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黄巾乱 第325章 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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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修刚进*辕关就接到了天子的口诏,要他立刻赶回罗欧阳。刘修不敢怠慢,让长公主她们在后面慢行,留下关羽保护他们,自己带着荀或和张飞急驰回京。进了洛阳城之后,刘修赶着入宫见驾,荀或也没有闲着,径直去见荀爽和荀攸。
荀爽不在,荀攸正在房里看书,见荀或风尘仆仆的进来,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相迎。
“我是和卫将军一起回来的。”荀或一边接过荀攸递过来布巾,一边说道。
荀攸笑了“你觉得如何?”
“和你说的差不多,既有心计,也够坦诚。”荀或洗净了脸,又接过荀攸递过来的茶“更重要的是,他有自知之明,识人之智。”荀攸哈哈一笑“能得阿叔你这么认可,那可真是不容易啊。”“但是,我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所以特地赶到洛阳来问问你。”荀或凑近了荀攸,压低了声音“他为人友爱,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英子都那么疼爱,可是他为什么对自己失踪的父母却从不提起?甚至在我故意提到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思念之情?”荀攸皱了皱眉“你怀疑他是大伪之徒?”
荀或摇摇头“这倒不像,我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父母根本没有失踪,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荀攸吃了一惊“没失踪,那为什么要说失踪?”
荀或微微一笑:“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他们家家世不够清白,你也知道的,这样的人很多的。”荀攸蹙着眉,沉吟片刻:“这事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只是不好去问。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的话,那我倒觉得没什么。从这段时间来看,特别是上次落日原之战,我觉得他不会是那种包藏祸心的大奸大伪之人。如果真是这样,他大可以听贾诩的建议,留着檀石槐,养寇自重。”荀或赞同荀攸的话,否则他也不会和刘修继续交往,甚至跟到洛阳来了。以刘修的心机,如果他想成事,杀死檀石槐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非常冒险而且不值的决定。
“好了,说说洛阳的情况,汝南出车了,袁家那边有什么反应?”
荀攸摇摇头:“你大概想不到,袁家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荀或暗自叹息一声:“这说明张角所做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是啊,这次……只怕不得善了。、,
“善了不善了,其实都没什么区别,总有无数人死。刘修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是一点也没说错。他们只想着改朝换代1
可是我现在突然觉得,换一个,未必就比现在的好。死了那么多的人,只是替一家一姓卖命而已。”
荀攸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四处张了一下,反手关上门,这才回到荀或面前:“阿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荀或浅浅一笑“我知道,我吓着你了。可是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荀攸仔细打量了半天荀或的脸色,想笑又没笑出来,他伸出手,想去摸摸荀或的额头,可是伸到一半又收回来了。
“不要奇怪,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些突兀。可是我跟你说,公达,这的确是我最近这两天的想到的,就好象就好象原本是蒙着眼睛走路,只能用手去摸,用脚去探,能了解的只是自己身边那点事,突然之间,有人把蒙在我眼睛上的布拿走了,我一下子一下子看到了很多很多自己根本想不到的东西。”荀攸想笑,又没笑出来。“文若叔,你不会告诉我,是刘将军给你的启发吧,他可没那么高的见识。”
“还就是他。”荀或嘿嘿一笑“不是他没那么高的见识,而是你没有,所以你看不透他。”荀攸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承认我的见识没你高,不过要说他的见识也比我高,我还真不服气。”荀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瞥了荀攸一眼:“你,我,还有仲豫,荀家三个人都觉得不错的人,你觉得见识会很低?”“仲豫叔?”荀攸这次真的吃了一惊:“仲豫叔也觉得他不错?”
“嗯,他准备在颖川建一个书院,请仲豫去做祭酒。”荀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把他们为了顿川书院争论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荀攸是知道晋阳学堂的课程设置的,倒没有觉得太意外,但他对刘修所说的关于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观点也觉得非常新奇。
“我想来想去,如果还抱着老一套想法,不管是什么德代替了火德,结果都不会差太多。”荀或感慨的说道:“所以,我改了主意。”“你要帮刘将军?”
“我要帮大汉。”荀或收起了笑容,年轻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衬的深沉“如果刘修也是这么想,那也可以说是帮他。”刘修顾不得宫中要注意仪表的规矩,一路飞奔到宣明侧殿,一看到殿里的情况,他愣住了。
天子穿着便服,卷着袖子,宋皇后、袁贵人,还有何贵人和大皇子,都坐在殿里玩泥巴。天子在指导,宋皇后和袁贵人学得挺认真,
一个捏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茶壶,一个捏了一个细长的净瓶,何贵人却笨拙得很,手里只有半个仿佛是储钱罐一样的物事。大皇子玩得挺开心,虽然手里的泥还是泥,可是脸上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羡慕。
听和刘修的脚步声,天子和大皇子同时抬起头来。
“这么急,有什么事?”天子诧异的问道。
“英子姊姊怎么没来?、,大皇子失望的嚷道。
刘修很无语,只得躬身说道:“接到陛下口诏,臣快马赶回。长公主和英子姑娘都在后面,估计明天才能到洛阳陪大皇子玩耍。”大皇子哦了一声,撅着嘴巴,重新去玩他的泥巴。何贵人沉下脸,喝了他一声,甩下手里的泥巴,转身就走。大皇子不舍的看看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天子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招手道:“来,看看皇后和袁贵人做的看看哪个好,喜欢哪个,我就把哪个赏给你。”
宋皇后和袁贵人不约面同的将手中的作品捧了过来笑道:“请先生点评。”说起来也是,宋皇后和袁贵人先后都向刘修学过绘画,这一声先生倒是叫得不亏。
刘修仔细看了看,最后点评道:“皇后所作大气,是子贡是庙堂之器。袁贵人所作雅气,是曾暂,是江湖散人。”
宋皇后和袁贵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诧异,天子眨了眨眼睛,却听懂了刘修的话,他笑道:“你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袁贵人的佳作。”
“呵呵呵贵人,你是后来者居上,能得到他的几句赞语,可是不容易啊。朕做了几架子的东西也没赚到他一句好话。”
袁贵人微微一笑,欠身施礼:“臣妾真是荣幸之至,请陛下御笔题款,赐与卫将军。得卫将军此语,臣妾以后也可以制瓶就市,赚几个零huā钱了。”
“哈哈哈”天子心情不错放声大笑,拉着刘修入座“你看,朕已经穷到要贵人去做小贩的地步了。”
“不然。”刘修凑趣的笑道:“袁贵人的手艺可不是匠人能比的这是艺术品,是独一无二的臣肯保证,就是袁贵人自己再做一个,也未必能做得出一样的东西来。”
袁贵人连忙赞同,天子心情更好,谈笑风生,却不及正题,扯来扯去无非是些书画篆刻陶艺之类的,刘修大惑不解,为了这些事,至于让人到辕辕关传口诏,让他立刻赶回洛阳吗?他心里虽然疑问,却不好主动问起,免得被天子认为心性不够,只好耐着性子陪天子东拉西扯。
宋皇后和袁贵人见了,陪着说了两句闲话,先后起身告辞。旁边侍候的宦官们也识相的退了出去。天子的脸色慢慢的黯了下来。
“汝南出率了。”“臣听说了,颖川太守董卓已经接到了豫州刺史部的命令,正带着颖川郡兵赶去支援。他战功卓著,作战经验丰富”
“不,朕不要董卓越境击敌。”天子打断了刘修的话“汝南的事,就应该由汝南太守来负责,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就是不称职。不称职的官,还要他干什么?”刘修识相的闭紧了嘴巴。天子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意识很明白,就是要让张角放手施为。
“顿川的形势看过了?”天子转过身,扫了刘修一眼。刘修连忙躬身答道:“臣奉陛下诏书,已经到颖川走了一趟。颖川有嵩高山和辗辕关之险,护卫洛阳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汝颖一带都是大汉人口最密集之地,又是膏腴所在,一旦沦为战场,只怕于元气大有损伤。”
“朕知道这些,可是如果那些人不能为朕所用,多又何益,那些地如果不为朕所有,膏腴又如何?”天子的声音冰冷而残酷“朕这么做,就是要夺回这些人口,夺回这些膏腴。檀石槐是死了,可是鲜卑还没有彻底平定,你答应朕饮马北海的诺言还没有兑现。西羌又蠢蠢欲动,朕如果不解决肘腋之患,如何能一心对外?当年如果没有孝景皇帝平定七国之乱,孝武皇帝如何能平定匈奴?”刘修的脑海里突然浮上一句么言:攘外必先安内。不过这句话后来成了那人的罪证,可是话又说回来,哪个掌权的不这么说。外敌固然危险,内患却更伤人,武林高手比武,外伤都是皮肉伤,内伤才是真麻烦。
这大概也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宁可对外敌卑躬屈膝,却不肯对内部矛盾假以颜色,只要有可能,无不全力以赴、赶尽杀绝的原因吧。
“如果能控制了汝南,则豫州可定,豫州可定,则荆州、青州、兖州就都能回到朕的控制之中,大司农就不会再和朕哭穷了。”天子喃喃的说道“德然哪,朕是不得不如此啊。”刘修也叹了一声:“陛下臣虽然不赞成陛下可是事已至已,陛下愁亦无益不如静待结果。洛阳八关皆在臣的控制之中,臣愿即刻赶往赶去*川督战,臣敢保证不会有一个乱兵进入京畿。”天子摇摇头笑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不过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张角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你守好八关确保京畿无恙就可以了。再说了,就算董卓镇不住颖川,不是还有皇甫嵩嘛,他出自将门,又在北疆多年,不至于连这几个山贼都收拾不了吧。”“陛下圣明,皇甫嵩的确有名将之资。”“那袁绍怎么样?”矢子突兀的问了一句。刘修想了想,慎重的说道:“袁绍出身名门,身边又多有才智之士,他用兵虽然谈不上一流但也不可小觑。从漠北和落日原的两战可以看出,他捕捉战机的能力也非常小可,更重要的是他与那些眼高手低的世家子弟不同,他敢拼命。”“是啊,他敢拼命。”天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袁家的人都敢拼命所以朕不能不小心应付。如果不是袁院欺人太盛,朕又何至于现在就发难。”
刘修没吭声,听天子这意思,为了这次大战袁院大概是胃口不小,对目前袁家封了两个将军一个贵人,无数的门生故吏的结果并不满意,汝南的事态发展得这么快,也许有他们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原因。
而天子现在也有些信心膨胀,正希望引蛇出洞,好把那些家伙一网打尽。最后就要看张角和汝南豪强之间的较量谁胜谁负,张角赢了,袁家失了根基,就算不死,也必然元气大伤,张角输了,袁家大概不仅要把张角逼死,还要狮子大开口,索要更多的好处。
说到底,张角不过是个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甚至包括他在内都是棋子,真正下棋的是天子和袁院。他虽说是个卫将军,可目前还没有做棋手的资格,只能在暗中积*力量。
总的来说,开端还不错。刘修揉了揉鼻子,仿佛又闻到了荀或身上的香气。虽说荀或听了他的劝,不再服散,可是香气却还是非常浓郁。关羽说得不错,就连女人都没那么香的。这孩子要是到了后世,
就算没那巫师般的智慧,就凭他这张脸,也足以秒杀那些偶像派小生了。
“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宋奇已经到了晋阳,并州和凉州将士的赏赐很快就能到位了。”天子笑眯眯的说道:“朕答应过你的,绝不食言。不管是你向并州人借的,还是你自己先垫的,朕都还给你,一个也不少。”刘修也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臣先垫的钱,有利息么?”天子脸色一滞,颇有些不自然:“你向朕要利息?朕还没治你的罪呢,你还敢向朕要利息?”“臣……有什么罪?”刘修一脸的委屈。
“嘿嘿嘿”天子故意冷笑了两声“你似乎忘了,并州也好,凉州也好,都是朕的将士,你从并州借钱,那还可以说是并州刺史应有的职能,可是你自己掏钱,臣想问你一句,莫非你以为那些将士都是你的部曲?”
刘修吓了一跳,夸张的叫了起来:“陛下,冤枉啊,这可是这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天子得意的坏笑起来。
椒房殿,宋皇后静静的坐在堂上,一只古朴的青铜香炉燃着冉冉的青烟,一卷就搁在她的手边。刘修恭敬的坐在她对面,神情中多了几分肃穆。
如今的宋皇后不仅清瘦,而且由内而外的透着一种庄重,和宫里的其他满身锦绣的女人比起来,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和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皱眉的可怜女人判若两人。
“我那个壶不好?”宋皇后眉头轻挑,淡淡的问道。
“好,庙堂之器,鼻能不好。”
“唉,这话要是以前听了,我的心里自是高兴的,只是现在我却没了那心思。庙堂之高,终不如江湖之远来得清闲。”
“殿下,大隐隐于朝,小隐才隐于江湖。”刘修提醒道“殿下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如果太萧散了,与宫里的气氛不合,并不是好事。臣这么说,也是为皇后着想来着。”
宋皇后嘴角轻挑“原来如此,那我倒是错怪你了。协儿在你府中,没吵着你吧?”
“皇嫡子非常讨人喜欢,臣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只是…殿下,这让皇嫡子称臣为父,称陛下为叔,似乎不太妥当。万一以后有人计较起来,臣如何担当得起?”“你不用担心,这也是出于对他的安全考虑,是陛下亲口允了的。
为了怕以后有事,我还请陛下手书了诏书,谁要是敢多嘴,把诏书给他看看就是了。”宋皇后轻轻的摆了摆手“我颇有些想念他了,你有空,带着他和阿和进宫来,让我看看。”“唯。”
“唉,要不是你太年轻,还要建功立业,本当让你做少傅的,那样进宫也就方便了。”宋皇后浅浅的笑着,让人取了一些珍宝来,推到刘修面前:“这都是交州来的新鲜货色,赏了你,当作你照顾协儿的报酬。”“能照顾宴嫡子,是臣阖府上下的荣幸,焉敢要殿下的报酬。”“呵呵呵,不管怎么说,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吧。你也不要推辞,收下便是。我知道,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多,手头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用这些俗物来谢你了。”宋皇后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坚持不敢无功受禄,那就帮车骑将军调教调教他手下的那些人吧。虽说陛下开恩,可如果尽是些无能之辈,终究于陛下脸上无光不是。”刘修知道宋丰手下有一千人,不过是些装摆门面的,宋皇后让他去训练那些人,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不再推辞,收下了赏赐,告辞出宫。宋皇后亲自把他送到殿门口,刘修不免有些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刚出椒房殿,沿着长长的宫墙走了没几步远,一个黄门掐着兰huā指,笑眯眯的拦住了他:“卫将军,请留步。”
刘修看了他一眼,原来是柳云霜,不由得笑出声来。“小柳子,你这是?”
柳云霜嘴一撇:“原来卫将军还认识人家,人家还以为你升了官,加了爵,就把老朋友给忘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老远就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刘修心中一动,强忍着一脚踹他三尺远的冲动,笑道:“小柳子,升官了?”
“升什么官啊,虽然做了黄门令,不还是六百石的小吏?”柳云霜眉飞色舞的娇笑着,笑得刘修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还是不露出一点厌恶之感,挤了挤眼睛,捻了捻指头:“那可不一样,以前是干,现在管着一帮子人,外快多啦。”
柳云霜咯咯一笑,用兰huā指掩住嘴,一对桃huā眼瞟了瞟四周,凑到刘修耳边轻声说道:“卫将军,你可小心些,我可听说张角恨上你了。这宫里可有他的耳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刘修眉头一颤,连忙致谢,顺手将一块昆仑玉塞到柳云霜的手里。
柳云霜连忙推辞,一边说着“这可如何使得”一边却握着玉不放,顺手还在刘修的手上摸了两下,摸得刘修一阵阵的寒颤。刘修连忙把玉推到他手中,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笑道:“使得使得,你可是我在宫里最好的朋友呢,你也知道的,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从来不亏待朋友。”
“那倒是,要不我们毕大人怎么总夸你够义气呢。”柳云霜爱不释手的看着玉,和刘修依依惜别,临行还不忘抛一个媚眼:“以后有空,可得常来看看人家。”!!!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27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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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亭临水而建,后墙正对着平静的陶水,陶水上十几只小船正在忙碌,那是陶亭亭长派出寻找尸体的人。^//^【不过他们忙了一天了,依然一无所获。亭长不敢放弃,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卫将军刘修飞马赶来,脸色凶恶得要吃人的时候。
刘修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长公主小心的陪在一边,李氏和郭嘉母子俩在门边候着,亭长、求盗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天早上长公主已经发过一顿脾气,卫将军赶到后,虽然没有发脾气,可是那眼神比发脾气还要可怕三分。
“把人都撤了。”刘修的声音有些沙哑,“陶水水流不急,如果是落水,早就应该发现了。”
长公主悄悄的挥了挥手,示意亭长按刘修所说的去办。
“你们再把发现的过程说一遍。”刘修闭起了眼睛,微微的仰起了头。
昨天和刘修分别之后,长公主她们走得并不快,傍晚便在陶亭住宿。唐英子就住在长公主旁边的房间里,原本是由一个侍婢陪着的,可这两天和郭嘉玩得热乎,晚上就由李氏陪着。旅途劳顿,大家睡得都比较累,早早的便洗了上床休息。今天早上,李氏最先起床,去看两个孩子,却发现只有郭嘉在床上,她原本以为唐英子起得早,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吃早饭时,还没看到唐英子出现,这才警觉起来。
当亭内亭外找遍了也没看到唐英子的影子,大家这才意识到唐英子不见了。关羽随即检查了房间内外,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临河的窗户是开着的,但挡蚊子的纱窗却关得好好的。房门也是关得好好的,没有打开的痕迹。屋里不乱,唐英子睡的床上还保留着睡觉的模样,甚至连她的外衣都在,只是鞋不见了。
总之一句话,唐英子突然失踪了。
刘修已经听过了事情的经过。也仔细检查了相关的细节,不过说实在的,他不是刑侦专家,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窗户关着,门关着。如果说是唐英子自己出去的,那她是怎么出去的,又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如果是有人劫走了她,那他又是如何动走她的,不惊动郭嘉母子可以做得到。但他如何关上门窗?
难道郭嘉母子是内应?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刘修又摇摇头否决了,郭嘉母子现在对他感激不尽,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至少目前找不出动机。
“将军,河南尹何进、洛阳令周异来了。”关羽走到他身边,悄悄的说道。
刘修眼皮一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何进和周异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何进满脸堆着笑。刚要说话,一看刘修的脸色。舔舔厚厚的嘴唇,把话又咽了回去。周异却有些不高兴,板着脸,行了一个礼:“不知大人传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长公主沉下了脸,周异明知刘修现在心情不好,还故意这么说话,显然有找刺的意思。她本想训斥周异两句,可是她这个长公主其实腰杆子也没硬几天,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何进和郭勋霸占了封地去,此刻虽然觉得应该帮刘修说几句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刘修眯起了眼睛:“我家里的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见了。你们一个是河南尹,一个是洛阳令,你说我找你们有什么事?”
周异故作惊讶:“女孩子?是你的女儿吗?唉呀,那可太不小心了。”
“不是我女儿,是我收养的一个女孩子。”刘修的嘴角微微一挑,手指曲张了两下,“和你儿子周玠差不多大。”
周异脸一寒,没敢再吱声。他现在有两个儿子,长子周玠,次子周瑜,周玠今年十一二岁,正和失踪的唐英子一般大。刘修故意提到周玠,当然不只是为了说明年龄大小。不过他也被刘修的不讲理激怒,阴着脸站在一旁不吭声。
长公主走到刘修身后,将手抚在他的肩上。刘修的肩部肌肉紧绷,看起来就像一头戒备的猛虎,随时都可能扑出去。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刘修反手握着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拿纸笔来。”
纸笔拿来了,刘修画了个唐英子的肖像,当唐英子那张圆乎乎的脸跃然纸上的时候,一滴泪水滴了下来,洇湿了纸。长公主见刘修失态,连忙抢上一步,将肖像塞到何进的手里:“请何大人立即按此像寻人,悬赏百金,只要有消息送来的,一律有赏。”
何进唯唯诺诺的应了,拿了肖像和周异一起离开。长公主转过头,示意众人先退出去,劝慰刘修道:“夫君,英子不见了,是妾身的责任,夫君如果有什么不高兴,只管说便是了。.只是你身为卫将军,在众人面前失了礼仪,终究不妥。况且英子也不小了,她又素来机灵,也许很快就会找到机会逃脱也说不定,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刘修点了点头,仰起脸,眼睛红红的。长公主看得心里一酸,拿出手绢给他抹去泪水。
“长公主,你知道一个人突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睁开眼睛,一个人也不认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长公主不明白他的意思,静静的看着他。
“我相信,这种感觉,只有我和英子有过。她还是个孩子,已经受过一次这样的苦,不应该再受第二次。不管是谁,如果被我抓住,我一定让他后悔。”
长公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虽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可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先帝去世,我们姊妹三人便被困在府第里,大姊还好,总有了自己的家,我和二姊除了身边几个阿姆,又认识谁呢,那个时候只知道先帝驾崩了,却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了父亲。”
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长公主眼圈也红了。刘修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长公主,英子不要她的亲生父亲,愿意跟着我走。我就不能坐视她受委屈。何进和周异大概是找不到什么线索,我要自己去找。”
“你到哪里去找?”
“这里的情况很诡异。我想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刘修的腰杆挺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冰冷:“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和那个假传陛下口诏,把我从你们身边调开的人有关。”
“假传陛下口诏?”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
刘修把自己的猜想简单的说了一遍。到了轘辕关之后,有宦官传天子口诏。让他立刻赶回洛阳城,但是入宫之后,天子并没有露出焦急的意思。当时他还以为天子只是习惯性的神经质,现在却觉得其中可能有鬼,再加上柳云霜告诉他的那个消息。他觉得唐英子很可能是被太平道的人劫走了。唐英子失踪的情况很诡异。正符合道门中人的行径。
听了刘修的分析,长公主也觉得有理。他们立即起程赶回洛阳城。刘修入宫,把有人矫诏以及唐英子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天子。天子勃然大怒,让人把那个矫诏的宦者找来,不料那个宦官来了之后,赌咒发誓说只是听错了。并没有任何人指使,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改口。
宦官不松口。刘修却不肯罢休,他来到邙山靖庐。直接找到了卢夫人。说了一下情况之后,他问卢夫人道:“据你所知,太平道有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掳走英子?”
卢夫人心中剧震,不用刘修自己说,她也觉得这事应该是太平道做的。
“**术而已,太平道的八大弟子应该都会。”卢夫人说,“李氏是个妇人,郭嘉是个孩子,迷住他们,让他们起来开个门,关个门什么的,应该是小事一桩。”她抬起头看着刘修:“要我帮忙吗?”
“不用。”刘修摇摇头,“张角现在是朝廷官员,我不需要用对付江湖人士的办法对付他。再说了,你们曾经是同门,为了我的事闹翻不好。”
卢夫人欲言又止。
刘修随即回到洛阳城,命令关羽点齐重甲士,张飞带上二百亲卫骑,三百多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太平道在洛阳的根据地。这地方刘修不陌生,就是原先洛阳第一会任之家,平家的旧宅。平家被灭之后,这里被天子赏给了张角,做了太平道的靖庐。张角出仕之后,这里由马强马元义主持。
一看到三百多全副武装的武士,太平道的人大惊失色,连忙关上大门,进去汇报。刘修一摆手,关羽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一脚踹在大门上,一扇黑色的大门轰然倒塌,将藏在门后的两个太平道士撞得头破血流,连声惨叫。
“让马强出来。”刘修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院子,关羽带着重甲士紧紧跟随,一个个横眉竖目,凶神恶煞一般。
唐周在几个道士的簇拥下赶了出来,一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火了,赶上来大声喝道:“你们是哪个营的,不长眼睛,敢来砸我们太平道的大门?”
话音未落,关羽迈开大步,两步就赶到唐周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几颗牙混着血从唐周的嘴里飞出,原本狂妄的叫嚣顿时成了呜咽。
“让马强出来和我说话。”刘修走到唐周面前。唐周满脸血污,惊恐交加,他瞪着刘修,却不肯低头,刚想说几句狠话,刘修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他的嘴唇,轻轻的摇了摇:“你不要乱说话,惹恼了我,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济南好象和泰山不远哟。”
唐周被刘修杀气腾腾的目光吓住了,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什么事?”马强大步赶了出来,一看到眼前这副情景,他皱了皱眉头,把塵尾往胳膊上一搭,竖掌行礼:“原来是卫将军,不知道是什么人惹了卫将军,要发这么大的火?”
刘修慢慢的走到马强面前,绕着他转了两圈,伸手在他洁白的道袍上抹了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犹如经年的寒冰。“马强。你身为八大弟子之首,想必知道圣姑吧?”
“圣姑?”马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强笑了一声:“她就是从我手里跑提的,我当然知道,只是她不是在将军府中吗?”
“原本是在,不过。她刚刚失踪了。”刘修转到他的面前站定,背着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尖。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马强:“她原本是你们太平道的圣姑,可是现在她已经是我卫将军府的人,你们不能就这么劫回去。”
“劫回去?”马强一惊,“你是说,圣姑……不见了?”
“你少跟我装糊涂。”刘修粗暴的打断了马强的话:“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这枚指环。”刘修抬起手,将那枚指环展示在马强面前:“虽说这枚指环原本就不是你们太平道的,可是我现在愿意把这枚指环给你们,只要你们把英子安然无恙的送回来。”
马强眼神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卫将军,你误会了。我们的确希望圣姑回到道门里来。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劫她,至少……我不知道。”
刘修眉头一蹙:“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马强用力的点点头。生怕刘修不相信似的。“不过,圣姑终究和我太平道有缘。我愿意发动太平道的弟子一起寻找。”
刘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打量着马强。他不相信马强的话,马强看着指环的眼神太热烈,而且他的话里有很大的退步空间,这说明他是在装糊涂,为的无非是要个好价钱。
“我不管你怎么说。”刘修摇摇头,“我只有一句话,十天之内,你把英子完好无损的给我送回来,我把指环给你。否则的话,我下次登门的时候,你们这儿坏的就不仅仅是这扇门了。”
马强看着那扇裂开的大门,苦笑了一声:“卫将军,我们虽说有些过节,可是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如何?大贤良师还是朝廷的官员,我们太平道在洛阳布道,也是得了天子许可的,来我门中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你拆我大门,是不是有些过了?”
刘修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记住,十天之后,我如果看不到英子,拆的就不仅仅是大门。”他在门口站住了,转过身看着马强:“我不仅会拆了你们这幢宅子,还会把你们像当初的平家一样赶尽杀绝。”
说完,他摆摆下巴:“给他们做个样子。”
“喏。”关羽大声应喏,一挥手,重甲士排着整齐的队伍冲了过来,冲着正面的墙壁和身就撞,“轰隆”一声巨响,半面墙倒塌了,尘土飞扬。
马强和一众弟子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刘修带着人扬长而去,一动也不敢动。他丝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如果刺激了刘修,这三百彪形大汉绝不是来做样子的。
“师父,这……这可怎么办?”唐周捂着肿起来的脸,含糊不清的说道。
马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转身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立即安排人在洛阳周围边寻找圣姑,急告大贤良师,刘修愿意用指环交换圣姑。”
“可是……我们没劫圣姑啊。”
“我们没劫,不代表别人没劫。”马强眉毛一耸,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不通知我一声就在洛阳动手,他们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师父,你是说……”唐周忽然明白了,刚要说话,马强瞪了他一眼,唐周会意,连忙闭紧了嘴巴。
青衣山,棠溪亭,张角身披玄甲,扶剑而立。不远处,卜已正带着五十多个将士向一个小山口进发。山口被二十多个人守着,这些人颇有章法,前面的有矛手、刀盾手,后面有弩手掩护,依托有利地形,顽强阻击,经达一个多时辰的激战,已经有十多个道士受了伤,七八具尸体躲在山下。
张角没有动,他耐心的等着卜已安排新一轮的攻击。最开始的时候,他也非常着急,可是现在他不急了,他觉得能有在北疆经过实战的人做为对手,锻炼手下弟子的作战能力,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轻易放过,那才是暴殄天物。
卜已安排了二十个弓弩手在山下掩护。把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从左右两侧的山坡上向上爬。山坡并不是非常陡峭,危险的是那些弩手,不过有了山下的弓弩手掩护之后,山上的人明显感到了压力,他们一面还击。一面还要阻击从两侧爬上来的人,有些手忙脚乱,箭雨稀疏了许多。
伍孚十分着急,他现在只有十来张弓弩,要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一面照顾不到,就有可能被对方钻了空子。他和张角打了半个月的仗了,处境越来越艰难。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汝南一带虽然没什么高山,但是水泽特别多。他带来的骑士很难发挥作用。只能下马步战,虽说这些人下马步战也是好手,毕竟威力大减。而那些本地征召的部曲、附民的战斗力又太差,如果不是有这些骑士支撑着,只怕早就被张角打败了。
伍孚觉得自己低估了张角,袁绍同样也低估了张角。他们原以为张角能统领的郡兵都是汝南人,不会替张角卖命。没曾想张角在汝南也有号召力,他召集了两三百通晓武技的太平道信徒。组成了完全听命于他的部曲。那些人大多是平民出身,对世家豪强一向不满,作战起来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在付出了重大牺牲的同时,他们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熟起来,再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傻乎乎的攻击了。
张角的指挥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正是他的进步,才增强了信徒们的战斗力。而他本人的武技又非常强悍,一旦杀入战场,往往就是伍孚最难受的时候。
卜已爬了上来,他举着一面大盾牌,身子隐在盾牌的后面,眼睛紧紧的盯着山坡上的弓弩手,一旦他们把箭头指向他,他就蹲下来,一旦弓弩手们去对付其他人,他就举着盾牌向前挪。他爬得并不快,但是非常稳健,一步步的向山坡上逼近。
伍孚沉不住气了,在卜已爬到十步远的时候,他下令身边的亲卫出击,一定要把卜已赶下去,如果能斩杀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直在养精蓄锐的二十个亲卫咆哮着冲出了藏身之处,举着战刀,向卜已扑了过去。卜已一动不动的等着,突然一声大吼:“放箭!”
