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不在拓跋,而在我等
“诺!”
轰然应诺中,几个彪形大汉便走上前来,拿住了渴单尤建达和渴单坤,跟着就押着往外面去,和这屋子里的世家之人不同,这些守卫在边上的,已经是近似于陈止的亲兵,可以说除了陈止的话,他们谁的账都不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比起两个孙子,那渴单觉就没有那么容易拿住了,他将腰一挺,两手摆动,整个手臂像是两根大枪杆子一样弹动起来,就把围过来的两名家丁给震开了。
“好胆!”边上的冉瞻一见,登时横眉怒目,两手一张就抓了过去,眼看就要有一场武人之间的碰撞,但就在这时,陈止又道:“行了,老先生何必多此一举,莫非你还能从这里出去?若是再抵抗下去,刚才那些罪名你也听过了,当场格杀也不在话下,难道你还能扛得住弓弩?”
一句话下来,毫不掩饰的杀气便蔓延开来,不光是渴单觉悚然一惊,连在场的世家之人也是心头一惊,随后噤若寒蝉。
“军争之时,不可有半点疏忽,否则就是滚滚人头!若是谁要阻挡代郡自救,那就得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
陈止说话的时候,又向前走了两步,目光不光在渴单觉的脸上扫过,更是环视众人,被他注视,无不低头。
那渴单觉也放弃了抵抗,任由冉瞻将自己拿住,随后族孙三人便被扭送出去,看样子一样要被软禁了。
屋子里登时一片安静,气氛更加凝重,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是众人体会到了自陈止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
“那胡商……”陈梓迟疑了一下,打破了死寂。
“按律处置,若他对国法不满,那就带过来,以军法论处,我现在还只是当他是一时糊涂,若是不满意,便只能算此人乃是通敌之人,背后有人操纵,故意要在战前扰乱根基!另外,这事要查,当下人手不足,可以先简单探查,保留物证人证,等人手缓解了,便要彻查!”陈止的语气并不重,但那话摆明了是说,一旦挺过段部冲击,就要秋后算账,不由让众人越发惊颤起来。
正在此时,陈止又看向众人,直言道:“今日的事,不能如诸君所想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人为所欲为,否则混乱之下,怕是陈某人的项上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他人的投名状了!”
“太守说笑了……”
众人一边擦汗,一边说着,然后一个个都借着借口,告辞离开,仿佛这里有什么凶恶之物,让他们片刻都不想多待。
不过,这些人能走,刘宝等官吏却不得出,看着陈止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喘,这几人更是彼此对视,都看清楚了一个事实。
“坐于高堂则用国法,利于军便则言军令,恩威出于身,这是根基已经种下来了啊!太守而今不光是威严已定,还因为编练新军,击溃了来犯的鲜卑人,这不同于以往太守,以权谋手段拉拢和分化世家,从而建立权威,是直接用实打实的战绩来确定地位,所以其权柄威严,不光来自朝廷的册封,更是出于自身,世家便是有他念,也不敢不从啊!”
刘宝等人心中明白这些道理,也知道这般威压,固然无从抵挡,但也有弊端,乃是双刃剑,若是一时战胜也就罢了,但凡有点挫折,可能就有反复。
“这段部来袭,背后就有那大将军的影子,若是太守稍微露出败相,恐怕就有变故,我刘家是不是也该做些打算了,不过若是让太守挺过去了,那这代郡是真要变天了!”
这般想着,他却也不敢多言,其他人也是一般。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那跟随陈止同来的周傲就张口欲言,但迟疑片刻,还是没说。
陈止却看了过去,笑道:“吴屈,你有什么话,直说吧,这里都是同僚,没有外人。”
周傲一咬牙,还是说道:“太守,那胡商还有这几个鲜卑人,固然可恨,但他们的人如何先不论,可背后到底有拓跋部撑腰,万一真的惹恼了,可如何是好?一个段部我等怕是就难以抵挡了,派去求援的使者,又纷纷效仿那王大将军,都被扣留下来,是不是还是稍微通融一些……”
他怕陈止误会,便有道:“属下自是看过《六国论》,知晓抱薪救火的事,但那拓跋鲜卑怎么看,也比不上暴秦吧,这些人也不用太过警惕。”
陈止听之,却不由在心里摇头。
拓跋鲜卑当然不是暴秦,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在这个时间段,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有气吞山河之势的秦国出现,不过最后功亏一篑,真正完整一统的,却是此时偏居一隅的拓跋鲜卑。
看着其他几人,对周傲的话,都隐隐同意,连苏辽和陈梓也不例外,陈止不由在心里感叹道:“这拓跋鲜卑眼下看起来只是占据边疆一角,似乎只能成为左右其他势力的重要砝码,但按着原本历史的轨迹,这个部族后来以代立魏,历经汉化改革和分裂之后,奠定了以北胜南的基础,最终才有隋朝一统的结果,一点都不容小觑啊,但这些也不怪他们,我若不是知晓原本历史的轨迹,又如何能想得到,一个边疆部族,最后能有那般成就?”
