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崩 第446章 抉择
“卢夫人,你觉得有人可能一个回合之内击败我吗?”
“有可能。”卢氏不假思索的说道:“完全有可能。”
刘修诧异的抬起头,看着脸色严肃的卢氏,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讪讪。自从见过了吕布、关羽这样的猛将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当今第一高手,也能排进前三甲,怎么还有人能一招之内就击败他?
“大人,我听说你和吕布对阵,就只用了一个回合。”卢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是有很多原因的,不完全是武技上的高低。”刘修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我现在和吕布对阵,赢的机会虽然大,但是一个回合之内想赢他基本上不可能的。”
“不,比武如下棋,哪怕境界只有细微的差别,对阵时也可能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卢氏指着王稚和王英二人说道:“二位师兄一起在师尊门下修道,也几乎是同时开始练剑,如今三师兄一息之内能出十三剑,而五师兄一息之内只能出十二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可是如果两人对阵,三师兄有七成的机会一个回合之内制胜。”
刘修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卢氏的意思。棋高一着,别手别脚。这高手比武与普通人还不一样,普通人打架,就算挨上一两拳,只要不是致命部位,还不至于就丧失战斗力,高手则不同,基本上只要挨上一下就可能致命,这时候就看谁能在第一时间内击中对手,所谓的差距也许只是眨眼之间。
“我没见过檀石槐,但是草原上以武力为尊,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统一诸部落,没有高明的身手是做不到的。”卢氏继续说道:“何况我听说他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单身杀过十几个马贼,可见武力肯定不低。”
“他有个好老师。”刘修叹了一声。能有这样的武技,大概是不可能自学成才的,只是不知道哪个妖怪教出这么一个学生,这简直是折磨人嘛。
“是的,能教出这样的人,除了这人的天赋要好之外,能否有明师指点也非常重要。”卢氏看了王稚二人一眼,“我觉得这人的境界不在师尊之下。”
王稚二人点头赞同。
“那怎么才能击败这样的人?”刘修对那个神奇的老师不关心,他只关心如何才能搞定这个檀石槐。只要檀石槐不死,就算把鲜卑人打得落花流水,也不能说北疆就能安定。
“有两个办法。”卢氏竖起一根手指,“一是找一个境界在他之上的人。”她见刘修摇了摇头,又竖起另一根手指,笑笑接着说:“二是找上许多境界不如他,但是也相差不大的人一起围攻他,以人数来弥补境界上的差距。”
刘修眨了眨眼睛,细细的想了想,觉得这倒是比较可行的。
“不管用哪种办法,大人自身的修为越高,成功的机率越大。毕竟我们眼下还不知道檀石槐的修为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要多少人才能弥补得过来。如果差距太大,就算再多的人也未必能奏效,那可能就要调动大军才行,可是大军的行动缓慢,要想抓住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修承认这是事实,没有人能强悍到对付一支军队,可是一个高手要逃命却是轻而易举的,调动一支大军可不是几个人一起行动那么简单。
“那夫人觉得我如何才能提高自己的修为?”刘修为难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心,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其实卢氏不说,他也能猜到答案,因为天师道最引以为秘的就是房中术,只是一想到可能的问题,他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说过,风雪姑娘是只好鼎。”卢氏淡淡的说道:“只要按我的办法去做,大人的修为提高一大截是完全可能的。”她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知道大人对道术很不以为然,我也很惭愧自己的道术境界不足,不能向大人解释道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希望大人能够暂时放弃怀疑之心,用自己的心去体验大道的奥妙,而不是简单的排斥。”
刘修挠了挠头,这不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那一套嘛。
“如果我能相信道术,那你准备怎么做?”刘修尴尬的搓了搓手,“我是说,你准备如何传我这房中秘术,用好风雪这只好鼎。”他想起那些女人被采过之后变成人渣的传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卢氏笑了,“大人看来对房中术误解颇深。其实也不能怪大人,修炼房中术要求极高,绝大多数人最后都走上了荒淫的邪路,借房中术之名招摇撞骗的更是比比皆是,真正能从房中术修炼获益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她摇了摇头,“可这不是房中术本身的错,只是那些搞错了房中术真意的人的错。有从中受益的人,比如我,自然也有从中受损的人,那就不用说了,大人想必见得很多。”
刘修不得不承认,如果卢氏真是因为修炼房中术才能保养得这么好的话,那房中术还真有点门道。只是他有些奇怪,张衡已经死了两年了,这卢氏还怎么修炼?
卢氏平静从容的给刘修讲解了一些房中术的基础知识,她对刘修说,房中术是一套包括了按摩、导引、行气、服食在内的诸多道术系统,而夫妇行房交合不过是其中一种。仅以交合之道而言,完整的交合之道有二十四个步骤,身体**的接合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当然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但是如果没有其他的环节作为辅助,完全把重心全放在交合上的话,那房中术成为淫术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因为如果目的端正的话,通常所说的交合之道对人体也有一定的益处,因此不少人专门研究交合之道,并把这当成真正的房中术来钻研。但交合之道毕竟不是真正的房中术,所以在真正知道怎么修炼房中术的人来说,那些都是旁门左道,雕虫小技。
刘修听得两眼直翻,卢氏所说的房中术和他所了解的房中术相差太远了,这哪是什么房中术,简单是一个庞杂的道术系统啊,根本不是脱了衣服肉搏这么简单,当然也不是几个姿势所能囊括。就不同的姿势而言,还要配合不同的呼吸方式才能奏效,稍有差错效果都可能大相径庭。让他更难以理解的倒不是什么呼吸,而是要在交合时不动情,这有点太难了,有几个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心静如水的,就算是东方阿姨、岳叔叔也做不到啊。
卢氏说,这正是很多人不适合修炼房中术的原因,只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房中术的妙处,否则就失去了房中术的真髓,只能完成广嗣养生等最基本的功能。
总之一句话,玄,非常玄。刘修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房中术后来会蜕变成邪术,因为这太难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练的。
“我大概也炼不了。”刘修老脸通红,连连摇手:“我没那样的定性。”
卢氏笑笑,脸上也有些绯红。“正因为如此,我才说风雪姑娘是只好鼎,当然了,这也只是针对大人而言,换了别人,没有价值还在其次,说不定会成为灾星,一身修为毁于一旦都有可能。”
“为什么?”刘修很诧异,还有这样的事?
“这是和大人的先生体质有关。”卢氏解释说,“大人先天炎火,风雪姑娘则是先天玄水,你们配合修炼,才可能水火交融,进而做到水火既济。换了别人,一点命火很可能会被她的玄水压住,轻则毁了修为,重则坏了性命。”
刘修半信半疑,这一套又是他不怎么信服的五行理论,只是此时此刻,他也不好反驳卢氏。毕竟卢氏对房中术了解得更多,而且她本人又是修炼有成的过来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不管理论对不对,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的唯一真理,所以刘修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接下来怎么做。
卢氏说,风雪姑娘虽然先天玄水,又炼过武技,对导引行气也有一定的根底,但是她底子打得不扎实,要重新回炉筑基。她会亲自辅导,保证在三个月内将风雪调整到能够和他一起修炼的境界。
“至于房中术的传授之道……”卢氏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抬起头对刘修说:“道门中房中术的传承通常是由男女言传身教,也就是说男师傅带女弟子,女师傅教男弟子。大人身份尊贵,又非常疼惜风雪姑娘,想必不能容忍风雪姑娘与其他男子接触,所以……”
说到这里,卢氏非常尴尬,脸上飞起了红霞。
刘修愣在那里,张口结舌,怔怔的看着羞涩的卢氏,眼前却浮现出唐英子狡黠的笑容。卢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坐立不安,咳嗽了一声,有些结巴的说道:“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先把风雪姑娘的身体调理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刘修也非常尴尬,连忙打了个岔:“敢问夫人可有什么减肥瘦身的道术吗?”
卢氏愣了一下,想到了有些发福的王楚,心道这位刘大人对女人的身材还是在意啊,王楚虽然比以前胖了一些,但和其他人相比还是非常不错的,有必要专门减肥吗?
“有,辟谷术。”
……
袁绍被一纸诏书召回了洛阳,第一件事就是与袁逢、袁隗还有何颙商议如何应对天子的诏书,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能否打个胜仗,完成了天子急切的求胜愿意。
对于这一点,袁绍很有把握,他分析了边疆的形势,信心十足的说道,鲜卑人看起来很强悍,但那里面有很大成份是边疆守将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夸大了鲜卑人的实力。真正分析起来,鲜卑人真正的优势在两个方面,一是他们以骑兵为主,二是他们全民皆兵,必要的时候连妇女都可以挟弓纵马,兵力不成问题。大汉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兵力不足的原因又在于朝廷没有足够的财赋,养不起那么多兵。
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征足够多的兵,有足够的兵力,就能击败鲜卑人。
“骑兵不是步卒,一时半会的从哪儿招募那么多骑士?”何颙一直在屯骑营作司马,对这一点有切身体会,训练一个步卒很容易,可是要训练一个骑士就难多了,哪怕现在有马镫助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头开始训练当然不行。”袁绍微微一笑:“但是我们可以征发匈奴人和乌桓人。并州北部已经是匈奴人的地盘,幽州则是乌桓人的驻牧地,如果能买通那些乌桓大人,全面征召乌桓骑士,多了不敢说,五万骑是绰绰有余的。至于那些乌桓大人,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肯干。”
“五万人?”袁逢皱了皱眉头:“够用吗?鲜卑人可是号称控弦十万。”
“绝对够用。”袁绍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刚才说了,鲜卑人是全民皆兵,真正的勇士并不多。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用皮甲,能穿铁甲的不足三成,大部分使用的武器也很低劣,和我们汉军精良的军械不可同日而语,只要装备齐全,论战力,我们完全可以以一敌三,五万人相当于十五万鲜卑人,我们有足够的优势。”
袁隗捻着胡须,盘算了片刻:“得要多少钱?”
袁绍早就计算过了,只是数目过于巨大,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吓着他们。在大人的目光催促下,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放慢了声音说道:“如果能完全配备到位,我估计需要四十亿,再加上战后的赏赐,总数在七十亿到八十亿之间。”
袁隗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互相看了看,袁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要是能有八十亿,还要你去打?我听说刘修对天子说过,要想全面击败鲜卑人,有八十亿就足矣,你倒好,八十亿只是打个胜仗,落个面子好看。”
袁绍瞟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袁逢却瞪了袁术一眼,喝道:“你胡说什么,出去!”
袁术被老子训得眼睛一翻,又不敢反嘴,只得愤然离席。
袁绍静静的看看袁逢,又看看袁隗,“二位叔父,如果单论用兵,我不敢说比刘修强多少,之所以刘修不敢承担这个任务,而只能眼睁睁的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就是因为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打仗,虽说要比较为将者的能力,可是归根到底比的是各种实力,特别是钱粮上的积蓄。乌桓人也好,匈奴人也好,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为我们卖命,他们图的是钱,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怎么会为我们效力呢。”
袁隗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袁绍不要再说了。“八十亿不是个小数目,这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计,我要再考虑一下。”
袁绍有些失望。
“本初,如果你出征的话,北军五校需要一起去吗?”
袁绍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去,借此次大战锻炼了一下其他四营,同时也好选拔一些人才,对将来大有裨益。我在北疆征战半年,对于有没有经过实战的区别体会最深了。”
“既然如此,你和伯求去一趟长水营,看看曹操能不能站在我们这一边。”袁隗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能把他拉过来,五营中我们占了三营,控制住另外两营的问题不大。”
袁绍皱了皱眉,对袁隗的安排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向来对这个叔叔很敬畏,什么也没说,行了礼,和何颙一起出去了。袁隗兄弟二人一动不动的对面坐着,最后袁逢忍不住的开了口:“次阳,这也太多了。”
“是很多。可是我们能把这个机会抢过来,不就是因为我们有钱,而天子没钱吗?”袁隗伸出手,端起案上那只白瓷酒杯,眯起眼睛细细的看了看:“我担心的倒不是钱,我担心是这么多钱花出去,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他笑了笑,又说:“本初说得对,拼到最后,不就是拼的谁的钱粮更多嘛。有了钱粮,你也可以成为名将,没了钱粮,不管是段颎还是张奂,都只能束手无策。为什么说武人没用?原因就在这里,他们只懂得沙场厮杀,却不知道最残酷、最危险的争斗在朝堂。”
袁逢苦笑了一声:“可是这八十个亿……”
“这么多钱,一定要确保全胜,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的话,就算是我们袁家也顶不住。”袁隗眼神闪烁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袁逢听出了他的慎重。八十亿,相当于大汉三四年的全部收入,远不是袁家一家能拿得起的,除了要发动袁家的门生故吏在各郡县征集之外,不可避免的要向许多豪门世家甚至子钱家(高利贷)借调。打赢了,那自然不用说,可是一旦打输了,这笔帐就能让袁家陷入灭顶之灾。到了那时候,不管是多好的交情都会翻脸逼债。
当然了,现在考虑那一步还嫌早,能不能借到钱现在都很难说。
后院,袁术一边给马伦捏着肩,一边嘀嘀咕咕的报怨道:“叔母啊,你说他是不是胡扯,八十亿啊,有八十亿谁不会打这一仗,用钱砸也能把檀石槐砸死了,还用他去?我也行啊,还把他找回来干什么。他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知道叔父为了筹集二十亿都已经出了一身汗……”
马伦微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听着,好象睡着了似的,只有不时颤动的眼皮暴露出她此刻的震憾。袁术见她没反应,有些急了,转到她的跟前,推推她的手臂:“叔母,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不光是我们袁家,就连几代人积累的资源都被他一个占去了,我以后还能落什么啊。”
“闭嘴!”马伦忽然睁开了眼睛,凌厉的眼神在袁术脸上一扫而过,吓得袁术立刻闭紧了嘴巴。“公路,你怎么就长不大?”马伦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袁术的脑门,袁术心虚,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你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事,你父亲和你叔父会当儿戏吗?八十亿,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们袁家会下这么大的本钱?”
袁术翻了个白眼:“难道要抢天下啊。”
“闭嘴!”马伦伸手拧着袁术的脸颊,狠狠的扭了一下,疼得袁术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他挣脱了马伦的手,捂着脸直跳脚:“叔母,好痛的。”
“不痛你怎么能长记性?”马伦瞪了他一眼,又把他拉过来,看了看刚才拧的地方,心疼的说道:“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被人听见了,我们袁家就完了。”
“我又不会在外面说。”袁术咕哝道。
“不管家里外面都不能说,想都不能想。”马伦提高了声音喝斥道。袁术吓了一跳,连连点头。马伦这才缓了脸色,抚着袁术脸上的痛处,轻声说道:“你也不想想,本初为了袁家,在北疆冰里来,雪里去,你妹妹为了袁家,在宫里吃了那么多的苦,你大兄为了袁家,天天要和那些名士、游侠周旋,你呢?你就知道吃喝玩乐,惹事生非,就不能为父亲和叔叔分忧?”
“我怎么就没分忧了,我和那些虎贲郎一起玩,不就是想拉拢拉拢他们嘛,以后这些人外放,也是我们袁家助力啊。”
马伦冷笑一声:“那我问你,虎贲仆射贾诩是怎么走的?”
袁术哑口无言,想了想,又辩解道:“那个寒家子学问一般,武技更差,算什么人才。”
“你不当回事,可是他在宫里的时候,天子信任他。他一到北疆,就做了刘修的长史,这样的人不是人才,什么是人才?”马伦生气的说道:“天子是个笨人吗,刘修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蠢货吗,他们都这么看重贾诩,就算这个贾诩真是个普通人,那也不是普通人了。”
袁术也觉得有些道理,不好意思再提这个话题,眼珠一转,又说道:“那件事我就做得不错嘛。”
“那事件的确是做得不错。”马伦不忍再打击袁术,亲昵的指指他的脑门,像是看着一个溺爱的孩子:“可是公路啊,仅仅会做事还是不够的,要多用用这里,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那才叫高明呢。叔母希望你能和阿徽一样做个多谋善思的智者,而不是只会挥拳头的粗汉。”
袁术嘿嘿干笑了两声。
“这次如果本初能成行,你也不要闲着,跟着他一起去北疆征战。”马伦拍拍袁术的脑袋,“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没机会嘛,这次是个好机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就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能否打赢这一仗,对袁家来说至关重要。”
袁术咂了咂嘴,见马伦一脸严肃,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47章 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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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蓝兰的叙述,张鸣气得上气不得接下气的捶床大骂,杨凤也气得脸色发白,只有禇燕沉吟了片刻,上前对张鸣说道:“师傅,将军虽然相信了我们,可是要想证明我们的清白,必须还要拿到证据才行。按照时间估算,那些伏击将军的人应该在今天中午左右经过我们这里,我们何不反过来伏击他们,然后问出他们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应该……如此,应该……如此。”张鸣虚弱的连连点头,又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杨凤道:“查……查……查出那个内奸!”