山下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弓弩手冲着正在奔跑的战士射出了箭,那些战士虽然已经提防着侧面的弓箭手,但是奔跑时难免有掩护不周的地方,有两个人被射中要害,痛苦的倒在地上,还有四个人受了轻伤,他们一边跑,一边拔掉身上的箭,原本互相掩护的阵形一时有些乱。
卜已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声怒吼,带着人冲了上来,他们一起身,山下的箭就停住了,免得误伤了自己人。卜已他们也不贪功,几个人拥上前去,先砍倒两个,然后立刻转攻为守,死死的缠住那些将士。
山下的张角看到这一幕,笑了,一挥手:“彭脱,你上,咬住他们。”
身材粗壮的彭脱早就看得热血沸腾,连忙带了三十多个人奔了过去支援卜已。
“何仪,你也带三十个人去,牵制住另一边,这次无论如何要抓住伍孚。”
瘦瘦高高的何仪应了一声,叫上三十个人,向另一侧冲了过去。
伍孚大吃一惊,不敢再战,连忙下令撤退。卜已哪里肯放,一声大喊,原本聚成一团的战士散了开来,死死的缠住对手。伍孚顾不上太多,转头就跑,很快消失在山岰里,七八个未能脱身的战士被冲上来的太平道信徒围住,死了死,降的降。
张角非常满意。就在这时,马强送来了唐英子失踪,刘修要用指环来换唐英子的消息。张角一惊:“圣姑失踪了?”
“是,河南尹和洛阳令都已经发出悬赏,圣姑真的失踪了。”
“谁干的?”
“不知道。”马强派来的亲信见张角一脸的诧异,也不免有些意外。马强一直以为是张角安排的人干的,可是现在看张角的脸色,似乎他也不知道。
张角很快明白了马强的意思,他摇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28章 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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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坐在凉亭下,怀里抱着刘和,看刘协和郭嘉下五子棋,刘协学得比较早,下得也不错——和刘和相比,但是和郭嘉较量就差得太远了,不过十来个子就陷入了绝境,他虽然有些着急,却不肯认输,绞尽脑汁的想着破解的招数。本书最新章节来自书河**
“阿翁,阿协要输了。”刘和抱着刘修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说道。
刘修眨眨眼睛:“你也知道?”
“嗯,那是英子姊姊最常用的招数,阿协应付不了的。”刘和话刚出口,忽然想起唐英子已经失踪好些天了,不由得眼圈一红,哽咽道:“阿翁,我想英子姊姊,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刘修原本就有些郁闷,一听这话,更是有些心烦意乱。英子失踪这么久了,他每天安排人四处寻找,却连一点音讯也没有,唐英子好象凭空消失了一般。何进、周异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传来,这些天搞得洛阳城人人皆知卫将府的一个小姑娘失踪了,可惜这并没有为寻找唐英子带来什么帮助。
“阿和乖,不哭,阿翁一定把英子姊姊找回来。”刘修拍着女儿的背安慰道。正在下棋的郭嘉听了,把棋一推:“我输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刘协眼睛一瞪:“我才不要你让呢,输了便是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英子姊姊的。你得意什么?哼!”说完,板着小脸,收起棋子夹在肋下,昂着头,气哼哼的走了。刘和见了,从刘修的怀里挣脱出来,抹着眼泪追了过去。
郭嘉有些窘迫的站在一旁。
刘修看到郭嘉这局促的样子,想起自己刚入师门时厕身于一堆富二代、官二代师兄弟之中时的情景,有些于心不忍,便打了个岔:“奉孝,这两天有没有收到什么新消息?”
“有!”郭嘉爽利的应了一声,“戏大人从弹汗山传来消息,和连和东部鲜卑的弥加、中部鲜卑的柯最联手,逼反了鹰部落的铁根,慕容风率军支援铁根时,被同族的慕容垂出卖,关到了虎部落的地牢里。现在和连正在利用慕容风作诱饵,各个击破。”
刘修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一定要挑一个对手,他宁愿挑和连而不是慕容风。和连看起来很有计谋,但是他的计谋是阴谋,只会搞内讧,而慕容风虽然在阴谋方面略逊一筹,在用兵方面却是和连赶不上的。由和连来统治鲜卑,鲜卑只会越过越弱。
“北海传来消息,檀石槐死之后,风裂为檀石槐举行祭礼。”郭嘉停了一下,又说道:“风裂大帅身体很不好,风雪夫人问我的时候,我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你处理得很好。”刘修又赞了一句:“夫人有了身孕,这个时候不能受刺激。让戏志才了解一下,风裂究竟是什么病,我们这里安排一些药去。”
“喏。”郭嘉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接着又说道:“贾长史传来消息,说他听到乡党传言,西羌近期可能会有举动,建议将军在西凉安排人手,打探消息。”
刘修叹了一口气,现在张角闹得这么利害,怎么西羌又要出事?他沉吟了片刻,看着郭嘉那张瘦削的小脸:“你怎么想?”
“我?”郭嘉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只是刘修身边的书僮,刘修把这么机密的事让他过目已经是非同小可的信任了,怎么还问他的意见?“将……将军,我……我不懂这些。”
刘修撇了撇嘴,心道这小子看来还没有做鬼才的自觉,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他不要期望过高。不过,历史上他就是戏志才的接班人,让他做这件事应该不会影响他的成长。
“随便说说,说错了也没事。”
郭嘉舔了舔嘴唇,鼓起了勇气:“我觉得贾长史说得对,凉州虽然穷,可是凉州和并州一样出精兵,掌握了凉州,就是掌握了一只精锐力量,失去了凉州,就可能多一个强大的对手。”他想了想,又说道:“羌人虽然归附已久,但是他们的危险比鲜卑人还要大,如果不能控制住凉州,只怕大汉不得安宁。更何况和鲜卑人相比,凉州的西面还有西域,比起北面就是冰雪之地的鲜卑要有利可图。如果将军在经商致富,重开西域之路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刘修连连点头,郭嘉虽然年纪小,可是眼光已经超过了他的同龄人,一方面是他家里条件不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另一方面和他的天赋大概也分不开。“可是要平定西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平定西域就更难了,大汉自顾不暇,哪有那么多钱来打仗?”刘修进一步试探道。
“其实,将军可以仿照并州的做法,移民屯边……”郭嘉说了一半停住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修。刘修转头一看,刘备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过来。
“玄德,有事?”
刘备快步走了过来,还没走到刘修面前,一股酒气就传了过来。刘修扯动嘴角笑了笑:“袁府的酒好喝吧?”
刘备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刘修见他这副模样,似乎有话要话,便冲着郭嘉使了个眼色。郭嘉应了一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出去了,很快送来了一壶茶,又退了出去。本书最新章节来自书河**
“坐!”刘修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示意刘备坐下。袁府突然送来了请柬,马伦请卢植夫妇过去赴宴,刘修和刘备也在邀请之列,刘修没心情,刘备陪着去了。原本刘修也没当回事,可是看刘备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不是吃了一顿饭那么简单。
刘备喝了两口茶,稳定了一下心神:“大兄,袁公路托我向大兄转达谢意。”
刘修挑了挑眉:“他要谢我?”
“是啊,上次如果不是大兄安排人手帮他运粮,他哪能做上后将军。”刘备微微一笑,“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伯父伯母的事情,便想帮忙。”
刘修愣了一下,眼神眯了起来,袁术要帮我找父母?这怎么听着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他沉默了片刻:“他怎么帮?”
“他说,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他结交的游侠、剑客也不少,消息比较灵通。如果大兄能给他画一张伯父伯母的肖像,他的手下就可以按图找人,也许……”
刘修打断了刘备的话,非常不高兴:“他把我父母当通缉犯?还要画个图找人?”
“大兄误会了,他没有这个意思。”刘备连忙解释道:“他是真心想帮大兄找人,以答谢大兄对他的帮助。大兄可不要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好意?”刘修哼了一声,拂袖而起:“他要真想谢我,就不应该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来帮我。难道他想让天下人知道,我刘修无能,父母失踪了都找不到,还要别人来帮?”
刘备见刘修发怒,连忙劝说,再三说明袁术没有恶意,如果大兄实在不能接受,那回绝他就是了,没有必要发生冲突。刘修余怒未消,一甩手走了,把刘备一个人撂在凉亭里。刘备看着刘修远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抬起手,抚了抚眉毛,手指在眉中的那个伤痕处停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
刘修坐在书房里,一阵阵心惊,袁术要帮他找人,这绝不是报答这么简单。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破绽?老爹的身份诡异,虽说蔡邕说他可能是刘向之后,但是在没有得到他的肯定之前,刘修对这种猜测只能抱怀疑的态度。上次在晋阳见过一面之后,他一直没和老爹再碰面,说起来也快有一年了。当初为了安全起见,每次见面都是老爹来找他,却没有告诉他怎么去联络他,现在他就是想通知老爹也没办法。
按他的估计,老爹应该就隐身在洛阳附近,要不然他不会对自己的行动那么清晰,可是洛阳近百万人,他到哪儿去找他?
他当然不会给袁术什么肖像,可是他也知道,拒绝只会增加袁术的怀疑,袁术绝不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放弃,相反,他会更加卖力的去寻找,而且不仅仅是袁术的力量,很可能是整个袁家的力量。如果老爹真在洛阳,迟早会被发现,别的不说,京城有一半的大小官吏和袁家有关系,或者说非常渴望和袁家有点关系。在那些走街窜巷的游侠中,袁家也有着他望尘莫及的影响力。
四世三公,近百年的根基,绝不是他一个几年内暴发户所能比拟的。
刘修直呲牙,在洛阳的根基还是太浅啊,虽说把天子的心给抓住了,可是在底层没有足够的力量,这应付起来还是捉襟见肘。天师道倒是可以利用,只是天师道虽然进入洛阳早,在洛阳的发展却一直不如后来居上的太平道,而他现在偏偏又和太平道不对眼。
不行,得想办法给老爹报个警。
……
卢夫人匆匆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关切的问道:“英子姑娘有消息了吗?”
刘修摇摇头。卢夫人遗憾的拍了拍手:“怎么会这样,真是太平道做的吗?”
“我不知道。”刘修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只知道,就算不是太平道做的,只要他们想找,他们都应该找得出来。期限快到了,他们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没把我放在眼里,二是他们没用心找。”
卢夫人有些诧异,他听出了刘修这看似无奈的话语中暗藏的杀气。她小心的试探道:“那将军准备怎么办?”
刘修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做生意出身的,做生意,要信守承诺。我说十天,那就是十天,如果不履行诺言,以后谁还会把我当回事?今天来见夫人,是看夫人有没有空陪我走一趟。另外我还想问一下夫人,如果我把太平道在洛阳的势力一网打尽,你有没有可能把那些信徒争取过来?”
卢夫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刘修要对太平道下手,而且是准备一网打尽,喜的是如果刘修真能把太平道从洛阳的范围以内清除出去,就算天师道不能一下子占领洛阳,至少也可以获得千载难逢的发展良机。
“应该没什么问题,太平道的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从我们天师道学去的,更何况还有将军的帮忙。”卢夫人喜不自胜,笑语盈盈,“只要将军肯施以援手,就算张角来问罪,我也不用担心他。”
刘修笑了:“应该说只要夫人肯出手,就算张角来,我也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
刘修转身又去了骠骑将军府,请见骠骑将军董重。董重听说刘修来了,非常意外,刘修虽然经常向太后进贡,他们之间的交往却不多,除了有事,刘修是无事不登门。
刘修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我要去找太平道的晦气,我知道太平道的人在宫里有内应,仅凭我一个人,我搞不定他们,可是骠骑将军不一样,你是太后的从子,太后是唯一能在天子面前说一不二的人,有骠骑将军出手,我就不用担心了。
董重非常好笑,你也知道太平道在宫里有内应,张角在天子面前受宠啊,那我凭什么要去帮你得罪张角?
刘修笑笑,骠骑将军想必不知道,太平道在洛阳布道数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天子现在最缺钱,我们如果能把太平道的钱抢过来献给天子,天子还能怪我们吗,他不仅不会怪我们,而且去嘉奖我们,因为张角天天叫着效忠天子,可是在天子最缺钱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天子送钱。我们把他的虚伪面目揭露出来,天子肯定会夸我们的。我之所以不自己去做,是因为我和张角有矛盾,天子会以为我是陷害他,可是骠骑将军和张角没矛盾,你是中立的,天子一定会相信你。
董重一听这句话,眼睛顿时亮了,又互相试探了几句,随即一拍而合。董家的每一个人一听到钱,眼睛就亮,刘修正是摸准了这一点,这才敢上门向董重求援的。
董重调集了所领一千人马,和刘修一起出发,洛阳城外,许禇率领刚刚整编完毕的五百虎士营,关羽带着一百重甲士,张飞、张修带着五百亲卫骑已经准备停当,两千多人合兵一处,直奔平家旧宅,如今太平道的洛阳靖庐。
董重手下的那一千兵也就是个仪式,没上过战场,平时欺负个老百姓还行,真要摆开阵势作战,那根本就是个摆设。和刘修手下的这一千多人走在一起,他们显然非常不安,那些经过血战的战士身上自然而然露出的冷漠表情让他们不寒而栗。
平家原本就是洛阳的一个豪强,养着几百个杀手,积累的财富更是数不胜数,当初刘修整顿北军的起动资金就是从平家抄来的。有了钱就怕贼惦记,就算家里全是高手,那也得防着,所以平家的院墙比别人家的高,比别人家的厚。张角得了这幢宅子之后,又进行了修缮加固,别的不说,看看院子四角的角楼高度就可见一斑。除了没有朝廷控制的强弩之后,这幢院子就是一个军事要塞。
刘修不敢怠慢,他做事从来都是把事情想得困难一些,拉董重来是助阵的,可不能让伤亡过大。到了之后,他下令将平家团团围住,虎士在前负责作战,董重的部属在后壮声势,骑士在外面负责追杀想逃跑的人。命令下达之后,虎士们按照战时的习惯摆开了阵势,刀盾手、矛手、弓弩手布成方阵,许褚亲自提着战刀在前面叫阵。
太平道虽然势力雄厚,但这里毕竟是洛阳,一看到黑压压的官军把院子围住了,他们顿时紧张起来,一面进入自己的岗位防守,一面飞报马强。四个角楼上的弓箭手很快到位,但是他们却不敢贸然发射,只是紧张的等待着命令。
刘修看了一眼角楼上,没看到守城弩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汉代民间不禁武,带刀带剑都没问题,弓弩之类的也常有,但是三石以上的强弓属于管制兵器,十石以上的守城弩更是除了京师之外,其他任何城池不得配置。
没有三石以上的强弩,那些普通的弓弩对于重甲士的伤害等于零。
“云长,破门!”
“喏!”关羽应了一声,拖着斩刀剑开始奔跑,沉重的重甲对他来说似乎轻若羽毛,九尺高的庞大身躯快如闪电,飞奔到大门前,腾身跃起,一脚踹在厚厚的木门上。
“喀嚓”一声,大门再次被他一脚踹开,门后藏着的几个太平道徒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反应快的怪叫一声,壮着胆子冲了上来。关羽冷笑一声,斩马剑斜斜飞起。
一刀三人!
三具半截尸体余势不减,继续向前冲了几步,这才轰然倒地,泉涌的鲜血很快将门前的青石染红,剩下的太平道徒目瞪口呆,再也没有勇气和关羽对阵,转身就跑。
重甲士一涌而入,见人便砍。
马强听说刘修带着大军把庄子围了,吓了一跳,连忙赶了出来,正遇到关羽拎着斩马剑,把一大群道士追得鬼哭狼嚎。
“住手!”马强气得脸色通红:“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胡乱杀人?”
“谁说我们是胡乱杀人?”刘修和董重并肩走了进来,冷笑一声:“我奉陛下诏书,负责京畿的安全,有人举报这里窝囊了不少为非作歹之辈,所以来清剿。”
“刘将军,你不能平白污陷我们。”马强一看到刘修,不敢硬扛,口气先软了三分。
“我污陷你了吗?”刘修横了他一眼,“十天到了,英子在哪里?”
马强脸一苦,有些犹豫不决,迟疑了好一会,他才恳切的说道:“刘将军,我不瞒你说,圣姑失踪的事情,我的确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刘修眉毛一竖,“不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条件?”
马强有苦说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英子的下落,开始答应刘修,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虽然不是他做的,但只要是太平道做的,他就一定能找到英子,他相信张角应该能接受刘修的条件,毕竟他们要的是指环,不是英子。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件事不是太平道做的,以太平道在洛阳的势力,他们也能打听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十天过去了,不仅张角没有给他任何消息,他派出的人手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可是这些显然无法对刘修解释,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有欺骗刘修的意思,此时此刻再说他不知道英子的事情,刘修才不会信他。看看刘修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大概不能善了。
马强迅速的权衡着利弊,思索着应付的办法,这些天他也有一些准备,只是没想到刘修这么蛮横,居然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庄里是有几百道徒,可是这些人恐怕不是刘修的对手,更何况刘修的身边还有卢夫人一干天师道的高手,这让他觉得反抗无异于找死。
可是不反抗,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
马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反抗,他相信就算刘修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张角也能救出他们,张角不仅和刘修一样受到天子的信任,而且在宫里也有很多力量,并不比刘修差,相信刘修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可是如果人死了,那就算张角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让他复活。
马强下令停止反抗,避免无谓的牺牲。不过,就算是束手就缚,马强也不能不说几句场面话,“刘将军,大贤良师和你同朝为臣,太平道在洛阳布道也是经过陛下许可的,信道的人中不凡达官贵人。我现在可以配合你,但是如果你以为我怕你,那就错了,公道自在人心,我希望将军给自己留一点后路,莫要把事做绝了。”
刘修嘴一撇,下令把院子里的太平道人全部押到外面捆起来,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对马强说:“带我去你们的库房看看?”
马强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如今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想要反抗也没了资本,只好带着刘修走进了库房。看着一箱箱的财物,刘修和董重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他们笑得开心,马强却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肉跳:“大人要查封我们的财产?”
“这还用说?”刘修觉得很奇怪:“那你觉得我今天带这么多人来干嘛的?”
马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不是来找圣姑的,是来夺我太平道财物的?”
“不能这么说。”董重沉下了脸,很威严的说道:“我们原本是来要人的,可是现在发现你们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财物,总不能不过问一句吧。”
“什么来历不明?”马强叫了起来,他觉察出了危险,“这些都是我太平道的信众自愿捐纳的财物,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光明正大。”
“是吗?”董重眉头皱得更紧:“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居然这么大方。天子北征,他们都没有捐纳,倒把钱捐纳给你们太平道,难道你们太平道比陛下还要尊贵?”董重转过头,很严肃的对刘修说:“看来我们需要找到捐纳人的名册,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这么不明事理。”
刘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骠骑高明,这些人是非不分,尊卑错乱,的确不能放过,要不然岂不乱了纲纪?应该让陛下看看这些名册,张角现在很有威信嘛。”
马强一听这话,脸色煞白,他这才意识到刘修把董重拉过来的杀机。这话要是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去,天子还能信任张角?太平道就算有再大的势力,天子也会连根拔起。
马强眼珠转了转,突然向后面的一个柜子冲去,不等刘修等人反应过来,他撞开了柜子,跳入一个密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修很“诧异”,“太平道真是诡异啊,这又是什么妖术?”
董重连连点头:“是的,的确诡异,这些妖人,一定要尽快铲除才行。德然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仅是这些财物……”
“唉,其实财物也没多啦,不过……十七八个箱子而已,应该没多少钱。”
董重四顾茫然:“有十七八个箱子吗?我怎么没看到这么多?”
刘修一拍额头,“我眼花了,不过七八个箱子,七八个箱子。”
董重哈哈大笑:“德然啊,你要注意休息,年纪轻轻的就眼花,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骠骑说得有理,这段时间的确有些累。”
“那也是为国操劳,辛苦你了。我会为你请功的。”董重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也知道,你最近太辛苦了。这样吧,仗打完了,你也累了,剩下的这些琐事就由我代劳吧。我会将这次战事的经过向太后和陛下禀报,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真是感激不尽。”刘修感激的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骠骑将军了。对了,听说宫里财政吃紧,连太后和陛下都减了膳食,这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情何以堪啊。骠骑将军,请将些许俗物献与太后,聊表寸心。”
董重一本正经的连连点头。!!!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29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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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瞪着刘修,气得咬牙切齿:“你……你就这么把太平道的人全抓起来了?”
刘修很惭愧:“臣有愧于陛下的信任。臣也不知道太平道居然有这么大的实力,不仅庄里有角楼,有暗道,还有好几百庄丁。要不是骠骑将军帮忙,臣说不定还要吃他们的亏。”
“放屁!”天子哭笑不得:“你带了一百重甲士,还有一千步骑,难道还摆不平几百太平道信徒?非要拉上骠骑将军助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刘修干笑了两声:“陛下圣明,臣那点儿小心思,全被陛下看穿了,真是惭愧啊。”
“我呸!”天子气得仰天长叹,恨铁不成钢的敲敲刘修的脑袋:“你和张角都是朕信任的人,张角现在还在汝南和袁家拼命,你就不能给朕消停点,非得这个时候去捅他刀子?”
“臣无知,臣因为英子失踪气昏了头。”刘修腆着脸,说着好话,随即又一愣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对啊,陛下,臣在颍川的时候可听说了,张角在汝南是折腾得挺凶,可是他可没动袁家一根寒毛。而且,他有好几百部曲,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对他是死心塌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打了几个月,连一个伍孚都没搞定,他这可是养寇自重啊。”
“养寇自重?”天子一愣,细眉一挑:“他有几百部曲吗?”
“那可不是,我听说全是太平道的弟子。厉害着呢。”刘修的声音大了起来:“伍孚说起来也是跟着袁绍在北疆打过仗的,可是被张角打得鼻青眼肿,丢盔弃甲啊。可是说来也怪,伍孚每一次都能逃掉,而张角也是越打越强,死一个补两个。他不像是打仗,更像是练兵。这要是打上一年半载的,他那支部曲可不得了。”
天子将信将疑,目光在刘修脸上扫了又扫,最后落在了刘修献上来的平庄结构图上。那四个高高的角楼让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怵。这角楼的高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住宅的规模,而从平庄抓到的教众的数量让他心生疑虑,一个庄里居然有几百壮丁?
“对了,陛下,庄里虽然只搜到了一千多万。可是臣觉得。肯定还有大量的财物被运走了。”刘修继续给张角上眼药,“臣可听说了,张角在洛阳城有数万信徒,死忠的就有几千人,其中不凡颇有家资的,他们不少人把所有的家当都献给了张角。说什么在教无家。可是臣眼下只搜到了一千多万,这好象也差得太远了吧。”
天子眼神闪烁。没有吭声,关于钱的问题。他相信肯定不止一千多万,刘修肯定黑了一部分,但更多的应该是被太后和骠骑将军黑掉了,少了不能少,也得有三千万,要不然太后不会在他面前三番两次的夸刘修是个忠臣。
张角在洛阳这么久,肯定会有一些实力,但现在这个实力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天子沉吟了片刻,佯作很随意的说道:“杨彪请诏在洛阳抓捕太平道的人,你知道吗?”
刘修连连摇头:“杨彪是袁家的女婿,臣和他们很少来往,前两天司徒夫人请我先生赴宴,我都没去,最后是玄德陪着先生去的。我对袁家人没好感。”
天子没有再问,只是关照刘修不要揪着太平道不放,下次如果再这么自行其事,绝不轻饶。刘修拍着胸脯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这才转身告辞。他走了之后,天子叫来了张让,把这件事告诉他,张让吓了一跳,连声说,如果刘修说的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必须彻查才行。
天子觉得有理,下诏豫州刺史刘虞汇报张角在汝南的情况,同时派人去问张角在平庄他有多少财物损失,将来发还的时候,他好心里有个数。
……
马强从密道逃出了平庄,片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赶到汝南,找到了正在伏牛山和伍孚较量的张角。张角一听就急了,“损失了多少钱?”
“大概三个亿左右。”
张角的眼睛立刻直了,过了好半天才倒吸一口冷气,“三个亿,全没了?”
马强哭都哭不出来:“弟子也没想到他会带那么多人来,连转移都来不及。弟子有罪,请大贤良师责罚。”
“责罚?”张角气极反笑,“刘修这是疯了,要和我作对到底?我还没去惹他,他倒先来惹我了?敢抢我的钱?”
“大贤良师,这事不能说啊。”马强连忙把刘修的险恶用心说了一遍。张角听了,也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刘修抢了他的钱顾然可恨,可是要让天子知道他这么有钱,却在天子最需要钱的时候一毛不拔,那更是一场灾难。看来不管怎么说,这笔钱不管是落到刘修手里还是落到天子手里,暂时都要不回来了,也许落到刘修手里还好一点。
可是这口气实在太难下咽了,被人抢了钱,还得谢谢他不成?
“大贤良师,究竟是谁动的手?”
张角叹了一口气:“元义,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能在刘修的手里把人劫走且不说,还能瞒过我太平道众多弟子的眼睛。”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查过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教区内,没有越界的举动。”
马强躬身应喏,他虽然还是不知道是谁在他的地盘上掳走了唐英子,但是既然张角说没有人越界,那他就相信,对于张角的话,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弟子无能。”
“我在想。会不会是刘修自己干的?”张角沉吟道,“他自己藏起了圣姑,这样不仅我们绝望了,还可以借题生事,讹我们一把?”
马强一愣,“很有可能啊。刘修这人……做得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倒是中了他的计了。”张角苦笑一声,“刘修这一计,够阴险啊。”
马强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荀家的荀彧也到了洛阳。据说是和刘修一起去的。”
“荀爽的那个从子?”
“就是他。”
张角浓眉紧锁,他想不明白荀彧这样的豪强子弟怎么会和刘修走到一起去了,一直以来,刘修身边都只有一些与他同是边地的武人,中原一带的世家子弟都看不上他。怎么他到颍川跑了一趟。荀彧就跟了他。而且是荀家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的一个。
这人是个劲敌啊,张角暗自长叹一声。
“大贤良师,洛阳的事情……怎么办?”
“别急,看看天子会有什么反应。”张角无奈的摇摇头,“你到荆州去一趟,刘表到任之后。曼成那里很吃紧,我这次围攻伍孚。他都没能脱身过来帮忙。”
“喏。”
张角被洛阳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没心情再和伍孚演戏。抓住一次机会,带着卜已、彭脱等几个弟子亲自上阵。他们几个人的武技可不是普通士卒能比的,特别是暴怒之下的张角更是所向披靡,一声暴喝,震得伍孚目眩神迷,彭脱冲上前去,一刀枭首。
伍孚一死,他手下那些人斗志全无,很快就张角制服。张角随即赶回平舆,正在考虑怎么向天子申诉,天子的诏书到了,几乎就在同时,宫里的密信也到了。密信上说,天子对张角隐藏的实力非常震怒,现在已经下诏司隶校尉杨彪、河南尹何进、洛阳令周异三人在京畿范围内大肆搜捕太平道众,请张角无论如何不能泄露那份名单,否则洛阳城里就要血光四起了。
张角深知其中利害,只得强忍下了这口恶气,上书天子说,洛阳靖庐只有那么多钱,绝对没有私藏或转移的情况,刘修是在污蔑他。与此同时,他报上了斩杀伍孚的战功,请求在汝南郡进一步铲除豪强,这一次,他要对袁家及其亲戚动手。袁家不仅是汝南的第一豪强,而且是大汉的第一豪门,和袁家和姻亲关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不仅弘农杨家娶了袁家的女人,而且颍川李家、陈留高家都在其中,一动袁家,这两家肯定会有动作,张角请天子下诏,命令颍川和陈留做好准备,一旦这两家有异动,立刻予以缉捕。
张角的奏疏一到洛阳,天子大喜,一方面消除了对张角的疑虑,另一方面对张角大刀阔斧的行为感到非常满意,下诏同意施行,命豫州刺史刘虞、颍川太守董卓,兖州刺史薛图、陈留太守淳于嘉予以配合。
得到诏书之后,张角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他立刻下令包围了袁家,将袁家在汝阳的大小一百多口全部抓了起来,家产查封,土地重新丈量,并造册送往洛阳。
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整个汝南震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波及到了周边各郡。
袁逢、袁隗等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陈寔、荀爽列席,大家争论得很厉害,哪怕是那些原本和张角有来往的人都坐不住了。因为这不仅是针对袁家,实际上张角是对整个世族宣战了,如果坐视袁家被张角收拾了,那还有谁是他不敢动的,更重要的是,袁家一倒,他的门生故吏也会跟着倒霉,就像当初梁家倒了,朝廷为之一空一样,袁家如果倒了,将有无数的官员跟着后面遭殃。
没有任何犹豫,意见很快就统一了,必须对张角做出最激烈的反击,一方面在朝廷上攻击他,另一方面要让他在汝南站不住脚,要让天子看到,张角在汝南一天,汝南就无法安定。
……
荀彧和荀攸并肩走进了卫将军府,刘修正在冲着杨彪、何进和周异发脾气。
“英子失踪半个多月了,你们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没当回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以不把我当回事,可是你们要清楚。英子现在不仅是太后面前的小红人,她还是司空唐珍的从女。”
杨彪非常不高兴,呛声道:“卫将军言重了。且不说她是司空的从女,也不说她是太后面前的小红人,就凭她是卫将军府上的人,我们就不敢怠慢。卫将军可以去问问。这些天我们花了多少心血,可是打探不出消息,我们也没办法。”
周异也冷笑一声:“谁敢把卫将军不当回事,卫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人,为了一个小姑娘。已经把太平道几百人关进了大狱,我们几个加起来,不过一百多人,哪里是卫将军的对手。”
“嘿,周异。你这是什么态度?”刘修火了。“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和你较量较量了。太平道在洛阳有这么大的窝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洛阳令察觉过没有?我抄了这个窝点,为洛阳解除了一个隐患,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倒不满意了?我倒想问问,你是不是也是太平道的信徒啊?”
周异哑口无言。
刘修转过脸。又对杨彪说道:“杨大人,我不得不说。你和令尊比起来要差得太多。令尊早在三年前就注意到太平道在流民中的影响太大,是个隐患,他上书天子,却未必能引起重视。你呢,这司隶校尉也做了几年了吧,不仅没有看住太平道,你居然还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积累了这么在的力气。你是不是觉得上次洛阳扫黑扫得太狠,没点为非作歹之徒,你就闲得没事做?”
杨彪翻了个白眼,很无语。不管怎么说,让太平道在平家旧宅造出这么大的声势,他们一点动静也没察觉,的确是失职。
刘修火大,准备还想再骂几句,一看到荀家叔侄联袂而来,脸色又有些不安,也没心情再和杨彪他们废话了,手一挥:“再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如果还找不到英子,我就上疏陛下,自己安排人去搜了。我还就不信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杨彪三人很郁闷的走了。
刘修把荀家叔侄引上堂,刚一坐下,荀彧便说道:“卫将军,汝南出事了。”
“张角?”
荀彧点点头,把刚从荀爽那儿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最后说:“张角抓捕袁家,犯了众怒,汝南大乱在即,很可能会危及京畿,还是请卫将军提前做好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刘修一惊:“怎么,汝南的世家豪强敢造反?”