在当今之人的眼中,乃至那朝中的衮衮诸公看来,这些边疆部族可以强盛一时,但终究要湮灭,哪怕是匈奴做大、王浚倨傲,在他们看来都是历史的一环,终究不可持久,因为大汉三立,天命所归。
在他们看来,那蜀地的李氏、江南的蛮乱,才是更为迫切的威胁。
但陈止却很清楚,随着气候的变化,以及冶铁等技术的北传,边疆部族已经有了南下的动机和能力。
“若新汉朝廷政局稳定也就罢了,但随着之前的后宫之祸和宦官专权,加上天灾**,内部不稳,现在更隐隐有宗王争夺之势,恐怕真能给他人可乘之机,但这又不是我该管的了,毕竟这新汉终究只是一时朝代,代表不了华夏,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走。”
一念至此,陈止面对众人的劝阻,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话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无需收回来。”
他见众人满脸担忧,知道这些人觉得自己是好面子,正在硬撑,不由笑道:“至于拓跋部那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退让了,让那胡商自行离去,让那祖孙三人回族,难道他拓跋部会派兵过来,作为援军,帮我抵抗段部?”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唯独苏辽和陈梓神色不变,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些。
“他若是愿意做我援军,就不该扣留使者,避而不见,”陈止见众人愣住,知道打碎了他们的幻想,“鲜卑人看的是什么?是实力!是凶名!既然我退让,也得不到帮助,那也就如此了,你让拓跋部因为这一点事,就帮助段部鲜卑,那也不可能,因为我陈家还掌握着马政,这涉及到拓跋部的民生,因此他们才会选择量不得罪,再旁边观望,等待胜者出现,才会表明立场。”
周傲也想通了,不由说道:“所以这一切都要等到和那段部一战之后?”
“一战之后,若我代郡败亡,自有我出面向刺史请罪,到时候想来刺史必有救援,尔等无需担心,而那拓跋部又有什么好问责的?”他说话的时候,盯着面前几人的脸,观察众人脸色,“而若是胜了,那还用多想么?拓跋部会第一时间将拖欠的三千人送来与我,还会问及今日之事?”
“原来太守您是想通了这些,才会下达这般命令,可笑我等却还看不透。”周傲立刻就排气马屁,但话里也有很多真心。
“就你知道多说……”陈止笑骂了一句,随后便让众人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唯独留下了陈梓和苏辽。
等这人都走远了,陈止忽然说出了几个名字,然后对苏辽吩咐道:“让刚操练出来的探子,重点关注这几人,刚才我提到王浚的时候,他们的表情略有不对。”
苏辽顿时明白过来:“这段部鲜卑背后的人是谁,代郡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这些人说不定就有心要以您为投名状,讨好王浚,太守放心,一旦确定这几个人心存歹念,属下必然第一时间就将他们拿下。”
“严密监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陈止看了苏辽一眼,“这样不光不用打草惊蛇,更可以加以利用,这些人若是与人通风报信,那一个个就可都可以列为战略之一,帮助我等迷惑敌人,另一方面,王浚在幽州势大根深,威严深入人心,当然不是我这个刚来没有多久的太守能比的,代郡之人有所迟疑也是正常,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有大动作,不然很多原本只是有个念头,一旦行动,那惊恐之下,反而要铤而走险了。”
苏辽一听,便点头道:“我明白了。”
“另外,这次的胡商事情,背后的事也得调查清楚,”陈止也点了点头,随后弹了弹手指,又道:“但这次的事给我提了个醒,这种事段部鲜卑八成是做出不来的,这背后或许又有其他人出手了,说不定是个不好的预兆,我得再多做一手准备才行。”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先攻破代县,再活捉陈止!