杨凤咬牙切齿的点了点,转身出帐去了。禇燕随即出帐招集了两千亲卫营,迅速赶到合适的地点准备伏击,大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张鸣浑浊的喘息声。
刘修不通医术,自有王稚和骆曜上前给张鸣查看伤势,他们仔细检查了张鸣的伤口,又给他诊了脉之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表示张鸣伤势太重,已经没救了。其实不用他们说,刘修也估计到了,他虽然不通医术,但是从一进帐就闻到的那种**的味道,也能估计得出张鸣已经油枯灯尽,只是心里还有些放下,这才撑到现在。
“震使,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张鸣看着刘修,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枕头。刘修愣了一下,伸手在张鸣的枕头下摸了摸,摸到一张纸,他看了看张鸣,张鸣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刘修把纸抽出来,就着摇曳的灯光看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合适吗?”
“这是我和马师兄商量的办法。”张鸣费力的坐了起来,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额头沁出了一层汗珠。刘修叹了一口气,想起在军都山第一次看到张鸣时他的英姿,再看看眼前这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张鸣,不禁有些感慨。什么道术,还不是一支箭就解决了。
“那是你黄巾的事,我管不着。”刘修轻轻的将纸放在张鸣的腿上:“只要你们黄巾内部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不。”张鸣摇了摇头。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这才聚起了一丝力气:“如果没有将军的帮助,我们无法稳定局势。”
刘修皱起眉头,沉思半晌:“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希望将军……能帮她渡过这个难关,建立起威信。”
刘修迎着张鸣的目光看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尽力而为。”
张鸣松了一口气,仰倒在病榻上,无神的看着屋顶,忽然说道:“将军,能让我再看看那只青牛角吗?”
刘修苦笑一声。心道你都快挂了,还惦记那只青牛角啊。他遗憾的说道:“我倒是想让你看,不过那只青牛角在卢夫人手上,等她来了,再给你看吧。”
“青牛角……一直在她的手上?”张鸣有些诧异的看着刘修,似乎不太相信刘修说的话。刘修笑了笑:“我又不通咒术,要那玩意也没用。”
张鸣无语。当初刘修以他没去看他为借口,从他手中把青牛角强讨了回去。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刘修是自己想修习咒术,原来这只青牛角却给了卢夫人。真是命啊,如果有青牛角在手,他又何必要冒险强攻瘿陶城,又怎么会被一箭穿胸。
“对了,我想见见王国。”
张鸣的嘴角扯了扯:“将军来迟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攻瘿陶的时候,我受了重伤,他断后,结果……”张鸣流出悔恨的泪水:“如果不是我……一时冲动,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刘修非常失望,他原本想问问王国,他那份项王兵法是从哪儿来的,可是现在线索又断了。
天亮之后,张鸣强撑着把黄巾众将招进帐来,由杨凤和蓝兰一一向刘修介绍,这些人名字千奇百怪,什么黄龙、左校、雷公、浮云,一个个都不像正常人的名字,不过他们看到刘修时,都很恭敬,纷纷上前行礼,有的称赞刘修战无不胜,有的感激刘修从并州给他们的支援,有的对刘修这个时候来救他们表示感谢。
刘修当然知道张鸣不顾自己的伤势,非要把这些将领介绍给他的目的,无非是要把他和黑山黄巾捆在一起,再也分不开,而他自己既然起了收服这些黄巾的心思,自然正中下怀,他一一抚慰了这些将领,然后盛赞起他们的英勇和顽强,赞扬他们能吃苦,不肯向袁绍屈服的意志。
大家相谈甚欢,慢慢的,就说到了张鸣死后由谁来执掌黑山黄巾大旗的问题。一说到这个问题,原本比较融洽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有几个资历较老的将领明显的沉默了,而坐在他们身边的人却开始热闹起来。
刘修冷眼旁观,发现其中势力最强的两个一个叫黄龙,一个叫五鹿。
黄龙是个中年人,身材粗壮,浓眉大眼,从他身上穿着来看,他的实力蛮强悍的,身后那几个侍卫都穿着铁甲,腰圆体胖,在目前普通缺粮的黄巾军中,他们特别显眼。蓝兰在一旁告诉他,这个黄龙原本是钜鹿的一个富户,家里颇有资产,也是比较早跟随大贤良师的人,只是人资质不够,在道术上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没能成为大贤良师的得意弟子。到了黑山之后,他一直藏着自己的家财和粮食,不肯拿出来与大家共享,再加上他有三百多部曲,在大多数是乌合之众的黄巾中,他的实力首屈一指。
五鹿却是个道人,大约五十多数,面容清瘦,有几分仙风道骨,他身后站了几个年轻的道士,一个个身负长剑,看起来挺精悍的。蓝兰说,五鹿的辈份很高,他是当初大贤良师刚刚布道时认识的好友,论起来身份比张鸣他们还要高一辈。他有些道术,但最重要的是他手下有几十个弟子剑术都不错,几次战斗中,他们的战功都是比较突出的,在王国举办的兵法培训班中,五鹿的弟子占了四分之一的比例,那些人现在都在黄巾中担任了重要的职位。在黄巾中,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大概是张鸣已经露出了要将大权交给禇燕的风声,所以现在不论还是黄龙,矛头都指向张燕,黄龙的态度很明确,禇燕是个女子,虽然在兵法上有天赋,近几月的战斗中,她也的确表现上佳,可是女子怎么能统领这么多黄巾军。
五鹿却说得比较委婉,他一方面盛赞禇燕有能力,一方面又赞同黄龙的意见,女子不宜为首领,说出去也容易让人轻视,然后又不露声色的表示担忧,禇燕是三代弟子,不管是远接大贤良师,还是近接震使张鸣,好象都没什么理由,只怕不能服众。
刘修一直静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等大家都说完了,他也只是笑笑,然后让蓝兰把这些人都送了出去,回到张鸣的帐中,对张鸣说:“阻力不小。”
张鸣看着他,过了半晌:“正因为阻力大,所以才要将军的帮助。”
刘修摇摇头:“我是可以帮助你,我可以对他们说,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掌权,都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能打胜仗才有谈判的资本,而禇燕有这个能力,她能带着大家打胜仗,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是她的资历怎么办?三代弟子,又和你只是师徒关系,这不能服众啊。”
“她的资历……我来解决,只要你能支持她就行。”
刘修不解,不过看张鸣那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了杨凤一眼,暗自叹了一声,这姑娘心神不太好,一直绷着脸,有时候还偷偷的抹眼泪,大概是看到张鸣在交待后事,估计他没多久活头了,心里伤心。
中午,风雪和卢夫人在许禇等人的保护下,来到了黄巾军大营。一看到张鸣伤成这样,卢夫人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听说他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青牛角,连忙把一直随身携带的青牛角拿出来给张鸣看。
张鸣接过青牛角,紧紧的握在手中,浊泪纵横。刘修看了,有些很不以为然,这厮怎么到死还是不觉悟啊,就算青牛角给你,你就挨得住飞蜚矢?照样一箭射你个透心凉。他是想明白了,道术这东西,就算他有用,那也只是个人修为,单打独斗,也许能有点用,真正上了战阵,除非你是特种兵,否则正面交锋的话,道士和普通人没太大区别。檀石槐那么猛,不照样被砍死了。
“震使,关于禇姑娘的事情,我可能要借助卢夫人。”刘修打断了张鸣的伤感,直截了当的说:“我希望震使能配合一下。”
张鸣抹了抹眼泪:“请将军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从命。”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48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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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禇燕得胜而归,她在石鼓山伏击袁军,大获成功,四百多袁军几乎悉数被擒,缴获战马三百多匹,如果不是颜良和文丑谨慎,一发现有黄巾埋伏,在黄巾军合围之前就保护着许攸拼死突围,杀出一条血路,估计他们得全军覆没。刘修吃了一惊,暗自庆幸自己夜里没有去与他们交锋,要不然的话,他也没有把握以少胜多。
张鸣再次召集众将。
众将陆陆续续的来到中军大帐,在外面先看到了刚缴获的那三百多匹战马,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战马都是袁绍花大价钱从西凉买来的,比中原产的普通马要高大不少,黄巾军虽然也有战马,但除了中军有成建制的骑兵之外,每个人只有一百多亲卫骑,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好马,在惊讶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眼红。
然后,他们又看到了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的俘虏,这些俘虏也与众不同,个个健壮剽悍,虽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可是眼神依然凶恶,看向那些黄巾将领的目光中多少带了些不屑。一打听,这才知道是越过他们防区去伏击卫将军,结果现在被禇燕抓回来了,这些人都是颜良、文丑的部曲,难怪这么凶悍。
相隔几步先后走来的黄龙和五鹿都吃了一惊,颜良、文丑是袁绍手下的悍将,在与黄巾的历次战斗中,他们都是令黄巾将领最为头痛的人物,地公将军张宝就是被文丑临阵斩杀,这才导致黄巾崩溃,他们在黄巾中的威名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如今两个人一起被禇燕击得大败,只身而逃,虽说禇燕以多击少,但黄巾哪一次不是以多击少。照样被人打得大败的?
他们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一眼,感受到了相同的威胁,很自然的靠近了一些,说了几句客套话。一起走进了大帐。
大帐里,中间空着三个位置,刚刚得胜归来的禇燕正平静地指挥着一些士卒在准备酒菜,布置案席,看到黄龙和五鹿,她欠身施礼,亲自把他们引到位置上。不少先来的将领已经入座。一看到这二位,都起身施礼。黄龙很傲气的点点头,五鹿则谦逊的四下还礼。
众将陆续赶到,大帐里渐渐的坐满了人,这时,帐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刘修在蓝兰的陪同下缓步走了出来,他在帐门外站定。*威严的目光扫了一下大帐,原本窃窃私语的黄巾众将们立刻安静下来,把敬畏的目光投向这位代表天子来拯救黄巾军的卫将军。
“卫将军请!”禇燕迎上前去。殷勤的把刘修引到正中的主席上。刘修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谦虚的走了过去,在正中的空位上坐下。黄龙浓眉一皱,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没敢发作。刘修不仅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能决定黄巾军还能不能生存下去,既然张鸣愿意让他坐主位,黄龙也只能忍了。
但是,黄龙很快就又诧异了,坐在刘修左侧的不是张鸣。而是一个陌生的白衣女子,这让黄龙很不高兴,他看了看五鹿,五鹿也非常诧异,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黄龙稍安勿躁。
不仅黄龙和五鹿不解。其他的黄巾将领也非常不解,一个个互相看着,打听着这位白衣女子是什么贵客,居然能排在震使张鸣之前。看她的年龄以及和刘修不时低声说笑的亲近模样,也许是刘修的侍妾,贵人们出行带着侍妾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把这么一个侍妾安排在主人前面,这似乎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起来,原本都有些激动的人都沉默了。
就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禇燕和杨凤一左一右,扶着张鸣走了出来。张鸣受伤之后一直卧床不起,大家都知道他没几天了,但今天这个场合很重要,他肯定会出席,因此倒也没有太奇怪。不过,他们很快就震惊了。
张鸣先艰难向刘修行了礼,只是一个顿首,这个礼虽然重,但是用在对刘修的身上倒也合适。可是他对那个白衣女子却行了稽首之礼。稽首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礼节,除了臣子拜见君王,只有子拜父,弟子拜师尊,或者拜神的时候才用,张鸣是震使,位列大贤良师八大弟子之一,如今大贤良师三兄弟全部殒命,还有谁能值得他施这么大的礼?
这让大帐里的黄巾众将都大吃一惊。黄龙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五鹿看了他一眼,手动了动,伸出半截,又缩了回去。
“震使,你这是干什么?”黄龙大吼道:“我太平道什么时候见人见拜了?”
大帐里刹那间安静得可怕。
张鸣在禇燕和杨凤的搀扶下,费力的站了起来,腊黄的脸上全是虚汗,可是他的威风仍在,只是目光一扫,黄龙便有些气短,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诸位……”张鸣喘了半晌,这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诸位想必有人知道,大贤良师原本是天师道弟子,太平道本出自天师道。”他转过身,又向卢夫人行了一礼:“这位卢夫人,便是大贤良师常向我等提起的天师道同门,天师道第二代天师的夫人。”
张衡在天师道内部自称嗣师,以示自己道术不精,不敢与第一代天师并肩的意思,但是在外界,只要是天师道的掌门人,一概称天师。忽然听说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天师道第二代天师的未亡人,第三代天师的母亲,大贤良师的师妹,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卢夫人既然和大贤良师同门,那就是震使等人的师辈,张鸣对她行稽首大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承认她的身份,并不代表就服她,黄龙愤愤不平的坐下了。
“师叔,我等常听大贤良师说起师门的绝技,却无缘一见,能否请师叔施展一二,好让我等后辈开开眼界?”
卢夫人矜持的点点头,长身而起。刘修已经跟她商量过这件事,要想让禇燕以一女子身份接管黄巾军的主将之位,就必须先打破这些人心目中女子无能的既有印象,而让她来展示道术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展示道术,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就是看看热闹,纵使新鲜,也未必就能怎么样,但对于黄巾军将士来说,那意义绝对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信教的,对道术深信不疑,道术境界的高低就代表了实力的高低,来不得半点含糊,比谁手下人多人少还要重要。
卢夫人振作精神,先展示了咒术。有青牛角在手,她的咒术就连张鸣也自愧不如,恐怕把大贤良师张角从坟里挖出来,也未必能胜过她,镇服这些在刚刚入门的黄巾军将领、太平道小道士那还不是一句话,她的摧心咒一发,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心脏被人猛击了一拳,大惊失色。
至于有希望争权的黄龙和五鹿等人更是受到了她的重点照顾,心跳得像战鼓一样,脸色涨得通红,张大了嘴巴,却吸不进气,像是出了水的鱼在绝望的挣扎,他们生怕张鸣借着这个机会顺手除去了他们,连忙拜服在地,表示臣服。
卢夫人顺势收了摧心咒,又展示了她的符术。太平道以咒术见长,符术都很一般,是以卢夫人的符术虽然没有摧心咒那么有杀伤力,但是变幻莫测的神奇效果不亚于咒术给这些人带来的震撼,等她表演完之后,一大半黄巾将领已经跪倒在地,齐声“天师夫人高明”,那架势让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刘修有些不自然,感觉坐在正中间的自己成了太上老君,眼前卢夫人就像那什么西王母,面前跪了一地的信徒一般。
卢夫人表演完后,刘修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他们灌输这女子未必不如男的道理。要说道术,他和卢夫人不能比,可是要论口才,他可不遑多让,他从以柔克刚,说到最近几场战事,黄巾军开始用游击战术把袁绍耍得团团转,可是后来强攻廮陶就输得鼻青眼肿,反复证明了女人未必就比男人差,而禇燕精通兵法,用兵如神,正是带领黄巾军走出低谷,重振旗鼓的最佳人选。
太平道信仰老子,而老子的学说最核心的精髓就是以柔克刚,刘修这么说也是有坚实的理论基础的,而黄巾军这一年来的战果也表明,目前他们还不能和袁绍硬碰硬,只有用兵有章法,知进退的人才能带给他们胜利,像张鸣那样硬打硬打拼,只会死得很难看。
有了前面卢夫人做铺垫,加上禇燕刚刚击败颜良、文丑两员悍将的骄人战绩,再经过刘修这么理论联系实际,没有人再敢说女子无能,在刘修明确表示他对统领黄巾的人是男是女并不关心,只要他或她能率领黄巾打胜仗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闭上了嘴巴。
这时,已经疲惫不堪的张鸣宣布收禇燕为义女,禇燕改名为张燕,以后招个女婿入赘张家,继承张家的血脉。然后宣布,他将大贤良师留下的兵符、道符全部交给张燕,并出示了马强签署的证明。
黄龙、五鹿同时哑火。黄龙还犹豫了一下,五鹿则爽快的起身拜在张燕面前,表示愿意听从调遣,然后很客气的向卢夫人行了一礼。黄龙一看大势已去,只好也起身表示认可。这两人低了头,其他人更不敢呲牙,一个个的上前向禇燕行礼。
见大事已定,一直咬着牙强撑的张鸣再也坚持不住了,手一松,晕了过去。
当天夜里,太平道震使张鸣伤重不治,享年三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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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天下崩 第449章 虎帐夜谈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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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刘修的帐中,灯光将两个身影凑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帐篷上。
“将军,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那好,我来了。”
“慢点慢点。”
“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张得大一点?这样进不去啊。”
“你等等,我弄大一点,你再放进来,好久不做,有些生疏了。”
“呃——”刘修拿着手里的,看着用四根手指绷开青囊的卢夫人,眼睛瞪得老大。卢夫人等了半天,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刘修:“将军,你还等什么,快放进来啊。”
刘修舔了舔嘴唇,窘迫了应了一声,将已经卷好的帛书放进去,然后转过身,捏起拳头假咳了一声:“夫人,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这话似乎更不妥,一时有些无措。
卢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一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躺着风雪的内帐方向,连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将军早些休息吧。”
“嗯哪,嗯哪。”刘修连连点头,也没起身,只是向卢夫人点了点头。他不是无礼,他是不敢起身,刚才那么几句话,再加上卢夫人刹那间的脸红,居然让他有了反应,这要是一起来肯定露馅,还不知道怎么尴尬呢。
卢夫人出了帐,顺手带上了帐门,刘修将手里的一扔,正准备扑上床去,外面又传来了张燕的声音:“将军睡了吗?”
