙将军所赐,我天师道上下感激不尽啊。”
“哈哈哈……”刘修笑着摇摇头:“这谈不上什么赐不赐的,大家合作嘛,就是要双赢,亏本生意谁敢做?反正我是不做的。”
“将军如言,虽然有些俗,却也是实话。”
“哈哈,我就是个俗人嘛,想雅也雅也不起来。”刘修看着卢夫人,打趣道:“只是夫人这个雅人,如今也跟着变俗了。如果尊师还在,只怕要责罚你的。”
卢夫人闺名雅,只是现在一般没人叫了。刘修此时提起,她不免有些羞涩,暗自叹惜了一声,自从夫君张衡死后,已经很多年没人叫她的名字了。
“如果师尊在,看到我将天师道发扬光大,我想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卢夫人说得淡定,心里却有些忐忑,天师道的实力虽然越来越强,但是和修道却越走越远,她不知道师尊如果在世,究竟会不会同意她的做法。
穿着一身崭新的军侯制服的鲍出快步走了过来,将一封尺牍递给刘修。刘修向后退了一步,打开尺牍,借着烛光扫了一眼,一抹煞气随即从眼中一闪而过。卢夫人敏感的觉得到了他的愤怒,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个俗人,又要去办一件俗事了。”刘修从容的将尺牍收入袖中,微微一笑。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3章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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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这两天忙糟了,存稿基本败光,本想偷个懒,不加更了。可是刚刚荣升第三位盟主的寂寞哥这么热情的欢唤,老庄咬咬牙,还是加更一章,以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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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很不爽,朝廷驳回了他要任阎忠为益州刺史的决定,改授董太皇太后的姊子张忠为益州刺史,此刻张忠正在赶往关中的途中。
张忠是个很贪财的人,在任南阳太守的时候贪污数亿。广陵徐璆被授为荆州刺史,出发之前,太后命中常侍给徐璆递话,让他对张忠网开一面,不料徐璆早就想收拾张忠,回太后说“臣身为国,不敢闻命”,直接把太后挡了回去。太后大怒,就把张忠改授为司隶校尉,司隶校尉是十三州刺史之首,身份尊贵,还兼得监督百官之职,被称为雄职。太后的意思无非是希望徐璆识相,不要和张忠过不去,不料徐璆到任之后照样举奏,把张忠搞得灰头土脸的,非常狼狈。
后来,徐璆跟着朱儁征南阳黄巾有功,可是张忠怀恨在心,伙同张让等人诬陷徐璆,徐璆有功反而得罪,槛车征廷尉。不过那时候正好遇到卢植也被诬陷的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张忠最后也没敢把徐璆怎么样,也就不了了之。
张忠现在又想到益州来做刺史,这不仅仅是想再发点财的问题,而是朝廷在限制刘修的扩张,故意做出的举动。不管是谁出的这主意。刘修都无法容忍。他忍了那么多年,终于捞到益州这么一块肥肉,岂能拱手相让?再说了,张忠有董太皇太后做靠山,他可不是孟佗,他到了益州,肯定会惹出很多麻烦。
刘修找来了许禇。让他安排几个人去汉中,任务只有一个:让张忠消失。
许禇领命。五天后,张忠在褒斜谷栈道上失足。落入山下的急流中,连尸首都没找到。
……
董太皇太后放声大哭,涕泪纵横。张忠是她姊姊的独子。她们姊妹情深,她待张忠如已出,如今张忠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怎么能让她不伤心。
“请大将军来!”董太皇太后咆哮着,脸上已经有些松弛的皮肤哆嗦着,面目狰狞。
她身边的人大多和刘修都认识,平时也没少拿楚王府的馈赠,这时候明知这事是楚王世子刘修干的,也不得不上前劝太皇太后宽心。他们都知道。董重虽然是大将军,可是他这个大将军是虚的,没什么实权,和刘修那个车骑将军没法比,甚至连宋丰那个骠骑将军都不如。
太皇太后更加愤怒。指着这些求情的内侍大骂:“车骑将军很了不起吗?我让大将军断他的头,易如反掌!”