“造反不至于,但把张角赶走是势在必行。”荀攸说道,“袁家不是伍家,袁家牵涉的面太广,一旦袁家倒了,朝廷半数以上的官员都会受到牵连。当此之时,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他看了看荀彧,又接着说:“汝颍向来一体,汝南如果乱了,颍川也会受影响。我们不希望张角把这场祸事引到颍川来。”
刘修明白了,荀家也是豪强,张角敢动袁家,自然也敢动荀家,兔死狐悲,在这个时候,荀家肯定是义无反顾的站在袁家一边。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世家豪强之间互相联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袁家这样的巨无霸,你削削他的枝叶,他也许还能忍一忍,你要刨他的根,他不跟你拼命才怪了。
张角这是发什么疯,居然会出这么一个昏招,难道又是天子的授意?
“那袁家想怎么办?”
“把张角清除出朝廷。”荀彧淡淡的说道:“如果有可能,杀了他。”
“如果有可能?”刘修对荀彧的说法感到好奇,“难道袁家要杀张角还有困难?”
“有困难。”荀彧点点头,“张角不仅有天子的信任,而且有不弱的实力,杀了张角,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动乱。袁家目前只有袁绍掌握着黎阳营,以他那点武力,还不是卫将军的对手。逼反了张角,领兵出征的只会是卫将军,而不会是袁绍。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全取功劳,袁家应该不会走出这一步险招。”
刘修没有吭声,他原本就对此有些猜测,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荀彧的验证而已。天子想的无非是利用他和张角来对付袁家,而他和张角又有互相制衡的作用,不至于一家独大。拜他为卫将军。一方面是从他手里剥夺了并州的直接兵权,另一方面也是利用他来保证京畿的安全,其他各郡再乱,也不会影响到洛阳。袁绍手里有黎阳营,皇甫嵩手里有雍营,一东一西的牵制着他。内部还有北军五校,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无法全盘掌握洛阳的局势。
好复杂的一盘棋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角为人莽撞,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朝廷上立足。”荀彧很干脆的说,“卫将军要想辅佐天子重整朝纲。必须把这样的人赶出朝廷。这次张角在汝南闹出事端,只要卫将军作壁上观,他独力难支,离开朝堂是意料之中的事。”
刘修摇了摇头,他当初之所以把张角推荐给天子。就是想把张角从暗处引到明处来。如果按荀彧他们说的把张角赶出朝堂,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一通?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离开朝堂,隐于民间,造成的危险可能更大?”
“卫将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果他在朝堂之上,天子还会那么倚重卫将军吗?”荀彧反问道。“何况张角这几年的宦途已经证明,他根本不具备治理朝政的能力。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与他联手对抗袁氏。”
刘修明白这个意思,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张角做事太激进,偏偏又能忽悠人,有他在朝堂上,天子大概未必有耐心施行他那一套新政,他更倾向于张角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可是他不清楚,快刀斩乱麻爽快是爽快,但最后很可能把一团好麻砍成了碎麻。黄巾起义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吹响了大汉崩溃的号角,便是快刀斩乱麻的结果。历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换代,代价都是无数百姓的血泪。
杀人,杀得最后没几个人,到时候地广人稀,人与地的矛盾自然解决了,所以乱世之后,往往就是一个所谓的盛世。秦之后有文景之治,隋之后有贞观之治,概莫例外。
只是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未免残酷,难道除了这个办法,就没有温和一些的改革?
“卫将军,你的慈悲之心,我们非常敬佩。可是要解决张角有很多的办法,只要卫将军能够得到了天子的倚重,推行你在并州实行的新政,到了那时候,世家豪强不用在土地上争利,自然可以缓和兼并,普通百姓也就能得到赖以生存的土地,难道不比张角这种方法更好吗?”
荀彧进一步分析道:“张角的根基在流民,只要解决了土地兼并的问题,流民自然各归其土,到了那时候,又有谁愿意跟着张角造反?到了那时候,只要一个亭长,就足以将张角捕获,又哪里像现在这样费力呢。”
刘修仔细权衡了荀彧的建议,觉得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与张角划清界限都是明智之举,张角在朝堂,不仅让天子有了更多的选择,而且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看来当初把张角引进朝堂虽然算不上错得离谱,但事实证明也的确有所周全,没有在之前好好的考察一下张角这个人。
其实说起来,就以他的眼光,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也未必就能看得出张角有这么激进的思想。
“行,就依文若所见。”刘修最终点了点头。
荀彧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刘修现在站在张角那一边,有了刘修的支持,天子胆气更旺,很可能下令派刘修率大军进入汝南平叛,到了那时候,只怕汝南就要血流成河了。
荀彧当然也不清楚,刘修这么做也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反感世家豪强的反扑,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把张角放归民间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天下不乱,他也没什么机会,就算是想做个权臣也做不安稳,更别要完成老爹改朝换代的宏大愿景了。既然天意如此,他也不想去做一个高尚的螳螂。!!!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0章 养虎为患
?
袁隗兄弟没吭声,但是自有其他人开口,以陈寔为首的大小官员纷纷上书,激烈的抨击张角肆意妄为,扰乱地方,同时跟着倒霉的还有豫州刺史刘虞,弹劾他们的奏疏像雪片一样的飞来。这些人都是熟读经籍,能言善辩的饱学之士,写文章骂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一通引经据典、滔滔雄辩,尽显其满腹经纶,在把天子吓得够呛的同时,也让天子长了学问。
与此同时,汝南“盗贼”蜂起,张角的太守府在一天夜里被人围了,三千多精壮猛攻太守府,张角虽然有准备,可是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张角还是没能抵挡住,仗着自己的高超武技和道术,带着几个弟子冲出重围,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豫州刺史刘虞也被轰了出来,三天后,青州刺史张梁遭人袭击,狼狈逃出青州。
短短的三四天时间,豫州的局势就已经失控。
天子紧急召刘修入宫议事。
“怎么会这样?”天子气急败坏,脸色煞白,眼神散乱,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嘴角堆着一堆白沫。
“陛下,请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不等刘修说完,天子就尖声叫了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朕还能稍安勿躁吗?”
“陛下,你是一国之君,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乱了方寸。”刘修见天子这副模样,顾不得失礼,大声说道,“乱的不过是区区汝南一郡,其他各郡还在观望,他们要做的就是赶走张角,而不是造反。”
“不是造反?”天子愣了片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颓然坐下。
“是的,汝南虽然大乱。可是袁家没有任何举动,袁家手握黎阳营。但是他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动静,袁隗闭门谢客,汝南的人也没有打出袁家的旗号,这都已经说明了问题。”
“哦。”天子茫然的应了一声:“那现在该怎么办?”
“臣身为卫将军。京畿的安全自然是臣的职责。臣即刻赶赴旋门关,若袁绍有任何不臣举动,臣将立刻解除他的武力。”
“你不能走,你走了,朕怎么办?”
“陛下。八关都尉皆是陛下安排的人选,与袁家没有什么关系。颍川有董卓在,轘辕关、大谷关无恙,有臣在旋门关,东线可保安全。皇甫嵩在雍营。西线可安,北军五校尽在京师,又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的两千人马。京畿能有什么问题?”
天子转了转眼珠。总算又对准了焦。
“陛下,当今之计,在于稳住朝廷,不要让事态进一步恶化。”刘修松了口气。又接着劝道,“请陛下立刻召三公九卿、诸将军入朝议事。然后命令执金吾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这样袁氏一门就只有袁绍一人在外,想他也不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然后再下诏切责张角,发还汝南诸家的家产,然后派人入豫州,平息事态。”
天子已经六神无主,刘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刘修刚刚出宫,他就按刘修的建议召三公九卿入朝议事,令执金吾宋奇护卫洛阳城,北军中侯卢植赶往北军,指挥北军五校戍卫京师。
在洛阳乱成一团的时候,刘修带着亲卫营赶往旋门关。在旋门关,他看到了刘虞和张角。
刘虞非常沮丧,他已经脱去了官服,穿上了囚犯的赭服,以示待罪。他没和刘修多说什么,了解了京师的情况后,他立刻赶往洛阳,去向天子请罪。
张角却非常镇定,他静静的看着刘修,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圣姑根本就没有失踪?”
刘修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圣姑根本就没有失踪,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个圈套,借着这个理由,你坏了我的洛阳靖庐。”张角不紧不慢的说着,好象就在说别人的事情,既看不出激愤,也看不出懊恼。“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和我一样都是出自寒门,都对这些世家豪强的巧取豪夺不满,都想为天下的百姓造福,可是你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做?”
刘修没心情和他说这些事,他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少跟我东拉西扯的,英子在哪里?”
张角一愣,诧异的看着刘修。刘修的脸色焦急,眼神中只有愤怒,却没有心虚,看起来并不像他猜测的那样。“圣姑真的失踪了?”
“屁话!”刘修大怒,从手里上取下指环拍在张角面前:“我知道你想要这个指环,我也可以给你这个指环,可是你也应该信守承诺,把英子还给我。你***说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在自编自演,故意生事?”
张角目光留恋的在指环上停了片刻,眉头渐渐的耸了起来,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么说,我们都上当了。”
“上什么当?”刘修也觉得有些不对,张角的神情似乎不像在讨价还价,英子如果真在他的手里,他现在只会和他谈条件,让他交出使用指环的方法,而不是说这些。
“我以太平道大贤良师的身份发誓,圣姑的事,我真的不清楚,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不是我太平道中人做的。”张角举起手放在心口,很郑重的说道:“我承认我欺骗了你,我想在十天之内找到圣姑,用她来和你交换这件神物,但天意如此,我发动了附近的所有道众,也没有打听到圣姑的下落。”
刘修很吃惊,英子不是太平道的人掳走的?那她去了哪儿?
“我觉得,我们可能都被人利用了。”张角见刘修如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有人劫走了圣姑,嫁祸于我太平道,诱你与我火并,他们好从中渔利。”
刘修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了袁家的影子:“袁家?”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嫌疑最大。”张角站起身来,走到廊下,背着手,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你平了我的靖庐,又让天子怀疑我的忠诚。逼得我不得不提前攻击袁家以平息天子的疑心。可惜,事出仓促。我准备不足,功败垂成。汝南大乱,前面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袁家卷土重来。天子要向汝颍人交待,谁来承担这个后果?当然是我张角。”
张角长叹了一声,“只可惜,三年的筹划,毁于一旦。”
刘修在考虑着英子的下落。如果张角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确可能是中了袁家的计了,袁家劫走了英子,栽赃太平道,逼得他和张角火并。他们从中渔利。袁家人脉广,门客中的奇人异士也不少,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如果真是他们干的。那以太平道的实力找不到英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这***也太衰了吧,被人当枪使了?刘修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袁隗要人,可是转念一想。手里一点证据也没有,袁家能认吗?
冲动是魔鬼。已经误判了一次,不能再重蹈旧辙。刘修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张角的自我标榜,他没什么兴趣,就算没有英子这件事,他也不会支持张角。他在天子面前说张角有养寇自重的嫌疑,虽说有给张角上眼药的意思,但也不完全是诬蔑。
“你现在去哪里?”
“我要去洛阳。”张角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刘修:“我会面见天子,向他请罪,汝南的事是我做的,我自然要承担后果。”
刘修眉头微锁。
“德然,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张角忽然缓和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刘修略微考虑了一下,示意王稚和许禇退下。张角的武技虽然很精湛,道术据说也已经到了狮子吼的境界,但要想在他有戒备的情况下伤他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修伸手示意:“大贤良师请说。”
张角回到案前,与刘修面对面的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慢慢的饮了一口。“我是你引荐进入朝中为官的,按照规矩,我虽不是你的门生故吏,却于我有知遇之恩。”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刘修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他可不敢指望张角把他当故君。
“我知道你为什么后悔,因为你觉得我太冲动。”张角从容的笑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可是我要说的是,你在并州的新政是施行不下去的,到头来,你和我一样,都会惨败而归,甚至会比我更惨。”
刘修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用工商之利来换取世家豪强手中的土地,用土地来安抚百姓,用工商之利来满足世家豪强的贪婪。”张角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你忘了一点,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这些人会吃下你给的工商之利,可是他们却未必肯舍弃手中的土地。民以食为天,粮食是最根本的保障,如今大汉天灾频频,非旱即涝,欠收是常有的事,粮价一天一个样,这个时候,谁会放弃土地?”
张角冷笑一声,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刘修:“大汉最肥沃的土地都在山东,凉州、并州,不及山东一郡,你在并州能行得通,但到了山东,你会输得一干二净。并州是条小鱼,你还能用诱饵,可是遇到山东的大鱼,你不仅钓不到鱼,还会连饵都丢了。”
刘修眯起了眼睛,沉思不语。
“最后你会发现,你只能采取和我一样的办法,那就是杀。可是,你同样会发现,你已经把鱼养得太大了,他们已经成了猛兽,会连你一起吞噬掉。”张角嘴角歪了歪,用手指点了点刘修,一字一句的说:“到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养虎为患。”
“对付这些贪婪的人,除了杀,没有第二条路。”张角长身而起,微微的弯着腰,俯视着刘修:“杀光这些吸血的蠹虫,天下自然太平。”说完,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刘修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张角从他的眼前消失。张角失败了吗?他不这么觉得。张角做错了吗?似乎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他觉得张角的话不完全是空话,指望当权者的道德,不如指望妓女洁身自好。既得利益者从来不会自愿的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中国历史上的改革大都以失败告终,连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奇才都身败名裂,他又怎么敢保证自己就能成功?
不错。他是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可是王安石、张居正又何尝没有得到天子的信任。他们最后不还是失败了吗?何况论执政能力,论官场上的权谋,他和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人比简直不值一提。
那他有什么资格说能改革成功,把大汉引向富强?
刘修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难道我错了。这世道本来就像张角说的那样,只有杀,杀光那些贪婪的蠹虫,天下才能太平?
“将军?”荀攸走了进来,见刘修坐在那儿发呆。轻声叫了一声。
“啊?”刘修一惊,掩饰的问道:“什么事?”
“将军,张角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起程了?”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黎阳。”荀攸轻声笑道:“当今之计,要先控制住袁绍。不能让他轻举妄动。黎阳营如果有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起一场祸事。”
“哦。”刘修一拍脑门,连连点头。起身就要走。荀攸摇了摇头:“将军何必亲自去。将军应该坐镇旋门,派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刘修有些惭愧的笑了笑,他被张角的话扰得有些心神不宁,乱了方寸。听了荀攸的话。他才冷静下来,略作沉思:“那谁去比较好?”
“就让我阿叔去吧。”荀攸笑道:“袁绍身边的何yóng、郭图都与我阿叔亲近。让他走一趟是最合适不过的。”
刘修犹豫了一下,生怕袁绍疯了,把荀彧给扣下了,或者干脆杀了,那他可就亏大了,到目前为止,荀彧可是第一个主动认可他的豪强子弟。不过荀攸说得也有道理,荀家是颍川豪强,就算袁家要反,也不至于敢把荀彧怎么样。
“那就有劳文若了。”
……
荀彧穿着一身素色丝袍,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跟着李逸风和周鸣,施施然的来到了袁绍面前。袁绍穿着整齐的战甲,头上没有戴冠,只有一顶幅巾,面如冠玉,雍容大度。身后站着颜良、高览,二人一个手里捧着一顶青铜胄,一个手里捧着前将军的印绶,按剑而立,威风凛凛,虎视眈眈。郭图、何yóng、审配、逢纪等人两边坐定,表情严肃,沉默不语。
荀彧大大方方的上了堂,行了礼,然后微微一笑:“将军这是要去练兵,还是要去攻城?”
袁绍有些语塞,攻城?那岂不是说自己要反?可是如果要说是去练兵,那他摆这么大的阵势岂不白费?
“文若,你真是慧眼识英才啊,几个月不见,居然做了卫将军的长史?”郭图语带讥讽的说道:“怪不得上次请你来,你不肯屈就,原来是攀上了卫将军。这也难怪,卫将军当然要比前将军高贵一些。”
“公则兄,高贵不高贵,又岂能以官职高低而论?”荀彧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这么说,颍川四长又将置于何处?”
“原来文若也知道啊。”郭图撇了撇嘴,暗自笑了一声,心道荀彧这可是踏进了他的圈套了。既然高贵与否不能以官职论高低,那刘修这个卫将军就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了,荀彧这个卫将军长史也不比他们威风。
“既然是将军,当然要以征战为先。前将军曾经在卫将军麾下征战,想必对卫将军的用兵才能也是清楚的。”荀彧温和的笑着,“我想,前将军大概不会觉得卫将军徒有虚名吧。”
袁绍的脸腾的红了,郭图等人也哑口无言。要论用兵能力,袁绍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在刘修的面前,他却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资本。
何yóng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堂上的尴尬。“文若,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好战的武夫?人品高下,岂能以能不能杀人为准?”
“伯求先生说得对。”荀彧躬身施了一礼。何yóng是前辈,又提携过他,他不能不表示尊敬。“真正的士人,当文武兼修,正如李校尉一般,出可靖边,入可安民。”
何yóng点头表示赞同,李膺李元礼的确是士人中的骄傲,文武全能。德才兼备。
荀彧转头看着袁绍,面带微笑:“那敢问前将军。你现在是准备去汝南安民,还是准备……”
袁绍顿时僵住了。到汝南安民,那就代表他承认汝南那些赶走张角的人是乱民,不到汝南安民。难道去靖边?这也扯得太远了吧。可是他也不能说,我现在是准备攻打旋门关,清君侧?既然荀彧到了这里,那刘修肯定已经到了旋门关,一想到要和刘修对阵。袁绍心里不免有些惴惴,说实在的,他从心底里对刘修有些畏惧。
堂上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乱说话,荀彧的话把他们都堵死了。让他们怎么说都是错。更重要的是,他们和袁绍想的一样,既然刘修到了旋门关。就凭袁绍手里的黎阳营。恐怕是搞不过刘修的,起兵只能授人口实,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而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人愿意跟着袁绍担这个造反的罪名,摆出这个阵势。不过是想给荀彧一个下马威而已。可惜,荀彧不吃这一套。反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去了。
荀彧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再追究这个话题,向袁绍拱了拱手:“陛下闻说张角在汝南生事,已经下诏张角诣洛阳,不出意外的话,张角将自诣廷尉。三公九卿皆在洛阳议政,诸将军列席。卫将军已经下令八关都尉严守关门,确保京畿安全。皇甫嵩在雍营,可保关中安定,卫将军希望黎明营能保得东线无恙。”
袁绍虽然郁闷,却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此乃绍职内之事,请文若回报卫将军,绍可保冀州无忧。”
“如此甚好。内有司徒,外有将军,袁家这次可是为陛下分忧了。”荀彧拱手告别,向诸人施了一礼,扬长而去。袁绍心里一阵阵的抽搐,荀彧那句话说得他心惊肉跳,不错,袁家除了他之外,洛阳有包括他的生父袁逢在内的几十口袁家人,他要是轻举妄动,那些人可就没生路了。而现在袁家在朝堂上掌握了绝对的优势,击败张角已经势在必得,没有必要再冒险。
既然如此,那还是好好呆着吧。袁绍虽然有些郁闷,却还是下令黎明营闭营自守,不得随意外出,更不准一兵一卒离开驻地,以免引起误会。
荀彧返回旋门关,向刘修汇报了面见袁绍的经过,不过他隐去了袁绍向他示威的事,只是说袁绍接受了他的命令,目前安心的驻守黎明,不会有任何举动。刘修松了一口气,随即把消息传回洛阳。天子得到袁绍很安份的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气。朝堂之上,因为刘虞引咎辞职,张角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自己到廷尉府住进了诏狱,世家的愤怒得到了释放,他们也退了一步,没有再追究下去。
天子下诏赦免汝南生事的百姓,宗正刘焉为豫州刺史,荀爽为汝南太守,即刻乘传车赴任,平定汝南的事件。由颍川人出任汝南太守,表示着天子已经向汝颍人低了头,承认了自己的失策。汝颍人自然是欢喜不禁,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听着这圣明的呼声,天子却一点儿喜庆的意思也没有,相反,他觉得非常沮丧。张角的施政方针本来是最符合他的思路的,可是现在却一败涂地,袁家不仅没有受到损伤,反而更强大了。如何才能扭转这个局面?天子又想起了刘修在并州的新政,既然张角的办法行不通,那刘修的能不能行?至少到目前为止,并州的形势还算是稳定,没有闹出豫州这么大的动静来。
天子写好了手诏,却迟迟没有发出,他总觉得有些不甘心。真的要像刘修说的那样,花上二三十年的时候才能扭转局面吗?
“张让,张角该死吗?”天子问张让。
张让迟疑了一下:“张角罪该万死,可是张角……不能死。”!!!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1章 暂时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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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快步登上城楼,来到刘修的身后,躬身行礼:“大兄。”
“来得好快。”刘修咧嘴笑了一声:“洛阳的情况怎么样?”
“基本已经平息了,除了执金吾所部之外,其他各营人马都已经回了驻地。”
“张角在哪儿?”
“诏狱。”
“天子准备如何处置他?”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很多人替他求情,应该不会死。”
“很多人?都是些什么人?”
“有宫里的宦官,也有外朝的大臣。”
“还有外朝的大臣?”刘修诧异的转过身:“都有谁?”
刘备看看刘修身边的荀彧,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刘修明白了,应该是荀爽。他听唐瑁说过,荀爽和张角有来往,曾经在一起讨论过易学。不过在这个时候荀爽能为张角开脱,应该不仅仅是他们有这样的交情的缘故,很可能代表了汝颍一系的态度。
“袁家有什么反应?”
“没有,袁隗、袁逢都没说话。”
刘修咧了咧嘴,他们不说话,不是不敢说话,而是没有必要说话,因为他们想说的都会有人去替他们说。换句话说,如果袁家不想放过张角,只怕荀爽也不敢为张角说话。
“对了,袁术在哪里?我想和他见一面。”
“袁术?”刘备有些意外,上次袁术要帮刘修找人,结果刘修发了火,现在刘修怎么突然想找袁术了?他不知道刘修和张角见过面之后,知道唐英子现在不在太平道手中,很可能在袁家手中,所以这才想找袁术探探口风。“他在洛阳,这两天正在为西羌的事折腾呢。”
“西羌?”刘修忽然想起贾诩送过来的那个情况:“西羌怎么了?”
“北地降羌反了,有人建议派袁术去凉州平叛,可是天子似乎不太愿意。”
“袁术想去凉州平叛,挣战功?”刘修笑了起来。这次冲突中。袁绍手握黎阳营,虽然没有任何举动。但是却给了天子极大的压力,在袁家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袁术真的坐不住了。
刘备点点头,“不过天子想派他去巴郡。因为板楯蛮也反了,他想把袁术派到巴郡去。袁术不想去,他想去北地。”他看了刘修一眼,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刘修没有吭声。却迅速在脑海里分析了一下袁术这样选择的目的。板楯蛮是巴郡的土著蛮族,生性剽悍,从先秦的秦昭王时代起就以善战著称,汉高祖出汉中,板楯蛮就是主力。后来汉高祖为了酬功,复其七姓租赋。他们眼里没什么王法,也不存在什么忠孝仁义。一有什么不满的就起兵反叛。一直以来,官府不怎么敢惹他们,他们也一直相安无事。桓帝时,因为朝政昏乱。板楯蛮造反,乱了好几年。直到赵温做了巴郡太守,才安抚住他们,没想到现在又反了。
要在巴蜀的大山里和这样的蛮族作战,的确不如到北地去平叛,毕竟那些羌人被段颎杀过一趟之后,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虽然反了,估计也是被那些官吏逼得活下去,只要去一个稍宽手段灵活点的,很快就能平定事态。这功劳可容易得多。
而刘备欲言又止的神态更让刘修明白,袁术有意换取他的支持,毕竟北地和并州隔得很近,如果能有并州人马的支持,袁术这个功劳就跟捡的一样。
刘修有了主意:“你回去对袁术说,我可以支持他,如果他能帮我找到英子的话。”
“英子?”刘备很诧异:“他不在太平道手中?”
“张角说不在。”刘修很头疼,抬起手挠了挠眉梢,“我怀疑可能是袁家的人劫了英子。”
刘备没有再吭声,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刘修对一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小姑娘这么关心,但他知道刘修为了找唐英子花了多少功夫,如果真是袁家人劫了唐英子的话,那刘修和袁家的仇就结深了。当然了,如果袁术肯交出唐英子,刘修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
刘备走了,来去匆匆。
刘修伏在城墙上,看着刘备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笑了一声:“文若,世家的力量果然是无所不在,而且非常强大。”
荀彧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将军,世家并不代表着罪恶,就和金钱一样,有人因钱而生,有人因钱而死。光武皇帝借助世家的力量中兴大汉,如今世家又成了大汉的痼疾,世事无常,又有谁能说得清?将军在并州屯田,不也是倚靠并州世家的借贷才能进行吗?”
刘修转过头,荀彧的通借题发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想把世家清除掉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也就是张角失败的原因,他要想扭转这个局面,也只能是利用世家,分化世家,不可能与所有的世家作对。
“张角不能死。”荀彧放缓了语气,“一来张角有众多的信徒,他不死,至少暂时不会乱。他如果死了,谁来统领那么多的流民?这些人分布在各州郡,一旦生事,后果不堪设想。”他叹了口气,“这件事,只能缓缓图之,急了,反而不美。”
刘修笑笑,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依文若之见,我什么时候能回洛阳?”
“将军不必着急,我想应该不会太久。”荀彧拍拍城墙,捻了捻手上的土:“西羌叛乱,板楯蛮又反,大汉正是多事之秋,将军国之重臣,焉能久在旋门。不过……”荀彧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掌,抬起头,眼中露出些许忧虑:“朝堂之上尔虞我诈,锦绣下总藏着数不尽的污浊,说起来比战场上更为凶险。将军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也要提防朝堂上的危机,朝堂上的危机,可比战阵之上的流矢还要不可捉摸。”
刘修眉毛一挑,哈哈大笑。他伸手搂住荀彧的肩膀,拍了拍:“有你们叔侄这样的智能之士,我还怕谁?”
荀彧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将军这么器重彧等,彧当然感激不尽。不过忠言逆耳。只怕彧等未必总能和将军的想法一致。再者,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希望大人还是多引一些名士入府,不要只听我们两个人的。”
刘修眼珠一转:“那还要文若多多引荐才是。”
荀彧转了个身,顺势从刘修的手臂里脱了出来。躬身一拜:“敢不从命。”
……
半个月后,刘修奉诏回到洛阳,再次见到天子,他吓了一跳,不到一个月时间。天子瘦了一大圈,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瘦得皮包骨头,颧骨耸起,眼窝深陷,脸色也非常黯淡。
“陛下。你怎么……瘦成这样子?”
天子怔怔的看着刘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他伸手。将刘修拉起来。他的手又凉又湿,像蛇的皮,让刘修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些天太累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就会好了。”天子拍拍刘修的手,对刘修的关心有些激动:“这一次亏得有你坐镇旋门关。要不然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是陛下调度得当,臣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刘修躬身再拜:“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朕知道你的忠心。”天子叹息了一声,“你虽然年轻,有些鲁莽,但是你的忠心,朕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谢陛下。”刘修惭愧的说道:“这次……臣可能是错怪张角了。”
“你知道就好。”天子扫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朕给你的诏书里,提到了北地羌乱和巴郡板楯蛮的事,依你看,当如何处置?”
“臣听凭陛下调遣。”
天子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朕准备派曹操去巴郡,袁术去北地,你去长安,为朕坐镇关中,居中调度,如何?”
“唯!”刘修二话不说便接受了任命。天子嘴上说问他的意见,实际上早就计划好了,问他只是句客气话。他真要有什么意见,万一和天子不一致的话,反而难堪。
“关西的事,朕就委托给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臣敢不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天子笑了:“好在长安也不远,以后朕自有手诏给你,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你这些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然后便起身吧。对了,你那个胡妾有身孕了?”
刘修点点头,风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走的时候风雪正吐得厉害,现在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这样的话,旅途劳顿,你就不要带她去了,让长公主陪你去吧。有她在长安,调度起来也方便些。另外,你把朕的皇儿也带过去,也不小了,该启蒙了。把长安城好好收拾收拾,朕有空的时候也好去散散心。”
刘修一一应了,君臣二人谈了好久,刘修这才告别出宫。天子将他送到殿门口,看着他出了宫,这才返回去。
刘修坐在车里,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化作冷漠。天子让他坐镇关中,说起来是居中调度巴郡和北地的战事,可是北地是袁术,巴郡是曹操,都不是他的亲信,说得难听些,他谁也管不着,更像是把他从洛阳赶了出去,闲置在长安。说是让长公主去陪他,未尝不是因为长公主出自皇室,对他的牵制作用更大。
天子在想什么?难道他觉察到了什么,对他起了疑心?想到这里,刘修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老爹出了问题吧。这段时间老爹一直没有来见他,究竟是否安全,他也不清楚。如果是老爹露出了破绽,那天子这么处理他就一点也不例外了。毕竟刘向的后人兼有叛逆和血脉两重关系,天子和他保持距离,既利用,又限制,都可以说得过去。
回到府中,刚刚进门,刘修便看到了袁术的笑脸,这才明白府门口停的那辆马车是谁的。他随即换上一副笑容:“袁公路,你怎么杀到我家里来了?”
“哈哈哈,卫将军,放眼整个大汉,还有人敢到你府上闹事的?”袁术挤眉弄眼的说道:“我是来答谢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答谢?把英子带来了?”刘修看看他身后,“人在哪儿呢?”
“卫将军。你真的误会我了。”袁术拍着胸脯说,“我袁术拍着胸脯发誓,如果是我劫了英子姑娘,让我出门就被人砍了。”
刘修很惊讶。袁术虽然顽劣,可是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重誓言的,他敢发这么狠的咒,那英子应该真不在他手上。他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这件事无关?”
“对,我肯定和这件事无关,至于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的,我在家里排不上号。”袁术耸了耸肩。很沮丧的说道:“我派人打听过了,没有英子姑娘的消息。依我看,她应该不在洛阳。否则的话。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不在洛阳?”刘修真是没招了,太平道找不到,袁术也找不到,那还有谁能有办法?或许真的如袁术所说。英子不在洛阳?
这件事还真是邪了门了,究竟是哪方尊神跟他过不去?
“我能信你吗?”
“当然能信了。非常能信。”袁术连声说道:“我现在有求于你,我敢在你面前玩鬼吗?如果真是我抓的,现在也没用了,我何不用来她来还你的人情,留在手中还要供她吃喝。”
刘修点点头,这倒也是。袁术要去北地平羌乱,他确实不敢得罪他。
“那你说,你现在拿什么来还我的人情?”