刘修翻了个白眼,暗自叹息了一声,连忙说道:“是张姑娘吗?”
“是的,深夜来访,还请将军见谅。”
“没事没事,我还没睡。你进来吧。”刘修虽然恼火,却也知道如果没有要紧事,张燕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说起来,张燕也忙碌了一天一夜了,张鸣刚刚去世,她刚刚接手黄巾军,一大摊子事正等着她安排呢。
“那就打扰将军了。”帐门一掀,张燕走了进来。站在帐门处拱手一揖,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张鸣虽然傍晚才死,但是他伤势太重,相应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此时葬礼很复杂,烦人的事情多得很,仅是入敛之前就有招魂、沐浴饭含等一系列的手序,然后是大小敛、哭丧停尸,这一系列的忙完了,才有葬礼,包括祭奠、送葬、下棺等。最后才是服丧三年。他们虽说是道门,与普通人家不同。可是大汉的儒家礼节已经浸入百姓生活,这葬礼和普通人家相比只有多,不会少。张鸣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义女,诸般事宜当然全要由她来处理,足以让她忙得脚打后脑勺。
孝服虽然还没有穿,但张燕已经除去了所有的佩饰。就连剑柄都用白布包了起来。她的眼睛红肿,带着血丝,看起来非常憔悴。但是眼神很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
“这么晚还来打扰将军,真是不好意思。”张燕入座后,再次向刘修曲身行礼,礼节周到得让刘修想起后世以礼数周到著称的日本女人。有人说后世日本人的礼数就有汉唐遗风,比中国人还要讲究,刘修一直不以为然,不过看着眼前片刻之间已经道歉了两次的张燕,他忽然觉得那话似乎有些道理。
“姑娘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既然要合作,就不要太客套了。”
“喏。”张燕双手扶在腿上,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抄的书,薄薄的一册,上面的字很娟秀,但是一点也不柔弱。“这就是项王兵法,是我手抄的,闻说将军要找王先生,我猜大概是想问这部兵法,所以给将军送来了。”
刘修没吭声,他找王国可不仅仅是兵法这么简单,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和张燕说。他接过兵法翻了翻,发现这部兵法并不长,大概也就是两三千字的样子,没什么大套理论,就是讲一些用兵心得,看起来像是平时的一些札记。
刘修迅速的将兵法扫了一遍,然后放在案上,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张燕:“姑娘是想出兵吗?”
“将军明鉴。”张燕目光一闪:“眼下有将军和卢夫人在此坐镇,恩师刚刚过世,大家还能听我调遣,等时间一长,只怕又会有人不安,所以……”
“所以你想打一个胜仗,给自己增加一些底气?”刘修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将兵法推了过去:“你看过吗?”
张燕一愣,她在和刘修说打仗的事,刘修怎么扯到上去了,并不有通行,能看到的人并不多。
“第三十卷便是,在兵形势中,有一卷,应该指的就是这部兵法。”刘修轻轻的敲了敲那卷手抄的,“你知道兵法分四大类吗?”
张燕点点头,兵法分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大类,兵形势就是主要讲战术的。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刘修慢慢的背了几句:“项王兵法,在兵形势十一家中,可谓个中翘楚,颇得兵形如水之妙。不过,这毕竟只是兵形势,通晓兵形势,只是一将。”
张燕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将军是说,我这么做,眼界太小了?”
“你现在是百万黄巾的大脑,你不再是率领数千人冲锋陷阵的将校,你也不是率领万人结阵而斗的一个将军,你要通盘考虑整个冀州的形势,甚至整个天下的形势。”刘修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你如果还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打一两个胜仗就能立住脚的将军,那我不得不说,我对你们很失望。”
张燕有些难堪,她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请将军指点。”
刘修吐了一口浊气,放缓了语气。“要打仗还不容易,不用你去找袁绍,袁绍听说震使去世的消息,肯定会主动打上门来的,到时候只怕你应付不来。”
张燕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手指不由自主的捏了起来。袁绍在廮陶大胜后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打探回来的消息说,袁绍在调兵遣将,大概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再加上有斥候进入他们的后方,甚至敢去石门山伏击刘修,那攻击黄巾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黑山地形复杂,袁绍吃过这个苦头,只要你们不盲动,他应该占不到什么便宜。”刘修又转而安慰道:“你们还按先前的法子来,先把袁绍拖疲了,然后再突然冲出去,不过这一次,我建议你们不要一打就走,而是占下来,把那里当成另一个根据地,好好发展。”
“打出去?”张燕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刘修又让他们以黑山为根据地,引袁绍来打游击战,又让他们到冀州占一片地发展,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把黄巾将成肉骨头,让他们和袁绍斗得两败俱伤,然后再来捡便宜吧。
“百万黄巾,你一天要消耗多少粮?”刘修无声的笑了一声:“仅仅一个并州,能支持你们到什么时候?要想长期坚持下去,只有一条路,占据一郡之地,开荒种田,自给自足。”
张燕的脸色有些冷,默默的看着刘修,刘修这话似乎有卸担子的意思了。如果没有并州的支援,黑山黄巾根本不可能支持得下去,袁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占据一郡?
“你不要这么看我。”刘修无奈的挠挠眉心,“黑山有黄巾近百万,可是并州才多少人?整个并州才五六十万人,你觉得并州有这么大的财力,能养活你们百万人?你不要说你买,你有钱,我也没粮,并州一年只有那么多余粮,去年是把几年积累下来的余粮都支援给你们了,并州的粮仓现在都是空的,你就是拿金山来,我也没粮卖给你。”
张燕细细一想,也有些头疼。并州人口稀少,的确没什么粮,要想长期靠并州的支援的确不现实,可是,刘修让他们去占一郡,自己种地,也不怎么现实啊。
“那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占哪里才行?”
“我建议你去常山。一来,常山是你的乡里,也是赵子龙的乡里,你们有人脉基础。二来,常山背靠太行,有井陉直通太原,万一有事,赵子龙可能直接出兵支援你,你们也可以相机退入太行山,甚至退入并州境界。”
张燕沉吟片刻:“并州军支援我们,方便吗?”
“方便。”刘修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如果你想再方便一点,可以向朝廷递降表,天子封你一个官,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官员,袁绍再打你,我们不仅可能理由气壮的支持你,还可以顺理成章的和袁绍开战。”
“投降?”张燕一愣,随即用力的摇摇头:“不行,恩师刚死,我不能投降。”
刘修笑笑:“眼下你要准备的事太多,我也不想催得太急。不过,我建议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想一想。其实,这是一个上上之策。”
张燕深深的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吐出来,坚决的摇了摇头:“我承认这是一个上上之策,可是,大贤良师周年未过,恩师刚刚过世,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要不然的话,太平道就真的完了。”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0章 虎帐夜谈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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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叹了口气,这贼就是贼,不管你贴上什么农民起义之类的光辉标签,眼里还是只有那么一小片天,你就不能睁开眼睛四处看看么,黄巾百万了不起啊,没有稳定的根据地,你迟早是人家功劳簿上的一个数字,怪不得黄巾弄得风云变色,最后却成了三国雄群打怪起家时的赚积分的怪呢。
“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说去常山的事。”刘修很无奈,但也知道这玩意勉强不得,放眼天下,像他这样心里地无父无君的怪胎的确不多,人活在这个世上,多少有些牵挂,有些不得不遵从的习惯,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虽说表面功夫做得还可以,其中做起事来还是利益当头,很少顾忌那些约定俗成的习惯。
“并州现在要粮没有,但其他东西不少,战马当然不用说,耕牛、各种农具、武器,还有各种能赚钱的东西,我都不缺,有足够的实力支持你占稳常山。当然了,让你占常山,并不是放弃这里,相反,这里还要打得热闹,必须让袁绍首尾难顾,疲于应付。”
张燕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对并州的情况大致也清楚,并州虽说兵强马壮,可是和冀州相比,最大的弱势在人口有限,耕地不多,要求刘修大量提供粮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如果刘修不缺粮,只怕根本用不着黄巾军,自己就能出兵把袁绍给打得鼻青眼肿。
“黑山背后有滏口陉,直通上党,威胁邯郸、邺城,护卫京畿左翼,常山背后有井陉,直通太原、雁门,威胁巨鹿、中山,只要时机得当,东出即可切断冀州南北的联系。袁绍哪一个都不敢放。他必须两头都抓住。”刘修用手蘸着水,在案上画出了冀州的草图,突然停了一下,“我建议。你安排黄龙在这里,自己去常山。”
张燕眉毛一挑,没有吭声。她也知道几个有实力的将领中,黄龙是最容易有异心的,他不像五鹿那样对太平道有很深的信仰,现在只是被卢夫人的道术和刘修的实力镇住了,时间一长。他就会反复。刘修要她把黄龙安排在这里,自己去常山,有安抚黄龙的意思,同样也有让黄龙打败仗、损实力的意思。黄巾现在依赖并州的支援,而黄龙虽说实力不差,作战也勇敢,可是和袁绍相比,他还远远不是对手。只要刘修使点小手段,黄龙很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可是,如果黄龙被袁绍打惨了。干脆投降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会在他一有异心的时候,就把消息送到你手上。”刘修捻着手指,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邺城追查那个内奸,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张燕也想起了这件事,这个内奸把刘修要来的消息透露给了袁绍,导致袁绍派人伏击刘修,险些酿成大祸,如果不查出来,以后不知道要闯多少祸。不过。她更惊讶的是刘修居然在邺城还有探子,而且听他这口气,似乎探子还能打听到相当机密的消息。
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亏得黄巾军和他不是敌人,要不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连卢夫人、骆曜那种辈份的道门高手都追随他。元气大伤的太平道又有什么资格和他叫阵?
“行啦,震使刚刚过世,袁绍又要来攻,你要操心的事很多,就不用担心我了。我明天就走,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会安排相关的人和你联系,你需要什么,直接和他们说就是了。”
“多谢将军的鼎力相助,否则我也不能如此顺利的接位,太平道也不能顺利的延续下来。”
“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实话跟你说,还是那句老话,我们互相帮助,你有和我谈判的实力,我才会跟你谈,哪一天你自己再乱来,把黄巾的一点家底都败光了,我也会抛弃你的。”
张燕笑笑,不管刘修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只能笑笑,再次致了谢之后,她退了出去。刘修也没有起身,只是目送她离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睡意,又自己拿出笔墨,开始写给天子的奏章。他来之前,曾经对天子提到过招安黄巾这个想法,天子也非常期待,黄巾投降,不仅可以去除他和黄巾暗中来往的隐患,而且可以增加一笔政绩,同时阻止袁绍继续以黄巾为借口占据冀州。可是张燕拒绝了,她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寒了太平道徒、黄巾军将士的心,可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肯继续供应黄巾军粮食。
这些情况他都要向天子汇报,更重要的是,张燕愿意和朝廷继续保持联系,从并州获得各种支持,却不肯投降,以天子那种敏感的小心脏难免会怀疑他和黄巾之间又有私下的交易,这种事情还是早点说开好。
在汇报黄巾的事之外,他又向天子请诏,在解决了并州新政出现的一些问题后,他想陪风雪回一趟草原,现在是九月中,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正好由洛阳慢慢向草原走,中途在鲜卑人的地盘上再停留一段时间,看看鲜卑人是不是安份。
他的身份现在非常尴尬,楚王世子,按道理说是不能理政的,更遑论领兵了。天子冷藏了他几个月,也是有充足的依据的。如今没人可用,只能让他重新出山,但天子的心里肯定有疑虑,要让天子解除疑虑,他只有主动避嫌,坐等天子驾崩。天子因为生气而伤了肺,经常吐血,夏天的时候还好一些,入秋之后,病情就加重了,估计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至于天子驾崩时他不在洛阳,会不会影响在朝堂上的位置,他倒并不担心。刘协即位以后,宋家成为最大的外戚,而宋丰、宋奇父子不是什么干才,在士人中的威望又根本不能和袁家抗衡,他们要想抓牢权柄,只有依靠他和曹操两个人。按照政治上的平衡习惯,在有两个支撑点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宋家与曹家有姻亲不假,但曹操要独揽大权,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肯定会成为宋家的另一个选择,对外要靠他来制衡袁家。对内要靠他来制衡曹家。有了这个为底气,他以退为进的策略就可以顺利的进行,否则的话,一退也许就再也不能进了。
老子说,柔弱胜刚强,无为而无不为,不争而莫与争。很多人只从字义上来理解,认为隐忍、退让、韬光养晦、保持低调才是王道,其实他们忘了,柔弱之所以能胜刚强,无为之所以能无不为,不争之所能而莫能与之争,这里面的转化都是有条件的,有了那个条件。那就是隐忍,那就是韬光养晦,那是后发制人。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上,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那就是阿Q。
……
邺城,骆曜手里拿着一根幡,幡上写着“连山归藏,口断阴阳”,一步三摇的在街道上走着,不时的吆喝一声:“禳灾解除,卜算前途啊……”看起来仙风道骨,神采奕奕。不过他的生意好象不太好,走了半天,连个叫他一声的都没有。
他也不在意,看看日当正午,收起布幡,走进了离太守府不远的市井。在市中最豪华的酒肆天然居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天然居是邺城有名的酒楼,位置在酒肆的最里面,看起来不佳,其实最是隐秘不过,是太守府的官员们最喜欢来的地方。袁绍把前将军府搬到邺城之外,这里就更热闹了,因为袁绍手下有很多来自汝颍、南阳一带的人,而邺城酒肆中只有这家天然居出售襄阳最有名的九里香,那些远离家乡的汝颍名士,南阳才子,最喜欢到这里来喝一口九里香,排遣排遣思乡之情。
要打听太守府的消息,这里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骆曜当然不可能指望在这儿坐一坐就打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那些家伙都是人精,在这种场合,他们肯定是三缄其口的,只有在私密的雅间里,才会透露一星半点。
“哟,许从事,你可来啦,老位置?”楼下传来酒保热情的招呼声,话音中还带着三分南阳腔。过了一会,许攸被引了上来,四下打量了一下,跟着酒保进了常去的那间。骆曜一直没有看他,不过他用余光注意到了许攸的脸色非常不好。这也难怪,他本来已经被拜为将军,带着颜良、文丑两员猛将去伏击刘修,原本是一鸣惊人的大好机会,结果却搞砸了,不仅没能伏击刘修,还损失了颜良、文丑的精锐部曲,仅是战马就损失了三百多,这个损失可实在不小。为了平息袁绍的怒火以及其他人的嫉妒,他这个还没戴习惯的将军头衔自然没了,依旧做他的从事,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怪。
“许从事,怎么了,心情不太好?”酒肆掌柜迎了上来,也是一口的南阳腔,不过他这口音可就正宗了,可不是酒保那样学学而已。因为他是正宗的南阳宛人,据说刚从老家赶到这里的,他手笔很大,到邺城就盘下了这家天然居,也就是在他手上,天然居才由一个原来名头并不响的小酒肆变成了邺城首屈一指的名士集中地。
“没什么,有什么好菜来几个,上一斗九里香。”许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进了雅间,顺手关上了门,掌柜的刚要走,许攸又拉开一条门缝:“过一会儿,戏从事会来,你直接把他引过来。”
“唉,知道了。”掌柜的应了一声,转身应了。
骆曜一边喝着酒,一边竖起耳朵听雅间里的动静,他的耳力很好,可以听到许攸略显粗重的气息,可是许攸只是喝闷酒,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片刻,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长得很普通,他站在楼梯口看了看,酒保立刻迎了上去,引着他走向许攸那间雅室,一边走一边说道:“戏从事,许从事等你好久了。”
“是吗?”年轻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难道得一见的好牙,从骆曜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骆曜片刻,忽然说道:“我说你这道士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在邺城行走,不知道袁将军最讨厌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吗?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免得断送了性命。”
骆曜一愣,连忙行礼:“原来如此,多谢提醒,我说怎么在邺城半天也没看到一个同行呢,心中还有些窃喜,没想到却是这个原因,真是好险,好险。”
“且!”年轻人轻蔑的一笑,一甩袖子,再也不看骆曜一眼,缓步进了雅间,一看许攸那副模样,立刻换了一副笑容:“子远兄,你这是何苦啊,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百战百胜的?”