霍玉没有劝,她太清楚董太皇太后的脾气了。她一面安抚董太皇太后,一边安排人去请董重。时间不长,大将军董重来了,听完了张忠的死讯。董重的脸色顿时煞白,嗫嚅了片刻道:“太皇太后,这……没证据啊。”
“没证据?”太皇太后眼睛都红了,“这还要证据?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你给我去楚王府,问问刘元起,他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董重见太皇太后暴怒至此,也不敢再说,缩了缩脖子,退了出去。回到府中,他唉声叹气,长史董卓听了,也非常头疼,不过,他还派自己的女婿牛辅到楚王府去一趟,不管怎么说,总要让太皇太后消消气。
牛辅来到楚王府,楚王刘元起很客气,亲自出来见他,听完了牛辅的话,刘元起脸色变了,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王,你人在洛阳,怎么敢肯定不可能?”牛辅也有些生气了,他是不敢当面质问刘元起,可是刘元起这么干脆的不认帐,他觉得很没面子。
刘元起拂袖而起,“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不清楚?他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我这王爵不要了,亲自去向太皇太后请罪。可是谁要想诬陷我们父子,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
牛辅也火了:“大王,你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你的王爵是天子所赐,除了天子,谁敢剥夺,也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大将军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希望大王给个面子,让太皇太后消消气……”
“你是想让我自污吗?”刘元起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牛辅的话,脸色很不善。
牛辅一滞,下面的话没敢再说出来,他憋得脸通红,拱拱手,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刘元起沉吟片刻,冲着侍立身后的关羽使了个眼色:“去,让他知道一点尊卑。”
关羽躬身应喏,一拂胡须,大步出了门。他人高腿长,步子又快又大,牛辅出了王府大门,刚刚上了车,还没起动,关羽已经赶了过来,一伸手拽住了驭马的嚼。他这么轻轻松松的伸手拉住,那匹驭马长嘶数声,却无法挪身,只是扭着身子,把马车拉得摇摇晃晃。
牛辅大怒,他不敢对刘元起发火,难道还要被楚王府的一个下人为难。
“你想干什么?放手!”
关羽一手拉着马嚼,一手抚着胡须,眼睛看关牛辅身后的楚王府匾额,云淡风轻的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居然敢在这儿撒野。”
牛辅真是气疯了,楚王府真是牛啊,我脾气不好一点,就叫撒野?他梗起脖子,握紧了拳头:“敢请教,这儿是什么尊贵之处?”
“连这都不知道?”关羽冷笑一声,“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话音未落,飞起一脚,正中那匹可怜的驭马前腿,“喀嚓”一声,马腿像只枯柴一样被踢断,驭马惨嘶着,侧身倒在地上。马车被它一拉,一边翘了起来。关羽手一摆:“把这不知尊卑的竖子扯下来,让他长长见识,知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些重甲士天天憋在楚王府没事做,早就手痒痒了,一听关羽这句话,立刻冲了上去,把惊慌失措的牛辅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噼哩啪啦的一阵胖揍。牛辅的随从见了,连忙上前阻拦,这下子正中其他楚王府卫士的下怀,他们兴高采烈的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片刻功夫,就把这些人打得鼻青眼肿,嘴歪睁斜,连马车都给砸了。
牛辅被打得哇哇乱叫。他也是一员勇将,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血战,可是在这帮膀阔腰圆的重甲士面前,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做一个沙包。那些重甲士被关羽调教得已经跨入举重若轻的境界,这一个个钵大的拳头打下来,尽往肉厚的地方招呼,不会让牛辅受内伤,却足以让牛辅疼痛难忍,哭天喊地。
等牛辅不动弹了,关羽斥退意犹未尽的重甲士,蹲在牛辅的面前,丹凤眼一睁:“现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牛辅认怂了,他怕自己再不服软,关羽一脚踹下来,直接踹扁他的脑袋。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未必知道这句话,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既然知道了,下次就小心一些。”
“是,是。”牛辅一轱辘的爬起来,带着同样狼狈的侍从,狂奔而去。回到大将军府,正在发愁的董重一看他们这副惨样,顿时勃然大怒。董卓伸手拦住了董重,皱着眉头听牛辅讲完了经过,眼角抽了抽,却又忍住了。
“下去养伤吧。”董卓瞪了牛辅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敢在楚王面前无礼,楚王没杀了你已经算给大将军面子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大汉的王爵还在大将军之上?你一个大将军府的司马居然敢对楚王无礼,打你一顿又有什么不妥?”
牛辅一听这话,知道报仇是没指望了,只得灰溜溜的走了。董重听出了董卓的意思,愤愤不平的说道:“仲颍,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罢了?”
董卓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大将军,不罢了又如何?你有证据说这是刘修干的?”
董重语噎。张忠死在栈道上,刘修还在成都呢,刘修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你最多说汉中治安不好,大不了抓一个小人物搪搪差,以刘修那脾气,如果没证据,恐怕连一个小人物都动不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咽下这口气,那是不是也太没面子了?