“出了这片森林之后,再往东行,只要半天的路程,便可抵达那当城县了,段将军,您看咱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密林之中,有军前行,为首的那人赫然是一脸怒气的段文鸯,而在他的后面,呼呼啦啦的跟着不少人,都是鲜卑人的装扮。
不过,正在说话的这人却是汉家打扮,他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同时给段文鸯讲解着,并且在见到段文鸯没有什么回应后,更干脆的抬起手比划起来。
“行了,不用再这么指手画脚的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段文鸯却瞪了他一眼,而后朝着前面看了过去,“你们那个什么汪将军给出的战略,根本就不可行,什么打下当城步步为营,那是汉家的打法,我又不在这里占地为王,要什么城池?再说了,你们的兵法不是说,兵贵神速么?我来都来了,一打当城,不就暴露了踪迹,让那个陈止有了提前准备的时间……”
原来,他身边正在说话的这个汉家男子,居然是从属于汪荃的一名司马,名为郑如,这次跟过来,显然是作为一个向导,但同时也有军师顾问的用意。
果然,他一听到段文鸯的话,就有意劝阻道:“将军这次派遣来的前锋,人数其实不占太多优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段文鸯不等其人把话说完,就挥了挥手,打断了话语,“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们那个汪将军胆子太小,不敢将我的兵马全部放进来么?也难怪他会被一个陈止玩弄于鼓掌,连王浚都因为他的关系吃了亏,你说已经放进来了这么多人,这事便是坐下来了,那还不做到极致,偏偏留下首尾,不够干脆!我若是真有什么他念,里外夹击之下,他更是难以抵抗,可谓愚蠢!”
郑如听着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好了,他毕竟是效忠于汪荃的,过来只不过是因为命令,心里对这些鲜卑人殊无好感,结果此人却挡着自己的面,说着自家上司的坏话,怎么也不会舒服。
况且你这个时候,是应和也不对,驳斥也不妥,于是郑如只能是沉默以对。
实际上,他对于汪荃的这个做法,也不是很同意,其实段文鸯说的不错,你要么几家不做,都挡在外面,可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和段文鸯对上了,汪荃自问是没有办法抵挡五万多可战之人的,况且也与王浚的命令相违背。
但话又说回来了,汪荃本就是一地守将,职责乃是守卫两郡之地,结果最近净干开门放人的勾当,俨然成了一个看门的,这不光是失职的问题,这边疆的屯兵、屯田,经过多年的经营,是有着抵挡胡马南下的功能的,可现在这功效不仅没有体现,反而让那些胡人长驱直入,直接进入了后方腹地,这等于是将要害暴露出来,真要是胡人有个什么反复,反戈一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汪荃。
因为这个的关系,汪荃下属的部将,乃至一些兵卒,都隐隐有着怨言,是被强行压下去的,可怨言可以强压,但里面的危机并不会因此解决,汪荃同样也担心被胡人捏住命根子,因而这次开门放兵,就显得不那么干脆了,他也干脆不了
段文鸯所带之兵马,在抵达盾兵关卡的时候,已经有近六万人!
这还不算上一些后勤兵种和妇孺孩童之类的,否则这人数还要在增加几分。
这么多的兵马,真要是一口气放进去了,那汪荃也得犯怵,于是在经过一阵的讨价还价,以及双方剑拔弩张的谈判过后,段文鸯被允许只带三万人入内,而作为交换条件,再加上那个王浚的口令,代北的屯城得提供他们粮草。
如此一来,其实段文鸯的人马去了后顾之忧,他带进来的三万人,都是可以作战的将士!而且其中有一万多人,是段文鸯的嫡系兵马,跟着他南征北战,为他眼中的精锐兵马,算起来,真打起来,这三万人的战力,未必就低于原本的五六万!
有着这样的缘由,段文鸯才肯接受条件,所以这时候也不太过纠缠,这话题一转,说道:“不过,我现在这些人手也是足够了,加上那些被我招募来的小部之人,要拿下陈止,十拿九稳!”
说到最后,他却是咬牙冷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双眼睛里透露出狰狞。
边上的郑如见了,却不由摇头,他清楚的记得,这位所谓鲜卑将军在与汪荃谈论陈止的时候,是何等的痛恨,几乎每提起这个名字,此人都要狠狠的发泄一番。
果然,他这边念头还没有落下,那边就听段文鸯吐了一口吐沫,恨恨说道:“此人好好的太守不做,却去做那慕容部的帮凶,我段部这次动员了诸多人马,最后一无所获,不光沦为他人笑柄,更是让不少部族因此背离,连那王浚都责骂不休!还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如何能知道,这人的阴谋诡计这么多,让我中计!”
随着棘城之围的解除,那天晚上的种种变化,其真相逐步揭露,段文鸯也知道当时中了他人的离间计,令大好局势功亏一篑,这事不光王浚责骂了他,连段疾陆眷都将他一顿臭骂,那位这两年身子不好的段部大单于更是特地派人过来,将他一顿好骂。
这些歌喝骂,段文鸯偏偏无处发泄,最后只能讲这一切,都推到了慕容部和陈止的身上,谁让这传闻中有板有眼的说着,那离间计乃是出自陈止和何经之手呢?