“里面说,里面说。”袁术故作神秘的挤挤眼睛,刘修很无语,只好引着他上了堂,分宾主坐定,让人上了酒,袁术美美的喝了一大杯,这才说道:“将军如果肯支持我的话,扶风马家就可以支持将军。”
刘修眼神一紧,扶风马家也是百年世家,从马援开始,马家就是扶风响当当的世族,如今虽然不如当初那么兴盛,可是依然不可小觑。能得到马家的支持,他在扶风的处境将会得到很大的改善。反之,如果马家要和他作对,他要想顺利的完成任务就不容易了。
“这是你叔母的决定?”刘修知道袁术把马伦哄得非常开心,半开玩笑的问道。
“不。”袁术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是我叔父的决定。”
刘修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慢慢的吐出那口气。袁术笑容可掬的看着刘修,对刘修的诧异非常享受,好像早就猜到刘修会非常震惊一样。
“司徒?”刘修想笑没笑出来,“他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关爱了,我可有些承受不起啊。”
袁术微微一笑:“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以前是有些过节,可是你教我妹妹绘事,又在落日原帮我救出本初,这次对付张角之乱,我们又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为什么不能再合作一次?”
刘修暗自笑笑,心道那些可都不是我想和袁家合作的意思。不过这话在心里藏着就行,用不着一定说出来。他想了想,“这样……好吗?”
袁术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到处宣扬的。说起来我袁家现在也是众矢之的,这次张角败了,焉知下次不会出来一个李角、王角?我们不奢望和你做朋友,但至少不想和你做敌人,将军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刘修举杯示意,袁术也举起了杯,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送走了袁术,刘修回到了书房,一个人静静的想了想。这件事如果和荀彧他们商量,他们肯定是举双手赞成,作为汝颍世家的一份子,荀家从根本上就不想和袁家对立,哪怕他们并不赞成袁家,从荀爽的举动就可见一斑。
刘修本人不反对这个交易,他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这是交易而不是投靠袁家,他不用因此对袁家有什么责任。但是他担心天子的想法,天子如果知道他和袁家有这样的交易,他会怎么想?
一想到天子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不对劲。天子反复申明对他的信任,可是他分明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疏离,他总觉得,如果真的信任,那就不需要总挂在嘴上。
可是,如果说天子不信任他了。又怎么可能把他放在长安统兵?关中山河四塞,易守难攻。这么浅显的道理天子不会不清楚。如果天子不信任他,别的地方都可以去,比如交州、凉州什么的,滚得远远的。但绝对不是关中。
刘修思索再三,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
晚饭后,照例是一家人闲聊的时间。风雪也许是身子壮实,也许是王楚她们照顾得好,已经没有了前段时间的反应。胃口大开,吃起饭来吓煞人。晚饭过后没一会儿,又抓着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这些苹果都是并州运来的,在洛阳销得非常好。刘协和刘和也非常想吃,可是刘修怕他们胖得太过。不肯让他们多吃,这会儿他们正眼馋的看着风雪大嚼。
“你怎么了?”长公主发现刘修看着风雪发呆,以为他又在想晚上的事。“风雪有了身子。可禁不得你胡来。”
刘修非常尴尬:“说什么呢,我在想正事。”
“你想的都是正事儿。”王楚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在旋门关呆了那么多天,没打点野食?”
“你这什么话。你问问风雪,我在北疆两年多。打野食没有?”
“北疆嘛,打没打野食不知道,反正你这房中秘术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刘修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看我这黑锅我是背定了的,既然你们都不肯信我,偏要赖我偷了的,那我索性就找了个机会偷了,免得这黑锅背得冤枉。”
“这可不正遂了你的意么。”王楚咯咯笑道:“其实啊,年纪虽然大了些,可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长公主咄了她一口:“越说越没规矩了,你们躲在自己房里开玩笑也就罢了,怎么当着孩子的面也口无遮拦?”
王楚脸一红,没敢再说什么。长公主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年长一些,在这家里的威信是不言而喻,纵使是刘修也不轻易驳她面子,更何况王楚是个妾。
“那个……我今天去见了陛下,陛下要我去长安。”刘修把天子的安排大略的说了一遍:“陛下让我把你带走,家里的事就由阿楚担着些,风雪身子不便,我看就不要乱动了,好好在洛阳呆着……”
刘修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唐英子,不免有些黯然,这苦命的娃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以前她天天在眼前晃悠还有些嫌她烦,现在看不到她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又想英子了?”王楚见刘修神色不对,关切的问了一句,转到刘修背后,替他捏起了头。她知道刘修自从受伤之后,一旦心情激动就容易头疼。
刘修强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虽然很为唐英子担心,可是他也知道长公主和郭嘉的母亲李氏一直为此内疚,认为是她们的责任,实际上就算当时他在场也未必能发觉唐英子失踪。
“对了,让李氏也跟着去长安吧,郭嘉还小,需要她的照顾。”
长公主静静的听着,等刘修说完了,她才轻声提醒道:“夫君,你出发之前,是不是到皇后那里去一趟?阿协跟着去长安,可又有几个月见不着面。”
刘修一拍额头,终于想起皇后来了。一回到洛阳皇后就让他带着刘协进宫,让她们母子见见,结果他一忙就把事情全忘了。
“明天就去。”
王楚忽然叫道:“对了,皇后也是扶风人呢,不知道宋家在扶风的势力如何。”
刘修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长公主和王楚见他脸色不对,吃了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刘修摇摇头,他不是头疼,是头大。要是真如他所想,这次麻烦可真的大了。!!!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2章 汉阳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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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曾经是大汉帝国的中心,最盛时期人口超过百万,可以当之无愧的说是当时世界上最雄伟的城市,不过随着王莽篡汉,大搞改革,想要按照圣人经籍重现理想之国,引起天下大乱后,长安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光武帝刘秀中兴,当时长安城还在赤眉军手中,而且已经残破不堪,他只好移驾洛阳,长安成了旧都。如今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加起来不过十万户,五十多万人,还抵不上一个河东郡。最惨的是右扶风,因为羌人的不断深入袭扰,如今的右扶风人烟称少,去年上计的结果是不到两万户,十万人。
孕育了大秦帝国,曾经被称为沃野千里的关中如今只剩下辉煌的记忆。
刘修到长安来过一趟,可是这次旧地重游,他的感慨更多。特别是听了张角那句话之后,他对自己的思路产生了怀疑,如今看着颓败的长安城,想到那位大无畏的理想主义者王莽同志,他似乎听到了王莽无奈的叹息。
京兆尹刘陶、右将军皇甫嵩赶到城外迎接。
刘陶是颍川颍阴人,和荀彧是同乡,为人不拘小节,敢于抗言直谏,当年跋扈将军梁冀当政的时候,他就上书指责,丝毫不假以颜色。他不仅有胆气,而且有手段,做顺阳长时,他招募县中的轻侠少年办案,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整治了一批豪强,可谓是政绩赫然。后来因病免官,顺阳百姓想念他,还专门编了一首歌传唱:“邑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可见他的官声之好。
刘陶对张角很反感。杨赐做司徒的时候,刘陶曾经做过司徒掾,他就和杨赐一起图谋抓捕张角,可惜天子看中了张角,杨赐后来被免,他们的计划也就流产了。张角入朝为官。一步步的高升的同时,刘陶却被贬在长安闲置。
刘陶看到刘修的第一句话就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意思是说张角是你引荐到朝廷的,你看看现在折腾成什么样子了,险些闹出大事来。
刘修笑笑没吭声。刘陶的官虽然没他大,但资历比他老,身份也比他尊贵,他可是济北王刘勃之后,正儿八经的宗室。又是成名已久的名士。教训他两句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如果因此和刘陶翻脸,那名声可就坏了,不如一笑置之,反能得到有肚量的印象。
见场面有些尴尬,荀彧上前和刘陶见礼。看到乡党后进荀彧,刘陶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连带着对刘修的态度都有所改变,大概是觉得荀彧既然能入刘修的幕府。至少说明这个人还不是不可救药的意思。
荀彧和刘陶说话的时候,刘修和皇甫嵩交换意见。天子把刘修派到长安。长安的的虎牙营和雍县的扶风营都要纳入他的管辖,而皇甫嵩本人则要赶往洛阳,接替刘修在洛阳的防务,名义上,皇甫嵩还是在刘修的统领之下,但实际上洛阳的防务已经全权由皇甫嵩负责。
“皇甫兄,此去洛阳,别的没什么要和你说的,只是八关守卫,你要多加些小心,特别是旋门、氾水两关,这可是洛阳的东大门,不容有失。”
皇甫嵩明显有些诧异,似乎不太明白刘修在说什么。“卫将军,山东……有事?”
“我担心有事。”刘修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提醒他道:“这次汝南出事,焉知下次不会有别的地方出事?还是小心些为妙。”
皇甫嵩很不解,可是见刘修话说半句,也不好再问。他转身叫过两个人:“容我向大人介绍这二位。这位是扶风都尉徐荣徐子烈,这位是虎牙都尉华雄华子威。”
徐荣大概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长得很敦实,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和善,也很普通,唯一突出的是一双手,又大又厚。华雄却长得非常威风,身高九尺左右,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部短须,目光湛然有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刘修对徐荣没印象,但是对华雄却非常好奇,这可是关二爷成名的垫脚石啊。温酒斩华雄,就算没看过三国演义的人也会听过这个名字。
原来这家伙这么威武啊,难道能在虎牢关前打败那么多关东名将。
刘修打量华雄的同时,华雄也在打量他,眼珠子骨辘辘的直转,似乎在看刘修是不是假的。站在刘修身后的关羽不爽了,哼了一声,抬手一抚胡须,凤眼一眯,瞪了华雄一眼。华雄虽然没看关羽,但是他感觉到了关羽的敌意,抬头看了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汉子一眼,顿时兴趣大增。“扶风华雄见过卫将军,久闻卫将军落日原一战,手刃鲜卑大王檀石槐,令人景仰。今日一见,卫将军果然英雄。”
刘修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华都尉说笑了,斩杀檀石槐,是诸将的功劳,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要真的说起来,皇甫将军才是真正的功臣,如果不是他击退了鲜卑人,我最后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说不定,哪里还有今天。”
皇甫嵩连忙谦虚:“如果不是卫将军吸引住了檀石槐,我们也很难把粮草安全的送到征北将军手中。这场战事,卫将军的首功是名至实归。”
跟着刘修一起来的袁术忍不住了,凑上来和皇甫嵩说话,先夸刘修,再夸皇甫嵩,当然了,夸皇甫嵩的目的无非是想表明一下他袁公路也是有份的。
说到战事,这些武人一个个兴趣大增,很快就熟悉起来,刘陶见了,只能撇撇嘴表示不屑。
关羽很郁闷,他不惜和何苗打了一架,带着重甲士急急忙忙的赶去支援刘修,没曾想赶到那里的时候,刘修已经击杀了檀石槐,而自己也身受重伤。他当时就跺脚长叹,后悔自己来迟一步。要不然的话,哪里需要刘修动手,一百重甲士就足以把檀石槐砍成肉酱。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遗憾,现在听到刘修他们又在谈这一战,心里更是憋屈,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显然特别的寂寞。重甲士是刘修手下最精锐的步卒,出道以来,战无不胜,可是偏偏漏过了这最重要的一战,让许禇和张飞等人出了风头。他只能叹息天意弄人。
华雄注意到了关羽的不合群,他走了过来,拱拱手:“华雄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某便是卫将军麾下重甲士督,河东关羽关云长。”关羽一抚胡须,傲然而立。
“重甲士?”华雄眼前一亮。连声赞道:“原来是关大人啊。久仰久仰。早就听皇甫将军说重甲士善战无敌,关督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落日原斩杀檀石槐之战,关督一定也参与了吧?”
关羽叹了口气:“不瞒都尉,关某当时正协同皇甫将军作战。未能与会。若关某在,区区檀石槐又何足道哉。”
他这话一出口。稳重如许禇都有些不高兴了,这什么话。难道我们都是废物,只有你关羽能打?张飞一向对关羽很敬重,可是这时候也听不下去,特别是看到许禇沉下了脸的时候,他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关羽。关羽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我这么说,岂不是连大人都一起贬低了?一时有些尴尬。
华雄见他们面色古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看得出来关羽刚才那话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对关羽的兴趣也淡了几分,再也没有刚才的热情。
关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不高兴。
皇甫嵩笑着对刘修说道:“徐都尉也是幽州人,他在扶风多年,对羌人的事情比较清楚。大人如果想平定羌乱,要多倚重他才是。”
刘修虽然对徐荣不熟悉,但是能得到皇甫嵩的夸奖,可见这人还是有本事的,连忙上前攀谈。“子烈,还请不吝指教。”
徐荣连忙还礼,口称不敢,向刘修推荐华雄说,他是凉州金城人,对羌人的情况更熟悉,大人应该多向他请教才是。
刘修扫了一眼皇甫嵩,皇甫嵩意味深长的笑了。刘修明白了,徐荣有能力,但他是外地人,根基比较浅,华雄能力也许略差一些,但他是本地人,根基深,两人是伯仲之间,各有千秋。
“二位都是干才。”刘修哈哈大笑,对皇甫嵩的提醒非常满意。
寒喧之后,他们一起进了京兆尹府,刘陶很简单,连接风宴都没准备,只打算安排他们吃一顿便饭。刘修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寒酸,好在长公主跟着来,带了不少上好的酒食,便拿了出来,借刘陶的地盘招待大家。
刘陶果然是名士,东道主做得不地道,反要刘修来请他喝酒,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吃得很开心,喝得也很爽快,和荀彧、荀攸两人谈笑风生,大快朵颐。
刘修也不介意这些礼节,和皇甫嵩他们说说笑笑,自然的就提到了关中的防务问题。皇甫嵩放下了酒杯,长叹了一声:“说起来也是惭愧,人们都说凉州出名将,可是名将们却保不住自己的家乡,这几十年羌乱不止,凉州残破,如今十不余一,致使羌人马蹄深入关中,扰动诸帝陵寢,实在是让人惭愧。”
刘修知道一些凉州的情况,但毕竟不如这些一直在关中的人熟悉,便静静的听他们说。徐荣和华雄相继发表了意见,总结起来无非是朝廷财赋不足,奸宦当政,许多官员不顾凉州百姓生死,横征暴敛,敲骨吸髓,不光是逼得羌人活不下去,就连汉人百姓也没了活路,只能铤而走险。其实细说起来,羌人归附得最早,他们很多人是能够认同大汉的,他们也希望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不逼到那个份上,谁愿意起来造反?凉州贫瘠,羌人更穷,他们很多人连兵器都没有,只能拿着木棒当武器,用锅盖做盾牌,这不是造反,这是绝地求生。
刘修心情沉重。他当然知道老百姓不逼到那个绝路上是不会起来造反的,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他未必能抽得出手来解决凉州的问题。扶风、冯翊和京兆三郡只有不到五十万人。可是凉州更惨,现在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就是想照搬并州的办法都行不通。
要想尽快的稳住关中的形势,那就只能大开杀戒,把那些造反的人都杀了,暂时消除关中的危机。可是就凭他手里这点人马。就是想杀也是力有不逮。
关中也好,凉州也好,就是一个烂摊子,比并州还要烂的烂摊子。这里也许没有鲜卑那样强大的敌人,可是他们各自为政。谁也不管谁,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远不像鲜卑那样,只要斩杀了檀石槐,扶持一个和连上台。就能让他们自己搞自己。抽不出手来为祸汉境。
刘修又隐隐的有些头疼。
宴后,皇甫嵩告辞而去,奔赴洛阳就任。刘修把荀彧、荀攸叫到了房里,煮上了茶,慢慢的品着。“文若,公达。你们看这里该怎么处理?”
荀彧笑笑:“要安关中,必先定凉州。凉州人口稀少,羌乱频起。可是凉州却一直还在大汉的治下,为什么?是因为凉州的豪强还心向大汉,不肯自辱家门。”
刘修无声的笑了笑,荀彧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拔高世家豪强的作用。不过这话说得也的确有道理,普通百姓才不在乎是不是大汉人呢,谁给他们活路,他们就跟谁,现在朝廷的官员不让他们活,他们就和羌人一起造反,可是世家豪强就不一样了,他们就算暗里和这些羌人有来往,也不会摆在明处,毕竟他们家大业大,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那你的意思是?”
“派人到凉州联系那些豪强,让他们筑塞自保,配合官军作战,至少可以把羌人挡在陇西。”荀彧接着说道:“羌人不能入关中,则关中可以安定。关中有大量的良田,屯田的条件比并州还要好,所差的只是人口,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流民迁徙过来。”
“现在的问题是,迁徙流民的钱粮从哪儿来,安置他们的费用,又由谁来出。”
刘修明白了,凉州和关中是不同的处理方式,稳住凉州,发展关中,双管齐下。相同的一点就是都要利用当地的豪强,要想利用豪强,当然要给好处,不仅不能遏制他们,还要给他们更多的好处。
刘修略作沉吟,点头答应。虽然这有些近乎饮鸩止渴,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毕竟这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关中和凉州的办法。
“谁去凉州?”刘修问道:“那个华雄行不行?”
“他不行。”荀彧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是个武人,虽是金城人,但在金城没有什么实力,最好的办法是让韩遂去。”
“韩遂?”刘修皱起了眉头,韩遂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他在并州,要把他从并州抽调出来,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对并州不利。吕布那人除了打仗,其他是指望不上,要想控制住并州,只有赵云一个人的力量严重不足。“他不行,再想别人。”
荀彧也有些为难,急切之间,要想找到能在凉州吃得开的人还真没有。
“实在不行的话,我亲自去一趟。”刘修挠挠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段公的弟子,段公在凉州也算有些威名。”
荀彧咂了咂嘴,没有说什么,虽然他不赞成刘修这个主意,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刘修立刻安排人去请马家和宋家的人。有了袁隗的示意,还有袁术本人在此,马家的人没有推辞,答应出面帮刘修周旋。宋家当然更不例外,宋家能有今天的荣耀,刘修的功劳不可抹杀,只是宋家混到今天已经比较惨了,只来了两兄弟,一个叫宋果,一个叫宋枭,都只是做个小吏,在地方上也谈不上什么威信,起的作用非常有限。
好在京兆尹刘陶虽然有些名士脾气,人却着实不错,特别是看在荀彧这个小乡党的面子上,愿意帮刘修去请治下的家族,左冯翊盖勋也非常配合,接到刘修的书信之后,立刻表示支持,他还特地派人赶来和刘修商量。
在关中的事情顺利进行之时。刘修找到了华雄,把想请他去凉州的事情透露了一下。华雄听了,连连摇头,理由和荀彧说的一样,华家在凉州小门小户,他本人不过是个千石的都尉。在那些豪强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刘修很丧气,看来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大人,我倒有个人选。”华雄的眼神有些躲闪,刘修一愣,随即笑道:“谁?”
“汉阳阎忠。”华雄略微有些紧张的说道:“阎家是汉阳四姓之一。阎君足智多谋,在凉州也颇有名声,如果他愿意代将军去一趟凉州,自然水到渠成。”
刘修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是谁了。贾诩曾经对他说过。他之所以能被推举为孝廉,就是因为阎忠在当时的武威太守面前说了几句话。汉阳有四个大姓,姜阎任赵,阎忠就是四姓之一阎家的人。“阎君何在?”
“说来也巧,阎君正在雄家小住。”华雄笑了,“将军可愿一见?”
“呵呵呵……”刘修也笑了。“正所谓久旱逢甘霖,焉有不见之礼。请子威……”刘修想了想。随即又换了主意:“不,如此贤才。岂能召之即来,我当亲自前去请见。”
华雄大喜,“将军求贤若渴,令人钦佩。”
阎忠四十多数,长相儒雅,只是眼神犀利,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刘修亲自赶来求见,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样子,反倒有些不耐烦。听了刘修的来意之后,他捻着胡须,眉头一皱:“我听文和提起过将军在并州的新政,好象与将军现在的打算略有不同啊。”
刘修苦笑一声:“先生真是慧眼如炬。关中与并州的情况不同,只好区别对待了。”
阎忠冲着华雄挥了挥手,华雄会意,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阎忠打量着刘修:“以忠看来,这似乎不仅仅是关中与并州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么简单。将军心神不宁,莫非在担心什么?”
刘修有些牙疼,这个阎忠说话和他的眼神一样犀利而不留情面,直指要害,实在不好敷衍。在来的路上,他就仔细回想了贾诩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些话,知道眼前这位不是那种说空话、套话就能糊弄得住的,和贾诩一样,他要是看得起你,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要是看不起你,你就是把他当爹,他也懒得理你。
更重要的是,这位阎先生同样对大汉的前景抱极其悲观的态度,他觉得大汉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活路了,只有破而后立,改朝换代。换句话说,这家伙就是个坚定的造反派。这样的人正是他想要的,可问题是他不能对阎忠说,我就是想造反,你来帮我吧。那也太没水准了。
刘修思索了片刻,斟字酌句的说道:“先生想必知道前不久汝南发生的事?”
阎忠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着刘修。
“张角到现在还关在诏狱里,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可能死不了。以修愚见,他这官是当不成了,可是他这个人有野心,大概不会安于做一个庶民,所以……”
“所以将军觉得,张角一定会起事?”
刘修点点头。
“据忠所知,张角大多在东南传道,关中没有太平道的影子,将军大可在关中缓步施行你的新政,又何必急在一时?”
刘修暗自叫苦,这家伙是非逼得我说那句话吗?
“阎君有所不知,洛阳虽有八关,可是毕竟不如关中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可是关中现在户口稀少,要仰仗关东才能自足,若关东糜烂,关中纵有四塞之地,没有粮食又如何能自保?夫子有言,足信足兵足食,此三者缺一不可。”
阎忠笑了:“这么说,将军需要的不仅仅是屯田,还要练兵?”
“正是。羌人四起,凉州荒残,西域已近乎飞地,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又如何能收复河山?关东事起,又如何能保境安民?”
阎忠点点头,没有再逼问下去。“将军的一片美意,忠知矣。忠不才,愿为将军前驱,联络凉州诸雄。只是忠如今也是区区庶民,恐怕人微言轻,顶不得大用呢。”
刘修犹豫了一下:“长史一职,已有颍川荀文若,司马主兵,先生想来是不屑的,这从事中郎不过是六百石的官职,只怕是委屈了先生。”
阎忠大笑:“人生得一知已,便足慰平生。我阎忠又岂是在乎几石禄米之人。将军,我便毛遂自荐,做这从事中郎,如何?”
“求之不得。”!!!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3章 骆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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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进了腊月,刘修和关中豪强们开始了拉锯战似的谈判,他自己是不能出面的,就和那些大族的家主不会亲自出面一样,他要隐在幕后进行操控,出面谈判的是荀彧。荀彧是世家子弟,又相貌堂堂,人品一流,和这些世家天生的就有亲近感,让他去谈判比刘修亲自出面更合适。
刘修不放心,毕竟荀彧虽然聪明,可是太年轻了,没有什么为政的经验,为了给他一个强有力的支援,他把王允请了来,由他和荀彧搭档。王允为政多年,又主持了并州新政的试点,对其中的利弊比刘修还要清楚。上一次因为包庇而被刘修通报全州之后,丢了脸面,一直有些失落,这次被刘修专程请到关中并付以重任,他顿时战斗力全满。
刘修相信,当世两个王佐之才联手,关中豪强再狡猾,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他要做的就是加紧时间整顿关中的防务,同时做好荀彧和王允的坚强后盾,说一千道一万,手里有兵,说话才硬气。
有了皇甫嵩的推荐,刘修对徐荣、华雄两个人非常信任,在视察了两个大营之后,刘修对徐荣说,以你的才能,做一个扶风都尉看护陵寢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去萧关,西北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之后,不等徐荣说话,他又说道,我虽然是卫将军,可是我没权升你的官,我现在也没钱,增秩的事暂时也谈不起来,只好委屈你了。
徐荣大喜,扶风都尉虽然官秩很高,比二千石。但是手下只有千余兵,而且负责看护扶风境内的帝陵,其实没什么意思,那些帝陵早被赤眉军挖得差不多了,能有什么好看的。刘修虽然不给他升官加薪,但是让他去负责萧关的防务。这就是直接面对羌人,有更多的立功机会,将来加官进爵还不是小意思。他温和的一笑,拱手施了一礼:“得明将军器重,荣感激不尽。些许俸禄,又何足挂齿。请明将军放心,有荣性命在,必不让羌人入萧关一步。”
刘修很满意,转过头又对华雄说。“你也别在长安呆着了。以虎牙都尉的身份去散关,西南的防务由你负责。”
华雄开心的连连点头,谢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走之前,能不能冒昧向明将军提个请求?”
“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刘修很爽快的说道。
“请明将军允许,我想和明将军手下的许禇和关羽交交手。”
“这个?”刘修一愣。他以为华雄是想要什么好处呢,没想到却是这个要求。他看看华雄。见他两眼放光,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知道这家伙是技痒了。他微微一笑:“子威,我想跟你说啊,这为将的重在谋略,勇武当然也需要,但绝不是最重要的。一个逢战必冲锋在前的将领,充其量只是一个斗将,而不是一个大将。”
华雄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刘修叹了一口气,这厮就是个好斗分子,看来指望他和徐荣一样是不太可能。也罢,就让他吃点苦头吧,什么人不好挑,非要挑关羽和许禇。
“点到为止,不要伤了性命。”刘修关照道。华雄连连点头,兴冲冲的去了。刘修连忙叫过郝昭,让他去关照关羽不要下死手。关羽最近心情不太好,可千万不要把气撒到华雄身上去,再来个温酒斩华雄,那笑话就闹大了。至于许禇,他倒不担心,演义里许禇是个莽夫,可实际上许禇这个人非常稳重,是个很靠谱的保镖。
不出所料,许禇和华雄客客气气的交了手,激战十几个回合,许禇赢了他半招。关羽虽然得到了刘修的示意,不敢伤了华雄性命,却也没留多少情,也许是因为对华雄的不信任感到恼火,也许是因为要给西凉诸将一个下马威,关羽一出手就是狂风骤雨般的猛攻,一口气劈出七刀,华雄虽然有备在先,但是面对关羽迅猛的攻击,他还是没能撑过,被关羽逼得连退十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不过,华雄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反而开心得像领了赏似的,他不仅当面认输,还美滋滋的跑到刘修面前说,将军手下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啊。我服了,能在将军手下为将,是我的福气。
刘修笑了,心道你没和关羽为敌,被关羽一刀砍了,的确是福气。他安慰了华雄两句,把传给关羽的龙形传了华雄,对华雄说,这就是关羽所练的武技,你好好练习,再和他对阵的时候,不能保证你赢,但是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华雄大喜,感激涕零的走了。
把徐荣和华雄派了出去之后,刘修接管了扶风营和虎牙营,这两个营的将士这些人经常作战,战斗力倒是不差,刘修没花多少精力就整顿完毕,他从亲卫中选出识文断字,忠诚可靠的人分插到各营去任职,然后以年关将近的名义加以赏赐,让每个人都能过个好年。两营的将士拿到了钱,心里自然高兴,本来就很淡薄的抵触很快烟消云散。
在整顿防务的同时,刘修上疏天子,请求天子迁徙流民入关中。关中因为人口不足,大量的良田抛置,反而要从关东运粮救济,不如在关中屯田,这样既解决了关中的粮食问题,也解决了关中兵力不足的难题。至于迁徙流民所需的钱粮,可以用关中未来几年的赋锐为抵押向沿途的世家们借贷,反正他在并州就是这么干的,现在不过是重操故技而已。
在要求迁徙流民的同时,刘修请求天子让毕岚到关中来主持工坊。在并州屯田的时候,毕岚的渴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关中水系纵横,正可以加以利用。机械的投入虽然大一些,但创造的效益也是很明显的。并州的经验证明,机械的大规模应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人力不足的弱点。
毕岚很快来到了关中,他不仅带来了大批的图纸,还带来了整套的印书坊。面对刘修的疑问,他苦笑一声,我竞争不过袁家。我在洛阳没生意做了,只好来投靠将军。
刘修明白了,袁家也有印书坊,想出书的人也好,想买书的人也好。都愿意到袁家的印书坊去,没几个愿意和毕岚这么一个宦官做生意,一来二去的,毕岚的印书坊就门可罗雀,连工人都养不下去了。天子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当然不能养着这么一帮闲人。刘修如果不要他们,天子就准备解散印书坊了。
印书坊不仅是毕岚一个人的心血,这里面还有很多宦官的股份,如果印书坊关门大吉,毕岚可就是血本无归,赔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刘修等于白捡了一个印书坊,要知道毕岚的这个印书坊可是第一个印书坊。不仅字模全,而且熟练工人也多。各个工序都已经理顺了,只要安装调试完毕,就可以立刻开工印刷。
“你来得太好了。”刘修亲热的对毕岚说,“你到城里挑一个最好的地皮,先把印书读组建起来,我颍川学院正在筹建,还准备在关中建一个书院,到时候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你。”
毕岚眉开眼笑,“就知道将军有办法。”
“这算什么,你等着看我把生意做到西域去,做到天竺去。”刘修哈哈一笑,“不过,你现在先得替我抓紧时间培训一些工匠出来,我急着要用大量的渴乌,明年一开春,我就要屯田了。毕大人,这个担子可不轻啊,明年能不能丰收,可就看你的了。”
“将军放心,我一定不负大人重望。”毕岚开心的拍着胸脯,无须的白脸皮泛起了红光。
“那好,等关中书院建起来,你就是里面机械方面的教授。”
听了这等方面,毕岚眼睛真的放光了。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压低了声音对刘修说道:“将军,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
刘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毕岚的小道消息当然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陛下让你到关中来,是不满你抄了张角的靖庐。”毕岚低声说道:“他让你坐镇关中,就是因为羌乱难平,他要给你出个难题,然后好治你的罪。你想想看,为了这羌乱,多少名将曾经栽在这事上?更何况陛下现在还没钱给你。”
刘修眨了眨眼睛,连声致谢。
“不过,陛下还是信任你的,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罢了。要是换了别人,只怕你现在也坐在廷尉诏狱里了。”毕岚生怕刘修紧张,又安慰他道:“陛下最后一直在研究,手段厉害着呢。这赏罚的手段,他拿捏得清楚。”
刘修点点头,再次表示感谢,最后他问了一句:“张角还在诏狱吗?”
毕岚摇了摇头,再次看看四周,这才凑到刘修耳边轻声说道:“宫里宫外给他求情的人多了去了,免为庶民,赶出洛阳了。”
“仅此而已?”