外间,骆曜却有些惶恐,三口并作两口的吃完了菜,一仰脖子,把酒喝得干干净净,甩手扔下一把五铢钱,起身就走,那模样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狗。他出了酒肆,转到一个角落里,打开背上的行囊,没一会儿,就由一个道士变成了一个中年士子,背着手,迈着方步,一摇二摆的出城去了。
城外三里,九候小城西门外,一个汉子正敞着怀坐在道旁的一棵柏树下,低着头打瞌睡,斗笠挡住了大半个脸,沉稳的鼾声像雷一样,结实的胸膛起伏着。他除了长得壮实一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露在草鞋外面的脚丫里还有泥,身边还放着农具,看起来就像是干农活累了,坐在路边休息片刻的农夫。
骆曜缓步走来,站在那个汉子面前,轻咳了一声。那汉子缓缓的伸出手,掀了掀斗笠,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一堵墙,又重新抱在胸前,继续闭目养神。
骆曜看看四周,走了过去,从墙后牵出一匹备好鞍的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1章 并州问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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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张燕勃然大怒,腾的站了起来。
“你坐下!”刘修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张燕不解的看着他,缓缓的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慢慢的坐了下来。
“内奸,只是藏在暗处才可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急着除掉他?”刘修不高兴的说道,张燕原本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怎么这两天变得这么急躁?“孙子十三篇,用间是其一,行军作战,哪能没有间?”
“将军教训的是。”张燕真是心悦诚服,刘修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内奸,手段果然惊人。看样子,他在邺城有极为有效的间谍网,袁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前天夜里能够脱除,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我要走了,这一大摊子事,全落在你的肩上,不要轻举妄动,凡事多想一想。”刘修站起身,掸掸袖子:“我估计袁绍很快就会来了,你小心应付,不要硬拼,实在支撑不住,就按我说的办法去做,我虽然不在洛阳,但是马强在洛阳,他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处理好。”
“喏。”张燕点头应是。
刘修又交待了几句,带着风雪等人飞身上马,离开了黑山。他先返回上党,然后由上党直奔晋阳。
晋阳,并州刺史府,赵云坐在堂上,一手托着腮,看着来回直转圈的温恕,含笑不语。自从听到刘修要来的消息之后,这些并州豪强们就慌了,而且随时刘修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沉不住气,已经年近四十的温恕居然学起了拉磨的驴,这和他平时的沉稳可完全不一样。
贾诩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温恕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别驾,你这是怎么了。真驾上了?”
温恕一见贾诩,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拉住贾诩的袖子,陪着笑道:“文和,我真的没办法了,无论如何,你得在将军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要不然……要不然我温家这次就的完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贾诩皮笑肉不知的瞟了他一眼:“将军又不是老虎。不吃人的。”
“他是不吃人,可是别人吃人啊。”温恕真的急了,连连拱手,又向赵云作揖:“赵使君,你也帮我说两句,你也知道的,我可没从里面捞一点好处,那是形势所逼啊。”
赵云忍俊不禁,摇头不语。贾诩却拦住了温恕,盯着温恕的眼睛道:“温别驾。想听我一句吗?”
“当然啊,我今天来。就是向文和你问计的。”
“要是听我的,你现在回去做两件事,一,先问问那些人是想做官呢,还是想发财,我明确的对你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们要想得一样,必须先放弃一样。二,把这几年并州的所有帐本整理好。将军肯定会查帐,你们呢,老老实实的,不要在他面前耍鬼,将军最讨厌人糊弄他了。”
“我哪敢啊。”温恕抹了抹额头的汗:“这就行了?”
“行了。”贾诩拍拍温恕的肩膀:“人不可能不犯错,但犯了错就要改,如果知错不改,那就怨不得人了。温别驾,你说是吧?”
温恕苦笑一声,连连点头,匆匆拱手作别。贾诩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些名士,原来不过如此。”
赵云收起了笑容,惭愧的叹了一口气:“将军把并州交给我,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真是不知道怎么见他,怎么向他汇报。”
“如实汇报。”贾诩不假思索的说了四个字。赵云剑眉一挑,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将军快到城外了。”赵融按着刀,快步走了进来,见贾诩也在堂上,连忙拱手作揖:“长史也来啦。”贾诩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对赵云说:“走吧,我们去迎接将军。”
赵云长身而起,一振双臂,原本有些愁意似乎也被抖落了,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他和贾诩并肩出了刺史府,亲卫们已经准备好了战马,他们翻身上马,向城外驰去。城门口,从事中郎王允带着一帮掾史,太原太守委进带着太守府的相关掾史,晋阳令戴黍领着晋阳县寺的下属,近百人在城门口等着,一看赵云和贾诩赶到,纷纷上前招呼。
赵云很和气的向他们打招呼,然后一马当先,走出了城门。大汉官仪有规定,官员出行必须坐车,骑马就算是失礼,可是并州山地多,坐车非常不方便,而且自从开了西河和雁门两个牧苑后,并州本地的马价非常低,骑马成了最方便、成本最低的出行方式,再加上并州刺史赵云是个武将,来来去去的一向是骑马而不坐车,于是不知不觉的,大小官员都骑马了。刺史就是专管官员的,他自己都骑马不坐车,还能弹劾谁?所以并州官员只要不出并州,一般都不坐车。
而并州的名士也和中原的名士不一样,中原的名士讲派头,讲悠闲,要的是那种从容,那种风雅,现在连马车都不怎么坐,改坐牛车,而并州的名士则更多一些阳刚气,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像王允那样文武双全,能够临阵搏杀,但大多性格偏急,做事讲究效率,所以都喜欢骑马而不肯坐车,至于牛车,除了老人,根本没有人坐,哪怕是普通的年轻人都想要一匹好马,骑一匹牝马出来都不好意思见人。
当刘修看到一大群穿着官服、骑着战马飞奔而来的并州官吏时,他忍不住笑了。和他第一次来并州相比,并州人的精神面貌还是有了很大改变的。
赵云领着大小官员上前见礼,刘修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向大家拱手致意,然后一起回到刺史府。这时候,那些小吏就没机会进正堂了,只能在刺史府候着,整个晋阳县,只有晋阳令戴黍有资格站在堂下。
戴黍字书平,淮南人,出身很一般,因为读书用功,参加了第一年的大考,后来在司徒府做了一段时间的书吏,被宋丰推荐出任,先在朔方做了三年的广牧长,政绩不错,被朔方太守吕布评为朔方政绩之最,推荐到刺史府,赵云便委任他做了晋阳令。
晋阳是太原郡的郡治,又是并州刺史府的所在地,这个晋阳令肯定比普通的令长要强,但是官员也多,管理也复杂。戴黍能力不错,又有并州刺史赵云的支持,这官做得还是可以的,而且县长的俸禄只有三四百石,令的俸禄却是千石,翻了一倍有余,这日子好过多了。只是戴黍家境不好,父母在老家没了土地,无法生存,他只好把父母妻儿都接过来了,还有一个幼弟,这样一来,他这千石俸禄就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他今天虽然拿出了最好的衣服,可是屁股后面还是有一个大补丁,补丁是新补上去的,和已经洗得发白的官服一比,特别显眼,站在那些大部分都是并州世家、豪强出身的其他县令、县长之间,他显得特别的寒酸。不过也正因为这寒素,他第一个吸引了刘修的注意。
刘修从堂上站起身,走到廊下,扫视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县令长们,太原郡十六县,一个令,十五个长,不到四万户,晋阳一县就居了近三成,戴黍这个晋阳令也就显得举足轻重。
刘修招了招手,示意戴黍走近些。戴黍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么多功曹、主簿之类的大吏站在堂上,刘修却先招呼他这么一个小县令。县令虽说是国家正式官员,比功曹、主簿之类的身份要高一些,但是功曹这类的大吏都是本地豪强,实际权利可比他这个外来户县令要大多了,一般朝廷来了官员,都要先接见他们,然后再轮到县令、县长之类的官员。
“你就是那个淮南的戴书平?”刘修笑道:“我听说最近不少流民迁入上党,上党人口增加了不少,可是和晋阳相比还差得不少,你这晋阳令不仅在太原十六县中首屈一指,就是整个并州,你也是响当当的,怎么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莫非要故意在我的面前表现你的清廉,还是想以实际行动说明县令长的俸禄太低?”
堂上堂下的众人听出了刘修玩笑的意味,都笑了起来,至于是真心的笑还是附和的笑,那就说不清了。
戴黍也不紧张,躬身施礼,从容的说道:“敢教将军得知,要说俸禄,黍的俸禄的确在并州近百个县令长中是最高的,原本不该穿得如此寒酸,不过黍家里人口众多,所以手头便有些紧张,并不能说明县令长的俸禄太低,虽然……县令长的俸禄确实不高。”他淡淡的笑了笑,又不卑不亢的说道:“至于清廉,一来黍曾读圣贤书,为官清廉是本份,无须在将军面前表现,二来黍虽然不富裕,但俸禄还勉强够一家人生活,没有到不得不贪墨的地步。”
刘修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贪墨,都是不得不如此?”
“将军,人皆有廉耻之心,能做县令、县长的,大多是读过书的人,如果不是到了那一步,有谁愿意自污名声?”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2章 并州问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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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笑容满面,连连点头,突然停住了,转过头对温恕说道:“温君,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戴君是千石的县令,一个人的俸禄相当于三个县长,就算家里人口多了些,也不至于相差这么说,既然他手头紧得官服上要打补丁,那些县长们怎么就一个个穿得这么光鲜,莫非……”
说到这里,刘修故意顿住了,扫向那些县长们的眼神也有些不善。那些正眼巴巴的等着这位并州的实际控制者,楚王世子,卫将军大人垂询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这位卫将军什么都好,很多地方都给并州带来了实惠,可是有一点让所有当官的人都紧张,那就是他处理起贪墨的官员来绝不手软,轻则永不录用,重则杀人。
“哗啦”一声,除了戴黍之外的十五个县长全跪下了。
“将军,你误会了。”温恕心知胆明,可是这个时候又不得不说:“我敢以项上人头向将军保证,这些人没有一个贪墨的。”
“哦?”刘修拖长了声音,“温别驾,我怎么觉得你这项上的人头有些摇摇欲坠啊,这十五个人没有一个贪墨的?”
温恕的汗也下来了,强笑着说道:“将军,我敢保证。这些人都是我并州子弟,俸禄虽然低,可是家世尚好,将军在并州实行新政,如今家给人丰,他们家都有出资,每年经营收入少则几十金。多则数百金,供一个县长还是绰绰有余的,又怎么会贪墨那几千几万钱呢。”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接着说道:“再说了,并州每年因贪墨而丢官的官员名字都挂在城门口,这种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有哪个愿意做?”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温恕怕自己一个人说话的份量不足,又连忙对那些跪在地上的县长们说:“你们说,是不是如此?”
“温君说得正是。”
“别驾所言甚是。”
“将军,温君所言句句是实啊。”
“那我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啊。”刘修笑了一声:“子龙,看来你的功劳也不小,任并州刺史几年,居然县长们都自己带钱来做官了,我想大汉四百年,恐怕还是绝无仅有的,这倒让我想起春秋时的世卿。莫非诸位也想恢复世卿世禄的古制不成?”
世卿世禄是分封时代的产物,在天子朝堂上当官的人都是有世袭的贵族,有封地所产的财富为支撑,他们做官理事是不拿俸禄的,爵位是世袭的。基本上官位也是世袭的,普通人想挤都挤不进去。刘修说他们是世卿,那可更是诛心之语,直接说人家是想分封当贵族了。
温恕不敢吭声了,就连王允等人也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刘修说出这么重的话。由此可见,刘修虽然脸上在笑,可是心里已经恼火到了什么地步。他们都有些紧张起来,刘修在并州行新政,一切行为都按当初和他们签订的协约办事,第一次签了三年,第二次签了五年,目前已经执行了近三年,也就是说新政执行了有五年时间,在这五年内,他们曾经给了刘修巨大的帮助,如果不是他们借钱给刘修,刘修不可能那么快平定鲜卑人,但是刘修也给了他们巨大的回报,这几年并州不仅吸引了不少流民来入户,而且工商之利每年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增涨,几乎所有世家都从中得了利。不管他们内部怎么争夺,但总体上而言,他们都希望能继续执行新政,接下来再签一个期限更长的合约,让他们的财富再上一个台阶。
要想签合约,就不能得罪刘修,可是现在看来,刘修明显非常不高兴。
原因就是并州人利用县令、县长的俸禄低,而刘修对官员贪墨又非常痛恨的心理特点,把外来的县令、县长都挤跑了,如今在并州任职的县令、县长近五成都是并州本地人,太原郡十六县更是只剩下戴黍一个外地人。他们真的不贪墨,正如温恕所说,他们都是出身有实力的家庭,根本不在乎那一点小钱,他们要的是权,他们要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的家族谋利,更要利用本地人的整体实力和刘修博弈,把那些贫穷人家出身的学子挤出官场,挤到工商之路上去,为他们生财。
当并州的县长、县令全部是并州人的时候,这并州还不是并州人说了算?
他们没有用阴谋,他们用的是阳谋,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出破绽,但是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敢于这么做,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手脚很干净,没有什么短处抓在刘修的手里,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刘修在这个时候不敢和他们硬碰硬,谁都知道天下大乱不可避免,刘修的根基就在并州,他如果和并州人翻了脸,不怕并州人转而支持袁绍?
可是刘修一到晋阳就翻了脸,态度强硬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温恕等人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按预定计划向刘修施压呢,还是让步。他们原本也有商定,如果刘修态度强硬,那大家就一起和他谈判,但当时根本没怎么考虑这个可能性,所以想得更多的是怎么为自己的小利益集团争取更多的好处,在签新的合约时,对自己更有利,在真的要联合起来与刘修较量的时候,他们发现当初估计的远远不够。
比如,谁先跳出来?谁先跳出来很重要,成功了,他的功劳最大,当然要分最多的一块,可是如果失败了,他那可能就是替罪羊。就算不失败,也有可能成为刘修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刘修这么强硬,他们能成功吗?如果刘修败了,他会怎么做,会把晋阳的学堂全部撤走,还是举起屠刀大杀四方?
堂上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所有人都在盘算,仓促之间,他们也不好坐下来商量,在盘算刘修的心思时,他们还要盘算着其他伙伴可能如何进退。
刘修对这些人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之所以在一进晋阳城的时候就发飚,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来不及串联,否则让他们商量商量,这事就真没法办了。当此之时,要他放弃并州那是万万不能的,哪怕退一步说,他宁愿拿起刀把那些世家杀光了,也不能把并州拱手让出去,便宜了袁绍。
这些人都是人精,但是他也是人精,而且他手里有武力,这是他最大的倚仗,不管这些并州人跳得怎么凶,赵云、贾诩和吕布等人牢牢的把兵权掌握在手里,他就不怕这些人玩出什么花样来。说到底,目前并州人还不具备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等并州全成了并州人的并州,外地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时候,形势就不同了,他再这么强硬,很可能下场就是他被赶出去。
“子师。”刘修放缓了口气,把王允叫到面前:“你在关中的时候,有没有听文若说过财富的创造和分配论?”
王允点点头:“臣听文若说过一些,不过不是很详细,只知道非常有见地。敢请将军在此宣讲,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刘修很满意,他知道王允在关中的时候和荀彧非常亲近,他对荀彧讲过的那一套关于财富的创造和分配理论,王允全都知道,他还和荀彧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现在他问王允,只是想找个话头,表示接下来要说的不是空穴来风,是经过两个王佐之才认可的。而王允也非常识趣,自己不说,由刘修来说,更以他在并州的威望先下了一个“非常有见地”的评语,不由得那些人不看重几分。
从一句话中,他已经向刘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军,我王允、我祁县王家是支持你的。
刘修欣慰的一笑,看来之前让王允沉寂一段时间是有好处的,如今的他虽然依然刚直,但是眼界已经超出了同时代的人,他不再像这些人一样局限于争夺既有的蛋糕,而是更多的想着怎么做大蛋糕。
“温君,我看到报告上说,新政实行五年以来,并州的财赋已经快要翻一番了,有这回事吗?”
温恕连忙点头:“将军所言甚是,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年初新来了三十多万流民,并州人均收入已经翻了一番了。”
“诸位的家资也厚实了不少吧?”刘修转过头看看郭缊:“令尊可满意?”