“这件事,可恶的不是刘修,而是那个建议委托张忠去做益州刺史的人。”董卓进一步开解道:“刘修冒险进入益州,立下了大功,朝廷能赏他什么?加爵,他是楚王世子,无爵可加。升职,是做骠骑将军还是大将军?有功而不赏,反而驳了他的委任人选,这不是逼他杀人吗?”
董重垂头丧气:“我也知道这不对,可太皇太后那里……”
“大将军,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要对付你和太皇太后。”董卓加重语气,又提醒了一句:“他这是把太皇太后身边的力量往刘修的刀上送,借刘修的刀,来铲除你们啊。”
董重一惊,睁起了眼睛:“是这样?”
董卓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大将军,你再想想,铲除了董家,对什么人最有利?”
董重眼珠转了转:“宋家?”他随即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对,宋家,一定是宋家。把我整死了,宋丰就可以做大将军,刘修又是他们的帮手,以后宋家就可以独揽朝政,还不是什么事都由他们说了算?没错,一定是的。”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4章 一箭双雕(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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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重立刻进宫求见太皇太后,把自己的猜测对太皇太后一说,太皇太后也是又惊又怒。她命人把宋太后召了来,怒斥了一通,要她给张忠偿命。宋太皇莫名其妙,矢口否认有这回事,她很委屈的说道:“太皇太后,任命张忠为益州刺史的事,臣妾是一点也不知情。”
“你不知情?”
“正是,天子年幼,尚未亲政,臣妾又自知并非是什么干才,不敢胡乱指挥,一切朝廷的事务都由三公处理。张忠任益州刺史的事,臣妾也是刚刚知道。”
太皇太后将信将疑,命人去司徒府一查,这件事的确是司徒府办的,和宋皇后一点关系也没有。太皇太后把司徒卢植叫来责问,卢植也很委屈,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尺牍,双手递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事……可是张忠自己要求的,他说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臣……不敢不从啊。”
看着那封的确是张忠手迹的尺牍,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来,好象这件事张忠是和她提过。
“张忠死于前往汉中的栈道,太皇太后悲痛,臣能理解,可是要追究责任人,那要有证据才行。”卢植很谨慎的说道:“臣建议,是不是派人先去查一查?如今关东战事紧张,朝廷的财赋枯竭,难以为继,急需益州的财赋补充,这时候益州的确不宜大乱。”
太皇太后不敢再吭声了,关东的战事实际上是太尉段颎负责,但名义上却是大将军董重的事,她还指望着靠战功为董家多挣一点好处呢,可不希望益州乱了。可是让她就这么把这件事放过去,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卢植走了之后,她一边流泪,一边问霍玉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张忠就这么死了。
霍玉推荐了卢慎。卢慎是卢植的儿子。他前年行了冠礼之后,就不再在太皇太后身边任职,而是调到天子身边做伴读。他有个做司徒的老子,做上谷太守的兄长,再加上一个亲如兄长的车骑将军,背景之雄厚是不言而喻。他本人学问出色,武技也不错,在郎官里面也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现在做天子的伴读,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卢慎在太皇太皇宫里也呆过好几年,和太皇太后的感情也非常不错。一听到太皇太后有召,他立刻赶来了。听完了太皇太后的想法,他摇摇头。
“臣觉得,刘修虽然鲁莽,应该不会出此下策。”卢慎继续说道是:“栈道危险难行,也许真是个意外也说不准。”
“真是个意外?”太皇太后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也向着你师兄说话?”
卢慎笑了笑:“太皇太后言重了。不过,你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换了谁,都会这么想。”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了些:“那你说。怎么才能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意外。”
“这很简单,再派一个人去任益州刺史。”卢慎笑笑:“如果这人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那车骑将军的嫌疑就无法洗脱,如果这人很顺利的上任了,太皇太后,那恐怕就真的只是意外了。”
太皇太后一听,觉得非常有理。可是她又有些担心。这要真是刘修下的黑手,再派一个人去,岂不还是送死?董家的势力本来就不雄厚。死一个就少一个。可是如果派别的人去,万一这真是个意外,益州刺史可就和董家没关系了。益州可是一个大州啊,比什么凉州、并州的强多了,落到别人的手里,岂不是太可惜了?
卢慎又给太皇太后出了个主意,派一个依附于董家,但不是董家嫡系力量的人去试探一下,如果死了,不伤董家元气,如果没死,那董家的利益也不会受损。
太皇太后大喜,连夸卢慎这一计好,马上通知董重挑选合适的人选。
卢慎喏喏而退。晚上,下了值后,他回到司徒府,直接去了卢植的书房,把白天的事情一说,卢植笑了:“子言,你这一计好。”
卢慎却没有笑:“父亲,将来师兄如果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只怕……”
“只怕什么?”卢植沉下了脸:“社稷是公义,友情是私义,你难道连这个都分不清?”