“将军还想怎么的?”毕岚笑道,“你小心一点,张角可说了,这次吃了你的苦头,以后一定报答你。”
“他老母的,怎么怪到我头上了,整治他的是袁家好不好,他不敢惹袁家,却来找我,当我是软杮子,好捏一些?”刘修恼火的骂了一句,没有再问。
几天之后,卢夫人带着张鲁、张卫两兄弟经过长安返回汉中,刘修设宴邀请她,再次问到了张角的情况。一听到张角这个名字,卢夫人便有些不自在,她犹豫了一下:“离开洛阳之前,他来找过我。”
刘修停下了酒杯,静听下文。
“我们师兄妹几个中,最有志向的便是他和先夫,不过先夫的志向是将师尊创立的天师道发扬光大,证寻天道,而他的志向却是建立一个符合老君所说的人间乐土。”
刘修暗自笑了一声,心道张角果然是有反骨的,天生就是一个理想主义造反派。也难怪太平道后来居上,仅仅十来年的时间就超过了天师道,占据了大汉大半壁江山。后来更是掀起了震动天下的黄巾起义。
“进入朝堂,他本来以为能一展平生抱负,没想到辛苦了三年,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卢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没说以后要干什么,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修苦笑了一声,他折腾了几年,最后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从各种迹像来看,张角发动黄巾起义是势在必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抓紧一切时间在关中准备。
“他说到了你。”卢夫人抬起头看着刘修,“他说你虽然不信道,可是其实你和他一样,都是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只是你采取的办法和他不同。他说你太想当然。到最后一定会被那些世家豪强出卖,充其量不过是又一个光武皇帝。”
“他这是想诬陷我吗?”刘修吃了一惊,这和直接说他要造反有什么区别?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就算说了也没人信,更何况他也只是对我一个人说的。”卢夫人见刘修一脸紧张。不禁笑了一声,随即又严肃起来。“你要小心些,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这个我倒是有心理准备。反正我们的仇是结定了。”刘修也叹了口气,“夫人,张角经营了十多年,实力之强悍非我能想像,希望夫人能和以前一样帮我。”
卢夫人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天师道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我这次赶回汉中,就是想发动汉中的教众向关中输入粮食,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刘修知道汉中盆地有粮,只是从汉中向关中输粮只能通过几个栈道,运费成本很高,偶尔一次救救急还行,长期如此可就不值得了。
“多谢夫人了。”刘修笑道,“不过,关中有大量的良田,只是因为羌乱,户口流失,我现在要整顿凉州军务,关中的情况会好起来,我希望能在关中屯田。现在最缺的就是人,你看能不能发动一些天师道教民来屯田?”
“这样啊?”卢夫人有些犹豫,“不瞒你说,天师道在关中没有道众。”
刘修很诧异,洛阳没有大规模传道也就罢了,毕竟离蜀太远,关中可不远啊,怎么也没有安排人?
“你有所不知,除了洛阳治以外,天师所立二十三治全在益州境内。”卢夫人解释道,天师道成立这么多年,扩展的势力范围并不大,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益州境内,特别是成都附近发展,洛阳治也就是个摆设,一直在太平道大举进入洛阳传道,刘修在洛阳发起论道大会,天师道才想到应该在洛阳发展。
除此之外,天师道没有在关中发展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是骆曜的地盘。骆曜也是出自天师道,但是他现在和天师道来往很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天师道贸然在关中布道,应该先和骆曜通个气才行,否则很容易引起纠纷。
刘修想起了骆曜这个人,在王稚向他展示隐身术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说他的缅匿法非常精湛,在百姓之中颇有威信。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他一下?”刘修既然想在关中发展,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一个人游离于他的控制之外。要么听我的,要么就灭了你。
“这个没问题,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骆师兄现在过得怎么样。本来是打算经过南山的时候去拜访他的,既然你也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卢夫人想了想,又提醒道:“骆师兄道术精妙,眼界也高,人便有些傲气,你还是做些准备为好。”
骆曜的靖庐在终南山北麓,即当初老子传尹喜的地方,又称楼观,除了老子说经台,尹喜观星楼之外,附近还有秦始皇清台,汉武帝望仙宫等遗址,藏于茂密的森林之中,倚山面水,环境幽静,正是修道的好去处。
骆曜身高八尺,白面长须,不戴冠,只是在发髻上插了一根木簪子,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夹袍,看起来非常有风度,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符合刘修印象中的道士形象。只是看不出年龄,卢夫人说他应该是五十多岁,可是刘修一点也看不出来。骆曜脸色红润,看不到一根皱纹。须发皆漆黑如墨染,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
“小师妹,你的境界又进步了。”骆曜一看到卢夫人,便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你也瘦了,心情也不太好。怎么,遇到难题了?要不要师兄帮忙?”
“这不是来找师兄帮忙了吗?”卢夫人也笑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一般的纯真。
“跟他有关?”骆曜看了一眼跟在卢夫人身后的刘修,却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大好的资质,却是浪费了。小师妹。你自己的道术进展很好,可是这传道的水平可不成啊。”
卢夫人笑了,转身介绍道:“师兄误会了,他可不是我天师道的弟子,他是天子派到关中来的卫将军刘君德然。”
“杀檀石槐的那个?”骆曜咧嘴一笑。点头道:“嗯。有点匹夫之勇的架势。墨子五行术练得不错,只可惜只有一只脚踏到了龙形的门槛,离登堂入室还早着呢。”
卢夫人见他语气随便,不免有些担心,可是刘修并不以为忤,反倒笑了笑:“这么说来。骆道长的龙形一定是已入化境了?”
“已入化境还不敢说,不过比你要高很多。”骆曜又看了一眼刘修身后的许禇。赞了一声:“虎形练得不错,气沉入骨。虎虎生威。”又看了一眼关羽,却摇了摇头:“徒有龙形皮相,未得精髓,三息之内快捷无双,过了三息,龙便成了死蛇。”
关羽满脸通红,又惊又怒,怒的是骆曜太嚣张,惊是的骆曜仅仅看了他一眼,就摸清了他的底细。他的武技正如骆曜所说,迅猛有余,后劲不足,与高手对阵,一旦三招之内不能拿下,他就有些被动。当然了,到目前为止,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很难找到能撑过他三招的。
“道长慧眼如炬,佩服佩服。”刘修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不过道长修炼多年,好象也止步于狮子吼吧,至于龙形,你也不过是比我早突破了几年而已。想来道长的缅匿法冠绝天下,靠的还是龙形。”
骆曜有些惊讶的看了刘修一眼:“你的道术一般,眼力倒是不错。”
“过奖。”刘修谦虚的点点头,“不知道道长的龙形能不能快得过箭阵?”
骆曜的脸沉了下来,眼神一紧,若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刘修的脸上。刘修手一动,短刀入手,眼皮一翻,迎着骆曜看了回去。
“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不是在威胁道长,我只是在提醒道长。”刘修指了指卢夫人和王稚,又指了指许禇、关羽和张飞,“就是我们这些人,在落日原击杀了已经达到虎啸的檀石槐。我只是感慨,檀石槐也算是天纵之才,修炼了三十年,也不过如此,可见道术虽然玄妙,却还没有玄到天下无敌的地步。道长以缅匿法救人,只怕成果也有限,偶尔行侠仗义,救一两个人还行,真要天下大乱,你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骆曜瞪了刘修半晌,忽然笑了:“天下乱不乱,那些百姓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刘修一怔,没想到骆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答。
“当初伏羲、女娲不过是一男一女,便繁衍出芸芸众生,搞得天下人满为患,一个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谋的不过是口腹之欲,争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哪一个还记得人所以为人,是因为有道心?”骆曜扑嗤一声冷笑:“狐蛇尚且有向道之心,千年修炼,只为化为人形,而人却只顾着追求一些身外之物,忘了最应该追寻的大道,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卢夫人:“你们也是,全是忘了师尊当年的教诲,沉迷于这世俗的荣华,如今居然还把这等俗人带到我楼观来,污我耳目。若不是看在当年同门的份上,今天就取了你们的性命。反正你们忘了修道的本份,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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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4章 羌乱(第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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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曜的突然变脸让刘修始料不及,刚刚还一口一个小师妹的叫得亲热,差点让刘修把他当成了令狐大师兄,转眼间居然就要取小师妹的性命,一下子又变成了林平之,这变脸也忒快了些。
难道四川绝技变脸就从这儿传出来的?
刘修看过一本很不错的仙侠小说,里面就提到道士为了修证大道而灭情,所谓灭情,就是让自己没有七情六欲,据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了自己最亲的那个人。
这骆曜近庶乎是,难怪这厮道行最高。
不过,这更坚决了刘修要灭掉他的打算,这种六亲不认的家伙留在这世上绝对是个祸害,万一他哪天为了修证大道,跑过去杀了小师妹怎么办,且不说和他卢夫人之间那点说不清的感觉,就说他要借助天师道和张角抗衡这一点,他也不能让卢夫人有什么损伤。
刘修悄悄的一挥手,许禇和关羽会意,立刻四下散开,将骆曜围了起来。
骆曜发觉了他们的动静,转过头,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刘修的脸上:“想杀我?”
“是的。”刘修老老实实的承认:“你太危险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好灭了你。”
“你好象忘了一件事。”骆曜笑了起来,笑得非常轻松:“这里没有一个人的武技在我之上。”
“是的。”刘修镇静的点点头:“可是比你厉害十倍的檀石槐一样被我杀了。”
“年纪不大,可是很狂妄。”骆曜脸一沉,原本静止的身形忽然就动了起来,快得像一阵风,直扑刘修。原本他和刘修相距五六步,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刘修面前。纵使刘修早有准备,还是慢了半步。手中的短刀还没来得及抬起。骆曜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师兄!”卢夫人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晃身扑了过来,与此同时。王稚长剑出鞘“锃”的一声。剑尖直指骆曜的后背。
骆曜已经扑到刘修身前,却像一只狸猫般灵活的凌空一个倒翻,转身迎上了卢夫人和王稚。双手一分。一掌击在王稚的剑尖上,一掌拍向卢夫人。“啪”的一声清响,他再次凌空转身,身形如同鬼魅般一转,又冲到了许禇的面前,左手一晃。右手闪电般按在许禇拔刀的右手上。还没等许禇反应过来,他矮身让过张飞刺过来的一矛。和身撞进了关羽的怀中。
关羽突然露出茫然的神情,紧接着被骆曜撞中,急奔的身躯一滞,向后退了一步,再看向骆曜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惊骇。
骆曜在眨眼之间,接连袭击了刘修等人,快得让人咋舌。刘修看了也是惊叹不已,暗呼这才是真正的龙形,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快捷。他与人对阵过多次,想来想去,也只有檀石槐曾经有过这样的速度。
“如何?”骆曜从容的站定,自恋的看着自己的手,淡然的问了一句:“还想杀我吗?”
“当然。”刘修笑笑。
骆曜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刘修。刘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他希望看到的惊慌或者恐惧,相反倒有一丝不屑。骆曜一时有些不太明白,他想了想,提醒道:“你刚刚摸到了龙形的门径,可是我在三年前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刘修点点头:“你是比我快,可是未必我就治不住你。”他摆了摆手“来吧。”
骆曜再次看了他两眼,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而是真要和他决斗,不禁沉下了脸,二话不说,再次扑了过来,左手径直的奔向了刘修的颈部。
快,快得让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刘修还没有任何动作,他的手已经卡住了刘修的脖子。
“师兄!”卢夫人和王稚大叫。
“将军!”许禇、关羽等人惊呼。
骆曜的脸上露出了鄙视的笑容,可是笑容刚刚绽放,他忽然大惊,挥起右手向刘修的脸砸了过去。刘修冷笑一声,左手抬起,正好迎住了骆曜的右拳,五指一收,紧紧的扣住了骆曜的右拳,与此同时,右拳从肋下击了出去。
骆曜抽身想退,却根本退不了,他的左手被刘修的下巴卡住,右手被刘修牢牢的抓住,想跑都跑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刘修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了出来。
“轰”的一声,正中他的胸口。
“啊——”骆曜一声惨叫,叫声刚刚出口,刘修又踢出一脚,正中他的小腹。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又把惨叫声咽了回去。
刘修左手如铁钩一般扣住骆曜的右手,右手劈头盖脸的冲着骆曜猛砸,骆曜虽然身形快捷无双,可是现在被刘修拖住,再好的身法也发挥不了作用。而他的左手虽然被放开了,却挡不住刘修接二连三的猛砸,只是几下的功夫,他就无力的垂下了左臂,像只死狗一样被刘修海扁。
刘修打得性起,抡起骆曜的身体,扔过来,甩过去,像是抡一只麻袋,用力地在地上摔打着。刚才还飘逸薄酒的骆曜没两下就软得像条死蛇,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目瞪口呆,还是王稚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抱住刘修:“将军,将军,别摔了,再摔就出人命了。”
“我就是想要他的命。”刘修被他抱住双臂,再也没法摔打了,却不肯放开骆曜,双手死死的扣住骆曜的手腕不放。
“别……别打了。”骆曜的仙风道骨已经荡然无存,身上的白色夹袍已经沾满了灰尘和血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破了,鼻血长流,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举起左手无力的摇着:“别打了……别打了……”
“将军,不能再打了。”卢夫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求情。
“给我绑了。”刘修喝了一声,两个虎士应声走了过来。掏出绳子。把骆曜捆成一只粽子。他们生怕骆曜逃跑,用的是牛皮绳,系的是军中捆要犯的死扣,除了骆曜真能像龙一样变大变小。否则他是跑不掉了。
“龙形?”刘修这才松开骆曜的手,拍拍手掌。不屑的唾了一口,顺嘴来了一句狂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卢夫人和王稚看着像摊泥的骆曜。真的傻了。为什么骆曜会这么轻易的就败在刘修的手里,而且败得这么狼狈。他们想问骆曜,可是骆曜现在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能不能活都是个疑问,估计也没有精神回答他们的疑问。想问刘修吧,刘修也未必肯告诉他们。
其实很简单。骆曜第一次出手之前,刘修发现他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身子还没动,手便伸了出来,目标正是他刚才看过的部位,他便猜到骆曜虽然道术高明,可是与人动手争斗的经验非常差,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弱智的举动。骆曜第二次出手之前,又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于是他便在骆曜的手卡住他脖子的时候,缩起了脖子,扣住了骆曜的手,不让骆曜脱身,然后又扣住了他的右手,再也不放。
骆曜的强项是身形快,快得让你抓不住,要想和他对攻,可能连屁都吃不着。可是一旦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身形就无法施展,剩下的就看谁的拳头硬了。
以檀石槐的功力都照样被一矛洞穿,刘修不相信骆曜这么一个对敌经验烂到渣的人能和许禇一样抗击打。就算是也没关系,他的短刀就在腰里,随时可以抽出来把他砍成排骨。
不出他的所料,骆曜快捷的身形被控制之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过一拳一脚就被他解除了战斗力,接下来不过是他发泄的表演时间。
骆曜被制住了,楼观里的道士们全傻了眼,一个个不知所措。卢夫人和王稚上前安抚住他们,对他们说,这位刘将军不是坏人,他来是请你们师父帮忙的,他们只是切磋道术,并不是想杀你们师父。那些道士看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骆曜,非常怀疑卢夫人的说法,可是再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卒,他们又把疑问憋了回去。
他们可没有骆曜那么牛逼的身法。
卢夫人安抚道士的时候,刘修坐了下来歇口气,刚才为了对付骆曜,他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要是不能在第一时间缠住骆曜,被这家伙跑了,那篓子就捅大了。
“将军,你……你是怎么搞定他的?”稳重如许禇,这时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很简单。”刘修笑笑“通常来说,速度快的人,力量就有限,而力量大的人,速度一般不会太快。”他顿了顿,又说道:“檀石槐三十年的功力,也不过是比我们强一些,杀了几十个人之后,他的体能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和我们相去无已。骆曜不过是个道士,平时很少和人动手,他能倚仗的就是快捷的身法,想必不会和檀石槐一样注重耐力。他快是快,但是只要不被他击中要害,其实也死不了人。拼着挨他两记,便足以弥补速度上的差异。”
许禇恍然大悟,关羽等人也连连点头。关羽又问道:“将军,那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凭空不见了?”
“其实不是不见了,是他进入了你眼睛的盲区。”刘修简单的把盲区的概念解释了一下,关羽等人大感好奇,一个个的试了起来,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叹。
“将军,怎么处置我骆师兄?”卢夫人和王稚走了过来,悄声问道。
“你们说怎么办?”刘修皱皱眉,刚才没一下子把骆曜打死,现在再下手,好象不太好。
卢夫人和王稚互相看了一眼,拉着刘修走到一边,指了指刘修手上的指环:“将军,为什么不用这个?”
刘修看着指环,明白了,卢夫人这是要他利用指环的神奇功能,在精神上折服骆曜。他虽然一直不肯相信什么神使之类,可是卢夫人他们信,而且是从骨子里信。事实上,除了刘修之外,所有人不觉得这个指环是个神器。张角为了取回这个指环。不惜要冒险一搏。
“能行?”
“一定能行。”卢夫人很有把握的说道。
“那好。”刘修应了,跟着卢夫人进了一个房间。把骆曜拖了进来。其他人都关在门外。王稚在骆曜的身上推拿了几下,骆曜慢慢的苏醒了,痛苦的呻吟着,睁着肿起来的眼睛。怨毒的看着刘修三人。
“师兄,这次真是你错了。”卢夫人蹲下身子。解开骆曜身上的绳子。骆曜不解的看着她,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揉着肿痛的手腕。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师兄,将军不是常人,他是黄神使者,是天帝在世间的行走。”
“黄神使者?”骆曜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惊诧。
“正是,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听命于他。”卢夫人将骆曜扶起来。冲着王稚使了个眼色。王稚走到油灯前,竖起手掌一挥。吹灭了油灯。屋里暗了下来,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刘修强忍着笑意,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腰背,一脸正色的看着骆曜,拇指在指环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房里忽然大放光华,刘修的身后出现了一团明亮的火,火苗晃动着,没有声音,没有热量,却照得骆曜脸上清清楚楚。
虚空之中,想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无知骆曜,黄神使者现身,汝还不跪下!”
骆曜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看着火光映衬下有如天神一般庄严的刘修,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急声道:“骆曜拜见使者,愿闻使者法旨。”
被“神器”镇住的骆曜立刻表露出了资深宗教界人士的本色,再也不敢对刘修有任何不敬,刘修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他和刘修来到了长安,按刘修的吩咐召集信众到关中屯田,安排好之后,他还虔诚的请求道,将军,我和王师弟一样做人的近侍吧。
刘修没有答应他,骆曜的道术是高明,但是他的武技太烂,不是一个合格的近侍。不过他给了骆曜一个光荣的任务。你到洛阳附近给我打听消息吧,特别是和一些道门中人多来往,看看有没有英子的消息,顺便看看张角有什么动作。
骆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在动身之前,他把龙形的诀要告诉了刘修,他说,龙形是由猴、虎诸形变化而来,五行术的十二形中,龙形就是最后的归宿,其他十一形练到极致,都会成为龙形,速度臻于极致,但是不同的形练出来的效果有所区别,比如虎形进为龙形,就会拥有虎的力量,猴形进为龙形,就会拥有猴的灵巧多变,鹤形变为龙形,就会拥有鹤的轻灵,他就是练了二十多年的鹤形才进化为龙形的。他的缅匿术也是在进入龙形之后才臻于化境。
……
转眼之间,光和四年的新年就要到了。经过多次讨价还价,荀彧和王允终于和关中的世家豪强达成了协定,依照并州的成例,刘修出让关中的盐铁之利,鼓励工商,而世家豪强们则按照约定先借一部分钱粮帮他渡过眼前的难关,并在开春之后开始大规模的屯田。除了他们现在拥有的土地之外,刘修将闲田承包给他们,到时候按一定的比例分配收成。
协议达成,刘修请这些人吃饭,共同畅想美好的明天。就在大家沉浸在喜气之中的时候,马腾从北地赶了回来,向刘修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袁术被羌人缠住了,现在被包围在射姑山一带。
刘修吃了一惊,北地一带的羌人不是被打得不行了吗,怎么袁术会被他们围住?这次袁家为了能让袁术和袁绍一样立功,可是huā了不少本钱。仅是扶风马家就提供了五百精锐,更别是袁术从洛阳带来的的由游侠剑客组成的近千私人部曲,加上朝廷的官军,袁术手下足有五千多人,装备都不错,怎么可能被几个叛羌围住?
刘修问马腾,马腾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北地有很多羌人,开始袁术打得很顺利,没huā多少力气就把羌人打得四处奔逃,可是等他们追到射姑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一下子涌出了数不清的羌人,结果就把袁术围住了。
“大人,请你赶快去救救后将军吧,你再不去,他就死定了。”马腾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马家支持袁术,是秉承马伦的意思,袁术这一战要是胜利了,他很可能会获得袁隗的认可,过继到袁隗这一房,这样一来,袁术就完全有资格和袁绍一较高下了。当然了,支持他的马家也会得到好处。马腾是马家的支庶,他还指着立功,正式成为马家核心层的一员呢。
“凉州刺史那里送信了吗?”刘修记得凉州刺史周洪是袁隗的故吏,袁术有麻烦,周洪不可能坐视不管。“还有护羌校尉那里,有没有派人去?”
“都派了。”马腾道“可是后将军说了,将军不去,其他人都靠不住。羌人实在太多了。”
刘修觉得这话好象不太对,这是凉州的任务,他奉天子之命来调度这次战事,只是做一些后援工作,不可能越俎代疱,亲自作战,发生了这种事情,应该是由凉州出现才对,怎么袁术非要他出面?仅仅是因为袁术信任他的能力?
刘修不敢怠慢,一边做出兵的准备,一边派快马送信到洛阳。长安到洛阳不足千里,又有驰道相连,快马一日一夜就可以到了。
三天后,刘修接到了天子的诏书,赶来的是光禄大夫马日磾,他将作为监军谒者随刘修一起出征。天子授权刘修指挥凉州刺史周洪、并州刺史赵云、护羌校尉张则以及使匈奴中郎将田晏的权力,全权负责羌人的事务,尽快平定羌乱。
刘修想起毕岚告诉他的小道消息,心道看来天子真是打算教训教训他了,一个钱不给,一个兵不增派,还要他平定羌乱,老子是神仙下凡?这明显是只小鞋嘛。也许天子就没希望他救出袁术,死了更好,袁术死了,袁家肯定不肯罢休,天子正好顺理成章的罢他的官,既教训了他,又让袁家吃了个哑巴亏。
这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吧。
“马大人,我们就这点兵,不够啊。”刘修试探的对马日磾说。他这也是实话,他现在只有不到两千的部曲,还有虎牙营、扶风营的两千多人,加上诸关的驻军,他手头最多五六千人。如果真如马腾所说有数不清的羌人,他这几千人去了也是白废。
马日磾咬咬牙“大人放心,我会出面请关中诸族支援大人的,再凑个一两千人应该不成问题。”
刘修暗自骂了一声,这关中究竟是朝廷的关中,还是世家的关中啊。他说是一两千,自然不是全部,而且这些人到了战场上,只会听袁术的,不会听他的,打赢了功劳也是袁术的。
他妈的,没实力就是不行啊,看来要尽快建立一支强悍的私人部曲,时不我待,再耽搁下去,黄huā菜都凉了。
刘修答应了,马日磾亲自出面向各家求援,刘修也没闲着,向宋家寻求帮助,宋枭、宋果给他凑了三百多人,这算是宋家所有的实力了,看着队伍里居然还有十五六岁的孩子,刘修心酸不已。
光和四年正月,刘修带着拼凑起来的八千多人奔赴北地。刚到漆县,他就接到了徐荣送来的消息,凉州刺史周洪率军救援袁术,在狄道与羌人遭遇,不幸战殁。与他同行的护羌校尉张则率军突围,逃到了萧关,损失惨重。
刘修顿时傻眼了,他手头兵力有限,还指着周洪和张则的人马呢,这倒好,还没开战,周洪死了,张则残了。
刘修不敢怠慢,催军急进,两天后赶到萧关,见到了徐荣。徐荣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张则却非常愤怒,一见到刘修就气冲冲的说道:“我要上书天子,凉州人与羌人互相勾结,意图不轨。”!!!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5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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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这是?”刘修大惑不解。
“这是钟羌!这是金城的钟羌!”张则怒不可遏,指着远处的山谷,大声说道:“他们从金城经过,可是金城却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没有金城人的掩护,这根本不可能。”
刘修这才明白张则的意思。
羌人是个古老的部落,有文字记载是从先秦时的秦厉公时的一个叫爰剑的奴隶开始,实际上历史还要早得多,据说神农氏就是羌人,所以姓姜。只是后来融入华夏文明之后,羌人就没有太出名的人物,没有在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直到爰剑出现。
爰剑的曾孙忍是近代羌人历史上比较强悍的一个首领,羌人的兴起以他为首,是他开启了羌人再一次兴盛的历史篇章。忍生了九个儿子,他的弟弟舞生了十七个儿子,这二十六个人就是羌人二十六种的开始,经历过几百年的发展,羌人发展为一百五十多种,不过大多种族都比较弱小,有的种族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东汉中后期,因为各种原因,羌人的反叛此起彼伏,一直在和汉朝交战,汉朝顾然被拖得疲惫不堪,可是羌人也没落什么好处去,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曾经强大的当煎羌、先零羌就被段颎杀得人口零落,溃不成军,如今已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
现在凉州境内最强大的羌人部落是钟羌,据说有兵十余万,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一向在羌人的发源地赐支河首一带,也就是金城郡西部,护羌校尉设在那里也就是监视他们。汉阳、北地一带被张奂、段颎——特别是段颎大杀四方之后。已经没什么强大的部落,统称为散羌。大的几千人,小的几百人,有利则聚,无利则分,大部分时候没什么威力。
这也是袁术兴勃勃的来立功的原因之一。
可是如果出现在这里是钟羌。那就不是能不能立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这也解释了刘修的疑问,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羌人。
面对张则的愤怒,刘修沉默了片刻。他怀疑这里面有阎忠的影子。如果是阎忠为了能让他立功故意放水,让钟羌悄无声息的通过金城郡。横穿安定,并出现在北地,包围住了袁术,好固然是好,可是阎忠开始一点风声也不给他透露。这未免有些过份了。
“大人。你能确定是金城人与羌人私通?”刘修不动声色的问道。
“想来应该如是。”张则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无奈的长叹一声。“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十年来,凉州就没有太平过。凉州的在籍户口很少,可是不代表凉州的人少,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在朝廷的户籍上。就拿金城郡来说。这些年的上计户口都在一万出头,可是金城真的只有一万多人吗?绝对不是。金城最大的家族韩家、边家,王家、麴家。哪家没有几千人?可是他们家里的人大多是羌人,不在户口之内,他们和羌人……唉!”
张则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他做了几年的护羌校尉,治所就在金城的临羌,对金城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上次大战,他之所以能召集一万大军参战,原因就在于他得到了金城诸族的支持,可是现在金城人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非常无奈。
刘修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一动,韩遂就是金城人,至于张则说的边家,应该就是他曾经请过,但是人家没来的边章,王家、麴家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不过能和韩遂、边章这样的名士相提并论,应该实力也不差。
看来要击败羌人,仅凭他手头的人马根本不济事,要想成事,还得靠凉州本地的豪强,没有他们的支持,要想建立一支强大的武力是不怎么现实的。
“子烈,能守得住萧关吗?”
徐荣点点头,云淡风清的说道:“没问题。羌人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他们要想攻破萧关却不件容易的事。不过请将军留意,羌人善于在山地奔走,他们攻不破萧关,并不代表他们就无法进入关中。”他看了刘修一眼,提醒道:“如果被他们惊扰了诸帝陵寢,恐怕对将军不利。”
刘修也有些头疼,为了救援袁术,他已经把扶风的郡兵都带出来了,羌人真要翻山越岭进了扶风,关中还真没什么兵力来防守。是他把扶风都尉徐荣调到萧关的,如果因此出了事,他首先要被弹劾举止失措。
可如果他闭关不出,把精力放在关中的防守,那袁术怎么办?就看他死在羌人手中?他还指望着他去平衡袁绍的力量呢。别人也许不知道袁术的心思,他可是把袁术看得透透的,为了能和袁绍相提并论,他是铁了心要继承袁隗的门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奈。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袁术抢出来。”刘修用力的砸了砸城墙,“子烈,张大人,你们都对羌人的情况非常熟悉,看看我们该怎么办?”
徐荣静静的看着张则,等他先说。张则锁着眉头:“羌人势大,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没办法击败他们。更重要的是,我们原本能指望的那些羌兵现在已经成了敌人,根本不敢相信,只有依赖凉州的大户了。”
刘修知道张则说的意思,他从临羌带来的兵马就是以羌人为主,原本对付一些散羌,这些人是能用的,可是现在要对付羌人中最大的部落钟羌,这些羌兵就很难信赖了。他的战败,周洪的战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羌兵不肯卖命,甚至临阵投降。
能依靠的只有凉州的那些大族,他们手里的羌兵依附多年,要可靠得多。
“靠得最近的就是安定和汉阳,将军如果现在和他们联系,应该还来得及。”
听了张则这话。刘修越发的怀疑阎忠。阎忠就是汉阳人,这事怎么看怎么和他有关。他暗自叹了口气,这年头不好混啊,没人才吧,想人才,有了人才吧。还得驾驭得住他。贾诩也好,阎忠也罢,都是人精,一不小心就玩出点花样,就更别提荀彧、王允这样的人中之杰了。亏得他前世是专门和人玩心眼的。可是面对这些玩人高手,他还是有种应付不暇的感觉。
说到底,大家都是互相利用,人家能利用你,至少说明你有利用的价值。武力算个毛。如果没有足够的智商。不能给人家带来好处,眼睛一转,你就能被人卖了。
三国第一猛人吕布最后怎么死的?还不是被那些陈宫、陈登那些人当枪使,好死不死的和曹操作对,使完之后又被人卖了。陈登后来做了曹操的官,陈宫如果不是得罪了曹操没脸回去。也是一点事儿没有,只有倒霉催的吕布落了个反复的罪名。被刘备轻轻的一句话就送了性命。其实要说反复,谁还比刘备反复。
说起刘备。刘修就想笑,这娃最近好象和袁家走得蛮近的,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袁家那艘船更大更豪华,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娃肯定是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急着要找靠山了。在他的眼里,刘修这艘船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和袁家比还差得太远。
当然了,他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刘修今天的地位主要是来自于天子的恩宠,一旦天子自身难保,那刘修自然也跟着倒霉。真要论实力,连天子都不是袁家的对手,何况是刘修。
任重而道远啊。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坐镇关中,我赶到汉阳去一趟。”刘修不再犹豫,决定亲自赶赴汉阳和阎忠会合,时间紧急,他必须当场做出承诺,得到那些大族的支持,否则来回传消息,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张则没有意见,他带领自己的残兵败将驻守关中,以防羌人袭扰帝陵。
可是马日磾不干了,他拖着刘修说,你走了,袁术怎么办?谁能保证他还能撑到你回来?
刘修手一摊,我没兵,怎么救,外面有几万羌人,我总共不到一万兵,而且还有一部分是刚拼凑起来的私兵,这些人看家护院还行,要和羌人野战,他们还不够填人家牙缝呢。袁术带的兵比我的精锐,他不是照样被人围了?