郭缊笑了笑:“皆是将军恩德,我们这几年都过得不错。家父对将军敬佩不已,特地关照我邀请将军到寒舍一聚,备薄酒以示谢意。”
“能得郭公一赞,我这酒虽然还没喝,就已经有些醉了。”刘修笑了笑,大家听了这话,也轻松了一些,跟着笑了起来。刘修又和几个相识的人说了几句家常,然后转身道:“温君,我想请问一句,并州的财赋得以增加,这其中有几分是工之利,有几分是商之利,又有几分是官之利。”
温恕眉头一皱,他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做出过分析,一时回答不上来。
刘修又说道:“诸位大部分都是官宦世家,我想请诸位扪心自问,你们以前的财富积累速度,是比现在快,还是比现在慢?当官,究竟是不是致富最快的门径。”他提高了声音,沉下了脸:“我再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想几十年、上百年的这么发展下去,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堂堂正正的生财致富,还是想做个民贼,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来掠夺致富!”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3章 并州问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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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片沉默。
刘修随即把当初对荀彧说过的一套理论说了一遍,经过和荀彧的多次探讨,他的这套理论现在更加丰富,更加切合眼下的事实。
这个理念的基础很简单:创造财富的人并不是当官的,也不是商人,而是农夫和工匠,农夫耕种,春播一粒种,秋收万粒粮,多出来的那些就是他的创利,工匠把树木变成各种家具、用品,把米麦变成淳厚的美酒,把臭哄哄的羊皮变成精美的皮鞋,这些都是创造,他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出了财富。
而商人是什么?商人是流通,充分发挥各种商品的价值,一件商品能卖那么多钱,不是因为商人的创造,只是商人把商品由无法充分体现其价值的地方转移到了能够卖出高价的地方,充分发挥出了商品原本具有的价值。
那么官员的作用呢?官员的作用是发挥每个人的聪明才智,减小中间消耗,他本身同样不创造财富,但是他能让每个人都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能力来创造财富。
商人怎么致富?那是靠贱买贵卖,赚取其中的差价。当官怎么致富?他当然也付出了劳动,但是他也得到了俸禄,这就是给他的报酬。商人要赚更多的钱,就要运更多的货,走更远的路,而官员怎么才能赚更多的财富?那就是管理更多的人,发挥更大的作用。也就是做更大的官。
这些都是有限度的。
商人可以把商业经营得很大,可以雇佣上千、上万人,可是走得越来越远,但是如果没有厚实的工业基础,他卖什么?他自己是不创造财富的,如果有一万个商人,却只有一个匠人。那他能赚钱吗?他的限度是工匠们创造的财富多少。
当官呢?如果不以权谋私,不想贪墨,那他就算是做到三公又如何?三公一年的俸禄号称万石。一个月是三百五十石,给谷一百七十五石,钱一万七千五百。就算加上各种赏赐,一年最多三百金。这三百金还不是他尽得的,他有很多宾客要养活,就算是他全得,三百金对于经商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中等规模,并州的世家豪强中年入三百金的不是一个两个,可是整个大汉国才有几个三公?
那为什么当官的最容易发财?那是因为他们在掠夺,不是在创造,这样的财富增涨不值得骄傲。如果大家都去掠夺,并州这些年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景像。掠夺也许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创造财富。但是他不可能长期的掠夺下去,他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大汉历史上那些暴富的权贵就是例子,他们靠掠夺起家,但有哪个超过百年?窦家。梁家,耿家,马家,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袁家也要继他们后尘,他们自己是富了。可是代价就是大汉的崩溃,黄巾为什么能造成那么大的声势?就是因为富了一个袁家,就有成千上百个农夫破产。
你们希望并州也像大汉一样崩溃吗?你们想成为啃光并州根基的蛀虫吗?你们想抛弃堂堂正正的致富方式,改用更快的掠夺来致富吗?如果你们这么想,那么新政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要想掠夺,老子的拳头最硬,刀最快,你们谁也抢不过我。
刘修最后说道:“县令、县长的俸禄,我暂时不会调整,但是会有相应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县令、县长可以过得有尊严,但是要想靠这个发财,我奉劝诸位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容忍一般穿着官服的民贼在并州横行,如果非要有的话,那请你们让一让,让我先抢一把再说。”
说完,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赵云和贾诩连忙跟上,王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温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大小官吏,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诸位,还等什么,非得等将军要带着人去你们家打劫?回家告诉你们的子弟,别往经学堂挤了,三年之内,并州子弟别想再入仕途,至于现在那些已经入了仕途的,你们要是愿意继续拿钱做官,那也随你们便,不过小心些,别被我抓住了,要是谁敢动手脚,那不仅是跟我作对,也是跟并州的所有家族作对,别怪我不客气。”
郭缊也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到外面休息一下,多想想将军刚才说的话,你们是想继续和将军一起行新政,还是想做个民贼。想清楚了,待会儿给将军接风的时候,你们都表个态,也让将军看看我并州人的觉悟。”
大家互相看看,三三两两的散了。温恕和郭缊等几个大吏互相看看,也来到刘修休息的后堂请见。刘修正在和王允、贾诩说话,脸色还算可以,温恕这才宽了心,连忙上前请罪:“将军,是我糊涂了,辜负了将军的一片美意。”
刘修连忙将他扶起来,安慰了几句,又正式说道:“当初我和诸位签这个合约,为的是什么?其实不为别的,就是想约束我自己。大家都知道文景之治来自于黄老无为之道,为什么无为之道能造就文景之治?因为天下事,最怕的就是有权的人,普通农夫能折腾个什么事出来?可是有权的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倾家荡产。孝文帝、孝景帝能被后世称为明君,就是因为他们有所惧,我不是圣人,更不敢和孝文帝、孝景帝相提并论,所以我就和大家签一个合约,并且公布于世,让所有人都来监督我。”
他笑了笑:“其实不瞒你们说,我手头紧的时候,也真想把这合约给撕了,放开手脚抢一回啊。”
温恕等人啼笑皆非。不知道刘修是开玩笑,还是真有这个打算,不过细细想来也真是,这个新政限制最多的就是刘修,他在最困难的时候,要向大家借钱,而不是强行摊派。欠下的钱每年都要给利息,如果不是去年靠战马发了一笔横财,又向黄巾高价售粮。刘修到现在还欠他们钱呢。
“我真是糊涂啊。”温恕再次自责:“将军都知道自律,我却昏了头,对这种自毁根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险些让新政夭折,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不仅对不起将军,更无法向并州的父老交待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修淡淡的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温君,上次子师犯了错,我是全州通报批评的,这次你也不能例外。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
温恕脸色一僵,正好看到王允得意的目光,嘴里有些苦,心道这是全并州人的想法。现在却是我一个人倒霉,还要全州通报批评,脸可就丢大了。上次收拾王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呢。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无法推却责任,只好低头接受。
“好了。通报的事拖一步再说,你们给我讲讲并州这两年的发展情况,我只知道并州人现在有钱,究竟怎么个有钱法,我还真不太清楚。”刘修兴致勃勃的笑了起来,一指郭缊:“令尊曾经是大汉的帐房,就由你开始吧,你们郭家这几年发展得怎么样。”
郭缊笑了起来,拱拱手道:“将军,不瞒你说,我们郭家在并州还算不上最好的,不过,既然将军有兴趣先听我说两句,我就抛砖引玉,说说这几年的收获。待会儿将军可以听子师说说,他家这几年生意做得可大了。他这个王佐之才没佐圣王,先把自家佐得暴富了。”
“是吗?”刘修大笑,“那等你说完,就由子师接着说。”
王允原本一直绷着脸,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郭缊道:“你啊你,就知道整天盯着我。我算什么王佐之才,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是。”
众人大笑。
贾诩抚须颌下短须道:“子师,我看你也不要谦虚了。如今将军也是楚王世子,楚王只有他这么一个后人,将来这王爵肯定是要传给他的,你这王佐之才如今找到了用武之地,可不要错过了。”
王允心领神会:“能够辅佐楚王世子,是臣的荣幸,想不到郭林宗当初的谬赞,今天成真了。斯人风采,令人难忘啊。”
刘修心中一动,和贾诩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美滋滋的,王允特地说起郭泰,那可不是随意一句话。“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这句预示着大汉将亡,天命在袁的话,就是郭泰说出来的,如今由郭泰亲口评定为王佐之才的王允拜在他的座下,那可比那句暗示的话更有份量。别的不敢说,只要屋里这几个并州人出去宣扬一下,那并州人绝大部分都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了。
这楚王之位看来还是大有用处啊,成了宗室,至少在现阶段,至少王允、荀彧这种心里还有天子的人不再排斥他了。如今天子大权帝落,宗室理所当然的要担负起藩卫皇室的重任,效忠于他,就是效忠于陛下,这个理说通了,好多事做起来就顺畅了。
“能得子师与诸位襄助,那是我的荣幸,大汉的荣幸。”刘修起身,对众人深施一礼。
赵云等人连忙还礼:“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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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4章 巡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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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坐在德阳殿上,冬日的阳光照进大殿,照亮了门槛内的一片地板,那里是官员进出的地方,磨损得最严重,平时注意不到,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便清晰的呈现出一个浅浅的凹坑。
天子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凹坑,半天没有动弹。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封刚刚到达的奏疏,是荆州刺史刘表派人送来的。刘表说,因为江南四郡大乱,北方的南阳又连续打了两年的仗,颗粒无收,荆州今年收成非常差,更重要的是后将军袁术已经疯了,不管是给谁的粮食,只要经过南阳的,一例抢走,荆州今年应该送往京师的钱财都被他抢走了,所以……今年荆州无法供给洛阳,请陛下早做补救措施,并下诏切责袁术,要求他把抢去的钱粮归还。
荆州是目前天子能依赖的财源之一,荆州突然断了支援,那洛阳财政吃紧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天子不知道刘表的理由是真是假,究竟是真的被袁术抢走了——按袁术那脾气,的确有这可能——还是刘表根本不想给,有了私心。
天子在荆州没什么耳目,他对刘表一向信任,刘表身为八俊之一,又是熟读圣人经典的儒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欺君的事情吧?那就是袁术胆大妄为了。
下诏切责袁术是自然的,可是天子也清楚,袁术既然敢抢,那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诏书,这道诏书除了做点表面文章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没有了荆州的钱粮,洛阳的财政危机怎么办,皇室的开支怎么办,这才是目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去年就遇到过这样的事,结果是刘修从西域给他运回了大量的玉器和西域的物品,以及终北国进贡的熊皮、貂皮等,那个新年过得虽然紧。可是朝廷的脸色还是照顾得不错的。今年呢?
今年刘修一直在洛阳,闲置了大半年,刚刚被他安排去了黑山,黑山的奏疏已经送回来了。太平道的张燕一意孤行,拒绝了刘修要求他们向朝廷投降的建议,刘修已经又去了并州。
张燕?天子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对那个什么禇燕也没有印象,只知道她是个女子。天子因此对刘修有些不满,怎么能由一个女子来接掌黄巾军的大权呢。女人嘛,只能于帷幄之内。侍候男人,抛头露面都不应该,更何况还要统领大军征战。
像袁徽那样的女子是异类。
一想到袁徽,天子又感慨起来,多好的一个女人啊,只可惜,她姓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用在袁徽身上也一点不错。那个聪明得近乎阴险得女人,险些让朕杀了自己的儿子。险些逼反了朕手里最锋利的刀。
天子相信,当时如果不是蹇硕请求给刘修一个自辩的机会,而是直接下令董重攻击卫将军府,刘修肯定会暴起反抗,杀出洛阳。他不是那种受了委屈也能俯首就擒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天子对他一直有些忌惮。刘修是个能臣,却不是纯臣,如果让他得势,将来太子即位,大权肯定会落入他的手中。可是如果一直压制他,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把一个能臣逼上造反的不归路?就目前来看,虽然还有刘虞、刘焉和刘表三个宗室中的俊杰,但是他们的力量都不够,都不足以平衡袁家。
该怎么办?天子表情木然。可是思绪万千,他很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不住的往下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大汉帝国考虑多久,他自己清楚,他大概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还没到三十岁,原本应该是精力最旺盛的年龄,可是现在,他却已经油枯灯尽。
天子一阵晕眩,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小城,一片荒野,远处是蜿蜒起伏的山,天很高很蓝,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飞过,过了很久,后面又飞来一只惊慌失措的孤雁,它一声声的叫着,叫得那么惊慌,叫得那么凄惨,它看着不远的那群雁,想要靠过去,可是又不能,它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和那群雁保持着一个不即不离的距离。
他仰起头,看着那只孤雁,听着它的哀鸣,忽然,一滴血从空中落了下来,正好滴在他的眼睛上,瞬时间,天地一片血红。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里就是河间,就是解渎亭,就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那片荒野就是他从小玩耍的地方,那片远山,就是他曾经幻想的天边,那只孤雁,正是他无数次梦中交谈的朋友,他们都是孤独的,都没有玩伴,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始终与其他人若即若离。
故乡啊,魂兮归来!
“陛下!陛下!”一阵惊叫声把天子从梦境中拉了回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看到的是蹇硕那惊惶的脸,旁边还有太医,他们都紧张的看着他。
“怎么了?朕……睡着了?”天子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有些可惜,多好的一个梦啊,怎么就被他们吵醒了呢。
“陛下,有好消息。”蹇硕强忍着恐惧,手在背后摆了摆,示意太医们收拾完了赶紧出去,不要让天子发现他刚刚又吐了血的事,然后挤出一副笑脸,双手奉上一份奏疏:“陛下,卫将军从并州送来了今年的上计表,还有今年献给陛下的礼物清单。
“是吗?”天子愣了一下,突然来了精神,“快,快扶我坐起来。”
蹇硕连忙扶起天子,拿过一个靠枕塞在他的背后,然后将手里的奏疏递给天子,天子接在手中,没有看奏疏,先打开了夹在里面的清单,迅速找到了总数。
“两千万?两千万啊!”天子惊喜的笑了起来,转过头看看蹇硕,又看看那份清单:“两千万啊。”
“是的,两千一百九十二万钱。”蹇硕笑着连连点头,鼻子却有些发酸,堂堂的天子居然为两千万钱高兴成这样。
“朕记得,当初德然对朕说过。”天子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精神突然旺了一些:“他要用十年还清欠并州人的债,再用十年时间发展,可以上交赋税一亿钱,再用十年,可以每年上交三亿钱。朕当时觉得他信口开河,现在朕有些相信了。这还没满十年呢,他每年就能交两千万了。以前并州……以前并州……”天子揉着太阳穴,一时想不起来了。
“以前并州一年不过八百万。”蹇硕补充了一句。
“对!对!”天子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一闪而没,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朕恐惧是看不到他一年给朕上交三亿财赋的时候了。”
“陛下何出此言,太医说,陛下只是一时劳累,好好将养,很快就能恢复的。”
天子笑了笑,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年纪轻轻的就咳血,怎么可能一时劳累,这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哪一天晚上不是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睡不到一个时辰,又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一个人枯坐到天明。
还是刘修好啊,做官就好好做事,休息就好好休息,做了楚世子之后,在家近半年,居然给他女儿编起算术教材来了。
可惜,天子不能那么清闲,虽说圣人垂拱而治,不过那都是儒生们自说话,做皇帝,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活,而且再辛苦,也没有奖赏。
天子忽然笑了。
“陛下,你看这里。”蹇硕在清单上指出一行:“战马五十匹,陛下,御厩里的战马可以换一换了。”
天子瞟了清单一眼,摇摇头:“御厩里的马不用换了,这五十匹马,赏给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他们吧。”
“陛下圣明。”
“你也辛苦了,自己去挑五匹吧。”天子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刘修什么时候回来,也给他留五匹。唉,拿他进贡的马来赏他,朕这个天子也的确有没些没脸啊。”
蹇硕连忙谢了恩,又说道:“陛下,卫将军……要请假去草原。”
“请假?去草原?”天子愣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沉思了半晌,嘴角轻轻挑起:“可。”过了片刻,他又说道上:“赏终北国王玉壁一双,玉带一条,锦五十匹,帛百匹。诏令卫将军刘修持节代朕巡狩北边,安抚诸夷。”
蹇硕连忙记下了,招呼兰台令过来写了诏书,请天子过目后,用了玺,又招符节令来授了持,领了玉壁、玉带,一起送往楚王邸。
楚王刘元起接到诏书,明白了刘修的用意,当下安排人张飞、张修率亲卫骑护送孙子阿牛赶往并州,与刘修会合。张飞不敢怠慢,知道这一次去草原没有一年时间回不来,还要去极寒之地,不做充分的准备是不行的,他花了两天的时间,精选了五百骑士,又找到关羽,向他要了二百重甲士,再带上三百虎士,凑齐了千人,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这才起程。
关羽将张飞送过孟津,张飞特地关照他说,卫将军不在府中,王府中的防卫力量抽走了一大半,你可以小心些。关羽哈哈一笑,你放心,只要袁家兄弟的大军还没有攻破洛阳,来几个小蟊贼根本没用。有我关某在,三五百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飞不禁宛尔,带着人,护着马车,渐行渐远。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5章 巡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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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在晋阳接到了儿子,随即告辞了卢夫人、王允等人,对于并州的新政,他只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足够了,具体的细节自有王允这些人去操办,他还没有到觉得自己事无巨细都能搞定的地方,他要的只是指明方向。
王允、郭缊、温恕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在试探失败之后,也明白刘修并不是不让他们发财,只是不想被他们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毁了根基,他追求的是长期健康的发展,要想做到这一步,他们这些实力强大的世家豪强就要和刘修一样,首先要控制住自己的贪欲。他们如果不想收敛,执意要挑战刘修的耐心,那刘修真要举起屠刀,他们最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也许刘修会败下阵去,输得一干二净,可是换一个人来,能比刘修带给并州人更大的利益吗?