但当下的慕容部,已然是困龙升天,势大难制,连王浚都要暂避锋芒,段文鸯一个部族将领,虽然也是段家之人,但又有什么资格去找人麻烦,正好这时候王浚的命令过来,两边一拍即合,段文鸯当即带着自家嫡系兵马,再配以族中人手,就这么浩浩荡荡的领兵杀来!
看着段文鸯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不少副将、将领都一脸同仇敌忾的味道,郑如却不得不提醒一句:“段将军,那陈止狡猾的很,之前更是用计将可薄真部拿下,手上也颇有些兵马,若是不能一击击破,恐怕还有后患。”
“区区可薄真部,有如蚂蚁一般,如何能与我段部相比?”段文鸯瞥了郑如一眼,露出了鄙夷之色,跟着又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对陈止没有情敌,这一路上收编纳降召集人手,就是为了不给他任何机会,若非你家将军作梗,如今大军齐出,他陈止连跑都没地方跑!”
你现在三万兵马,吃喝拉撒都不用操心,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若是按着原本的六万人,光是调动就是问题,这会恐怕都还没过桑干河!
郑如在心里暗暗鄙夷,但嘴上却道:“正因如此,才要谨慎行事,当先占当城,再图代县,这样万一不顺,也好有个……”
“有什么不顺?”段文鸯将头一台,嘲笑起来,“我们和你们中土人大帐可不同,不会这般懦弱,仗还没打呢,就想着怎么逃跑,我们来去如风,自然不用畏惧这些,倒是你说的攻伐当城,却不可行,我来教你些鲜卑兵法,你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管郑如错愕的表情,自顾自的道:“我一路上故意放出风声,就是要让陈止错故局面,要误导他,他不是擅长阴谋诡计么?那正好,其人必然以为我引领大军,步步而来,处处皆有风声让他提前知晓,所以在汪荃那边,刻意停留些时间,然后本将军亲自率领先锋,一路疾行,就是要打陈止一个措手不及!况且,那陈止如今手上不过几千兵马,还都是新近招募的乌合之众,更要分散在两个城中守备,彼分兵,而我集中兵力,彼不知局面,而我出其不意,焉有不胜之理啊?”
这一番话说出来,周围的部将纷纷点头,还有称赞的。
连郑如都有些意外,权衡之后,发现若有屯兵负责辎重粮草,此计确实可行,问题是要是突袭之下,没有结果,那必然是士气衰竭,刚不可久的局面。
但考虑到两边的兵力差距,倒也不是不可为之,万一真有个什么挫折,他在出面劝阻,让段文鸯转而攻伐当城,又或者撤退,也是来得及的。
“况且,此人刚愎自用,我便是再说,也不见的有效,平白还要恶了此人,左右不过是执行大将军之令,何必呢?”
这么一想,郑如也客气的称赞两句,算是同意了计划。
见郑如“被说服”,段文鸯颇有得意,微微一笑,指挥兵马继续前行。
“先不忙着修整,简单吃点,等攻下代县,活捉了陈止,本将军定然让兄弟们纵情劫掠,哈哈哈!”
边上,郑如听到这话,眼皮子一跳,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与此同时,在那当城县的城墙上,几个古怪的高架子被搭建起来,看的不少兵卒疑惑,但在杨宋的严令下,却也没人敢多言。
城里城外的探子,也注意到此物,那些有见识的看出来是投石。
第六百一十七章 军粮生气魄,密林走大军
努力的吞咽下最后一块干饼,姜喜坐在树木边上,闭着眼睛,微微回味着那股萦绕不去的香味,在他的周围,是一篇郁郁葱葱的密林,以及三名同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止麾下武丁大军的军粮,都是经过特别定制的,而且无论是什么品种的饭食,都必须要有一道浸泡的工序,但总的来说,除了行军之时,倒也与寻常人家所吃相似,只不过多白面与肉食。
而这两个正是体能和力气的保证,因此陈止所操练的武丁,在身高上或许没有太多增长,毕竟都是成年之人了,二次发育的机会不大,至少靠着现在简单的食材,是做不到这些的。
不过,他们的体力、耐力和力气,却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尤其是像姜喜这样的,原本只是在田地中劳作的庄稼汉,身子骨看起来结实,其实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有着很大的亏空,乃是虚壮,若不得填补,深刻就会衰老,身子垮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他入了武丁营,将这些亏空填补了不说,更调理了身子骨。
不过,他现在吃的干粮,却和在兵营中的又有不同,是便于携带的食物,多数是经过腌制、脱水、风干等等程序的。
这样的食物,一般而言自然味道不怎么样,只是用来充饥的,并且方便携带,是大军出行所需,就连陈止的武丁营也不例外。
但是这些情况,在不久之前,忽然就有了变化。
“这干粮的味道是越来越好了,而且吃着还有淡淡的香味,虽然比不上大营里面的肉,但别有一番滋味啊。”
这边刚刚吃完,就有一个人发出了感慨。
听到这个声音,姜喜睁开眼睛,警惕的朝着四周打量,同时小声道:“我听说,最近的食物,都是经过药膳浸泡的,而且里面药方都有了变化,还有传言说这个是太守亲自抓取的方子,不光能强身健体,更能增加胆魄!”