马日磾说不过他,可是就是不肯放他走,他到关中来,与其说是奉天子的诏书,不如说是马伦的意思,其他人死活且放一边,袁术不能死。
刘修快发毛了,这酸书生迂起来还真是要人命,要不是看在他和卢植关系亲近的份上,他恨不得一脚踹开他。
“将军,我也觉得这样去不太好。”荀攸忽然说话了。刘修一愣,“那公达的意思是?”
荀攸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马日磾很不高兴,可是一看刘修的脸色,估计他不出去,荀攸不肯说话,而他自己也劝不住刘修,只得冲着荀攸使了个请求的眼色,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荀攸关上门,轻声说道:“将军,向凉州人求援的确是妙计,可是,将军这样去,他们能看得起将军吗?”
刘修眼珠一转,随即明白了。这时候去凉州,那和讨饭差不多,最后是什么结果,要看人家赏。人家如果不看好你,你态度再好也没用。要想取得平等的谈判地位,你就必须先亮出一定的实力才行。“那我们先打一仗?”
“将军所言甚是。”荀攸铺开地图,指着射姑山的位置,“大人,萧关离射姑山不过三百里,轻骑一日可至。周洪和张则率领一万多骑来驰援,羌人不可能掉以轻心,他们的重兵应该就在这里,而射姑山一带兵力不会太多。袁术是不知道羌人的部署,否则以他们的实力,自己就可以脱围。”
荀攸向刘修解释了羌人可能的部署。钟羌号称十万之众,可是他们绝不可能倾巢出动,最多出动一部分人,再加上北地本地的散羌一起作战。袁术带了五千多人,还能支持这么久,可见羌人的兵力不会超过五万。否则以十倍的兵力围攻袁术。袁术有九条命也没了。周洪和张则带了一万人来,萧关还有两千多的守兵,再考虑到双方的军械差距,羌人要想大获全胜,至少有四万人会来堵截,这样一来。包围袁术的人不会超过一万。
以刘修手中掌握的兵力,和袁术里应外合,完全有可能击败羌人,救出袁术。
刘修如梦初醒,用力一拍脑门:“公达。你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荀攸微微一笑:“将军是智者千虑,难免一失。攸的职责,便是为将军查漏补阙。”
刘修随即招集诸将议事,准备连夜奔袭射姑山。羌人已经击败了周洪和张则,他们很快就会回去围歼袁术。留给刘修的时间不多了。
……
射姑山。袁术一屁股坐在泥水旁,三两下扯下头盔,扔到鲍鸿的怀里:“去给我打点水来,他老母的,几天没洗脸了,大概连我阿母都认不出来我是谁了。”
部曲将鲍鸿看了一眼袁术满是血污的脸。强忍着笑,拿着头盔跑到水边。打了一头盔的冷水捧到袁术的面前。袁术先冼了手,又捧着手在脸上搓了搓。搓下一手的暗红色的泥条。袁术看了一眼,感慨的说了一声:“我这两天杀了不少人啊,这么多血?”
鲍鸿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两天将军每次都要上阵搏杀,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有这么多?”袁术眉头一挑,呲牙一乐:“我还蛮能打的啊。”
“将军的武技本来就不比别人差。”鲍鸿说了句实话。袁术和袁绍不一样,他从小就在街头打架,家里又有武技高强的游侠剑客指点,身手还是不错的。在落日原那次遇险,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上阵的经验,经过几次大战,他已经习惯并享受着这种热血的快感。这几天因为战士伤亡过大,他不得不率领亲卫营上阵搏杀,虽说有亲卫的护卫,可是他没有受重伤,和他的武技日趋精湛也有不小的关系。
“看来这街头打架和杀人还真是两码事。”袁术洗完了脸,扯起大氅擦干净,又用力搓了搓,把有些僵的脸搓热了,这才接过一块饼子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当初被刘修揍了一顿,我一直不服气,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当时这竖子已经在北疆打过仗,杀过人,可比我狠多了。我们吃他的亏,不算冤枉。”
鲍鸿想起那次打架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好笑。
袁术用力卷着舌头在嘴里搅了两下,将牙缝里的肉丝舔了下来,嚼了嚼,又笑道:“你说,我现在再和他打,会怎么样?”
鲍鸿想了想,委婉的说道:“能不能赢且不说,应该不会再输得那么惨吧。”
“屁!你竖子坑老子呢。”袁术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这两下子打那个庶子没问题,可是和刘修动手,只怕会输得更惨。”
鲍鸿笑笑,既然袁术知道,他就不用再说了。他还真怕袁术不知轻重,再去找刘修单挑呢。
“我听刘备说过,他练那什么五行术,身手快得很。”袁术又啃了一大口饼子,“我和刘备试过,这傻且不老实,跟老子藏着掖着,故意让老子赢,以为这样就能讨老子欢喜。哼,他也太看不起老子了。”
鲍鸿皱了皱眉:“将军,刘备那人……我觉得不踏实。不管怎么说,刘修对他可不错。”
“那是。”袁术忽然觉得有些厌烦,没有再说下去,埋头啃完两张饼,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酒壶,仰起脖子灌了两口,在嘴里咕噜咕噜漱了漱,然后咽了下去,看看南方的天空,忽然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寿成能不能杀出去,把消息送到长安。”
“将军,你不担心刘修见死不救?”
“我不担心。”袁术回过头,不假思索的说道:“刘修这人吧,虽然有些蔫坏蔫坏的,可是他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做手脚。要是他有这心思,当初让那个庶子死在漠北岂不是更方便?”
鲍鸿点点头,没有再说。刘修能不惜代价到漠北去救袁绍,应该也能来救袁术,要担心的只是刘修手里的兵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马腾已经走了三天了。还没有得到援军的消息,袁术脸上说得轻松,其实他已经慌了,一有时间就会不自然的向南方眺望。
不过,鲍鸿他们觉得自从落日原一战之后,袁术已经成熟多了。至少他不在像以前一样把对袁绍的敌意摆在脸上,只知道在袁逢等人面前诋毁袁绍,他现在也知道要立功,要招揽人才,要收买人心。而不是以前那样只知道惹事生非。
“那就希望他能尽快赶到。”鲍鸿看着远处沉默的战士们,有些担心,出塞不到一个月,前面的仗打得不错,可是后来羌人越杀越多。他们才发现不对劲。可惜已经迟了,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羌人围住了他们。袁术当机立断觉得突围,可是退到射姑山之后,他们再也杀不动了,只能倚仗射姑山的地形固守,派马腾冲出去求援。
多日激战。将士们伤亡过半,最麻烦的还是快要断粮了。箭矢也用得差不多了,如果援军还不到。他们难免一死。跟着袁术来打仗是为了挣战功,没人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这对士气的打击非常大,包括袁术本人在内,沮丧的心情在所有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
夜幕渐渐降临,远处的山谷间想起了羌人们的歌舞声,隐约能看到他们的篝火,袁术唾了口唾沫,暗自骂了一声,这些羌人还真是会享受,就连打仗的空隙都不忘唱歌跳舞,喝酒吃肉,可是自己堂堂的大汉后将军却躲在这个山谷里等人来救命。
刘修会来吗?袁术嘴上说得很肯定,可是心里也在打鼓。现在的情况和落日原又不同,因为张角的事,天子对刘修很不满,把刘修赶到关中来,本身就有处罚他的意思。刘修现在手下只有几千人,就算关中的豪强能够看在袁家的面子上出手帮忙,也不会有多少人马。出现在这里的羌人却足足有四五万,刘修如果不知道羌人的兵力,那很可能把他自己也栽进去,如果知道,也许干脆就不敢来。
不管怎么说,刘修要想把他救出去,这可不是一般的难。
袁术躺在草地上,仰面看着夜空,今天没有月亮,可以看到满天的星辰。袁术不懂星相,但是他知道那些大儒们经常谈论星相,这颗星对应什么,那颗星对应什么,袁家家传,对这些并不陌生,据说袁绍就喜欢谈这些。
袁术不知道哪颗星是自己的,但是他相信,那颗星现在一定很黯淡。和袁绍那个庶子相比,他这个嫡子在很多人的眼里不过是个纨绔,是个不值一提的废物。那些名士大儒们都看不上他,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品德败坏的人都不愿意和他来往,比如那个叫许攸的南阳人。
其实袁术也看不上那些名士,作为袁家的人,他知道太多名士们的真实嘴脸,他也知道名士是怎么成名的,那个黄子艾为了成为袁家的女婿,不惜将自己的妻子休掉,他只是倒霉,遇到了一个够狠够辣的夏侯氏,换一个软弱的女人,谁能知道他的卑劣?他会成为袁家的女婿,他会名扬天下,他会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三公没什么机会,但二千石的高官却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黄子艾,袁术就想到了几个姊妹,他的几个姊姊都嫁得不错,颍川李家,陈留高家,弘农杨家,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世族,只可惜了小妹袁徽,她原本是几个姊妹中最聪慧的,可是她的命运也最多舛。先是差点嫁给了黄子艾那个伪君子,然后又被刘修拒婚,最后为了袁家的前程入宫,做了天子的女人。袁徽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宫里的情况,可是袁术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一想到这里,袁术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是恨刘修的,如果不是刘修拒婚,如果不是刘修非要以卵击石,和袁家过不去,并且把袁家搞得有些被动,袁徽又何至于要入宫侍候那个自以为是的天子?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恨刘修,他还要等着刘修来救他的命。他明知刘修对袁家没什么好处,可是为了和袁绍抗衡,他却只能拉拢刘修,要和他称兄道弟。
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应该恨刘修,还是应该感激刘修。
如果刘修不来,那老子可就真的完蛋了,那个庶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笑死。
袁术在胡思乱想中进入了梦乡,直到被桥蕤推醒。桥蕤一脸的狂喜:“将军,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袁术一跃而起,冲出大帐,雄壮的战鼓声从远处的山谷中传来,就像是天上的仙乐一样悦耳动听。袁术顿时觉得热血上涌,浑身战栗,怒吼一声:“击鼓,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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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6章 苍天已死(第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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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姑山是汉人的伤心地。顺帝永和四年,征西将军马贤在此与且冻羌大战,与两个儿子同时阵亡,结束了他传奇而悲壮的一生。至此之后,射姑山成为羌人的地盘,凉州三明中的皇甫规、张奂先后在此征战多年,想尽了各种办法,多次招降羌人,可是羌人总是降了又叛,叛了又降,活不下去了就投降,稍微安生一点又反叛,二十多年没安生,直到三明中的另一明——段颎段纪明上任,举起屠刀,用两年的时间追击数千里,将东羌杀得落花流水,持续了三十多年的羌乱才算平息。
从永和元年羌人叛乱,到建宁元年段颎平定叛乱,花掉的军费三百多亿,正是这次羌乱掏空了大汉帝国可怜的腰包,并凉两州也被彻底拖残。
可是赶跑了羌人,却没有汉人来占领,没过多久,这里渐渐的又成了羌人的地盘,零零散散的羌人再次出现在北地,朝廷得到消息,决定把这些羌人赶走,袁术兴冲冲的赶来捡便宜,没想到差点成为羌人的刀下鬼。
羌人很放松,主力已经击败了凉州刺史周洪和护羌校尉张则,袁术已经是瓮中之鳖,现在又没有了援军,还不是死路一条。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等明天主力回来,活抓袁术。
他们喝酒,他们跳舞,他们尽情宣泻自己的喜悦,十年时间,羌人终于获得了新生,重新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谁也没想到,就在大获全胜的主力已经在返回途中,还有半天时间就能到达的时候,汉军突然从黎明的晨光里冲了出来,带着蓬勃的杀气。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留守的近万羌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杀得大败,而与羌人的放松正相反,被堵在山谷里的汉军却丝毫不敢大意,马不解鞍,人不卸甲。就等着援军来,一听到战鼓声,他们立刻冲了出来,疲惫的身躯里爆发出无穷的能量,向羌人发起了绝地反击。
袁术一马当先。一矛将一个慌乱的羌人挑杀,纵身长啸,桥蕤、鲍鸿等人护着他,号呼杀入。
另一侧,马腾双手持矛。带着三百多马家部曲冲在最前面。他纵马奔驰,将一个又一个羌人杀死,赶得他们四处奔逃,在短短的一刻内就杀到了袁术面前三十步。
“后将军——”马腾看到了正在厮杀的袁术,心头狂喜,大声嚷道:“卫将军来了——”
袁术哈哈大笑。转头对鲍鸿等人说道:“如何,我就说刘修不是那种小人。”
这个时候。谁还会反对他的话,鲍鸿大笑道:“将军说得对。我们和他是不打不相识。”一边说着,一边催马上前,挑开两枝长矛,刺杀其中一个羌人,用战马将那个羌人撞进河中。
桥蕤也非常兴奋,紧紧的护着袁术的另一面,奋力向前冲击。
在他们的夹击下,羌人很快崩溃了,他们有的向两侧的山坡上爬去,有的跳到冰冷的泥水中,仓惶逃命,在汉人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他们没有抵抗的准备和勇气,一击即溃。
袁术看着奔逃的羌人,懊丧的一拍大腿:“老子真是个傻且,就这么点羌人,我们自己也能杀得出去啊。”
鲍鸿等人也看到了,山谷里的羌人最多也就七八千人,而且分成两端堵击,兵力其实非常单薄。袁术所部的装备非常好,那些游侠、剑客的武技也超出一般的将士,一个人能抵得上五个羌人,如果知道这里只有这么一点人,他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突围,没必要欠刘修一个大人情。
刘修大步走了过来,用马鞭敲了敲袁术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公路,很勇猛嘛,我看你比本初还强些。”袁术本来有些郁闷,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心里美滋滋的,却不肯让刘修看出来:“哪里哪里,本初也是非常勇猛的。”
刘修撇撇嘴,表示不屑:“他本来也不错,敢打敢冲,可是他有些酸腐,没事就要装儒雅,显摆风度,要不然也不会被檀石槐围住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袁术美得冒泡了,亲昵的搂着刘修的肩膀,向旁边走去,低声说道:“德然,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我袁术一定补上。”
刘修嘿嘿一乐:“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以后并肩作战的机会多的是,我要是被人围了,你也来救我不就成了。”
“那是那是。”袁术大喜,挠了挠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仗吧,本来打得挺顺利的,不曾想北地居然有这么多羌人。老子一时没留神,吃了他们的苦头。”
“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刘修想起羌乱的事,心情顿时变糟了,他叹了口气,把金城的羌人跑到这里来的消息告诉了袁术。袁术也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事儿搞大了。”刘修苦笑着摇摇头:“我怀疑这次羌乱规模不小,我们还有硬仗要打。”
袁术眉头一皱,随即又乐了:“这样更好,我们有立功的机会了。”
刘修强笑了笑,心道这小子真是个神经粗大的夯货,立功?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钟羌出现在这里,这事本身就非常反常,弄不好就是一场祸事。要换了袁绍,说不定现在就要找个借口先退回关中再说了。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袁术和袁绍同是袁逢所生,可是这性格相差也忒大了些。
“将军。”荀攸匆匆的走了过来,刘修见他脸色严肃,连忙向袁术告了个罪,荀攸拉着他走到一边,急声道:“将军,大事不好。”
刘修心里一惊,他知道荀攸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城府却非常深,他很少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神色。他如果说大事不好,那绝对是非常麻烦的大事。可是旁边人太多。他不敢乱了阵脚,连忙强作镇静的说道:“公达,不急,你慢慢说。”
“这次羌乱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估计。”
这次刘修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了,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荀攸。
荀攸苦笑了一声。把刚刚从俘虏嘴里得到了消息说了一遍。钟羌确实是从金城过来的,大概是三万多人,其他两万人是安定、北地一带的散羌。他们和金城人的确有勾结,他们的头领就是金城人边章和王国,参加的羌人还有湟中羌和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号称三十六部,超过十五万人。
三十六部?刘修听到这个数字就觉得有些不对,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他记得黄巾起义好象也是分成三十六部来着,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和太平道有没有关系?”
“这个不清楚。”荀攸摇了摇头。“如果有。那也是机密,那俘虏只是个千夫长,他不可能知道这些。”
刘修倒吸一口凉气,钟羌十万已经够他喝一壶了,再加上湟中羌、义从胡,十五万?
“将军。羌人主力很快就要到了,凭我们这点兵力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已经救出了袁术,还是尽快撤退吧。”荀攸提醒道。
刘修连连点头。这次打的就是个突袭。他立刻把事情通报给袁术,袁术一听形势这么严峻,也不提立功的事了,立即招集部下,和刘修一起迅速退回安定郡治临泾。安定太守霍俊接到消息,连忙出城相迎。
说起来霍俊和扶风宋家还有些关系。霍俊是魏郡邺人,他的父亲霍谞便是宋光的外甥,宋光被人诬陷的时候,刚刚十五岁的霍谞上书为宋光辩诬。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霍谞在仕途上很顺利,但是士林中名声很一般。第一次党锢事起,时任尚书的霍谞是案件审理人之一,贾彪入洛阳,向窦武和霍谞说情,后来李膺被释放,只记贾彪的情,却不提霍谞一个字。
霍谞后来做过金城太守,在羌胡中颇有恩信,不过他毕竟是读过书的儒生,所谓恩信也只是他持身甚正,不随便欺负羌人,羌人感激他而已,要说羌人怕他,恐怕也有些言过其实。
因为父亲的原因,霍谞弱冠为郎,一步步升到安定太守,可能是鉴于父亲的遭遇,他和扶风宋家没什么来往。当然了,他不认宋家,士林也未必就接受他。
“霍府君,我要请安定的大姓吃饭。”刘修开门见山的说,“羌人叛乱,声势甚大,我需要他们的支持。”
霍俊一听说羌人的声势,也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去请。安定眼下最大的豪门便是朝那的皇甫氏,其次是杨家。杨家就是临泾人,一听到招呼,立刻便赶到了。
刘修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草民杨定,字整修。”
刘修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好象历史上是董卓的部将,看他丰貌堂堂,一表人材,和演义中反面角色的样子可差得太远了。
刘修很客气的欠身致意。“能得杨君之助,是修之荣幸,也是大汉之幸。”
杨定目光一闪,一抹喜色从眼中掠过。杨家居然在安定有头有脸,可毕竟是边地人,在以关东读书人为主的朝廷官员眼里,他们都是蛮子,没几个愿意和他们客气的。看来这个刘修自己也是个边地人,对边地人更有认同感,不像那些书生眼睛长在头顶上。杨定连忙还礼:“明将军威名赫赫,定早有耳闻,能在将军麾下作战,保境安民,是我等荣幸才是。”
刘修和杨定攀谈了几句,这才知道杨家虽然没什么名声,可是实力并不弱。长年处在羌人的威胁之下,杨家和大多的边郡人一样,没什么读书人,但是家中部曲上千,建有自已的坞堡,平时自在放牧耕种,一旦羌人来了,他们退回堡中固守,一两千羌人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杨家不愁吃,不愁喝,现在就是想求点功名。可是大汉以经术取士,武人地位低,安定最厉害的皇甫家都很难出头。更别提他们这样略逊一筹的了。说到这里,杨定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安定现在最有名的是王节信先生,自从明将军将他的印行天下,我们也跟着他沾了些光,出去一报籍贯。那些读书人便会问,可是王节信的乡党?言语间多少能客气一些,总算压了北地傅家一头。”
“北地傅家?”
“是啊,便是灵州傅护羌家。他们家出过二千石,还封了侯。在我们这片地面上,也就是皇甫家能和他们家论个高低。真要说起家世来,傅家还要压皇甫家一头,如今出了王先生,我们安定总算是胜了他们一着。”
杨定说得眉飞色舞。好象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其实王符跟他除了是同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见人解决了温饱之后要面子是通病,不是哪一个人的毛病。
刘修到关中的时间太短,对凉州的情况更不熟悉,不知道这傅家是什么来头,杨定见他言语之间有些淡漠。连忙提醒他说:“傅家作为北地的世家,从前朝傅介子传下来近三百年了。明将军要在凉州,难免会和他们打些交道。傅南容是个人才。可是脾气也不小,明将军可要留心些,莫要惹恼了他。”
一听说傅介子,刘修这才有点印象,感情傅家也是个三百年的世家啊,这如果在中原,怎么的也是个大豪强,可在这边地,中原人就没什么印象了。
刘修也从杨家的话里听出了警告,要想在凉州站住脚,离不开这些本地豪强的支持,这些豪强还和中原的豪强不一样,他们是有刀的,可不是中原世家那么温文尔雅,得罪了他们,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捅一刀。西凉人后来在董卓的带领下把洛阳、长安杀得血流成河,其破坏力可见一斑,如今他抢在董卓发难之前和这些人打交道,可不能再走上老路。
好在他本身是幽州人,和凉州一样属于边地人,在并州又立了不小的战功,对这些西凉武人也不存在什么歧视,接触起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很快就和杨定谈笑风生。
第二天,皇甫嵩的从子皇甫郦赶到了临泾,李家、梁家也都派来了人。这李家出过一个李恂,学问不错,做过兖州刺史、武威太守,活到九十六岁才死,在安定也算是个大名人。梁家的来头就更大了,先祖就是梁统,在东汉显赫一时,不过因为梁冀那个跋扈将军把祖宗的阴德挥霍过度,梁家被桓帝杀得血流成河,现在只有几个支族,而且实力非常一般,早已看不到一星半点梁家曾经有的威风。
刘修不管那些,他对这些本地的豪强们说,羌人安份了十年,这次又不安份了,一下子整个凉州都翻了天,朝廷没钱,兵也有限,要想平定羌乱,必须要诸位大力支持。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就提,我能答应的现在就答应你们,不能答应的,也一定尽快向朝廷禀报。时间紧急,请诸位不要客套,我希望你们能在半个月内提供尽可能多的兵和钱粮。
诸家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开口,朝廷没钱没兵,全靠凉州人打这一仗?这个玩笑开大人了。十五万羌人造反,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这要是打输了,那些羌人不把他们全家都杀了?刘修可以拍拍屁股闪人,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傅燮赶到了临泾。
傅燮身长八尺有余,国字脸,两道剑眉,一张阔口,不怒自威。听到那些人遮遮掩掩的担心和疑虑,傅燮勃然大怒,指着皇甫郦和杨定等人劈头就骂。
“诸位都是雄据一方的豪杰,平日里一个个自相称许,目中无人,可是现在被羌人打到了自家门口,刘将军奉诏平叛,把诸位当个人物请来商议,你们却推三阻四,左一个羌人势盛,又一个钱粮不足。燮敢问诸位,如果任羌人占了凉州,诸位将如何自处?难道也要像王国、边章那样的败类一样抛弃自己的祖宗,为虎作伥吗?朝廷多次议弃凉州,顾然是山东腐儒的无知之谈,可是诸位身为凉州人,都没有保家卫国的念头,又如何能指望他人看重你们,不把你们当成边鄙蛮夷?”
他越说越恼火。转身指着皇甫郦:“皇甫氏身为安定名族,从你的高祖起便是大汉的名将,与羌人血战了近百年,皇甫义真与卫将军一起血战落日原,不愧是皇甫一族的荣耀,怎么到了你这儿却还营营于一星半点的利益。你不怕羌人占了安定。刨了你家祖坟,毁了皇甫家几代人的赫赫威名?”
皇甫郦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诸位,我今天来见卫将军,不是为了与诸位论个是非。作为大汉子民。抗击羌人,保境安民,是不需要讨论的责任。我到这儿来,是受北中郎将领并州刺史赵云赵大人之托,向卫将军报告。两万并州精锐已到灵州。将在卫将军麾下平叛。你们如果害怕,大可以回家去躲在床闱之间,妇人怀里,作嗷嗷待乳之小儿状。有卫将军和并州的将士,有和我傅燮一样的凉州男儿,就算没有你们。我们也可以平定羌乱。”
皇甫郦等人一听,顾不得傅燮的态度。连忙问道:“并州军到了?”
“有必要骗你们吗?”傅燮不屑的冷笑一声,转身向刘修施了一礼:“明将军。北地傅燮,奉太守王君之命,特来向大人报信。北中郎将赵云率领使匈奴中郎将田晏,南匈奴单于羌渠,云中太守韩遂,朔方太守吕布及两万铁骑已到灵州,静候大人将令。”
听说赵云他们到了,刘修松了一口气,手里总算有了可用的兵了。
“有劳南容了。”刘修欠身致意,傅燮慷慨激昂:“燮不才,愿随郡将王君及北地壮士,追随将军征战,不平羌乱,誓不罢休。”
刘修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南容不愧是傅义阳的后人,见之令人血热。能与南容这样的北地豪杰并肩作战,是刘修的荣幸。”
皇甫郦等人这时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了,纷纷起来表态,愿意竭尽全力,协助刘修平叛。
刘修随即制定了平叛方略,考虑到羌人来势汹汹,仓促开战并不合适,他下令赵云暂时驻兵于灵州,与萧关的徐荣南北呼应,堵住羌人向东的路,防止他们进入并州,进而骚扰河东。皇甫郦等人集结各家部曲,由徐荣统一指挥,守住萧关一线,保住关中的北线。袁术因为损失过大,暂时返回关中休整,并作为后备力量,守护关中的安全。
“将军,你在哪里?”傅燮见刘修把这里的指挥权交给了徐荣,有些不解。
“我要到汉阳、陇西去一趟,负责陇山一带的安全,羌人的主力在陇西、金城,要想进入关中掳掠,陇山是必经之路。”
“可是大人,你就带两千多部曲去?”
刘修笑了:“我相信汉阳、陇西诸郡的豪杰和南容一样,不会甘心从贼的。到了那里,我会争取他们的支持,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我们才有可能平定凉州的叛乱,才有可能还凉州百姓以太平。如果他们不支持我,反而要和羌人联手,那我就算把两万并州军都带去又有什么用?”
傅燮沉思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燮愿意随大人去汉阳。汉阳太守范文渊是燮的举将,相交甚厚,也许能为将军前驱。”
刘修大喜,这可太好了。所谓举将也就是举傅燮为孝廉的人,按大汉的习俗,这和师生之谊差不多。凉州刺史周洪死了,范津范文渊是南阳名士,在没有得到明确的诏书之前,范津愿不愿意搭理他还是两码事。可是有傅燮在中间周旋,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得到刘修的同意,傅燮立刻赶往汉阳。刘修一面写奏疏向天子汇报凉州的情况,一面带着亲卫骑赶往陇山。大概是知道刘修身边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赵云派来了于扶罗和他率领的一千匈奴精骑亲卫营,加上刘修原有的两千亲卫,三千人火速赶往陇西。
刘修刚刚赶到陈仓和华雄见面,傅燮已经从汉阳赶了回来,告诉刘修一个更坏的消息:边章和王国奉阎忠为帅,声威大振,他们甚至提出了一个造反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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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7章 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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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恍然大悟,随即又懊丧不已。//
如果说三十六这个数字还有可能是巧合,那这个口号就证明了刘修的猜想。他就算再白痴,听到这个口号也知道这次羌乱肯定和太平道有关系了。
他不知道黄巾起义是哪一年,但是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他是知道的。按干支纪年法,今年是庚未年,还有几天过了年才是辛酉年,也就说离历史上的黄巾起义本来应该还有三年的时间。
可是现在,这个口号已经提前出现了,而且不是在东方,是在西方。历史的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而这个改变,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而是往坏的方向更进了一步。
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不能挽救大汉,反而加速了动乱的到来。
“啪”的一声,马鞭的柄被刘修生生扼断。
“将军?”见刘修脸色不好,荀攸、傅燮都吃了一惊。他们以为刘修是为凉州形势的恶化而担心,连忙劝了一句。此时此刻,着急是起不了作用的,着急只会乱了阵脚,解决不了问题。
刘修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下了马,向旁边的山崖上攀去。荀攸、傅燮一看,连忙跟上。山势并不陡,可比起平地来却着实难走了许多,刘修每日修炼五行术,身手敏捷自不在话下,这点坡势对他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傅燮身体强壮,也能跟得上,可是相比之下,荀攸的身体就弱得多,没走几步就被落下好远。刘修爬到一块巨石之上站定,向西眺望,傅燮赶了过来,站在他身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荀攸才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张着嘴狂喘,让人很担心他会不会缺氧而死。
“将军……”荀攸连连摇手低着头,咽了两口唾沫,这才哑着嗓子说道:“羌人看起来声势浩大,可是他们要劫汉人为帅,这本身就说明了他们底气不足。阎忠……”
“阎忠不会向他们低头的。”刘修打断了荀攸的话。他本来还有些怀疑阎忠,但是现在他不怀疑了,如果阎忠真的打算造反他没有必要跑到长安来见他,非要在他幕府里做一个小小的从事中郎。既然入了府,就有君臣之谊,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就背叛,他会背上不忠之名,在这个时代,这样人的会被人唾弃的。吕布为什么会被人拒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杀了提拔他的丁原,而不是他杀了董卓。
荀攸一愣随即又醒悟过来,连忙说道:“将军所言甚是,阎君一定是被他们劫持的边章、王国劫持阎君,一定是觉得自己威信不足,所以这才要以阎君为帅。未战而心先怯,此是兵家之大计。”
傅燮有些明白了:“将军认识阎忠?”
“当然认识,他是我府中的从事中郎。”刘修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的笑道:“阎忠去金城,就是我派他去的,原本是要借他的名声来说服金城豪杰与我合作,不曾想出了这么一个意外,反让他身陷险境。”
傅燮一时有些讪讪。他原本以为自己愿意帮刘修是给了刘修天大的面子,没曾想阎忠居然早在他之前就投入刘修的卫将军府,而且只是做一个六百石的从事中郎。
阎忠是汉阳名士,在中原人的眼里也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在西凉人的眼中,阎忠却绝对是个名士不管是汉人还羌人都对他景仰有加,要不然边章他们也不会劫持他为首领。
“公达,这里没什么闲杂人等,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吧。”刘修背着手,紧握着马鞭,远眺着西边的天空下连起伏的群山,“过了这道山,我们可能就没有多少时间停下了讨论了。”
荀攸暗自忖道,原来将军特地离开大队,是为了照顾我的习惯啊。虽然这里还有傅燮这么一个外人,但傅燮是新人,又有些傲气,将军让他来听听我的意见,未尝不是要我显露一下才智,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可不能让这个边地人小瞧了。
傅燮此刻倒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刘修仅带着荀攸和他上到这高处,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对于荀家叔侄在将军府中的特殊地位,他也有所耳闻,正想听听这汝颍智士的高见。
刘修虽然没有回头看他们二人,却将他们各自的心思猜得大差不差。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傅燮虽然出自边地,却能得到范津那样的名士的赏识,学问当然不会差,边地人大多不缺武艺,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傲气,王允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个人才,用得不妥当,却也是最容易产生异心的,因为他们很容易看出你的底气,知道你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到这高地上来,起初只是觉得郁闷,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现在荀攸和傅燮跟上来了,也就顺水推舟,听听他们的意见。.傅燮要考验他,他也想趁这个机会考验考验傅燮,万一这厮也是个徒有其表的假名士,等他正式入府时就不能付以重任了。
“南容,你到冀县之后,冀县的情况如何?”荀攸略作思索,转过头问傅燮道:“凉州刺史周洪战殁,对他们可有什么影响?”