没有。
并州与其他各州的情况有些区别,并州多山,耕地有限,所以争夺耕地注定不能成为致富的最佳途径,要想致富,就只有发展工商,工业是根基,而掌握了最核心技术的晋阳工坊全掌握在刘修的手里,把刘修逼急了,他把晋阳工坊一撤,并州就没成了无源之水,再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产品更新速度,也就不可能赚那么多的钱。
在利益面前。并州人选择了妥协。在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面前,他们选择了比较稳妥的长远利益,有五六年的发展历程摆在面前。根本不需要刘修多说什么,企图全占利益碰了壁的并州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等待儿子的这些天,刘修白天巡视诸郡各家的大作坊,晚上就和赵云、贾诩彻夜长谈,分析他出塞后这段时间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眼下如何救援黑山黄巾,既要支援他们。控制他们,又不能被他们拖死,更不能让他们失控。
这期间,荀彧、阎忠和傅燮三人也从关中赶了过来,刘修有了楚王世子的身份,这些人不再对刘修抱有什么怀疑。在他们的心底,大多都已经认识到天子时日不多,乱世即将来临,刘修的力量将产生不可忽视的作用。不管是想维护大汉江山的荀彧和傅燮。还是想蛊惑刘修打天下的阎忠,在这个时候都团结到一起了。
荀彧曾经还怀疑过刘修,现在知道原来刘修一直精心培训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他自己的儿子。而是皇嫡子,觉得自己误会了刘修,心里有些内疚。现在他又和刘修成了表兄弟,自觉世事无常,真是难以预测。
经过半个多月的计划,刘修把事情安排好了,张飞也护着阿牛到了。刘修随即辞别了众人北上,他今年冬天要在五原的落日城度过。
腊月末。踏着新年到来的喜庆,刘修来到了落日城。早就得到消息的朔方太守吕布、五原太守王智出城相迎。一见面,刘修下了车,吕布就迎了上来,张开双臂,给刘修一个大大的熊抱,用力的拍拍刘修的背,哈哈大笑。
“将军,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落日城寂寞啊。”
“落日城寂寞,你寂寞吗?”刘修笑着拍拍他,然后和王智见了礼,一起向落日城走去。吕布的闺女吕小环虽然才八岁,可是长得又高又大,倒像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般,她和风雪是熟人,和刘修见了礼后,就钻到了风雪的马车里,一看到刚刚会走路的阿牛,顿时稀罕得不行,抱在怀里又亲又笑,阿牛也不怕生,搂着吕小环的脖子,笑得口水直流。
吕布给刘修准备了接风宴,然后在席间提出要陪刘修去巡边,他的理由是鲜卑人虽然已经被打残了,可是最近不太平,经常有小冲突,刘修只带一千亲卫太少了,我吕布给你做部曲将,护送你去北海,说起来,自从在姑衍山大战之后,已经有几年没到草原上去了。
刘修也不推辞,不过要去北海至少要等到新年以后,他先要利用这段时间把北疆巡视一遍,天子给他持节巡边的任务,他总要意思一下,他自己也要看看北疆的情况,鲜卑人是不是安份,会不会趁着中原大乱的时候重新崛起,乌桓人是不是听话,和袁绍有勾结的人究竟有多少,最重要的是,他要和左将军公孙瓒通个气,看看公孙瓒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有什么意向,能够合作到什么程度。同时还要拜访一下卢植父子,卢敏虽然只是一个上谷太守,可是他手里控制着上谷乌桓,一旦全部集结,至少能集结五六千乌桓突骑,这可是一支不能轻视的力量。
新年要到了,刘修在吕布的陪同下,带着新年犒赏来到了光禄城,护鲜卑中郎将徐晃出城相迎。光禄城经过几年的修缮,如今高大坚固,分成内外两城,外城墙高三丈,内城墙高五丈,内城是衙城,是驻军的地方,外城是百姓和往来的商人住的地方,如今草原上虽然和连和慕容风打得热闹,但却没有人敢轻易来边境骚扰,胡市已经成了胡汉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从草上来的人,大多会选择在光禄城歇歇脚,有的汉商为了收到更便宜的货,更愿意远到受降城来和胡商进行交易。
刘修站在城墙上,看着日见繁荣的光禄城,赞了一声:“公明,你这几年辛苦了。”
徐晃的脸色黝黑,两颊还有些红,那是多年被北风吹出来的,人显得有些老,看起来像过了四十岁的人,其实他还没到三十岁。不过人很结实,也很精神,双目湛然有神,想来这几年在光禄城在忙于军务之暇,自身的修炼也没落下,境界比起夏侯渊等人不遑多让。
“辛苦一点是应该的,为将者,不就是保境安民嘛。”徐晃笑道:“有生之年,能为大汉守住边疆,护住并州的安全,不让鲜卑人的踏入并州一步,我就算是再辛苦,也值得了。”
刘修笑了,徐晃是河东人,中原一旦有事,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随时可能进逼中原,马蹄所及之处,深入河东、京畿,徐晃守住了光禄城,就是守住了并州,更是守住了河东。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也算是保卫家园。
“话虽如此,北边苦寒,也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刘修拍拍冰冷的城墙:“将士们可还有什么怨言,该回家过年的,有没有放回去?”
“轮休过年的,大部分已经回去了,还有一部分将士如今已经在这里安了家,他们根本不用离开。”徐晃指了指东南角的一处住宅区道:“那里是军属集中地,将士们都住在那里,紧靠着胡市,他们大多数在胡市里都有摊位,经营一些商品买卖,有些人已经成了坐贾了,生意做得挺大。”
刘修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北方生活艰苦,为了能让将士们安心在这里戍边,他让曹洪把一部分利润让给了光禄城的将士,让他们有钱置地建房,讨上老婆,生孩子,人有恒产,才有恒心,有了家,他们才能安心在这里住下去。有了人,才可以有开边,他们垦荒不用交税,主要是供自己吃,自己吃不完的,还可以以市价卖给官府,虽然数量有限,但这里产一石粮,就相当于少从内地运十石粮,积少成多,数量还是很可观的。
从他一路见到的情况来看,光禄城的人心是稳定的,将士们训练得很刻苦,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是这两千人全是步骑皆擅的精兵,徐晃练兵的水平很高,城墙上防备设施也很齐全,刚才他特地查看了一下安置在角楼里的守城弩,弩擦得一尘不染,上了油,用布罩着,绞盘也非常灵活,随时可以上弦上箭,进入战斗状态。操弩的将士动作熟练,射击技术也非常高,他们当场给刘修演示了一下,射出十枝箭,二百步外的射点半径不过两步。
“鲜卑人情况怎么样?”
“他们啊,狗咬狗,一嘴毛。”徐晃难得的笑了,“凌中平昨天刚送回来一个消息,和连又在给慕容风挖坑了。他把槐纵的儿子魁头抓了来,逼着慕容风到弹汗山向他低头,要不然就杀了魁头,让槐纵绝后。”
刘修撇了撇嘴,这鲜卑人还真是奇怪,居然拿自己兄长的遗孤来要挟一个外人。这也是慕容风咎由自取,谁让他非要拿槐纵出来说事,以槐纵的部将自居呢。
要借人的势,必然就要有所付出。历史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开始的时候占尽了便宜,可是后来也成了他篡位的最大阻碍,为此,他和荀彧等人翻脸,又镇压了好几起叛乱,临死也没敢跨出那一步,反倒便宜了刘备。汉献帝明明没死,刘备却为汉献帝发丧,然后自已称帝了。
“慕容风还有还手的能力吗?”
“基本没有。”徐晃摇摇头,苦笑一声:“根据我们凌中平打听到的消息,以及从草原上来的商人可以看得出,慕容风已经奄奄一息,东躲西藏,不仅要防着和连,还要防着那些想拿他的首级去报功的人。他的朋友,基本上都被和连一个个的收拾掉了。”
“是这样啊。”刘修眨了眨眼睛:“那我们也该帮帮慕容风才行啊。公明,让中平给和连送个消息,就说我来了,要和老朋友会一会。”
徐晃会意的点点头:“行,给慕容风一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你不要小看慕容风,这位鲜卑名将可不是吃素的。”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6章 巡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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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连接到消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事,千里迢迢的赶到光禄城,刘修热情的接待了他,并允许他随行带来的商人在胡市进行交易。
和连发了福,原本有些清瘦的脸现在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圆脸,更见儒雅之气,为了来见刘修,他还特地照着汉人的发式戴了一幅头巾。如今大汉的名士们讲究闲适,大多不戴冠,只是戴幅头巾。不过,和连是髡发,他的头巾下面是光秃秃的头皮,看起来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和连的学问见涨,一开口便展现出了他的文雅之气,经典中的句子张口就来,搞得刘修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他是大儒卢植的弟子,可是他的学问显然有玷污师门的倾向,在和连这么一个胡人面前都有些局促。
“你是特地来消遣我的?”刘修最后对和连笑道。
和连谦虚的说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刘修很干脆的回了他一个字:“干!”
和连大笑。
两人随即谈了一些时政,和连提出要增加胡市交易的配额,特别是想多买一些粮食和武器,他还特地对刘修说,我跟你是老朋友了,有些话就不瞒你了。袁绍已经多次派人到弹汗山,要用粮食和武器换我的战马。我知道他是你的敌人,所以拒绝了。不过我现在的确需要粮食,也需要武器,所以还麻烦你帮我解决一下。
刘修沉思了半晌,粮食我没有。我实话告诉你,我和袁绍不能比,他占领的冀州几乎是我占的并州的十倍大,粮食产量更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武器我有,可是说实在的,我这是储备给自己用的。袁绍反意已萌,他在等待一个攻击我的借口,我不能不准备。要送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但数量肯定有限,更不可能长期交易。
和连很为难。
刘修最后说。要不你就和他交易吧,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也知道你的困难,总不能挡了你的财路。这样行不行,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他们对中原的情况熟悉,保证不会蒙你,这样我也能从中间抽点头。
和连古怪的看了他好半天,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看你这穷疯了的架势。我不答应你也不好意思了。”
刘修笑着搂搂和连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这才是好朋友嘛。有财一起发,我们一起把袁绍的钱袋子掏空。”
和连走了,刘修立刻做出了安排,他命令使匈奴中郎将田晏。北中郎将赵云、吕布和高阙都尉高顺,云中都尉张杨一起带着大军巡视,来到代郡宁城,见到了护乌桓校尉夏育,并派人约左将军公孙瓒、上谷太守卢敏和上谷乌桓大人难楼、右北平乌桓大人乌延、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等大小部落头领来会。
面对这些乌桓人,刘修在例行的嘉奖之后沉下了脸。你们有人和袁绍有来往,我已经知道了,对此非常不高兴。如果你们觉得和袁绍做朋友更有前途,我也不反对,你们有选择的自由嘛,不过,袁绍是我的敌人,你们和他做朋友,就是要和我做敌人,要和我做敌人,就要有和我做敌人的准备。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派人支持袁绍的人给我交出来,三天之后见不到这些人的首级,我自己去取。
这一通话说得杀气腾腾,让很多乌桓人都很不高兴,就是一向对刘修非常敬佩的楼麓都有些接受不了。五六年不见,当年跟着刘修打仗的楼麓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他私下里找到刘修,委婉的提醒他,眼下局势复杂,将军应该客气一点,婉转一点,把乌桓人逼急了,对大人没有好处,毕竟大多数乌桓人还是将军的朋友。
刘修感激了楼麓的好意,笑道,我既然敢到这儿来,又敢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相信大多数乌桓人还是我的朋友。可是如果我不用雷霆手段将那些敢于背叛我的乌桓人杀掉,他们就会丧失对我的信心。草原上的汉子讲信义,但首先更看重的是实力,我有几年没到草原上来了,估计有些人已经忘记了我的刀,我这么做,就是提醒提醒他们。我的刀虽然藏在刀鞘里,可是并没有生锈。
正如刘修所说,那些人以为刘修的刀已经生锈了,没把刘修的话当回事。第四天清晨,吕布、赵云、田晏和夏育同时出击,用三天的时间奔袭千里,将那些和袁绍有交往的部落全部斩杀。这些部落分散在幽州沿边十郡,有的地方还很隐蔽,但是他们一个也没有逃脱刘修的惩罚,他们好像是摆在神箭手面前的箭的,一个接一个的被射中,连弯路都没有走。
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在这些乌桓大人的面前,刘修很淡定,那些乌桓人却吓得肝胆俱裂,这等雷霆手段有如神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除了跪地磕头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仅乌桓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刚刚赶来的公孙瓒都有些骇然。公孙瓒本来是赶来兴师问罪的,他问刘修,在幽州,我是军职最高的左将军,你虽然是卫将军,可要有什么行动,你也该给我打个招呼吧,你这么干,我以后还有什么面子?
现在,刘修把那些部落与袁绍勾结的证据往他面前一放,这才对他说,“这些人和袁绍勾结了快半年了,你觉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险些要了我的命?如果说你不知道,那你现在指责我不给你面子有理由吗?如果你知道……”
刘修说到这里,停住了,可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公孙瓒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连连摇手道:“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哪能让他们这么嚣张。我们是同门,难道我不帮你,反去帮袁绍?”
刘修笑笑:“我也相信你不会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我之所以不通知你,也是为你着想。这一通杀固然解气,可是难免会有抵触心理。我反正几年才来一趟,做个恶人威慑他们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天天和他们相处,这关系要是闹僵了,以后可就没法做事了。”
公孙瓒有些不以然,他还是觉得刘修应该让他亲自去杀,不过他自问如果让他动手,大概没有刘修做得这么干净,这么精准。
两人把这事放在一边,放下公务,等卢敏赶到之后,师兄弟畅谈了一番。卢敏任上谷太守两任了,本来已经要调任他处,可是上谷乌桓大人难楼上书坚留,说他是个好官,上谷乌桓人希望他留下来。于是天子便允了。如今卢敏三十而立,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多年的历练让他气度沉稳,即有儒雅之气,又有杀伐之气,不管是乌桓人还是汉人,连夏育那个不太服人的悍将都对他非常敬重。
“先生还好吗?”刘修问道。
公孙瓒挤眉弄眼的说道:“好,你还不知道吧,年前师母又给先生添了一个儿子。”
刘修愕然,卢植已经四十五岁了,居然又生一个儿子,这可比卢敏的孩子还小了。
“子行,老汉受少儿,你以后可就失宠了。”
“没事,我早就失宠了。”卢敏强忍着笑答道。
三人相视大笑。刘修当即决定,威慑乌桓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应该去见见卢植了,三人轻车简从,由公孙瓒的一百白马义从、刘修的一百虎士护卫,赶往涿县。
在路上,公孙瓒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悄悄的问刘修,你怎么能把那些行踪不定的乌桓人行踪摸得那么清楚,三天之内追杀千里,居然一个不错。
刘修笑笑,你以为我派人和他们做生意仅仅是为了做生意?
公孙瓒恍然大悟。
“没有详细的侦察工作,哪能有决胜千里之外这种事,那些不过是书生们做梦,自说自话罢了。”刘修一边按辔和公孙瓒并肩而行,一边说道:“袁绍这个人,家底很厚,威望很高,可是他这种世家子弟有眼高手低的毛病,如果不是他计缓,我大概已经死在他手上两次了。”刘修转过头看看公孙瓒,微微一知:“伯珪,鲜卑人已经完了,你这个左将军如果还想再升一步,大概功劳就要落在袁绍的头上。”
公孙瓒笑而不语。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我听说玄德去了袁术手下?”
刘修有些黯然,不管他们是用什么理由来给自己辩解,刘备不看好他,宁愿在袁术手下做一个校尉,这却是事实。而刘备的离开,给他也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既然你一直待如兄弟的人都不看好你,那些不熟悉的人又如何能相信你会成功?甚至有人说,他们是兄弟不和,这些话从哪儿来的,很难查清楚,也许只是误解,也许是袁家故意放出的谣言。
“是我无德。”
“不,玄德上次回来,到我这里来过一趟。”公孙瓒犹豫了一下:“他问起他祖父在东郡范县的那件事,可能有些芥蒂,另外,我发现他对你射断他眉毛的事,非常在意,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一提到这件事,就有些不自然。”
“原来是这样啊。”刘修叹了一口气:“这也是运数吧。”
第五卷 天下崩 第457章 壮志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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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将军在光禄城召见了鲜卑大王和连,然后去了宁城,一口气杀了十三个乌桓部落首领,彻底抹平了他们的部落,将他们的财物、妻子掳掠一空;然后又去了涿县,拜见他的先生卢植。同行的还有左将军公孙瓒、上谷太守卢敏,卢植对他很不满意,说他引黄巾反对豪强是玩火自*焚、与虎谋皮……”
张让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密札,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与天子听。天子半倚在锦榻上,拥着厚厚的锦被,手还是一点热气也没有。他的眼神木然的看着对面的墙帷,仿佛在欣赏上面的刺绣中隐藏的吉祥语:“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这份密札是天子安插在刘修身边的耳目送回来的,事无巨细,一一汇报,不过因为冀州被袁绍所占,为了防止泄密,这些密札无法通过官方邮驿系统,传送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天子收到的时候,已经是正月末,这时刘修已经起程前往北海。
“北海有多远?”