卢慎没有吭声,低下了头。刘修得了益州,要求委任自己的人为益州刺史,引起了卢植的不满,他担心刘修有自立之心。刘修有并凉的精兵,手下有一帮猛将,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财赋,现在有了益州这个财赋充足的大州,他的短项很快就会得到弥补,如果他有不臣之心,天下只怕没什么人能制得住他。
出于这个担心,卢植这才想用益州刺史这个职务来试一试刘修。如果刘修接受了朝廷的安排,那暂时就不用担心,可是现在张忠死了,虽然死得不明不白,好象和刘修挂不上钩,但是卢植对刘修的担心却明显增强了。
他和太皇太后一样,非常想知道张忠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卢植也希望是意外,因为那可以说明刘修还在控制范围以内。
而推荐董家的人去益州,不过是顺便打击董家力量的办法而已。董家没什么人才,但是很贪财,从太皇太皇开始,到董重,到张忠,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把他们送到益州去,就算刘修暂时接受了,迟早也会激起刘修的反感,把他们赶出益州。刘修的身份特殊,又和太皇太后关系不错,由他来处置董太皇太后的人,应该没什么阻力。
张忠想去益州做刺史,就是卢慎出的主意。
换句话说,卢植现在就是要试试刘修这把刀,一是试试这把刀还在不在控制之中,二是试试这把刀够不够锋利。考验刘修,借以消除外戚的力量,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可惜,宋太后太谨慎了,坚决不肯安排宋家的人。”卢植叹了口气,沉吟片刻:“那只好等先除了董家再说了。”
卢慎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他觉得卢植这么做非常危险。刘修的脾气他是清楚的,一旦知道这是他们父子在利用他,他肯定会非常生气。
朝廷很快又派出了新的益州刺史,为了安全起见,朝廷事先行文车骑将军府留府长史荀彧,要求他派人护送益州刺史去成都,不可再发生张忠那样的事情。
荀彧接到公文,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通知刘修。
刘修最近很忙,接到荀彧的书札时,他正在视察锦官城和车官城。蜀郡的商业发达,手工业也非常发达,其中蜀锦、漆器是最闻名的,而成都制造的车也非常有名,不仅大量的皇室用车是在这里制造的,很多达官贵人也喜欢用车官城所造的车。车官城四周还有四个兵营,驻扎着五千多精兵,是稳定成都周边地区甚至整个益州的主要力量。
张郃给刘修送来了最新消息,经过他和边章一年多的努力,丝绸南路的那些属国已经大部分同意与大汉合作,重开丝绸之路,北路也正在洽谈之中。开春之后,慕容风依约离开了浚稽山,正向金微山一带迁徙,目前已经到达西汉和甘微河一带。因为再向西就要与匈奴残部和呼揭、坚昆发生冲突,所以他们目前步伐比较谨慎。要想让慕容风加快步伐西迁,就需要丝绸提供的财源。
刘修现在就是为重开丝路筹集物资,蜀锦、漆器是其中的大项,目前蜀锦供不应求,没有销售的压力,那些大族对重开丝路的支持也就没什么兴趣。刘修给成都学堂的匠师们第一项任务就是改进织机,大幅度的提高蜀锦的产量,以备将来出口到西方诸国。
阎忠和王允陪在一旁,阎忠的益州刺史委任还没到达,但是他接到刘修的命令之后,立刻将凉州的诸项事宜交给了夏侯渊,赶到成都,开始接手益州刺史府的职能。王允则是刘修召来做犍为太守的,同样是任命还没有到达,先开始履行职能。原犍为太守任岐是蜀郡豪强,刘修不想让太多的本地人在成都附近做官,所以借着他协作甘宁收复鱼复有功,报功到朝廷,请朝廷嘉奖升职,腾出犍为太守的位置。任岐自己心里也有数,他虽然会失去犍为太守的职位,但刘修肯定会给他一个比犍为太守还好的,所以也非常愿意。虽然任命还没有到,他已经将一些事务移交给王允了。
说到底,还是利益交换,只要刘修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他们当然愿意配合刘修。
刘修正和这些成都的豪强们谈笑风生,见远处鲍出走过来站在一旁等候,知道又有什么要事不能让这些豪强们听到,便告了个罪,走到一旁。鲍出上次跟着他进益州立了功,领了赏之后,有了钱,刚刚给二兄成了亲,他自己和两个弟弟的亲事也在筹备之中,精神非常旺盛,做事也更加用心,眼下已经是刘修身边比较得力的近侍了。