“原来如此!”他身边的另外一人闻言,仿佛想通了什么事一样,“我说最近怎么身子越来越有劲儿了,而且胆子也变大了,过去一说到林中来打探消息,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如今反而还有兴奋。”
“可不是么!咱们这些斥候,可不是干着最危险的事儿?按理说,依着我原来的性子,根本不敢深入,现在这胆气确实是上来了。”又有人这般说着。
紧接着最早开口那人便笑道:“在咱们武丁军中,斥候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都是有军功的厉害汉子,武艺超过旁人才行,咱们几个人里面,还要数姜喜的军功最大,他的本事也最大,而且关系也硬着呢,像刚才那传闻,一般人如何能知晓?还是姜喜的老乡,那个姓王的,跟队主他们的关系好,才能知道啊。”
原来,姜喜他们这几个,正是武丁军的斥候,眼下正在执行任务。
姜喜在之前的当城解围战中,确实是立下了大功劳,不光刺伤了可薄真部的大将,将至擒拿,更在最后抓住酋首的时候出了大功。
事后论功行赏,他也得了不少的嘉奖,本有机会调到陈止身边,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主动提出来,要担任斥候。
斥候这个分工,一般都是和打探挂钩的,危险性很大,很多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些斥候,不过在武丁营中,斥候的地位又有不同,往往是武艺最好、身手最矫健的人,才能入选其中,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远超同辈的待遇了,可以说是一入斥候营,那不光是吃穿不愁,连家中都会有安排,就算是死了,按着太守的承诺,家人也是一生衣食无忧。
因而从这个角度来看,姜喜的选择,又不是那么无法理解了。
和最初刚入军的时候相比,姜喜的性子也有了变化,虽然还是显得有些内敛,但听了身边同僚的几句话后,却笑道:“没有那么复杂,这些消息你们留心一下,也能有所察觉。”
边上几人正要再说,但忽然之间,一个个都是深色微变,然后迅速低下身子,与周围的林木、枝叶混杂在一起,他们的衣着本来就是军中特质,多花花绿绿的颜色,这时候身子往前一趴,顿时就真假难辨。
不过,随后的几个狗吠声,还是让他们几个人面色剧变,只能祈祷来之前给身上洒的杂味水,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后,还能继续起作用据说这种能够混淆野兽嗅觉的药水,其方子也是出自太守陈止之手,过去多有建树,但持续的时间却不长,若是碰上阴天下雨、风大日烈之时,很快就会退散。
“有人过来了!”
在忐忑之中,几人隔着距离,相互对视,打着眼色,都是神色凝重。
此人,姜喜他们身处密林之中,本来还是分散探查,是过来交换情报才聚集在一起,按着正常的流程,交换之后,如果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出,几人便要离开,因为这片林子太过偏僻,其中多猛兽,轻易不会有人过来,稍微探查一下,就可以有所发现,现在却有狗吠,地面更隐隐震动,无疑说明了许多问题。
斥候的敏锐性,让他们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果然,随后一名名兵卒出现,让姜喜等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借着枝叶的遮掩,他们得以朝着队伍来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却见人影重重,拨开枝叶,不断前行,根本看不到尽头!
更让他们心惊的,还是这队伍中混杂了大量骑兵,几乎是两名骑兵,一名步卒的配置,再看他们的衣着装扮,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鲜卑人!这些人是鲜卑人!他们已经来到此处了!”
姜喜等人心中惊讶,同时记忆翻滚,将刚为斥候的时候,那几位先生所授之事想了起来,对比地位、方位,一个个更是心神不宁!
“这里是桑干河南岸最为茂密的树林,但距离当成颇远,虽能隐藏兵马,但若是想要进攻当城,中间却有一段官路,那里没有遮挡,可是很容易暴露的,那么这群人为何要选择在这里?”