正在说卢植如何训斥刘修,如何告诫刘修、公孙瓒等人要忠于天子、忠于朝廷的张让一愣,想了一会才说道:“大概五千多里。卫将军有辎重,一来一回,至少要八个月,如果在那里再耽搁几个月,估计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朕不该让他走。”天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张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天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不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么久,还是看不到刘修,天子心里不安?张让知道,如果抛除掉权力斗争这些因素,天子最中意的臣子不是他,不是赵忠,也不是蹇硕,而是刘修。刘修是天子最喜欢的臣子。袁徽是天子最喜欢的女人,他们都精于文艺,在这方面,唯有他们和天子能谈到一起去。天子在艺术方面的修养极高。就连宫里那些专职的画师都和他不在一个档次上,真正能和他平等交流的,只有刘修和袁徽,而刘修更甚一筹,绘事、陶艺、刻印,都是刘修引导天子入门的。
如果不是没有人能代替刘修掌兵,天子肯定会把注定要继承楚王爵位的刘修留在身边。做个侍从,有了刘修在他身边,不仅可以帮他出谋划策,还可以陪他休闲消遣。他张让也许可以出谋划策,但那些文艺上的事,他是玩不转的。
“你觉得卢植怎么样?”天子的思维跳得极快,张让一时有些跟不上,好在他最近陪天子的时间很长。知道天子在想些什么,连忙说道:“陛下,卢子干的学问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性子刚直,不知道变通。”张让悄悄的看了一下天子的脸色,见天子面无表情,并没有不快的表示,这才接着说道:“这样的人在朝局稳定的时候,肯定能成为天下名臣,仅以他的道德学问就可以让天下人俯首听命,眼下朝局纷争,事态复杂,需要的是杀伐果断。道德文章只是在嘴上说说,其实不顶什么用,只怕……他处理不来吧。”
天子沉默,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张让见了,也不敢再说,轻轻的放下密札。又帮天子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站在殿外,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天子刚才问起卢植的意思他明白,这是想用卢植来代替杨奇为司空。杨奇虽然是弘农杨家的人,可是这个不听话,又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眼下的时局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卢植是刘修和公孙瓒的先生,如果他做了司空,对刘修和公孙瓒来说都是极大的约束。
可是张让不喜欢卢植,因为卢植对宦官非常排斥,排斥到了有些极端的地方,如果让他掌了权,以他的威望,再加上刘修和公孙瓒这两个弟子的实力,将没有人能够遏制他,他们这些权倾朝野的宦官好日子就到头了。
张让没有回府,直接去找赵忠,两人密谋了很久之后,又派了一个人去曹嵩的府上。
天子在蹇硕当值的时候,再次问到了关于卢植的问题。与张让的感觉不同,蹇硕一口认定卢植是个忠臣,如今刘修已经是楚王世子,是宗室,他不可能有什么异心,再因为刘修的原因而闲置卢植不太合适。退一万步讲,就算刘修有什么不臣的举动,卢植也不会支持刘修,相反,他会和刘修战斗到底,誓死忠于天子,忠于朝廷。
“你觉得……刘修会有不臣之举吗?”
蹇硕思索了片刻,恭敬的说道:“陛下,以臣愚见,刘修不会有不臣之举,可是,以社稷安危为念,适当的防备还是必要的。臣以为,如果刘修有什么不臣的举动,天下真正能制住他的,大概只有卢子干。”
天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他转动眼珠,看着蹇硕,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的满意却毫不掩饰。
当天,天子任卢植为光禄大夫,即刻进京。张让和赵忠得知此信,木然半晌,他们知道,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实际上已经把他们排除出了决策的核心。张让更明白,天子在做出决定之前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口风,不仅是对他意见的否定,更是对他地位的否定。
卢植接到诏书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轻车上路,日夜兼程,只用了六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洛阳。进宫拜见天子,天子抚慰了他几句,把太子刘协叫出来,让他给卢植跪下。卢植吃了一惊,连忙还礼。
“卢君免礼,我这太子还算小有聪明,想请卢君代为教授,请卢君千万不要推辞。”
卢植眼眶一热,接受了太子的拜师之礼,然后又含着眼泪将太子扶起来,以先生的口吻教训了几句,算是正式将太子收录门墙。他知道天子这是将太子托付给他了,而防备的对象不仅有袁绍等人,还有他的弟子刘修。
天子一直端坐着,脸上的虚汗流个不停,蹇硕手里的锦帕很快就湿了两条。但是他不肯躺下,一直坚持到卢植走完了收徒的程序,又招了招手。蹇硕立刻拿出诏书,宣布罢免司空杨奇,拜卢植为司空。
卢植拜倒在地,受诏。天子艰难的站起来,慢慢的挪到卢植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卢植的手肘,用近乎口语的声音对卢植说道:“卢君,朕……将朕的太子……和大汉江山,全交付给你了。”
“陛下……”卢植再也忍不住了,他痛哭流涕,连连叩头:“臣万死,不足以报陛下万一。”
“不,你要好好活着。”天子轻轻的拍了拍卢植的肩膀:“一定要好好活着。”
几句话的功夫,天子已经气喘吁吁,他回到榻上躺下,闭目养了一会神,卢植见了,连忙告退,他要立刻去司空府接受公务。天子把太子刘协叫到跟前,费力的抬起手,摸着刘协泪水涟涟的小脸,露出欣慰的笑容:“告诉父皇,书读得可好?”
“嗯!”刘协用力的点点头:“我给父皇背一段。”
天子看着他,静静的听他用清脆的童音背了一段,然后笑了:“阿协,你要记住,惧春秋之义的乱臣贼子,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我汉家自有法,王霸道杂用之,真正的治国之术,本不是儒经。”
他转过身,从枕头下面摸了好一会,摸出两样东西。“这是父皇珍藏的,帝王之术……尽在其中。可惜父皇学得太迟,虽然有所领悟,却为时已晚。你留着……用心揣摩,以你的聪明……将来成就一定在父皇之上。”
太子有些茫然的接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秘笈,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蔡邕是不可能教他这样的书的,就算是在刘修身边,他学了很多不是儒家的学问,但从来没有读过这样的书。
“还有一件,是父皇的心爱之物,是道家的学问,只可惜,这比法家的学问还要难懂。父皇用了五年的时间,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才算明白这几个字的真意,可惜,都迟了。”天子将一枚温润洁白的和阗玉印小心的放在太子手中:“记住,前车之辙,后车之鉴,父皇犯过的错,你不能再犯,父皇想做没做成的,你要继续去做。”
太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那部写满了批注的和那枚石章紧紧的抱在胸前,泪眼朦胧的看着天子。
“不要哭。”天子喘着气,用冰凉的手抹去太子脸上的泪水:“要哭,也要让别人哭,我们……不能哭!”
太子连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用力的点点头。
天子随即召董太后、宋皇后、大将军董重、骠骑将军宋丰以及三公入宫,以董重、宋丰、卢植和蹇硕为顾命大臣,董重掌天下兵马,宋丰掌京畿,蹇硕掌宫内所有卫士,三公掌外朝,赐帝师卢植给事中,录尚书事。
当夜,天子在嘉德殿驾崩,依其遗诏,右手所握的玉握改成一枚他最喜爱的石印,那枚石印上沁满了血一样的花纹,印文和他交给太子的那枚玉印一模一样。
治大国如烹小鲜。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58章 老当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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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七年八月,北海西岸,一棵棵高大笔直的桦树顶着翠绿的树冠,在风中哗哗作响,唱着令人心醉的歌谣,林间的草地上生长着茂密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一群驯鹿正悠闲的吃着草,雄壮的雄鹿迈着优雅的步伐,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和妻妾,粗大的鹿角就是他的王冠。
一只野猪哼哼着,甩着尾巴,从林间跑来,雄鹿警惕的注意着他,却并不惊慌,野猪虽然攻击力很强,可是现在食物充足,他们无须冒着生命危险互相为敌,大可各取所需。野猪身上沾满了於泥,却毫不在乎,啃几口草,就张着大口,露出两根又弯又长的獠牙,在树上蹭蹭痒,惬意得直哼哼。
忽然,驯鹿竖起了耳朵,抬起了头,向四方打探着,它什么也没看到,过了片刻,又放松了警惕,低下头继续啃草。那头野猪蹭完了痒,撒着欢,向一汪清泉走了过去,准备喝两口,解解渴。
就在野猪刚刚把头接近泉水时,旁边的草丛里忽然窜起一个人影,抬手拉弓,一枝利箭带着残影疾射而出。野猪受惊,猛的抬起头,扭身正要逃,却有些迟了,被一箭射中腹部,只剩下箭羽露在外面。野猪吃痛,狂性大发,撒开四蹄,向那个暴起的人影冲了过去。
“杀!”一声暴喝,有若惊雷,那人不退反进,向着野猪冲了过来,在野猪的獠牙快要刺到他的胸口时,他忽然身子一扭,和野猪擦肩而过,寒光一闪,一口短刀准确的插进了野猪的颈部。
野猪奔出两步,轰的一声栽倒在地,抽搐着四脚,很快不动了。直到这时,驯鹿们才反应过来。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啪啪啪!”旁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刘修拍着手掌,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满面笑容的说道:“丈人好身手,怪不得大哥他们要抱怨。”
“他们有什么好怨的,整天就知道喝酒,玩女人,总有一天连马都骑不上去。”风裂撇撇嘴,走上前,从野猪身上拔出短刀。在袖子上擦了擦,还刀入鞘,然后蹲下身子,冲着蹒跚着冲过来的阿牛张开双臂,露出最温柔的微笑:“阿牛,欧巴棒不棒?”
“棒!”阿牛张着小嘴,大笑着扑入风裂的怀中,用力的揪着风裂浓密的胡须。在风裂的脸上亲了一下:“欧巴最棒了,阿牛要吃肉肉。”
“哈哈哈……吃肉肉,吃肉肉。”风裂开心的笑着。抱着阿牛大步向要林外的营地走去,铁狼大步走了过来,一边收起弓箭,一边笑道:“我就说嘛,大帅的身手现在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我照应。”
风雪也走了出来,抱着刘修的手臂,眼波一斜:“如何?我阿爸壮实不?”
“壮实,壮实。”刘修哈哈一笑,凑在风雪耳边说道:“夫君就不壮实?”
“且。又胡说,这是一回事吗。”风雪脸一红,推着刘修向营地走去,刘修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两人东倒西歪的一路走,风雪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踮起脚尖,在刘修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偷偷的笑了起来。鲜卑人民风开放,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亲热,反倒是刘修有些不自在,脸上泛起了红。
“嘻嘻。”风雪低声笑道:“阿爸喜欢阿牛呢。”
“那是,隔代亲嘛,何况他本来就喜欢你,当然更喜欢你的孩子。”
“嗯,阿爸……想给阿牛取名字,你看……行不行?”
刘修一愣,阿牛一直没有取大名,就这么阿牛阿牛的叫着,按说给他取名字,应该是老爹刘元起的权力,或者是他的权力,这风裂要给孩子取名字,是应该向他知会一声。刘修想了想,又看看风雪祈求的眼神,笑了:“行啊,那有什么不可以?他准备取个什么名字?”
“我就知道夫君不会反对的。”风雪笑了起来,一路踢着地上的野草,伸手掐了一朵开得正艳的野花闻了闻,又凑到刘修的鼻端。“阿爸说,我们明年就要搬到南面去了,可是他不想去,他想留在这里,他舍不得这片海子,所以,他想给阿牛取名为渊。”
“渊?刘渊?”刘修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好象是个少数民族的,至于究竟是谁,他倒不太记得清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现在的历史已经不是那个历史了,他别的不敢说,五胡乱中华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再让他发生了。“好啊,这名字好,大气。”
“真的?”风雪欣喜的跳了起来:“你喜欢这个名字?”
“当然。”刘修用力的点点头。
“哦,太好了。”风雪欣喜的扑过来,抱着刘修的脖子,用力亲了刘修一口,然后转过身,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走了,大概是急着去告诉风裂这个好消息。
刘修耸了耸肩,铁粮扛着那头大概有两百多斤的野猪走了过来,大声笑道:“将军,大帅喜欢小主人呢,他亲手给小主人做了一张弓,我要给他做,他都不愿意呢。”
刘修看了铁狼一眼:“阿叔好大的力气。”又道:“弓是不用你做,可是这箭术,将来还是要向你请教的。有你这么一个射雕手做箭术师傅,阿牛以后又是一个神箭手啊。”
“哈哈哈……”铁狼笑着摇摇头:“我的箭术在草原上那是不用说,可是将军麾下神箭手可不止我一个,吕布、赵云的箭术都不比我差。”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小主人的箭术估计得由我教了,大帅已经决定让我跟着他。”
刘修吃了一惊,铁狼见他诧异,似乎早有预料,又笑了起来:“不光是我,大帅还挑了十个最有潜质的孩子由我来调教,以后他们都是小主人的侍卫。”
刘修有些哭笑不得,风裂不光是要给阿牛取个名字这么简单啊,他连侍卫都准备好了,据他所知,好象裂狂风、裂暴雨的几个孩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这要是传出去,裂狂风他们不得眼红?
营地旁,风裂已经脱掉外衣,背着光溜溜的阿牛下了水,祖孙两人在水里扑腾着,笑声在营地周围回荡。风雪正在准备晚餐时风裂要喝的酒,用的佐料,看到刘修和铁狼并肩而来,冲着刘修使了个眼色,眼角全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刘修正要打趣一两句,铁狼忽然咦了一声,将野猪扔在地上,冲着远处吼了一嗓子,两个鲜卑武士跳上马背,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冲着这边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两句。刘修听不懂鲜卑语,不过他听到了裂狂风的名字,不免有些奇怪。
上次得到他的允许之后,裂狂风已经把大部分部众迁徙到了涿邪山一带。风裂已经将部落大人的位子让给了他,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涿邪山,偶尔才回北海一趟。他刚到北海的时候,裂狂风赶回来一趟,刚刚走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又来了?
当刘修看到和裂狂风并肩而来的毛宗时,他立刻明白了。
“承明,你怎么来了?”刘修笑着迎了上去,“你不会是闻到了野猪味的香味,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的吧。”
毛宗今年二十四岁,身高七尺三寸,一表人材。他虽然也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可是因为和刘修这些猛人在一起习武大受打击,他觉得自己在武艺上没什么出息,所以转而习文,刘修等人四处征战的时候,他一直陪在卢植身边,经过几年的努力,他现在学问不错,也写得一手好文章,算是学业最佳的一个。
“你别说那么多,先接诏吧。”毛宗脸被吹黑了,嘴唇也有些干裂,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他顾不上说客套话,从马上跳下来,就脱掉了罩在外面的大氅,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了一封诏书。
刘修不敢怠慢,连忙收起笑容,跪地接诏。这封诏书是以小天子的名义发出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让他尽快返回。
“为什么?”刘修接过诏书,还有些不解。
“有些事,诏书里不好说。”毛宗看了看旁边的鲜卑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有口诏,让你回去,是要你回关中主持军事。”
“关中怎么了?”
“不是关中怎么了,是天下怎么了。”毛宗看着刘修,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袁家举起反旗,说天子不是先帝血脉,要清君侧,扶皇长子即位。”
刘修心中一松,眉毛跳了了两跳,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这是信口雌黄,天下人岂能信他?当初污陷我未能得逞,现在又想趁着新君即位之机,跳出来闹事吗?”
“你说得不错,他们就是趁这个机会跳出来闹事。”毛宗长叹一声,“可是人家有实力,现在节节胜利,如果你再不赶回去,等袁家打到洛阳,那可不就是信口雌黄,而是言之凿凿了。”
刘修嗤之以鼻:“有这么严重?”