“将军,荀长史的急书。”鲍出双手递过书札。荀彧亲自出席了他二兄的婚事,车骑将军府长史出席鲍家的婚礼,这让鲍出在同乡人面前很有面子,他对荀彧非常感激,言语之间也非常尊敬。
刘修找开书札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把书札递给阎忠:“朝廷不死心啊。”
阎忠迅速的扫了一眼,淡淡一笑:“只怕这是有人想用将军这把刀来铲除不顺眼的人吧。”
刘修目光一闪:“你是说……”
阎忠点点头。
“那我该如何?”刘修不动声色的问道。
“既然有人要用将军这把刀,将军何不将计就计?”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5章 李儒自荐(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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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益州刺史盖升风尘仆仆的走进了成都,在鲍出的引领下,来到车骑将军府门前。这座府第虽然未必比成都城里其他的宅第高大雄伟,但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排剽悍的士卒手持长戟,目不斜视的挺立在大门两侧,那一股军人的威严却是别人怎么也比不了的。
“使君请随我来,其他人还请在此等候。”鲍出很客气的说道:“府里已经安排了酒菜,自有人领他们去侧院吃酒休息。”
盖升非常满意,刘修不仅派人到城外的长亭去接他,还给他的随从准备了酒食,看来对他的到来并无恶意,只能说张忠那小子运气太背,居然从栈道上摔下去了,如今钱景大好的益州刺史只好由他来做了。
盖升是依附霍玉而入仕的,曾经做过屯骑校尉,因为手太黑,所以被蔡邕举报丢了官。他已经在家闲了几年,也做过一些小官,但朝廷这两年穷得快当裤子了,他也没什么油水好捞。这次听说有个益州刺史的缺,他就去求霍玉,但是霍玉不赞成他来,说益州形势不明,也许是个财路,也许是个不归路,劝他等一等再说。但是盖升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不想再等,再三央求,又送了霍玉一大笔钱,总算把这个美差要了过来。
他也担心刘修会下黑手,所以一路上非常小心,现在平安的到了成都,又见刘修这么客气,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盖升跟着鲍出进了前庭。鲍出让他在堂下等着,自己进去汇报。盖升美滋滋的等啊。等啊,一等又不来,二等还不来,直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看到刘修的影子。就在他等着口干舌燥,心烦意乱的时候,鲍出终于出来了。
“劳你久等了,将军刚刚起来。”鲍出打了个招呼,引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盖升进了中廷。刘修就站在堂上,旁边站着两个横眉竖目的虎士。
“你就是盖升?”刘修背着手。也不请盖升上堂。很不礼貌的问了一声。
“回将军,正是。”
“印绶拿来我看。”
盖升愣了一下,还是从腰间扯下印绶呈了上去。一个虎士下了台阶,接过印绶,转呈给刘修。刘修接过来看了看。嘴角一歪,顺手交给旁边站着的阎忠。阎忠老实不客气的往怀里一揣。盖升顿时急了,“将军,你这是何意?”
“这人真够蠢的,怪不得敢到成都来。”刘修摇了摇头,转身和阎忠一起走了。盖升大急,顾不得失礼,冲上台阶就要去赶刘修。那虎士见状,眼睛一瞪。突然大吼一声:“有刺客!”说着拔出腰间的环刀,当头就是一刀。
这一刀势沉力猛,可怜的盖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砍断了脖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再也没了动静。虎士迅速从盖升腰间拔出拍髀,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起身大喝:“有刺客,将所有的随从全部拿下!”