在军中服役了有一阵子,姜喜从他的好友王牛那边,也学了不少的信息,更先后跟了两位陈止亲近家丁出身的队主,也听他们讲过一些大面上的局势,因此立刻就看出了背后问题。
“这群人或许不是前往当城的,而是另有目标!”
想到最近在执行任务之前,无论是队主,还是其他几个将领,都反复强调当城乃是代县桥头堡的作用,说是要守住了当城,才能为代县屏障的说法,这姜喜这心里却是一阵混乱,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但他到底只是一个斥候,这些事轮不上他来思考,更何况当下还有更大的危机正围绕着几人
便在这队人的外围,有不少牵着一头头猛犬的兵卒,正朝着周围的丛林搜索过来,那一个个猛犬更是呲牙咧嘴的朝着周围扫视,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响,看上去各位凶猛!
得益于入职时的一连串的操练和教授,再加上严格的操练,使得姜喜他们这一批斥候,在短短时间内就养成了些许习惯,其中就包括了对藏身地形的选择,因而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算是一处难以涉足的边缘地带,那支突然到来的兵马,虽是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行军,但到底还是要开辟道路,不会涉足太过难以前行的地方,因此虽能看到这支兵马,倒是不用担心立刻就被发现。
可碰上带着猛犬的兵卒就不同了,毕竟狗的鼻子十分灵敏,可以分辨诸多味道,经过专业的训练之后,更是可以分辨生人气息,行军的时候带着,便可以用来搜查。
随着枝叶折断的声音越发秘籍,姜喜等人都清晰的察觉到,有两个人领着的蒙圈,正朝自己等人所在之处靠近过来,那两头猛犬更是越发暴躁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在靠近了!”
冷汗从姜喜等人的额头上流下来,但他们却根本不敢去擦,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僵硬的等在原地,看着那猛犬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
咔嚓!
随着最后一声断裂声传来,就在距离姜喜不到三丈的地方,那猛犬停了下来,随后冲着牵着自己的兵卒轻叫了两声!
姜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随后就看着那人与犬转身离去,回到了大部队中。
而后,这一队人马不断前行,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最后的末尾几人才算走过去,在这期间,姜喜等人更是看到了几名气势不凡的骑手,为首那人顾盼自雄,有一番狂傲之气,一看就非同一般!
待得这兵马过去了很久,姜喜等人猛然间坐倒在地,浑身瘫软下来,这才发现全身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好不容,他们挣扎起来,姜喜便满脸凝重的道:“这必是段部人马,我等必须速速回报!”
第六百一十八章 即刻进军!
伴随惊慌和焦急,几名斥候在确定周围没有暗探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回转了当城,而他们这边进城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两匹快马从当城疾奔而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两匹马,一匹马上坐着两人,一匹马却空着。
那坐着两人的马上,其中一人正是姜喜,只不过这位庄稼汉出身的斥候,在骑术上并不精湛,所以他最多算是一名乘客,是被那名真正的骑手带着前行的。
这马跑的飞快,在官道上疾驰,很快就看到了代县最外围的几个村镇。
另一边,在代县城中,那郡守衙门里却无太守坐镇,陈止这位郡守居然来到了自家的那片工坊,在见过负责人李立之后,便将这李立的弟弟,那个颇有天分的李威叫到了工坊的一间厢房里面。
这段时间以来,陈止指挥和调度代郡防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官府衙门中度过的,连自家宅院回去的都不勤快了,这工坊更是几乎未曾问津。
不过,陈止的人不来,但对工坊的投入却半点也不含糊,更是不断扩大规模和范围。
如今的陈氏工坊,已经从郑家的小作坊,发展成了占地诸多的连绵屋舍,这周围的院子、民居,几乎都被陈家买了下来,其中一部分被用作工坊,另一一部分,则是工匠、杂役睡觉和生活的地方。
除此之外,在城外的陈庄之中,也已经有一片崭新的工坊建设起来,据说未来城中工坊的大部分工作,都要转移过去。
当然了,眼下城中工坊,依旧是代郡陈家的重中之重,尤其是纸坊,如今更是成了代郡陈家的一大收入支柱,逐步显现出威力,若不是有战云笼罩和压制,恐怕早已经日进斗金了。
不过,陈止今日过来,却不是为了询问纸坊,他将李威叫来之后,便询问了几句,得到了答复后,眉头微微皱起。
“按着你的说法,那东西已经拼凑出来了?”