“有,而且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毛宗避开鲜卑人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封书札:“这是先生的手书,给你的。”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59章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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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子驾崩,丧事还没办完,洛阳就传起新的谣言,说刚即位的天子刘协的确不是先帝的血脉,去年的那场验血风波就是刘修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引入歧途,利用先帝的仁慈隐瞒真相,打击袁家和何家,同时趁机解决他们家来历不明的问题。他虽然一时得逞,但是先帝最后还是发现了真相,所以被活活气死了。
这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因为正处于大丧期间,主事的卢植忙得晕头转向,一时也没意识到这谣言背后的动机,而大将军董重和骠骑将军宋丰更是一团雾水,宋丰只知道生气,到处抓人,结果事态不仅没有平定,反而越闹越大,整个洛阳都在传,而传得最厉害的就是太学。
几万没有事做、仕途没有希望的太学生一听到这种话题,顿时精神抖擞,一个比一个来劲,很快这件事就被渲染成了一个宫闱秽史,紧接着,私底下开始流传一本小册子,写的是吕不韦送怀孕的赵姬给子楚,生了儿子,窃取秦国天下的故事。这故事写得很吸引人,虽然没有一个字和刘修有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的吕不韦就是刘修,赵姬自然就是宋皇后,而秦始皇就是刚刚即位的天子刘协。
车骑将军宋丰抓人更加证实了这种说法,太学生们四散而逃,把这个谣言带往四面八方,没到两个月,这个故事就天下尽知。六月,袁绍拿出一份所谓的遗诏,声称是先帝所留,封他为车骑将军,要他废去这个不是先帝血脉的天子,重立皇长子刘辨为帝。于是他拒绝接受洛阳的诏书,起兵讨伐洛阳。
卢植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命人抓捕袁家,可是这时他才发现。闭门思过的袁家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不知内情的仆人留守,袁家成员早就跑了。
很快,袁隗出现在汝南老家。振臂一呼,豫州刺史刘焉就蔫了,灰溜溜的净身出户,带着儿子刘璋逃回了洛阳,豫州落入袁家手中。
卢植连忙请天子下诏,由大将军董重领北军驻守京畿,讨伐袁家。同时任命曹操为前将军,领兖州刺史,董卓为右将军,屯长社,皇甫嵩为后将军,屯颍川。
这边诏书刚下达,兖州就出了事。曹操因为弹压兖州士人手段过于暴厉,杀了对他言语不敬的名士边让。结果兖州人奋起反抗,把他赶出了兖州。曹操仓促之下,只得逃入徐州。充州落入袁绍之手,曹操失去了洛阳的支援,只得孤军奋战。在袁绍的迅猛攻击下,曹操被困在彭城,动弹不得,亏得董卓率军攻击兖州,兖州那帮名士叫得虽凶,打仗却不在行,被董卓打得落花流水,连连告急。袁绍无奈,只得留下一部分人围困曹操,自己率主力回援,在陈留与董卓恶战一场,以优势兵力击溃了董卓,屯兵酸枣。威逼洛阳。
南阳一带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一是因为朱儁、臧旻不相信袁家的借口,他们在反对无效之后,愤而辞职,赶到洛阳向天子效忠,削弱了袁术的力量,二是袁术陷入了刘表和皇甫嵩的夹击之中,虽然总兵力占优势,但是在皇甫嵩这个名将面前,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困守南阳。而皇甫嵩虽然能打,却因为兵力不足,粮草缺乏,也无力攻击南阳,只能守住颍川以待支援。
卢植下令关中和并州出兵支援,并州还好,赵云出井陉,王允出滏口陉,两路出击,但是他们每人只有一万兵,仅仅是在黄巾军的策应下威胁冀州,吸引一部分冀州兵力,却无力攻入冀州,给袁绍造成实质性的麻烦。
关中就麻烦了,这人马刚刚开始召集,关中那些豪强就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声援袁家,质疑朝廷的决定,更有甚者居然带着部曲出武关,支持袁术去了。荀彧和阎忠、傅燮一商量,这关中不能动,如果强行出兵,只怕打不着袁术,反倒可能被袁术攻入关中,于是他们联名上书,请求暂缓行动,至少要等秋收之后,因为关中也没有存粮。
卢植也没招了,只得下令诸将暂且撤退,守住京畿,坐视关东落入袁家手中,只有曹操依仗着谯沛老家的支持,死守沛国、彭城一带。在万般无奈之下,卢植只得请天子下诏急速召回卫将军刘修。天子任命的四个顾命大臣中,除了他,那三个人都是摆设,如今能靠得住的,只有刘修了。
这就是毛宗千里迢迢赶到北海的原因。
这些事情,大部分刘修都知道,他虽然人在北海,可是中原的情况他一直在关注,甚至可以说,如今这个状况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毕竟离中原太远,消息没有那么及时,他了解的情况基本上还是一个月前董卓与袁绍在陈留大战,初期取得了一些胜利的情况。
“这形势可不好啊。”刘修看完卢植的亲笔信,慢慢的折了起来,放入怀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毛宗有些丧气。卢植做了司空,他也水涨船高,现在是六百石的议郎,很受天子信任。不过卢植在这次变故中的表现不佳,宫里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评价,说卢植只是有学问,有道德,可是能力很一般,对朝局恶化到这一步应该负责任,就差要说他辜负先帝的信任,应该引咎辞职了。“关东膏腴之地几乎全部落入袁家之手,朝廷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这还怎么打?他们只知道说先生,可是让他们自己来呢,还不如先生呢。”
刘修没有说话,卢植虽然不能说无能,但是在这种紧急情况前反应的确不够快,居然让袁家从洛阳跑掉了,这也太疏忽了吧?如果有袁隗等人在手,估计袁绍也没这么嚣张,现在人质都没有了,袁家还不甩开了膀子干?好在他除了反应有些慢之外,其他的应对措施都还得当,包括起用董卓、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命令并州出兵威胁冀州,都是可圈可点的,董卓、皇甫嵩等人也的确是能征善战,对付关东那些名士还有点胜算,否则早就一败涂地了。
现在最大的变数是曹操,他在彭城还能支持多久,这非常重要,只要他还活着,那袁绍就不可能全力西向,一旦他败了,那袁绍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的攻打洛阳,以洛阳的兵力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先生为什么不安排伯珪南下?”
毛宗苦笑一声:“别提伯珪了,先生倒是命令他南下的,他也召集乌桓人准备出兵了,可谁想到问题就出在乌桓人身上。他征集了一万乌桓突骑,却不告诉人家去哪儿,人家问了两句,他就把人家杀了,结果一万乌桓人一哄而散,他手下只剩下一万步卒,两千骑兵,虽然南下了,但是兵力严重不足,被审配挡在河间,寸步难进。”
刘修很惊讶:“有这事?”
“可不是,你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我也是出塞时刚刚听说的,估计先生听到这个消息,要头疼了。”
“不光他头疼,我也头疼。”刘修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还指着伯珪抄袁绍的后路呢,现在看起来……”他连连咂嘴,真觉得有些头疼。
“你再头疼,也不能耽搁了,赶紧走。先生说,眼下他还能坚持一阵子,但肯定坚持不了太久,如果不能尽快扭转这个局面,最多再支持半年,朝廷就会因为粮食的短缺而崩溃。”
刘修连连点头,如今大汉几个重要的产粮地都落入袁家手中了,确实不能再拖。拖的时间越长对袁绍越有利,时间长了,人们会慢慢接受这种现实,朝廷在道义上的优势就会慢慢丧失。
“那你什么时候走?”
“走?”刘修一瞪眼睛:“这儿离洛阳近五千里,我就是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得二十天,二十天之后,洛阳谁知道有没有被袁绍攻克。”
“那你怎么办?”
“我先给先生送个消息。”刘修摇摇头:“他也是忙晕了,派你大老远的来找我,却把一个真正的兵法大家放在一边不理。”
毛宗想了想,“你是说段太尉?”得到了刘修的肯定之后,他又苦笑道:“我实话对你说吧,如果段太尉不是你的兵学先生,他根本坐不住这个太尉。”
“为什么,又是重文轻武那一套,这都什么时候了?”
毛宗嘴一咧,非常无奈:“先生主事之后,对宦官们多加限制,不仅张让、赵忠被斥退,就连同是顾命大臣的蹇硕现在都被推在一边了,段公就是阿附王甫上位的,当年马踏太学的时候,先生就在太学。如今旧事重提,段公还能落得好?”
“阿附王甫,那王甫的兄弟王智还是五原太守呢……”
不等刘修说完,毛宗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已经免了。”
刘修一惊:“王智被免了,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王甫的弟弟。”毛宗脸上的表情纠结到了极点:“另外,他当年还逼得蔡伯喈流落江湖。如果不是看在他曾经支持过你的份上,只怕就不是免职这么简单了。”
刘修半晌无语,过了好久,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书生误国!
第六卷 共逐鹿 第460章 决胜千里之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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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让、赵忠被斥退了,蹇硕靠边站了,王智因为有个做宦官的兄长,也被免了。太尉段颎在旁边乘凉了,那有个大宦官做兄长的司徒唐珍不用说,肯定也是在旁边看戏了,内朝、外朝现在全是卢植一把抓,以他对外戚的反感,大将军董重、骠骑将军宋丰还能掌兵,大概也只是因为他实在搬不动,所以只好忍着了,一旦有机会,也请他旁边乘凉去。
有这样当官的吗?
刘修忽然有些佩服起卢植来,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居然能把这么多人赶到一边去,而且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不得不说这位卢先生果然是勇者无畏,而在朝局如此大动干戈之下居然没有立刻崩溃,也只能说他老先生的确立得正,行得端,学问道德都够高,多少还让那些政敌有些忌惮,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刘修心情很沉重,他早就知道卢植在政事上的能力,当初在九江,在庐江,他为政的办法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不扰民为称,虽然是大儒,但行政却有道家之风,传到后世史书上,也就是“务存清静,弘大体”等等,这样的做事风格不是不对,当官的喜好名声的确容易扰民,后世那些公仆们为了政绩三天两头的大兴土木,搞得一边“鸡的屁”猛涨,一边百姓生活水平却暗降便是明证,可是一味的“务存清静”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在九江、庐江之所以有治声,关键还是安抚住了那些豪强——也就是所谓的“民”的主体,如今到了朝廷,他怎么还是这一套,要知道现在最大的豪强——袁家已经造反了。
刘修静静的坐了很久。毛宗见他要考虑事情,不敢打扰。出去领略北海风光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刘修已经写好了几封书信,裁成两指宽的纸条。卷起来。放在铜管里。
“好了?”毛宗很诧异,这显然是密信,不是正式的信札。
“好了。”刘修叫过庞德,让他把这几封信发出去。庞德应了一声,取过铜管,大步出了帐,时间不长,听得外面几声鹰唳,然后便安静下来。刘修掸了掸衣裳。长身而起,拉着毛宗道:“走,我们去参加鲜卑人的篝火晚会,有漂亮姑娘跳舞的,你要是看中哪一个,今天晚上就不用独睡了。”
“有这事?”毛宗既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能骗你不成。”刘修挤了挤眼睛,促狭的笑道:“你在这儿呆几晚,就能换几个姑娘,过上一两年。说不定就有人千里迢迢的抱着孩子去认亲,不过你放心,鲜卑女人很刚强的,她们宁愿自已一个人养着,也不愿意去麻烦你。”
毛宗一听说愣住了:“几晚?你还要几天才走?”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早回去几天,迟回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刘修一摊手,很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北海的风光?承明,我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来北海了,你不想好好看看苏武牧羊的地方,领受一下先贤的遗泽?”
毛宗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观瞻苏武牧羊的遗迹,他扯着刘修的袖子:“大兄,你再不回去,先生就完了,陛下也完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刘修扯出袖子:“小心传到御史耳朵里,劾你个大不敬。”
“我管他什么大不敬呢。”毛宗真的急了,“洛阳形势危急之极,就等着你回去解围,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享受什么北海风光?要是洛阳失守,你大概就要被发往北海,让你呆一辈子。”
“胡扯,这里是终北国,知道不?”刘修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揽着毛宗的肩膀,不管毛宗急成什么样子,挤眉弄眼的说道:“快走快走,别说大兄不照顾你,今天给你安排一个漂亮姑娘,让你尝尝野味。”说完,不管毛宗怎么挣扎,挟着他向跳得正欢的鲜卑人走去。
刘修没有骗毛宗,他果真给毛宗安排了两个漂亮姑娘,其实不用他安排,毛宗人长得不错,文武全才,又是汉朝官儿,还是自家姑爷的好兄弟,那些年青的鲜卑姑娘们早就相中了他,只要对自己相貌还有点信心的,都主动往毛宗身边凑,热情的邀他共舞。
毛宗左搂右抱的耍了一夜,第二天起得有些迟了,不过他发现刘修的确没有立刻动身的意思,等他起来的时候,刘修已经和风裂去打猎了。
……
三天后,北中郎将、并州刺史赵云收到了刘修的密信,他和长史贾诩商量了半夜之后,以刘修的口吻写了三封信,一封送给上谷太守卢敏,一封送给黄巾军大帅张燕,一封送往洛阳,给楚王刘元起。
卢敏接到信后,立刻请上谷乌桓大人难楼议事,经过磋商,难楼最终同意派在代郡南部放牧的从子鹿破风率五千乌桓精骑南下,越过长城,杀入中山国,将正在河间的公孙瓒与常山的黄巾军联在一起,剑锋直指巨鹿、安平,正在与公孙瓒对峙的审配闻讯大惊,一面向西移防,一面急书袁绍,请求派骑兵支援。要对付乌桓精骑,仅凭步卒是不够的。
张燕接到信后,一面与鹿破风取得联系,协同作战,一面派出密使,潜行到青州,半个月后,正在彭城绝望的困守待援的曹操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自称青州黄巾大帅管亥,给曹操带来了三万黄巾精锐,骑五百。曹操大喜,抚额而叹,恍若新生。
几乎在同时,已经焦头烂额的卢植收到了楚王刘元起的请柬,邀请他过府一叙,顺便庆贺一下孙子的周岁生日。卢植大惑不解,他知道刘修刚刚生了两个儿子,不过王楚生的孩子已经过了周岁,而长公主生的儿子还没到周岁,这过的哪门子生日?
不过,刘元起是刘修的父亲,又是宗室,请他过府喝酒,他在百忙之中也得抽出点时间。于是备了一份礼,赶到楚王邸一看,刘元起不仅请了他,还请了大将军董重、骠骑将军宋丰,还有太尉段颎、司徒唐珍。卢植明白了,这肯定是刘元起要借孙子周岁生日的名义给他们斡旋一下。
果然,席间刘元起左一句卢君学问精湛,右一句段公用兵如神,然后又来一句,你们几位如果精诚合作,区区袁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定可以大破之。事到如今,卢植也不能再固执,刘修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说不定,眼下真正可用的将才也只有段颎了,刘元起出面,那就等于刘修出面,更何况还有两个外戚坐在旁边,他只得应了。
宴后,卢植刚要离开,有人过来请他留步,把他引到内堂,刘元起重新置酒,请卢植上座。卢植不敢,他虽然是刘修的老师,但刘元起可是王爵,卢植学礼之人,不敢乱了这里面的规矩。刘元起也不勉强,请卢植入了客席,然后很直接的说,今天这么做,是因为他接到了刘修的急信。
卢植很不高兴,沉默了半晌,很生硬的说:“希望他能决胜千里之外,免得我们费心。”
刘元起摇摇头:“卢公,段公是能征善战,可是要他打败袁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你想想,如今朝廷要兵没兵,以粮没粮,除了让段公上阵还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之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威信能震慑关东人?”
卢植无语,过了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承认刘元起说得对,既然没有实力,就只有靠段颎的威信了。眼下最能战的两个将领——董卓和皇甫嵩都是西凉人,他们从骨子里不太看得上董重和宋丰,只不过迫于形势,不得不俯首听命罢了。可是段颎不一样,段颎是西凉出来的名将,由他来统领大军,不管是董卓还是皇甫嵩都不会有什么排斥心理,八关都尉、北军五校中也有不少司马、军侯曾经是他的部下或者是弟子,他有这个资历和能力把目前朝廷还能掌握的大军捏在一起。
“另外,德然希望卢公能暂缓对宦官和外戚的处置。”刘元起不紧不慢的说道:“眼下是存亡之际,不能内外交困。蹇硕、张让、赵忠等人虽然贪浊,可是他们对天子的忠心却是不用说的,很简单,如果袁家得势,对他们将更不利。可是如果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再去投奔何家,为何家助声威,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卢植无奈的点了点头。“德然还有什么解围之法?”
“目前没有彻底解围的办法,实力相差太县殊,只能先解曹操之围,恢复东西合纵之势,把袁家分割开来,然后予以各个歼灭,如果让他们联在一起,对洛阳形成三面包围之势,则洛阳危矣。”
卢植眼前一亮:“如何解曹操之围?”
刘元起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做生意我在行,打仗我是两眼一抹黑,你为什么不去问段公?”
卢植看了刘元起半天,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没问。刘元起的身份虽然现在已经大白于天下,可是一个隐藏了几代人的家族不可能那么简单。算算时日,毛宗看到刘修最多半个月,他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回来,可见自有他的联系方式。刘修没有直接对他说,而是让刘元起从中联合,这固然有给他留点颜面的意思,但何尝不会是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默契,只是这个默契,刘修不肯告诉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