虎士们轰然应诺,没多长时间就把盖升的随从全部抓了过来。这些随从在偏院吃饱喝足,正在满意的剔着牙,估摸着这一路辛苦,车骑将军会不会有赏赐,盖升就任之后,会不会送他们一笔丰厚的盘缠,没想到一群虎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摁倒在地,略有反抗的抡起刀鞘就一顿狂扁,打得头破血流,顿时慌了神。
等他们听说盖升意图行刺车骑将军,已经伏诛的消息,他们全傻了。看着盖升的尸体,看着还握在他手里的刀,这些随从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刚刚喝下去的酒全变成了冷汗。
好在刘修没有为难他们,问明他们不知道盖升的阴谋后,取了口供,就放了他们,然后还给了一笔不薄的安抚金。这些人死里逃生,哪里还敢在成都再呆着,一个个快马加鞭,落荒而去,一直赶回洛阳,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汇报给司徒府。
在此之前,司徒府已经收到了刘修的报告。卢植非常生气。盖升行刺?笑话,盖升只是一个贪婪的卑鄙之徒,他哪有这样的胆气。刘修这么做,等于表明了自己的不臣之心,他就是要独占益州,谁想分一杯羹,他就毫不犹豫的举起战刀。
让卢植更郁闷的是,他试出了刘修的真实想法,却无计可施。他所有的凭仗只是道义,如今刘修不在乎道义了,他还把刘修怎么样?现在去杀了刘修留在洛阳的家属?且不说他下不了这个手,就算能下手又如何,除了把刘修真正逼反,没有任何作用。
而现在把刘修逼反,大汉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卢植也将成了千古罪人。
卢植在后堂愁肠百结,张氏牵着小儿子卢毓的手走了出来,一看卢植这副表情,她连忙抱起卢毓,转身要回去。卢毓刚刚四岁,最喜欢的事就是揪卢植的胡子,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一看今天玩不成了,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把毓儿抱来。”卢植听到儿子的哭声,心里却是一松,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也许是老来子的缘故,三个儿子当中,卢毓是最得宠的一个,那份宠爱看得卢慎都有些嫉妒。
卢毓一爬到卢植的肩上,立刻眉开眼笑,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去,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揪卢植的胡须。卢植有一部漂亮的胡子,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国字脸,一看就是做三公的最佳人选。不过在卢毓面前,这张国字脸还是很和蔼的。
卢慎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卢植这副表情,他怔了一下,上前给父母行了礼,笑了一声:“父亲,看来弟弟比我们两个有用啊。”
卢植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是为父对你们不好吗?”
卢慎知道卢植此时心情还不算太糟,便开了个玩笑道:“不是父亲对我们不好,是我们无能,至少做不到让父亲这么开心。”他顿了顿,苦笑道:“盖升死了,霍玉很不高兴,在太皇太后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把我叫过去,好一顿训斥。”
卢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霍玉不过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佞臣,他才不把她放在眼里呢。不过这样也好,霍玉原先和刘修关系就不错,在太皇太后面前帮刘修说了不少话,现在两人闹翻了,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父亲,还派人去益州吗?”卢慎试探的问道。
“你有人选?”卢植也正为这件事头疼,如果不派,那就坐实了他用刘修来杀太皇太后的人,太皇太后也许拿刘修没办法,但要收拾他,那还是很容易的。卢植不怕丢官,他只是觉得眼下这个要紧关头,自己不能独善其身。他如果辞职了,如何对得起先帝对他的托付?
“我不就是一个人选?”卢慎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倒不是怕死,他觉得刘修再恼火,也不会杀他,但是他不想面对刘修。刘修对他们父子那么好,他们现在却要对付刘修,虽说是出于公义,可是卢慎从心底里还是觉得别扭。
“你?”卢植一愣,怔怔的看着卢慎:“你想去?”
“不是我想去,是太皇太后要我去。”卢慎叹了一口气,把太皇太后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得知盖升的死讯后,太皇太后很恼火,说你们卢家父子就是和刘修串通好的,故意来让我丢脸。卢慎当然不能承认,只推说是盖升不自量力,太皇太后接着就说,既然你说刘修不是想自立,那好,你去益州做刺史,如果刘修不杀你,我就相信盖升真是不自量力,张忠也真是意外,否则,我一定会要你父子好看。
“这倒也是个办法。”卢植眼珠一转:“其实我原本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觉得你兄长已经做了上谷太守,如果你再去益州,只怕会惹人非议……”
“夫君,不可!”张氏吓得变了脸色,顾不上失礼,打断了卢植的话:“那岂不是把儿子送上绝路?”
“胡说什么!”卢植斥了她一句,再看看卢慎央求的眼神,心中一软,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下去。他也知道,卢慎如果去益州未必会死,可是要靠他来控制刘修,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把儿子置于危险之中,换取自己的清名,这似乎也过于残忍了。卢植虽然刚正,却还做不到这么绝情。
一个掾史走了过来:“大人,外面有个博士求见。”
“博士?”卢植把卢毓交到卢慎的手中,接过名刺,瞅了一眼:“李儒李文优?子言,你认识这个人吗?”
卢毓思索了片刻:“我知道这个人,在宫里见过几次,人缘不太好。”
卢植眉头一蹙,本待不见,可是身为司徒,又不能给人留下拒谏的坏名声,便道:“那好,我去见见他,回来再说你去益州的事。”
卢慎脸一苦,求助的看向母亲,张氏摊了摊手,她在卢植面前没什么说话的地位,舍不得儿子也没办法。
卢植来到正堂,让人把李儒传了进来。李儒来到堂上,行了礼,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卢植吓了一跳:“儒不揣妄陋,自荐为益州刺史。”
卢植诧异的看着这个年约三旬,貌不惊人,甚至有些寒酸的博士,怔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自荐为益州刺史,可知前两任益州刺史都死于非命了?”