李威年龄不大,平时性子也颇为跳脱,但面对陈止的时候,却拘谨而谨慎,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才道:“按着您的指点,将马家所炼的几物拼接起来,又拉到咱们自己的铁铺中打造,勉强算是成了,可敲了几下之后,总觉得难以坚持几下。”
“这便也就够了,本来就是临时所用,”陈止点点头,又道,“这余下的边角料也不要浪费,都一并拼上。”
李威表示明白,随后顺势告辞。
等人一走,陈止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赫然是当初抽签积攒下来的“如虎添翼机关图”。
此图出自墨家签,共有两张,与《藏种图》、“寻方符”同时得到,但陈止一直留着,就是打算在关键时刻用上。
这如虎添翼图,只要有个概念雏形,将大概的轮廓、概念写于纸上,防于密室三天,便可有一个完整的结构图。
此时,陈止看着上面那负责的结构,目光扫过几个相对独立的图形,最后两手一撕,居然直接将这图纸直接死得粉碎。
这边纸屑被收拢起来,那边门外传来了陈举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主上,当城有人来了,说是有要事要禀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陈止在衙门的后院中见到了姜喜。
面对代郡的实际统治者,姜喜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和激动,以至于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不要心急,”陈止见状摆摆手,出言安抚,“我记得你叫姜喜吧,之前擒拿了可薄真部的两个头领,那个时候我就见过你意思。”
“没想到太守您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小人!”姜喜听得此言,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只觉得心潮澎湃,自己这般小人物,居然能让陈止一直记着,莫名的,他觉得和陈止关系近了许多,紧张感消散了很多。
见对方平静下来,陈止顺势就问道:“你说你见到了鲜卑人?”
姜喜赶紧就把自己等人在林中看到的一幕说了一遍。
“可能估算大概的人数?”陈止跟着又问了一句。
姜喜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当时情况太危急,我等最后都光顾着隐藏,以至于对兵马反而有所疏忽,还望太守恕罪。”
陈止摇摇头道:“你们并没有做错,斥候皆为我军精锐,要培养一个何等不易,保全自己才是上选,更何况你等还将消息带回来了,若是一时冲动,不光自己性命不保,这消息我等也无从得知啊,因此你们无罪有功!”
姜喜听到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止随后就道:“你这一路奔波颇为辛苦,之前探查敌情更是疲劳,先下去休养一下,之后若还要知道细节,我再召唤于你。”
“多谢太守关心!”姜喜听得此言,只觉得陈止真是平易近人、爱民如子,心情激荡中告退离去。
陈止跟着眯起眼睛。
“这是要突袭代县?段文鸯倒是颇有气魄,但同样也是我的机会!”
念头落下,他立刻叫来陈举,让他将城中官员尽数都给叫来,随后又喊了冉瞻过来,让他出面,带人将城中各大世家的长者、话事人和杰出子弟,都“请”来衙门。
………………
啪嗒!啪嗒!啪嗒!
泥泞的道路上,马蹄落在上面,不断发出声响。
离开了密林的鲜卑人兵马,终于来到了平坦的大道上,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缓缓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直属于段文鸯的嫡系兵马,一个个兵强马壮,精气神十足,连他们胯下的马匹,都显得神采奕奕,明显是经过精心喂养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段部鲜卑自从跟随了王浚之后,就着重发展骑兵,对马匹的喂养、马粮的挑选格外重视,而这次段文鸯出征,与那汪荃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又从他的手上得到了上好的草料,所以尽管一路上为了奔袭,加快了步伐,却依旧没有耽搁对马匹的照料。
好不夸张的说,在这次的征途上,很多被强行裹挟而来的小部族,他们的战士吃的,都未必赶得上这些段部骏马!
而这些骑兵同样对得起这般对待,尤其是其中的三千骑,更是嫡系中的嫡系,在段文鸯的带领下,可以说是南征北战,尤其是追随王浚以来,随同他前后几次进出中原,先是平定了河北流民,又攻击过羯人匪军,甚至于匈奴骑兵都交手过几次。
经过了这么多激战下来,就算没有被锤炼成精锐之师,但丰富的经验加持下,也要远远超出其他兵马的战力。
更不要说,为了维持这支骑兵,段文鸯连同段部鲜卑每年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人力,然后以这般人马出征、劫掠,以此反哺。
段文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这支骑兵的最前面,抬头挺胸,仿佛与这三千人融为一体,散发出一股难言的凶悍气息。
和这打头阵的骑兵比起来,两侧、两翼的兵马可就逊色太多了,他们不光是精气神比不上,一个个神色疲惫,更有不少人垂头丧气,乃至有些走起路来还打摆子,就连衣着上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可以称之为衣衫褴褛了,若不是跟随大军出征,还隐隐有着阵型、队形,怕是要被人当做是乞丐了。
这些无疑就是一路上被强行征用的小族之人了,这群人本来因为鲜卑内战四散奔逃,大部分都是鲜卑部落,也有其他的小族,一个个人数都不多,但聚集在一起就颇为可观了。
这次汪荃堵路,让段文鸯只能带进来一半不到的人马,但他还是果断的将这些杂牌军一并选中,其中自有考量,既要避免自己力量的太多消耗,又要防止这些被他拉来的小族之人重新四散,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些人是非常理想的炮灰,用来试探、攻城,再合适不过了。
残酷的攻城战,攻城一方哪怕最后获胜,往往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段文鸯当然舍不得派出自己的嫡系兵马,连自家部族的从属军都不想消耗太多。
哒哒哒!