傅燮想了想:“我到冀县停留的时间很短,只是见到了范府君,得知这个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从范府君的反应和沿途的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震动,至少没有附和羌人的举动。”
荀攸点点头,转过头对刘修说道:“将军,汉阳是陇山门户,占住汉阳,便是守住了关中的西大门。如今汉阳尚未被波及,攸以为将军应该立刻进入冀县,控制汉阳郡,稳定人心。冀县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将军占之,则汉阳可安,金城、陇西的羌人都不肯轻举妄动,如果被羌人占了或者汉阳的百姓被羌人所劫,将军要想再取冀城可就不容易了。”
刘修暗自点头,但是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微笑着看了傅燮一眼:“南容以为如何?”
傅燮连连点头:“公达所言甚是。将军应立即进入冀县控制局势。燮愿意再赴冀县,为将军开路。”
刘修微微一笑:“如今形势紧急,我岂能安步当车,缓缓前进。事急从权,我自当急入冀县,然后召集汉阳的豪杰,与羌人一战救出阎先生。”
“将军要亲自冒险?”傅燮有些担心,“羌人虽然还没有大规模进入但冀县毗邻陇西,边章、王国都不是鲁莽之辈,他们肯定会派出人马监视冀县周边的情况,如果他们发现了将军的踪迹,只怕······
“兵贵神速,我想羌人不会想到我来得这么快。”刘修一摆手胸有成竹的说道:“就算有一些前锋人马发现了我,他们也拦不住我入冀县。我这三千亲卫虽然没有檀石槐的玄武营那么强悍,但三五千羌人还是拦不住我的。”
傅燮听他这么说也笑着点头同意。他刚才看了一下刘修身后的亲卫营,对将士们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从容印象颇深。刘修是在落日原擒杀檀石槐的人,想必他的亲卫营也是非常强悍的。此刻要争取时间,行动得越快,成功的机率越大,需要的是快速的决策能力和行动动力,确实不宜瞻前顾后,三思而行。
刘修的这一举动让他非常满意。
一声令下,包括刘修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斥候营校尉李逸风带着手下的斥候向前狂奔而去。
上,遇到了汉阳太守范津派来的使者赵安。赵安精神疲惫,浑身血污,手臂上还受了伤,简单的用布包扎了一下。跟着他的几个郡卒身上也都有不少血迹精神紧张。赵安一看到刘修,急急忙忙的行了礼:“大人,羌人前锋已到望垣。”
“地图!”刘修叫了一声,郝昭立刻从行囊里取出地图,刘修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望垣的位置,不过他没有停留,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下,问道:“山和固岭可有羌人踪迹?”
赵安回忆了一下:“没有见到。”
“现在虽然还没有,但是应该很快就会有。”赵安身后的一个年轻郡卒忽然大声说道。
“大胆!将军未曾发问,你怎敢大声喧哗。”赵安沉下脸,喝了他一声,转过头又向刘修拜了一拜:“乡野之人,不识礼仪,请将军莫怪。”
刘修眨了眨眼睛,冲那个有些窘迫的年轻郡卒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面前,打量了片刻。见此人面相稚嫩,唇上没有胡须,只有一些淡淡的茸毛,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体很结实,虽然护着赵安从冀州奔到此,身上也有不少血迹,也有些紧张,但眼神并不慌乱。刘修注意了一下他身上的血,见血迹虽然不少,却不是他本人的。
刘修笑了笑,这小子应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正是想建功立业的热血青春期,要是在官场上再历练几年,也许就没这么冲动了。“怎么称呼?”
那郡卒见刘修语气温和,并无生气的迹像,心里的紧张去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刘修的话,反而打量了刘修一番,这才翻身拜倒:“汉阳太守府小吏庞德,拜见卫将军。”
“起来说话。”刘修礼貌的虚扶了一下,等庞德站起来,他才忽然觉得意外,重新仔细的打量了庞德一眼:“你叫庞德?”
庞德莫名其妙-:“小吏正是庞德。”
“可有字?”
庞德忽然脸红了,声音低低的说道:“敢告明将军,小吏字令明。”
刘修眉毛一挑,强压下心里的激动,笑容更盛了几分:“那你说说,为什么很快就会有?”
庞德刚才只是一时兴奋,此时真正站在刘修的面前,却有些拘谨起来,呐呐不语。刘修笑笑,伸手按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不要紧张,怎么想就怎么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庞德听了这话,这才鼓起勇气说:“羌人前锋以骑兵为主,他们之所以不攻击冀城就是因为他们攻坚能力不足。望垣虽是小城,可是却也坚固,羌人应该不会去攻城。上离望垣不到五十里,明将军亲临的消息他们很快就能知道,既然不能在望垣阻击明将军,山和固岭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小吏相信,只要他们派出的前锋将领不愚蠢到不可药救,他一定会在山一带阻击将军,至少会派一部分人。”
刘修略作思索,觉得庞德说得有理他也不做评论,又接着问道:“那以令明之见,我军又当如何应付?”
庞德的脸又红了,庞家是寒门中的小户,他又没读过什么书,照理说是不会取字的,只是他羡慕那些读书人,所以给自己取了个字。刘修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他的字既是看得起他,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吏以为,当立即出发抢在羌人前面占领山和固岭。”庞德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恐怕来不及了,羌人说不定已经抢了先。”
“那又如何?”
“那只能把他们诱下来,或者……”他看看刘修,犹豫了一下:“或者避其锋锐,渡水,从山南麓直插冀城。路虽然远一些,难走一些,却不用厮杀。”
“是吗?”刘修不置可否的一笑。上令任平见了,连忙说道:“明将军庞德虽然无知,可是这个建议……却是可行。”
“我不是说他的建议不好。”刘修摆摆手,赞许的看了庞德一眼:“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将来也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只是你忘了一点,我领兵到此如果遇到区区羌人前锋数千人便避而不战,那羌人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吗,汉阳的豪杰又当如何看我,他们还能劫持我吗?没有他们的支持,仅凭我这三千人马,又如何保得汉阳无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是段公的弟子。段公是何等人物,他是杀得羌人豕突狼奔的名将,我虽然不才,也不能堕了段公的威名。”刘修轻描淡写的摆摆手:“稍事休息,马上出发。如果羌人已经抢占了山和固领,那就击破他们。”
任平大吃一惊,荀攸和傅燮却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庞德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惭愧的一抱拳:“将军高见,德愿为将军马前小卒。”
“正当与令明并肩作战,破此小贼。”刘修哈哈大笑。
荀攸看了庞德一眼,拈着胡须不吭声。从刘修的举动,他看得出来,这姓庞的小子很快就会成为同僚了。
允吾,金城郡太守府后院的一间小屋里,阎忠静静的坐着,身前的案上放着一本,一壶淡酒,一只陶杯。他看着书,不时的`点头,赞一声,似乎看得很入神。
边章背着手,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阎忠,一动不动,似乎像石雕一般。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阎忠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看自己的书。
“公孝先生,你又何苦呢。”边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再好,以先生的聪明,也不需要读这么多遍吧。”
阎忠连眼皮都不抬,只是嘴角轻轻一挑:“读书如走马,一目十行,就算读百遍又有何用?”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一手举起书,一手拿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一口酒,点头赞了一声:“王节信确是大才,只可惜终究是个书生,这二章以避寇为议,实乃腐儒之见,不足为凭。”
“那以先生之见又当如何?”边章也是读过的,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也是了如指掌,他对王符是敬佩不已,此刻听到阎忠批评王符迂腐,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避岂是避得开的?你放弃了凉州,关中就成边地,羌人会觊觎关中,你放弃了关中,羌人又会出函谷,直扑洛阳。难道要放弃整个大汉,避居江南不成?”
“可是先生,羌人势大,如今凉州的汉人不足羌人的一成,朝廷政令昏乱,民生难艰,又哪里有这个人力物力与羌人交战?”
“不然。”阎忠笑笑:“所谓凉州三明,皇甫规和张奂都是读书读多了,不管那些儒生接受不接受他们·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儒生,非要搞什么仁义教化。可是教化得出来吗?羌人降了又叛,叛了又降,前后花掉的军费无数·却终究还是一个烂摊子。段纪明却是个明理的,知道对这些羌人只有杀戮之后,才可以施以仁义教化,所以一口气追杀数千里,平了东羌,这才换来了十多年的安稳。”
“可是如今又乱了,段却老了·他还能来吗?”边章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羌人又乱,是有人不识天数,自以为天命所归。”阎忠这时才瞟了边章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段纪明是老了,可是他的弟子却正年轻。如今不是有一个段纪明,而是有七八个段纪明。
你们应付得来吗?”
边章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沉默片刻,又强笑道:“就算刘修是段的弟子,有用兵之能。可是朝廷却江河日下·天子现在还能拿得出军费吗?没有钱,他打什么仗?”
“朝廷也没给你们一个钱,你们不也是起兵造反?”阎忠轻蔑的一笑,“段纪明之前,那些人花了两三百亿,不也没能平定羌乱?”
边章有些莫名的烦躁起来,他在屋里转了一个圈,重新停下来的时候,眼神便有些冰冷:“公孝先生,我们敬重你·愿意奉你为帅,你不要固执已见。不瞒你说,不管你从与不从,我们都已经放出了风声,如今整个凉州都知道你公孝先生是这次举义的首领。就算你老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忠义·你已经是一个叛逆,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阎忠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轻轻的把书放在案上,双手交叉握在腹前,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边章一看,顿时激动起来,看阎忠这样子,应该是动心了。
“边章,大家都说,你和文约是金城最杰出的人才,现在我觉得,你和文约比,还差一大截。”阎忠慢吞吞的说道,语气却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割开了边章的防守。“你当初不接受段纪明的邀请,不去洛阳,大概是怕自己不如文约,坏了自己名士的声望。”
边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呛声反驳道:“文约去了又能如何,如今虽然做个云中太守,可不是还被刘修压着?北疆一战,他的功劳比赵云大,刘修却压制他的功劳,偏偏让赵云做了北中郎将。”
“说你蠢,你还不服。”阎忠惋惜的摇摇头:“你只看到那一点,却看不到整个面。文约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你倒打抱起不平了?你不知道,文约和赵云他们相处甚好,全心支持卫将军,眼下虽然受点委屈,将来的成就却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边章冷笑一声:“难道刘修的成就会比大贤·……还高?”
“大贤良师张角?”阎忠立即抓住了边章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边章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说话,心虚的把头扭了过去。
“哈哈哈······”阎忠放声大笑,指着边章,他摇了摇头:“你真是蠢到家了,居然会听张角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张角刚刚在朝廷一败涂地?他怎么可能是卫将军的对手。你啊你,居然还把张角那样的方士当成真命天子。唉,金城边家,算是活到头了。”
边章的脸不由自主的扭曲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叫道:“大贤良师怎么了,他虽然被罢了官,却不是因为他无能。他有心挽救大汉的江山,天子不敢支持他,只能屈服于袁家,这样的天子根本不值得效忠,大贤良师为天下苍生计,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刘修区区一个佞臣,岂是大贤良师的对手。”
他振臂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边家顺应民心天意,自是光大门楣之机,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自诩为智者,却不识天机,反而在这里哓哓,岂不让人齿冷。”
“你疯了。”阎忠冷笑一声,“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边章红着眼睛,“赌什么?”
“赌你们不是卫将军的对手。”
“哼!”边章眼睛一斜,“以何为注?”
“你们打败了卫将军,我任你处置,哪怕给你做书佐,我也愿意。”阎忠好整以暇的看着边章,举起手掌,微微一笑:“你要输了,又当如何?”
“我也给你做书佐。”边章怒极反笑,举起手,和阎忠“啪啪啪”击了三掌。
“好,爽快,那我就等着看结果了。”阎忠重新坐了回去,拿起书,再也不看边章一眼。边章气呼呼的瞪了他片刻,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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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8章 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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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章快步出了小院,出了中庭,站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阎忠不肯和他们合作,并不是因为他对大汉朝廷有多么忠心,他虽然做过一任信都令,但相对于他的才能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他并不是想做什么忠臣,他还想活下去,这才诱他要这么一个赌。其实,边章又何尝不是这么想,他也需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些许的得意过后,边章又蹙起了眉头。阎忠不是忠臣,对造反并不抵触,那么他不肯合作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认为他们没有成功的可能。从刚才他的话语中,边章可以听得出这个意思,阎忠不仅不相信他们,同样也不相信大贤良师张角。在他眼里,张角根本不是刘修的对手。
事情真是这样吗?
边章身在金城,偶尔也能来,但只是偶尔,他对洛阳发生了些什么并不太清楚,他知道的只是张角原本仕途通畅,突然之间就在汝南栽了跟头,然后迅速的从朝堂上消失了。至于其中的原因,好象是说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是糊里糊涂。
他相信,不管怎么说,张角派来的使者肯定不会说真话,毕竟在这件事上,张角是个失败者,为尊者讳,这是人之常情。
边章在门前来回转了两圈。又收拾起心情,快步向正堂走去。堂上,王国居中而坐,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坐在一边,李文侯似乎刚刚和谁争吵过,古铜色的脸阴得像能挤出水来。看到边章进来,他也不吭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北宫伯玉笑着起身相迎:“公孝先生可曾允了?”
边章摇摇头,北宫伯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边章入席坐下,一直看着他,微笑不语的王国这才淡淡的开了口:“怎么,他还是不肯?”
“他对我们没信心。”边章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他的意思,他认为我们不是刘修的对手,所以,我和他打了个赌。”
等边章把打赌的事情说完。堂上的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王国耸了耸眉毛,沉吟不语。北宫伯玉皱起了眉头,李文侯却是勃然大怒,站了起来,戟指边章:“这打的什么赌,依我看,你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边章含笑看着他,“这么说,你也没信心?”
李文侯一时语塞。顿了片刻,这才反驳道:“我怎么会没信心,如今我们各种羌联合起来,大军总算将近二十万,刘修才有几个人,他能打败我们?”
“既然你有信心,那就等着公孝先生低头的那一天吧。”边章从容的笑道。“如果不能让他心服,我们又如何能发挥他的才智,难不成总这么关着他,到时候凉州人会怎么想?”
李文侯还想说,北宫伯玉抬起手拉住了他:“我觉得这么做不错。刘修还在安定。我们现在应该抢行占了冀城,如果能抢在他到达之前,夺了陇山诸塞,把他堵在关中出不来,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王国满意的点点头:“伯玉不愧是一方大豪,颇有见地。占了汉阳,阎忠不降也得降了,阎家人总不能看着他死,他也不能看着阎家人死。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吵架,而是迅速进军,占领汉阳,并寻机击败刘修。”他顿了顿,又笑道:“这个幽州儿到洛阳没几年,官升得真是快,居然尚了公主,做了卫将军,这天子只知道任用佞臣,却将大贤良师这样的不世天才弃之不顾,大汉又如何能不亡。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机会啊。”
“就是嘛。”李文侯听着这话顺耳,拍着大腿,大声附和。
“我军的前锋到了哪里?”王国又问道:“是谁领的兵?”
李文侯看了一眼北宫伯玉,北宫伯玉不紧不慢的说道:“聂啸。”
王国想了一下,赞许的点点头:“甚好。”他转过头看着边章:“有他为前锋,只要不遇上官军的主力,都不会有问题。”他笑笑,又接着说:“好象关中的主力也不过是五六千人,聂啸却足足有一万人,以两倍的兵力,没有失败的道理。”
边章也笑了,“既然如此,我就等着公孝先生做我的书佐了。也不用多,只要一个时辰,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国微微一笑,北宫伯玉也跟着笑了起来,李文侯却阴着脸,看看他们三个,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王国看看他,摇了摇头,又对边章说道:“你是不是再到麴家去一趟,他们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如果不肯,我们可不能留着他们。”
边章犹豫了一下:“我已经去过几次,可是都被麴义骂回来了。他不答应,麴英也不敢轻易同意。我觉得,是不是派上一些人马,围他们几天,给他们一点压力。”
王国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半晌:“也只好如此了。伯玉,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吧,我们出面不太合适。”
北宫伯玉躬身应喏。李文候暗自哼了一声,面露不悦之色。北宫伯玉用目光示意了他一下,又和王国、边章答应了片刻,这才起身出了门。
一出门,李文侯便按捺不住的骂道:“我就说不能和这些人搞在一些,现在好,好人他们做,坏人我们来。麴家是好惹的吗?那麴义如果和我们打了多少年的仗,要不是脾气不好,早就和董卓一样做大官了。”
“好了好了。”北宫伯玉瞪了他一眼:“以我们的名望,那些名士能支持我们。我们能这么快的拿下金城,大军能悄无声息的通过武威、安定,能围住袁术?”
李文侯用力的挥了一下马鞭,不服气的叫道:“我就是觉得,这些人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你看那个姓边的,他现在就想着退路了。我们要是打了败仗,他还不砍了我们的脑袋去领赏?”
“那我们就不能打败仗。”北宫伯玉冷哼一声:“派天狼去支援聂啸,派人联系武都的六月惊雷和天狼,让他们攻击武都,进逼散关。三路夹击。我还就不信打不破关中。等占了关中,到时候大贤良师在山东一起,天下还不是我们的?”
“你派人包围麴家,逼他们投降,要不然的话,就杀了。”北宫伯玉阴森森的说道。“杀了麴家,让金城人看看我们的手段。免得他们一个个像草似的摇摆不定。”
李文侯转怒为喜,连连点头。
……
刘修站在岭下,远眺隔道相望的邽山和固岭,两岭之间相隔五十步,真正能走人马的道路不足十步宽,要想从此西去,这十步宽的山道是必由之路。
正如庞德所说的那样,羌人来得很快,他们占领了道旁的高地,在稍后的地方隐约能看到骑兵的影子。不拿下两侧岭上的阵地。他们就得三面受敌。
“那是烧当羌的聂啸,原本是个汉人,后来因为征赋税的事情,一怒之下杀了官吏,逃到烧当羌去了。武技不错,有脑子,是羌人里面难得会打仗的人。”赵安指着对面的将旗。一一向刘修解释。
“原来是个汉人?”刘修很诧异。
“是啊,羌人是勇猛,可是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打起仗来只知道猛打猛冲,不怎么动脑子。所以之前虽然势大,但只要官军一到,他们通常都占不了便宜。可是后来朝廷派来的几个刺史、太守都是山东人,他们不顾凉州的情况,横征暴敛,不仅羌人无法忍受,就连汉人都活不下去了,只好跟着羌人一起造反。”赵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熟悉地形,有些人还读过书,当过兵,知道怎么打仗,他们造反,比羌人造反的危害性更大。”
刘修没吭声,他知道大部分老百姓造反都是官逼民反,除了少数的野心家,大部分人不到活下去的地步,不会干这种事。可是现在显然不是同情聂啸的时候,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击败聂啸,抢先占领冀城。冀城不仅是汉阳郡的郡治,还是凉州的州治,又是凉州少有的坚城,控制住冀城,对稳定凉州的民心非常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肯绕道,以免耽误时间。
“列阵!”刘修举起手,轻轻说了一声。郝昭挥动手中的彩旗,紧跟在他身后的号令兵敲响了战鼓,雄浑的战鼓声在山谷中悠悠回荡。许禇、关羽等人在刘修马前站成一圈,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刘修。
“命令,许禇攻击左翼邽山,张飞攻击右侧固岭,限一个时辰拿下。张修负责弓弩掩护,关羽、于扶罗,准备突击敌军骑兵。”
“喏。”众将轰然应喏。
赵安皱了皱眉,刘修手下只有五百多步卒,剩下的全是骑兵,看刘修这安排,好象是准备用这五百步卒夺取两侧的阵地,这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聂啸可是在两侧的山坡上至少各安排了千人,一旦情况不对,他还有足够的后备力量。
就在赵安疑虑的时候,许禇和张飞已经出发了,他们各带了两百多人,举着盾牌和环刀,迈着从容的步伐向两侧的山坡上爬去。张修带着数百弓弩手,跳下战马,赶到岭下,准备进行射击掩护。
山上的羌人见汉军稀稀拉拉的攻击阵型,不禁哈哈大笑,他们高声说笑着,漫不经心的拉弓搭箭,准备阻击。
许禇等人举着盾牌,不紧不慢的向山上爬去。在羌人的射程外停下了脚步。张修越过他们,爬到半山坡处,举起了手中的弩,用望山瞄准了山上的一个羌人,扣动了弩机。弩箭呼啸而去,在空中飞过七十多步的距离,然后无力的坠下。
羌人再次发出鄙视的大笑。
张修目不转睛的看着空中的弩箭,对羌人的讥笑无动于衷。等弩箭落地,他举手发出命令:“再前进五十步,各找有利地形,注意保护自己。”
“喏。”两百多弩手端着弩,分散开来,向山坡上冲去。
羌人见他们进入射程。不敢怠慢,一声令下,数百弓箭手开始射击。山上的弓弦一响,许禇等人就伏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张修和弩手们在山地间灵巧的游走。敏捷得像头山羊,借助着一块块石头掩护自己,实在没有石头掩护的地方,他们就用随身携带的小盾阻成一个盾阵,同时用手中的弩进行还击,掩护同伴通过没有掩护的地带。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两百多弩手全部就位。和山顶的羌人相隔五十步。
张修再次举起手中的弩,扣动弩机。“嗡”的一声轻响,弩箭离弦而出,飞过五十步的距离,将一个正举弓射击的羌人射杀。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射击!”
八十支弩箭应声而出,准备的飞向早已确定的目标。这次派出的全是腰引弩,使用腰部的力量上弦,平地射程在一百五十步以上,现在他们由下往上射击。吃了一些亏,可是五十步的距离以内,只要被射中,除非对方是铁甲,基本上是洞穿。
羌人有几个穿得起铁甲?不仅如此,他们也没有把汉军百十人的弓弩手放在眼里,毕竟他们占高临下。人数也占绝对优势,弓的射击速度又比弩快上几倍,这样综合来看,在箭阵上他们的优势毋庸置疑。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这么大意。让张修逼近五十步以内。
可是张修一开始攻击,羌人就领教了他们的厉害。弩箭的射程远,弩手们的准头也令人咋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跟着刘修在北疆征战过两三年,作战经验丰富,平时又训练严格,哪怕是跟着刘修在洛阳的时候,他们每天上午都是正常训练。
八十支弩箭,几乎全部击中目标,其中又有一大半直接射杀。羌人阵地上一下子倒下五六十人,惨叫声瞬间压过了他们的说笑声,原本觉得很轻松的羌人们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有的愤怒的举起弓箭还击,有的则下意识的躲了起来,生怕再被汉军射中。
“三轮射!”张修隐在一块巨石之后,敏锐的目光在山坡上扫了一圈,抬手将一个百夫长模样的羌人射倒,再一次发出射击的命令。
两百张弩,分成三批,轮流射击,速度虽然不快,箭雨虽然不密,但是长年累月的艰苦训练却让他们的射击精度远超过一般的射手,就连以骑射称雄的鲜卑人都没有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羌人又哪是他们的对手。
张修一下子打了他们一个闷棍,短短的十息时间内,山头倒下了不下一百五十具尸体,羌人的士气大落,他们慌乱起来,大声喊叫着,除了少数几个还能站起身来还击,大多数人都射到了石头或树木的后面。
“出击!”许禇一跃而起,拔步飞奔。两百名虎士分成三队,成品字形向山头扑去。他们用盾牌护住头部,眼睛从盾牌的边缘紧紧的盯着山坡上的情形,右手举着刀,矮着身形,在山石和树木之间飞奔。
羌人看到汉军步卒开始冲锋,连忙叫起来,替补上来的百夫长大声吼叫着,把那些紧张的弓箭手从藏身之处赶出来,命令他们射箭阻击。他们一露头,早就准备好的弩手们立刻锁定了目标,向山顶射出一支又一支夺命的箭。
“步卒阻击!”那个百夫长见形势于已方不利,厉声嘶吼起来,同时带着两百多战士,顺着山坡向下猛冲,希望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将许禇等人挡住。
箭雨交错,喊杀声大起,双方一开始就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张修大喝一声,“抬高三指,射击!”弩手们应声大喝,将目标对准了山坡上的弓箭手,视冲下山来的步卒于不顾。羌人弓箭手被他们射得非常狼狈,虽然人数占了优势,却抽不出精力来支持反击的步卒,只能利用数量的优势压制汉军。
许禇跑得不是最快的,但是他绝对是最勇猛的,他没有带盾牌,而是穿了两件铠甲,倚仗着他强横的力量,重达五六十斤的铠甲对他来说显然轻若鸿毛。根本影响不了他的行动速度。羌人的箭射在铠甲上,嵌在甲叶之间,却根本伤不了他。他双手举刀,死死的盯着那个百夫长,蓦地一声怒吼:“杀!”
环刀舞起,迎面冲来的两个羌人被他砍翻在地。顺着山坡向下滚去。许禇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盯着那个百夫长,奋勇杀进。他的刀并不快,但是非常致命,每一刀挥起。必有一人倒地。他大踏步前进,五步以内,斩杀七名羌人,冲到了那个百夫长面前。
那个百夫长已经傻了,他愣愣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壮汉,看看他手里鲜血淋漓的战刀,再看看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所有的勇气都不翼而飞,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身体也僵硬了,看着许禇一步步的逼近,脑子却一片空白。
“杀!”许禇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一刀枭首。
羌人们远远低估了虎士们的战斗力,更低估了许禇的强攻能力,两百多羌人在人数相差无已的虎士面前没有撑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被杀得血流成河,溃不成军。剩下的几十个羌人被他们吓破了胆,再也没有厮杀的勇气,转身向山上跑去。
许禇也不急,缓步跟在这些逃跑的羌人后面,不时的挥刀将跑在最后的羌人斩杀,他不像是在打仗,反倒像是在放羊。赶着一群羊向山坡上走去。
山顶还有六七百羌人,可是看到眼前这个怪异的场面,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射箭、扔石头?那可是自己的族人,他们如何能下得手。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许禇杀到了山坡上。扫了一眼羌人的阵地,他心里有了数,举起手中的战刀:“杀光他们!”抬手一刀,将羌人的战旗砍倒。
虎士们齐声大喝,一往无前的杀了过去。
张修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侧耳听了听山坡上的声音,无声的笑了,他摆摆手:“告诉将军,左翼羌人阵地已被我军占领。”
刘修眯着眼睛,端坐在马上,听着左翼山坡上传来的战鼓声,面无表情。在他身边的赵安、任平等人却又惊又喜,这才开战多长时间,两百虎士,两百弩手,就打败了据山而守的羌人?聂啸这次太大意,安排的人手太少了吧。
几乎在同时,右翼的山坡上也传来得手的消息。刘修这才睁开眼睛,轻轻的举起手,向前一指。号令兵敲响了战鼓,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关羽和于扶罗纵马奔驰。关羽身着重甲,骑在战马上,冲在队伍的最前面,重甲士紧紧相随,他们呼啸着冲过狭窄的山道,绕过一道山坡,向严阵以待的羌人骑兵冲了过去。
聂啸端坐在马上,惊愕不已。他一直在数着时间,两侧山坡上各有千人,又有有利地形,以刘修只有三千人的兵力,想要攻下这两道山坡,必须全力以赴,而只要刘修把主要兵力派出去攻击山坡上的人,他就可以带着身后的六七千骑兵一涌而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刘修所剩不多的中军碾成肉泥。
可是,他没有听到前面传来他希望听到的号角声,反而听到了汉军得胜的战鼓声,这让他非常惊讶,对汉军的攻击速度之快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他并不因此惊慌,他还有足够的实力来扭转战局,就算汉军攻占了两翼的山坡,他也能击溃刘修,甚至生擒刘修。按照他的预计,刘修现在应该把所有的兵力都派了出去,根本挡不住他的雷霆一击。
可是,没等他决定出击,汉军主动攻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全身罩在铁甲中的战士。在正午的阳光映射下,铁甲闪闪发光,灿烂如星辰。
更灿烂的是他们手中斩马剑反射的寒光。
关羽催马狂奔,双手舞起斩马剑,杀入羌人阵中。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杀透了前军,单枪匹马的杀到了聂啸的面前。
聂啸骇然变色,马鞭一指,厉声尖叫:“拦住他——”
聂啸身后的两个亲卫骑大惊失色,催马上前,举起手中的长矛,一个刺向关羽的胸口,一人刺向关羽的小腹。关羽浓眉一挑,凤眼一睁,两道如刀一般犀利的寒光蓦的锁住了聂啸。他大喝一声,斩马剑带着风声斩下。
“嚓”的一声轻响,斩马剑掠过一个骑士的颈部,轻易的割下了他的首级,紧接着刺入聂啸的胸口。与此同时,一柄长矛从关羽的胸口划过,矛尖在铁甲上划出一溜火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持矛的骑士被强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坐不住马背,翻身落马。关羽手中的斩马剑飞旋回来,凌空斩下他的半片身子。
一击三人!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39章 心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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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心有大事
聂啸出人意料的阵亡,让羌人迅速丧失了所有的斗志,特别是当聂啸的亲卫营冲上去想抢回聂啸的尸身,却遭到了重甲士残忍的屠杀,被砍得血肉横飞的时候,羌人傻眼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逃跑,五六千还没有开始战斗的骑兵崩溃了,如鸟兽散,再也没人敢看关羽一眼。
赵安、任平汉阳官吏目瞪口呆,他们被刘修所部强悍的战斗力惊得哑口无言的同时,心里又掠过一阵狂喜。亏得他们没有像金城人那样轻易的向羌人投降,否则现在就要和刘修为敌了,与这样的人为敌,显然不是一个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庞德两眼发亮,紧紧的握着拳头,脸涨得通红。他一向自负武勇,今天才知道世上高手甚多,不管是许禇还是关羽,这些人的武力都是目前的他望尘莫及的。
我一定要努力练武,以后才能像他们一样斩将夺旗。
刘修把他们的惊骇全看在眼里,却故意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淡淡的说道:“二位大人,我们不要耽搁,立刻赶往冀城。”
“将军,你的部下真是猛将如云啊。”赵安情不自禁的挑起大拇指。
刘修浅浅一笑,他的手下还真不缺猛将,在和不以武人为耻的西凉人打交道时,强悍的武力让他底气十足。他谦虚了两句,催促着赵安等人立即出发,至于打扫战场的时候,就交给上邽令任平处理了。
两个时辰后,刘修看到了冀城高大的城墙。
一看到刘修,范津如释重负,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恢复了平静。他告诉刘修,斥候来报,又有两万多的羌人进入汉阳境内,他非常担心刘修会和他们糟遇。
“什么人领兵?”刘修心中叫苦,却不肯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他刚刚用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稳住了汉阳人,此时此刻更要摆足了常胜将军的风度。
“烧何种天狼。”范津虽然是个南阳名士,可是敢到西凉来做太守,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这胆略却也不是一般的儒生可比。看到刘修虽然只有三千人,却能势如破竹的击败了聂啸的一万大军,阵斩了聂啸,他对刘修的信心大增。
“那好,等他来送死。”刘修不以为然的一笑,“请范府君准备些酒食,我一路从关中走来,有些饿了。”
范津大笑,“津早就知道将士们辛苦,已经让人备下酒食,请将军与诸位勇士畅饮。”
刘修谢过,与范津一起进了城。三千将士腰背挺直的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一手挽着缰绳,一手举着手中的铁戟,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进城,那种沉默如山的气势更增添几分神秘色彩,引得街道旁围观的百姓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好奇而又有几分畏惧的打量着这一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队伍。
凉州刺史府、汉阳太守府的官员和冀城内的大族已经得到范津的消息,匆匆赶来迎接,一看到这三千精锐,又惊又喜。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天狼正在往冀城赶,但他们知道羌人占了金城,占了陇西,前锋已经越过冀城,赶往上邽,冀城随时都可能被羌人围,此刻正是紧张的时候,忽然看到这样威风的官军,心里不约而同的有一颗石头落地的声音,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范津笑容满面的冲着这些汉阳豪杰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众人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心道卫将军刘修赶到冀城的确是个好消息,可是他已经到了大家面前,还需要你说吗?难道还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消息更好?