李儒笑笑。“知道,要不然,我哪有机会?”
卢植眉头一挑:“你有把握说服车骑将军?”
李儒还是笑笑。“请司徒在洛阳静候佳音便是。纵使不成,也不过是儒区区一命。”
第六章 共逐鹿 第506章 阴谋与阳谋(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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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个不怕死的。”阎忠有些好笑的把名刺丢在案上:“这个李博士大概是想做官想得疯了,居然跑到益州来了。”
刘修却没有笑。李儒?不会是历史上那个家伙吧。这人虽然有名,号称是董卓最亲信的谋士,他的身世却没几个人清楚,只知道他是董卓的女婿,可是现在这人显然不是董卓的女婿,否则他肯定不会跑到益州来。
究竟是不是他?刘修不清楚,不过这也不重要,他现在对名人神马的已经比较淡定了。
“请他进来吧。”刘修从容的挥了挥袖子。
李儒不紧不慢的进了中庭,上了堂,脱了履,向刘修拜了拜,报上自己的名字。
“使君千里迢迢的赶到益州,一路辛苦。”刘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儒,语气不善的说道,眼睛却盯着李儒的脸,将他的表情中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皮。
李儒很镇静,淡淡的一笑:“为将军排忧解难,万死不辞,何况区区几千里路。”
“为我排忧解难?”刘修哈哈一笑:“不知道我有何忧,有何难。”
“将军,张忠坠崖在前,盖升横死在后,纵使将军做得天衣无缝,又焉能使人不生疑心?太皇太后震怒,百官惊恐,令师卢君众口所指,进退两难。将军一家老小如坐薪上,将军难道就一点担心也没有吗?”
刘修眉头一挑,半晌无语。他无尝不知道这么做会让卢植难做,会让家人陷入危险之地——楚王府虽说有数百步骑,又有关羽这员猛将。但朝廷如果真要下手,他们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但是他不能放弃益州。面对卢植的一再紧逼,他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如果没有益州在手,他的一切宏图大业都是一句空话,再猛勇的将士,没有足够的粮草,也会不战自溃。所以他必须紧紧的把益州抓在手里,不管压力有多大,都必须顶住。他同样也清楚,老爹大概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至于他有没有把握杀出洛阳。那又另当别论。但是老爹肯定不会同意他放弃益州,否则他也不会让关羽去把牛辅揍一顿。
虽说有心理准备,但是被李儒当面指出来,他还是有些无言以对。
“那你如何为我排此忧,解此难?”
李儒笑了。挺起胸膛,拱了拱手:“很简单,只要我在刺史府一坐,拱手而治,一切对将军不利的流言蜚语,自然化为无形。将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将军得益州,我得一逍遥,白拿六百石的俸禄。两得其便,岂不美哉?”
刘修和阎忠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阎忠起身,向李儒施了一礼:“能与使君切磋琢磨,平生之幸。”
李儒连忙还礼:“敢不从命。”
刘修也笑了。起身走到李儒面前,点点头,笑道:“文优,这六百石的俸禄,可不是好拿的。你想逍遥,只怕天下纷纷,益州事务繁忙,你是逍遥不起来的。”
李儒会心的笑了,“将军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儒敢不尽犬马之劳。”他顿了顿,随即说道:“要说有事,眼下的确有一件事。将军,关东战火连年不止,袁术移师豫州,曹兖州两面受敌,压力大增。洛阳财赋枯竭,难以为继,将军既得益州,还是把益州当交的财赋尽快送到洛阳,解陛下和太后的燃眉之急吧。”
刘修笑笑:“这件事,是使君的职责所在,你去办便是。”
“喏。”李儒躬身领命。
李儒顺利入驻益州刺史府,立刻开始忙了起来。他迅速调阅了益州各郡交上的统计报告,整理出了一份财赋简表,然后呈请刘修过目。刘修的目的只是占住益州,并没有打算拖欠朝廷赋税的计划。曹操如果打败了,关东被袁家兄弟收入囊中,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只是不想来一个不听话的益州刺史。现在李儒主动来投靠他,既没有丧失去益州的控制权,又避免了他和朝廷翻脸,这个结果显然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而李儒的办事能力和心机,也让他非常满意。这家伙虽然不是董卓的女婿,可是智谋不差,用得好,也是一把快刀。
对李儒呈来的报表,刘修一字未改,只夸了一句话“很好”便还给了李儒。李儒非常高兴。他年纪轻轻就到洛阳求学,手不释卷的苦读十多年,好容易熬到了博士,却一直无法授实任,只能在宫里做个清闲的博士,领着比六百石的俸禄,还不正常发,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次他主动来益州投靠刘修,就是想搏一个出路。刘修能这么快的接纳他,他非常受用,做事更加卖力,一心要抱牢刘修这条粗腿。
李儒很快写出了第一份奏章上表朝廷:益州在车骑将军的治理下风调雨顺,民心安定,百业兴旺,今年财赋超过往年一成,已经集结待运,一定能如期到达洛阳云云。总之说刘修有不臣之心纯属造谣,张忠的死的确是意外,盖升意图刺杀车骑将军也是千真万确的事,车骑将军就是大汉最大的忠臣,是陛下最应该信任的肱股。
他的奏章经刘修过目后,用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卢植接到这封奏章,哭笑不得,他知道上了李儒的当,李儒根本就是去投靠刘修的。不过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煎熬,卢植也知道眼下不是和刘修翻脸的时候,刘修能按时交纳赋税,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便是最大的助力。
卢植和司空唐珍一商量,又奏请宋太后,现在关东战事吃紧,不要再在益州纠缠了,既然李儒已经做了益州刺史,刘修在益州对朝廷也是利大于弊,刘修指定的其他几个人选就不要再拖延了,一概同意便是。
宋太后没什么话说,一律同意。很快,司徒府发出公文,任张超为蜀郡太守,王允为犍为太守,原犍为太守任岐因功迁为少府。着车骑将军主持益州事务,并积极筹备对关东的战事。与此同时,司徒府行文并州、凉州,要求他们提供战马,补充曹操作战的损失。
刘修同意了,对司徒府的一应要求全部答应。接到刘修的命令后,并州刺史赵云、凉州刺史孟佗各调集了两千匹战马,火速送往洛阳。
中平元年八月下,各州郡的上计工作基本完成,上计吏集中在一起,准备赴京。刘修特地接见了益州各郡的上计吏,鼓励他们到了洛阳之后积极向天子建言,多见识一下洛阳的气派,感受大汉的泱泱气度,又安排他们在关中时停留一段时间,好好看看关中的新政,将来益州也会照着关中的模式进行推广。
上计吏都是本地人。他们一方面想走出益州做官,一方面又关心着本地的政策,关心着各自家族的利益,对刘修的安排,他们言听计从,连连答应。对他们来说,刘修主持益州,能给益州人带来实际的利益,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是不是有不臣之心,大部分人并不关心,甚至有人希望刘修这么做。刘修如果以益州为根基进而争夺天下,他们这些人以后机会更多,难保不会成为又一个南阳。
南阳为什么那么牛?因为光武帝起兵,追随他的南阳人最多啊。
安排好了益州上计的问题,刘修上表朝廷,要求奔赴凉州,主持对羌人的秋季攻势。这个行动原本是由护羌校尉夏侯渊主持的,现在益州已经稳定,他决定扩大行动力度,凉州、益州一起出动,争取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扫平大小榆谷的羌人,彻底解决羌乱。
看完了刘修的上表,小天子刘协不解的问宋太后:“母后,关东战事那么紧张,车骑将军为什么不去关东作战,反而要去凉州?凉州的羌人不是已经被他打败了吗?”
宋太后柔声说道:“陛下你忘了吗,关东有前将军曹操,还有镇南将军刘表,又有车骑将军的先生太尉段公主持战事,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车骑将军。车骑将军要平定羌人,也是解决后顾之忧,然后才好一心一意的东下啊。”
刘协双手托着腮,眨了眨眼睛,又问道:“母后,有人说车骑将军要造反,有这回事吗?”
宋太后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下次再听到谁这么乱说,就拔了他的舌头。”
“那母后说,车骑将军会不会造反?”
“他不会。”宋太后笑笑:“他不会造反,他是陛下的养父,你忘了他是怎么教诲你的吗?如果他想造反,他又何必教你那么多治国的道理?”
“可是,他教我的道理,和父皇教的道理,根本不一样啊。”刘协偏着头,好奇的看着宋太后:“母后,你说是他教的对,还是父皇教的对?”
宋太后沉默了一会:“都对。”
“怎么是都对呢?”刘协不满的叫了起来:“昭姬姊姊说,一个是阳谋,一个是阴谋,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阴谋和阳谋,并不是势不两立的。”宋太后微微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刘协的鼻子:“你如果不信,写封信给车骑将军问问他,问他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给他写信?”刘协眼睛一亮:“我的小天马应该长大了,我要他给我送过来。”
宋太后一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