“卫将军虽然只带了三千人来,可是这三千人都是百战勇士。大家也看到了,可是我相信你们一定想不到他们究竟有多勇猛。”范津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向赵安叫了过来:“你来告诉大家,卫将军今天是如何击败一万叛羌的。”
大家一听,顿时骚动起来,他们知道有大量羌人前锋已经赶往上邽,很可能和刘修撞上,但是刘修只有三千人,而且军容整齐,看不出一点刚刚经过恶战的模样,他们都以为刘修要么是没和羌人碰上,要么是碰上了没战斗,从其他的路绕到冀城来了。可是现在范津却说刘修已经击败了那些羌人,这大出众人的意料,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赵安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众人顿时哗然。如果赵安不是本地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赵安的话。三千人击败一万人,而且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死亡更是微乎其微,这样的结果谁信?反过来还差不多。
可是赵安是天水四姓之一的赵家的人,在汉阳太守府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为人大家都非常清楚,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可是这结果又太让人匪夷所思,无法接受。
一时间,这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范津微微一笑,冲着刘修拱了拱手:“卫将军,请那位勇士将聂啸的首级拿出来给众人看看吧?要不然,他们是不敢相信的。”
刘修不动声色的摆摆手,示意关羽出列。关羽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下装有聂啸首级的革囊,走到刘修面前行了一礼,然后掏出聂啸的首级高高举起,面向众人,傲然而立。
范津爽朗的大笑道:“诸位,这便是叛羌首领聂啸的首级,聂啸是汉阳人,你们一定有人认识他吧,不妨出来认一认,看不是他。”
刘修这才知道,原来聂啸还是汉阳人,怪不得他会作为前锋进入汉阳。
听了范津这句话,有认识聂啸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仔细辩认了关羽手中的首级后,证明范津所说的确是实情。一听说刘修真的以三千人破了一万叛羌,而且胜得轻松之极,人群再一次派起来。
“卫将军威武!”有人举起拳头,大声叫道。
“卫将军威武!”更多的人叫了起来,赵安见了,连忙走到关羽身边,举手高呼:“关都督威武!”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姓关,兴奋不已,也跟着喊了起来。听着潮水般的欢呼声,关羽绷着的脸慢慢松驰下来,他举手向大家致意,然后高声喊道:“卫将军威武!”
在他的带领下,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达到了**。
范津将刘修请入太守府,设宴招待,他很开心的对刘修说道:“将军这一战打得好啊,有了这个开头,可以震慑羌人,鼓舞民心士气。”
刘修感激的说道:“多谢府君支持,有了府君襄助,我对守住冀城、安定凉州更有信心了。”他说的是实话,范津刚才这一举止可不是无意为之,吹捧他绝不是主要目的,他是特地让那些汉阳人看看,让他们对刘修有信心,相信刘修能够守得住冀城,这样冀城的民心才能安定,他们才能愿意支持刘修,安定汉阳。否则刘修这三千人就是再骁勇,也不可能真正控制住局面。
刘修虽然讨厌那些假名士,但对于这一类有才能、有担当的名士,他还是很敬佩的,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在接下来的宴会上,冀县的大族纷纷上前给刘修敬酒,表示愿意与刘修共进退,保境安民。刘修一一谢了,然后迅速接管了冀城的防务,并且与各家商量相关的兵力与钱粮问题。
第二天,斥候传来消息,天狼停止了前进,目前驻扎在冀城西南的朱圉山一带,挡住了进入陇西郡的道路,看样子已经得知聂啸被击败,官军进入冀城的消息后,在等待援军。
刘修随即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处置这两万多羌人。
范津抚着胡须不吭声,只是把眼光投在请来的几个人身上。这些人都是汉阳的大族,眼下也在刺史府或太守府任职,比起范津,他们才是真正掌握了汉阳的实权派。
一个叫杨会的太守府功曹站了起来,“朱圉山是通往陇西南部的必经之路,将军如果要叛,必经此路,而叛羌要入汉阳,侵拢关中,这里也是要道之一。朱圉山处于南山、北山之间,是一片难得的驻军之地,如果让羌人占了这片地方,随时保持着对冀城的压力,对将军来说,非常不利。”
其他人频频点头,出声附和。
刘修看在眼里,有些生气,这些人只想着把羌人赶出汉阳,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羌人有两万,而且刚刚经历了聂啸的惨败,必然有所防备,岂是那么容易打的。他的兵力不足,这些汉阳人却一字不提,所有的支持都停留在嘴上,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以他这三千人去攻击,纵使是胜也是惨胜,最后没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这些人都是人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只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刘修败与不败,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至少不是决定性的,他们随进可以像金城的那些豪强一样和羌人合作。
刘修看了一眼范津,范津无声的一笑,还了刘修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
傅燮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先向刘修和范津拱了拱手,然后看着那些下意识的坐在一起的汉阳豪强,很疑惑的问了一句:“据说羌人起兵十五万,我们目前知道的只有在安定、北地的三四万人,汉阳有三万人,那还有五六万人在哪儿?”
“在金城。”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汉子站了起来。他叫姜叙,是汉阳兵曹从事,主管汉阳的兵事。他向刘修点头示意:“据我们先前得到的消息,叛羌主力一直在金城,王家、边家都和他们同流合污了,但是韩家、麴家还没有表态,特别是韩家,因为韩遂的缘故,他们已经明确的拒绝合作,据堡自守。”
“以一族之堡,能撑得住几时?”傅燮扫了众人一眼,“如果我猜得不错,边章、王国这是顾念旧情,不想大开杀戒。可是如果他们得知将军已经入据冀城,他们还能这么宽容吗?就算他们不降,留下数千人看守,边章、王国还能抽出近五万的大军来围冀城,到了那个时候,冀城就算坚固,也必然被围个水泄不通,而其他诸县难免会遭其涂毒。”
那些家不在冀城的人皱起了眉头,开始担心起来。
“于今之计,应该抢在叛军主力未到之前,击败天狼,夺回朱圉山,这样一来,我军进可攻,退可守,至少可以保得汉阳无恙。”傅燮转身冲着刘修施了一礼:“请将军不要犹豫,立刻攻击天狼。”
汉阳人也是要刘修攻击天狼,傅燮也是要刘修攻击天狼,可是意思却略有区别。汉阳人是要刘修独自出击,他们坐守其成,可是傅燮却提醒他们,如果刘修因为兵力不足,不肯出击,那么羌人围了冀城之后,最倒霉的还是汉阳人,你们要么是投降羌人,要么就会被羌人抢劫,就算是投降,你们也要拿出大量的财物来安抚那些羌人,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拿出来支持刘修?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拨,就明白了其中的区别。一个个开始站出来表示赞成,有的出兵,有的出粮,时间不长,又凑出了两千多人,两万多石多粮食。
刘修估摸了一下,加上冀县原有的郡兵,他手头现在大概有七千人,已经有一战的可能了。他随即开始讨论如何作战,姜叙是本地人,又是负责本郡军事的,对朱圉山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当下给刘修解释了一番。
朱圉山地形独特,周围山重水复,有南山、有西山,能够驻军的只是一片不大的草甸。山北不到百里的距离内有七八条水,根本不适合大军行动,向南只有一条大弁川水,但是想越过大弁川水攻击朱圉川也非易事,因为那里山林茂密,非常难走。更重要的是,羌人善于山地作战,这个地形对他们非常合适,却不利于以骑兵为主的刘修所部发挥优势。
姜叙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很惋惜的说道:“目前来看,除了以步卒正面强攻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修很郁闷,说了半天,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由得人不沮丧。原本是担心兵力不足,现在才知道兵力就是足了,也只有强攻一条路,怪不得那些人都有些犹豫呢。
刘修让众人退下,独自一个人坐在地图前沉思。郝昭安静的站在一旁,正式成为刘修近卫的庞德也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看着刘修。
“易守难攻……不利于大军行动……对骑兵不利……”姜叙那带着明显凉州口音的话在刘修的脑海里回响,让刘修觉得有些心烦意躁。可是一想到庞德,他又不能让这种情绪暴露出来,只好把庞德招到面前,闲聊起来。
“你家在哪个方向?”
“在这里。”庞德在地图上找到了豲道的位置。豲道在渭水上游,冀城的西北方向,离冀县大概有七八十里地。
“那你如果要回家,从哪里走?”刘修开玩笑道,“如果从朱圉山走,那可绕得挺远啊。”
“我不从朱圉山走。”庞德见刘修语气温和,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心情也轻松起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走山道,山道虽然难走,可是近很多,比较快。”
“山道?”刘修顿了片刻,灵机一动,“你知道能绕到朱圉山西面的山道吗?”
“有啊。”庞德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即意识到了刘修的目的,连忙摇头说道:“将军,那些山道可难走得很,几个人走走没问题,大军可走不了,战马更不可能。”
“嘿嘿,那你先别管,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要走多久。”
庞德眨着眼睛想了一会:“要走五天左右,还要过几道水,走到黑水峡之后再转向南,翻过南山,就能看到朱圉山的军营了。”他又提醒了一句:“这些路可都不好走。”
刘修笑道:“你觉得,许都督手下的那些人走得吗?”
庞德想想那天许禇带着虎士们仰攻邽山的情景,连连点头:“他们肯定能走得。”
“那就行了。”刘修坐起身,冲着郝昭使了个眼色:“去把王道长和许都督找来。”
王稚和许禇很快就来了。王稚擅长匿隐术,身法之灵活自然不用说,许禇手下的虎士因为在攻坚方面被关羽的重甲士压得死死的,最强步卒的名头眼看无望,便干脆向全能方向发展。他不仅让那些虎士们操练刀戟弓弩之类的博杀武技,更向王稚学习轻身技法,还特地向刘修请示,让刘修把五行术中的猴形传给了一些信得过的虎士。在虎士平日的训练里,翻墙越脊之类的平衡技巧也是必修科目。
庞德在亲眼看过了这些虎士灵活的身手之后,敬佩不已,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他正是年青好战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刘修带着几百虎士去寻羌人的晦气才是最危险的事,相反倒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一步就飞到朱圉川,和羌人大战一场。
刘修找来了范津和姜叙,要他们明日起带着大军出城,每天向前三十里,再后退二十里,拖延到两三天之后再到朱圉山与羌人对峙。如果羌人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不要去惹事,如果敌我悬殊太大,那也可以暂时撤退。
范津和姜叙不明所以,他们不知道刘修为什么会让他们这做,更不明白为什么刘修不自已领兵,反而把兵权交给他们。
“我有其他的事要做。”刘修没有告诉他们实情,他知道姜叙也许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范津一定会说他鲁莽冒进,不是大将之风。
范津他们刚刚出去不久,傅燮就找来了,他一见到刘修,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将军要从小道突袭羌人吗?”
刘修一愣,看了看四周,心道是哪个嘴不稳的,这种人可不能留在身边。
“将军不用看,是我自己猜的。”傅燮指了指庞德,“他是本地人,肯定知道一些小道。将军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要行动,又不肯对大家言明,必是此计无疑。”
刘修暗自赞叹了一声,这家伙够聪明啊,不亚于荀攸、贾诩那样的人精。
“南容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傅燮拱了拱手,平静的说道:“燮不才,愿为将军麾下司马,代将军出击。请将军以大局为重,坐守冀城。”
“你要去?”刘修很诧异,他本来以为傅燮是要劝阻他呢。
“我可以去,因为我死了,对大局没有影响,将军如果出了什么不讳之事,凉州将不可收拾。”傅燮看着刘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虽然和将军相处日浅,可是我能看得出来,将军有大事要做。做大事的人,不应该犯这种险。”
刘修心里一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虑,难道自己不小心说了些什么,让这个傅燮看出了问题。不对啊,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要造反的念头啊。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也是在阎忠面前露了一点意思,可是傅燮从哪儿看来出的?这家伙是妖精不成?
“大事?”刘修掩饰的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大事,我的大事就是平定凉州。”
“羌人易击难服,凉州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将军虽然年轻,却久经沙场,想必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傅燮见刘修有些不自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放缓了语气。“将军兵力不足,眼下最好的策略是固守冀城,而不是急着击败天狼。因为击败了天狼,也解决不了凉州的羌乱。将军急于求胜,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如果没有原因,又怎么能出此下策?”
听了这话,刘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吓死我了,话说得那么严重,我以前他看出了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啊。他摇摇头,示意傅燮坐下。“南容有所不知,我急于解决天狼,是因为我不想让凉州的事拖得太久。且不说战贵胜不贵久的古语,就说金城的情况,我也不能拖得太久啊。麴家且不说,我就说韩家。韩家之所以不附乱,是因为韩遂应我的征辟做了官,我和他有君臣之义,韩家所以不反,我不能坐视不理。羌人十数万,韩家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如果韩家遭了灾,我如何向韩遂交待?”
傅燮沉默不语,静静的听着,眼中的疑色却未减分毫。
第四卷 黄巾乱 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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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思索片刻,又说道:“南容恐怕不知道,当初我请段出面,不仅征辟了韩遂,还有边章,只是边章拒绝了我。我原本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应征辟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现在,我觉得这里面不是这么简单。”他顿了顿,脸色变得冰冷:“我怀疑,他和张角有勾结,凉州的羌人突然叛乱,而且规模这么大,绝不是没原因的。”
傅燮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怪异:“大人的意思是说,凉州的羌乱,只是一个开始?”
刘修点点头。
傅燮笑了起来,他连连摇头:“将军,那就是你多虑了。据我所知,太平道在山东布道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可是在凉州,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平道。难道他们在山东和山西传道的方式不一样?要说这次羌乱和张角有关,未免太牵强了。”
“你不信?”刘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傅燮居然不相信他的推断。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他是知道张角太平道起事的口号的,可是傅燮不知道,他自然不知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八个字透露的秘密。
“我不信。”傅燮微微一笑:“羌人不信太平道,他们不可能和张角联合。”
刘修没有再解释:“既然如此,那南容就拭目以待吧。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快则一两年,迟则半年,山东必然有事。”
傅燮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将军,我们还是说说出奇兵的事吧。”
刘修一笑:“你愿意屈就司马,我非常欢迎。你愿意跟着我去冒险,我也欢迎,可是要让你代替我,我不能接受。”
傅燮眉头一皱:“我不是要代替将军,只是······”
“你别误会,我也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刘修抬手打断了傅燮的话“我是说,你到我军中时间太短,控制不住那些粗野的汉子。这种隐秘的行动,必须要有绝对的服从一旦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很可能会有覆没的危险。”
傅燮有些迟疑。
“南容,我知道你通武技,而且武技还不错。”刘修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的武技和那些虎士相比,是不能让他们信服的。”
“将军的武技就行?”傅燮一时有些不服气。
“不如我们试试手?”刘修咧咧嘴,站了起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傅燮发出邀请。傅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从腰间拔出长剑,倒持在手,向刘修拱了拱手:“请将军取兵刃。”
“不用,我就用空手和你过两招。”刘修一看到傅燮拔剑的姿势就大致摸清了他的水平,哪里还需要用兵刃。傅燮有些生气,沉下了脸抖一抖手中的长剑:“那将军可要小心了。”
“无妨,尽管试来。”刘修胸有成竹的说道。
庞德见了,吓了一跳想上前阻拦又不敢,他求助的看了看郝昭,郝昭却淡定得很,“你放心好了,我们军中没有人能击败将军的。”郝昭又轻声笑道:“你仔细看,对你将来习武大有裨益。”
庞德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睁起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修。
傅燮又招呼了一声,持剑上前拧腕便刺。他不敢尽全力,生怕伤了刘修,刺的方向也只是刘修的腿。刘修只是轻描淡写的撤了一步,便让他落了空。傅燮赶上一步,再刺一剑。刘修又轻松的避开。傅燮连刺几剑,见刘修都躲得非常轻松这才知道刘修的武技果然高明,不再留手,使出全部的本事,剑光霍霍,一剑紧似一剑的向刘修刺去。
刘修曾经和以快剑著称的王越交过手,王越一口气刺了他十三剑,最后才刺中了他的衣角。傅燮的剑术虽然不差,但和王越相比就不够看了,他把剑使得虎虎生风,却根本碰到刘修,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刘修眉毛一挑,略带戏谑的问道:“南容,如何?”
“将军很快。”傅燮不服气的喘着气,“可是有退无进,有守无攻,不能称为妙-术。”
“是吗?”刘修眨眨眼睛,“那你小心,我要攻了。”
傅燮手一紧,摆好了架势:“傅燮恭候指教。”他刚说了一个傅字,刘修已经纵身上前,抬手便打。他吃了一惊,举起手臂招架,却觉得手腕一麻,长剑已经脱手。刘修夺剑在手,手腕一抖,剑尖颤动,如繁花乱锦,剑剑不离傅燮鼻尖,映得傅燮眼睛发亮。
没等傅燮反应过来,刘修已经后撤两步,两指捏着剑尖,将剑柄递到傅燮面前,看着傅燮,含笑不语。
傅燮满头是汗,惭愧的低下了头,伸手接过长剑入鞘。“将军果然妙技。”
“匹夫之勇罢了。”刘修摆摆手,“檀石槐的武技高我数倍,最后还不是丧生于虎士之手。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只有把更多人的力量集中起来,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傅燮从怀里抽出手绢,抹去额头的汗珠,听了刘修这话,他也笑了:“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以身犯险?”
“这也得看什么地方用。”刘修微微一笑:“五百虎士,纵使再能战,面对几万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可是这五百人如果藏身于暗处,抓住机会,给予致命一击,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刺客有刺客的用处,也不能一概抹杀了。据我所知,朝廷平定羌乱,有几次就是募人刺杀的。”
傅燮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只可惜,刺杀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境,对于彻底平定羌乱却无能为力。如今的凉州,还是一团乱麻。”
“这就不是刺客能做到的了。”刘修不以为然:“天下从来没有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就像没有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总得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南容,我现在要解决天狼,刺客就是一个很有效的药,保证能药到命除。”
听了这话,傅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傅燮自诩身体强健,不像荀攸那么文弱可是当他在半夜被山风冻醒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后悔,看向身边虎士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这些粗野的武夫背着武器和干粮,在山路上奔跑了一天一个个还是精神抖擞,简单的吃完晚饭之后,不当值的人不管睡得着睡不着,钻进睡袋就不动了。有的人很快打起了鼾可以想像他们睡得非常香甜。冬夜里的寒风对他们来说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冻醒了?”刘修从远处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将一壶酒递给傅燮,“喝一口暖暖身子。”
“将军还没睡?”傅燮接过酒壶抿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滚下胸腹,身体顿时热了几分。
“睡过了,正准备上值。”刘修温和的笑着。
傅燮愣了一下,刘修如今贵为卫将军,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以上,他亲自带队执行突袭任务也就罢了怎么还亲自当值放哨?他想到那些虎士对刘修无条件的服从,不由得暗自感慨了一声,刘修在这些虎士中的威信果然不是他能代替的。他相信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刘修一声令下,这些虎士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往前冲。
“将军堪比汉阳郡的名将,飞将军李广。”傅燮由衷的赞了一声。
“李广是汉阳人?”刘修有些诧异。李广可以说是西汉第一名将,甚至超过卫青和霍去病,谁不知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的李将军啊。
“是啊。”傅燮靠着一块石头坐了起来:“汉阳郡原为天水郡,是从陇西分析而来,李广的故里成纪如今便是汉阳的一个县,离冀城不过百十里。”
“原来如此。”刘修也挨着树坐了下来和傅燮轻声闲聊。李广是个悲剧人物,“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是很多人引以为憾的事情。
“成纪李家现在还有人吗?”
“没了,早就没了。”傅燮有些伤感:“自从李陵投降匈奴之后,陇西人便以李姓为耻就算是李家子孙,大多也不愿意称是他的后人了。”
刘修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李家似乎总出悲剧人物,秦始皇灭六国的时候,李信就做了王翦成功的反衬材料,到了李广,又成了卫霍阴影下的悲剧,等到了李陵,就更悲剧得无以复加了。
“其实不仅是李家,武人大多不外如是。自从光武皇帝以经术取士,武人的地位便大不如前朝了。”傅燮苦笑道,“如今到凉州来做官的,大多是山东的儒生,这些儒生好的能爱惜名声,不与民为恶,坏的却横征暴敛,贪墨军饷,驱役百姓及羌人,逼反了百姓,他们却另调他任,等到羌乱不止,他们又议什么弃凉州。唉——”傅燮说到激愤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文治国,武安邦,本来就不可偏废。正如人有两手两脚,缺了哪一个都是不行的。”刘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的感触虽然没有傅燮那么切身,却也非常深刻。他在晋阳办学堂,在长安办书院,都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那些儒生的眼里只有圣人经典,对兵学有着强烈的鄙视。
傅燮赞同的点点头。他有些庆幸,本来他还觉得刘修只是一个靠取悦天子上位的佞臣,现在他却觉得传言有误,且不说刘修在并州所立的战功,就凭他能和士卒同甘共苦,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到的的。其实古往今来,也有很多人靠取悦上位,但他们的确有真材实学,也确实立下了不朽的功劳,只是那些写史的人抱有偏见,不肯记载他们的功绩罢了。
刘修等人在庞德的带领下,在茫茫的山野中奔走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庞德兴奋的告诉刘修:“将军,翻过那座山,我们就能看到羌人的大营了。”
刘修也很高兴,虎士们过人的个人素质让这次行动超乎寻常的顺利,他们提前到达了目的地,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充裕的时间。
刘修叫来了许:“让所有人注意隐蔽行踪,斥候放出十里,尽量不要与对方的羌人发生冲突。”
许抱拳应喏,转身离开。
“王道长,你今天夜里辛苦一下,和令明一起到前面打探一下羌人的大营。”刘修找来了王稚“令明还年轻,你多照顾他一些。”
“喏。”王稚欣赏的看了一眼庞德,一摆头:“小子,我们走。”
庞德知道王稚是天师道的高手剑法高超,还会神奇的匿隐术,能和他一起行动是个非常难得的请教机会,连忙兴冲冲的跟了上去,抢在前面给王稚带路。王稚跟着他走了一阵,觉得他走得太慢了,伸手提起庞德的手臂喝了一声:“小子,当心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起,庞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根大树迎面撞来,吓得差点叫出声。没等他反应过来,王稚脚尖在树上轻轻一点,又带着庞德纵身向下跃去。他带着庞德在山林间奔走快若奔马。庞德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运动,他极力迈开双腿,跟着王稚的节奏飞奔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勉强能在王稚的带领下奔跑了。
“竖子可教。”王稚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不要憋着呼吸,不要太用力,放松一些。”
庞德用力的点点头,按照王稚的指点调整呼吸。
一老一少在奔跑中传道授业,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去,庞德虽然浑身是汗,却不是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反倒觉得浑身热血派,忍不住想张口咆哮。
王稚忽然眼光一扫喝了一声“小心”,身子已经拔地而起,如同一枝长箭射出,庞德目瞪口呆,刚才那一路奔跑,他已经觉得王稚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看到这一幕,他才知道王稚刚才并没有尽全力。
他瞟了一眼王稚奔去的方向,见几个人影在树林间奔跑,连忙从背后取下弓箭,追了过去。
王稚人在半空中,长剑已经出鞘,剑光一闪,拨开一枝射来的羽箭,抖手掷出了长剑,人却扑向藏身树后的一个羌人,手掌如电般拍在那人的胸口。那个羌人狂呼着倒飞起来,轰的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与此同时,王稚已经扑向了另一个羌人,而他的长剑也洞穿了一名羌人射手的胸膛。
举手投足之间,王稚大发神威,连杀三人,庞德奔了过来,一箭将一个正准备偷袭的羌人射杀。
“快找找,还有没有漏网的。”王稚后悔莫及,只因为看着庞德资质不错,一时兴起,带着庞德飞奔,没想到羌人居然把斥候放得这么远,一下子就暴露了行踪。如果不把这一队的羌人斥候杀光,这次行动就有失败的可能。迅速在方圆数丈的范围内进行搜索,过了好一会,两人重新聚来,庞德的脸色很难看:“道长,跑了一个。”
王稚懊丧的一跺脚,转身带着庞德向最高峰奔去。
山谷间,羌人的大营遥遥在望。
“道长,怎么办?”庞德担心的问道。
“回去报告将军,由他决定是进是退。”王稚老脸有些搁不住了,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营:“如果将军决定要退,老夫就一个人杀入大营,取了那什么狗屁天狼的性命。”
庞德缩了缩脖子,心道这老道长还真是暴烈啊。
刘修接到回报,沉思了半晌,最后看了一眼一脸愧疚的王稚:“的确只有一人?”
王稚没吭声,庞德点点头:“将军,我敢肯定只逃掉了一个人。羌人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这里偷袭,他们这是例行巡查,要不然那五个人也不会没有准备。”
“将军,请让我一个人去刺杀天狼,将功赎罪。”王稚哑着嗓子说道。
“你一个人?”刘修摇摇头:“不行,要去,自然是一起去。”
“将军?”
“不用担心,一面之辞,天狼不会那么容易信的。”刘修笑笑,转身看着傅燮′“南容,如果你是天狼,你会信吗?”
傅燮锁着眉头,仔细考虑了半晌,“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了,我们还有机会。”刘修拍拍王稚的肩膀,“不要再炫技了。有这精力,等看到天狼的时候再施展吧。”
王稚无地自容·连忙躬身应是。
刘修下令,全军起动,趁着黎明前的天光,立刻向羌人的大营急行军。
天狼瞪着满是眼屎的眼睛·看着跪在面前的那个斥候,咧了咧嘴,想笑没笑出来。他仲手从一个半裸的羌女手中接过酒壶,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在嘴里呼噜呼噜的漱了漱,一仰脖子咽了下去,这才骂道:“你娘的在哪个山窝里睡觉·梦到山里的唐述了吧?跑起来脚不沾地,那是人还是神仙?”
“大帅?!”那斥候仰起苍白的脸,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刚要分辩,被天狼狠狠的瞪了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拼命的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免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山里的妖魔鬼怪了。人怎么可能会飞呢?
“你想清楚没有?”天狼见他脸上的狐疑之色·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他抚着**的胸口,揪着杂乱的胸毛,撇了撇嘴:“刘修到冀城不过四天·他就算想从南山那边来偷袭我,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你当他真会飞?他又不是飞将军李广。再说了,李广也不是真会飞,要不然也不会被匈奴人抓住了。”
“大帅?”斥候彻底迷糊了,一夜的恐惧和拼命的奔跑,不仅让他的体力达到了极限,也让他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被天狼一责问,他不敢再坚持了,傻怔怔的站在那里,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倒在天狼面前。
“滚!”天狼看他那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栽倒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这才气哼哼的回到帐中,破口大骂:“他娘的,不知道在哪个骚娘们的肚皮上混了一夜·腿都站不稳了,还敢跑到老子面前来胡扯。”
两个羌女走了过来,紧张的替他整理衣服,他有些不耐烦的伸手拨开,敞着怀,在帐里来回走了两圈,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有些不放心的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也不能太大意,那汉子能以三千人杀了聂啸一万人,据说大贤良师还吃了他的苦头,说不定他和唐述山的那些鸟人一样,真有点古怪的本领。我可不能和聂啸一样,稀里糊涂的就中了他的手脚。”
他转身走到帐门口,撩开大帐,对门口站岗的亲卫大声喝道:“去,把大巫师给我请来,我要禳祝一下,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亲卫转身去了,天狼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走出大帐,叉着腰,光着脚板站在冰凉的地上,看向北面莽莽青山。
青山无语。
大巫师很快来了,她是一个老妇人,灰白的头发结成一个个发辫,眉毛已经掉光了,坐在由四个羌人抬着的步辇上,躬着身子,摇摇晃晃,让人很担心她会从上面栽下来。直到被人扶着站在天狼的面前,她还是迷迷瞪瞪的,瞪着昏花的老眼,茫然的看着天狼。
天狼皱了皱眉,扯着嗓子把自己的疑问对大巫师说了。大巫师慢慢的直起了腰,无神的老眼也渐渐的明亮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看得天狼为之一惊,神色中的轻慢不经意的消失不见,用颤抖而敬畏的声音问道:“大巫师?”
“飞将军?”大巫师沙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得每个人的耳朵刺疼,天狼和围在一旁的羌人战士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巫师那张干瘪的嘴,竖起耳朵,不敢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飞将军······飞将军···…”大巫师呐呐自语,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山峦,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费力的转过身子,仰望着东方的天空,仲出一只手,遥指东方:“你看······你看···…”
天狼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除了初升的朝阳,什么也没看到。
大巫师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利害,突然一头栽倒在地,瘦弱的身子在五彩的袍子下面抽搐着,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含糊不清,天狼费了好大力气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挥了挥手,一个羌女连忙爬过去,把耳朵凑在大巫师的嘴边,过了好一会儿,她脸色煞白的站了起来。天狼一看,吓了一激零,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挡住**的胸膛。
“大巫师……说什么?”
“天狼星……天狼星不见了。”
天狼一惊,猛地抬头向东看去,眯起了眼睛在东方的天空仔细搜寻那颗与他同名的星星。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刺眼的阳光,哪里有什么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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