突然,前面一阵马蹄声响起,而后一名身子略微瘦小,但看上去颇为精明的青年策马而来,离着段文鸯很远就勒住缰绳,说道:“豪帅,咱们距离那代县,还有半天路程!我已派人将来往车辆、行人都控制起来了。”
“好小子!干得漂亮!”段文鸯点了点头,对面的这个青年,算是他的同族,名叫段闽,两人关系亲近,为他的左膀右臂,别看个头不高,但作战勇猛。
另一边,边上的郑如却忍不住道:“将军,几日急行,穿林过河,兵将马匹难免疲惫,这半日路程不远也不近,又有兵将控制过往之人,何不让大军修整一番,养精蓄锐,再攻代县?”
段文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摇摇头道:“兵贵神速,好不容易抵达此处,就是要杀陈止一个措手不及,岂能在跟前半途而废?段闵,传我军令,即刻进军!”
郑如的脸色一变,轻轻摇头,隐隐猜出这位将军之所以这般急躁,恐怕也和当下鲜卑各部的局势有关,真是难以劝阻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幽州军动兵临城
就在段文鸯带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代县县城冲杀过去的时候,在代郡的边界,与范阳郡交界的地方,同样驻扎着一支大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这一支兵马比起段文鸯的人马来说,在构成上就有着根本性的差别,那段文鸯的兵马是骑兵多过步卒,而这一路大军却是步卒为主,骑兵为辅。
“王君,大将军将你也派过来了,这下可是万无一失了!”此时,在那军中大营,一名体格健硕的将领,全身甲胄,大马金刀的坐着,正在招呼面前的那名文士。
这文士正是王浚的心腹谋主王赶,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就是王浚手下的大将之一,号称夺军的中郎将阮豹。
这阮豹乃是和王昌齐名的将领,那王昌之前领兵围困棘城,虽然未能尽功,但他所率领的只是少部分先锋,可以和其他三方分庭抗衡,除了王浚这个后台之外,也是靠着自己实打实的战功。
阮豹与他齐名,这本领也不言而喻。
不过,看着那端坐位子上的阮豹,王赶却知道对方心里其实有着担心,所以才摆出了这样的阵势
王赶作为王浚的特派员、代表人物过来,于情于理都该受到热情的招待,只不过阮豹看起来是招待的十分到位,不光是亲自出帐迎接,更是将手下一干将领都召集起来,可一进大营,这情况就陡然变化,阮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那些将领则是分列两边,将王赶围在中间,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
光是看这个架势、感受着里面的气氛,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审问王赶。
“将军,我这次过来,大将军说的非常清楚,就是来辅佐将军的,那陈止毕竟有些背景,还是得注意一些的,大将军素知阮将军你骁勇善战,怕你打着顺手,将那陈止损伤太过,这事后和中原那些家族交涉起来,就有麻烦了。”王赶这一开口,对面阮豹的表情就松弛下来。
这位中郎将哈哈一笑,知道心思被王赶看破了,也不避讳,直接说道:“王先生你莫要怪罪,我是兵家之人,平时和弟兄们那真是闲散惯了,再加上之前出兵,也曾碰上几个仗着大将军之名,就以监军自处,在营中胡作非为,这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胡乱指挥,这打仗最忌讳什么?还不就是军令不统,政出两门嘛!”
不错,他之所以摆出这样的阵仗,就是担心王浚派王赶过来,是要将自己的权柄分出一部分,由王赶来监军,身旁多一个指手画脚的人,但凡有点威严的将领,都不会心甘情愿。
但王赶的一番话,无疑表明了态度,直说就是来辅佐的,而且是挡着诸多麾下将领的面说出这话,就是板上钉钉了,事后想要再变,阮豹也有话拿捏。
阮豹跟着又道:“王先生还请上座……”他终于让人备下座椅,亲自上前,口中说着,“其实我这心里也担心着呢,之前太守派我去追击那匈奴贼子,结果对方狡猾,畏惧我军威势,几次挣脱,最终难逃,我实在是有负所托,心中惭愧,难免就多想了一些。”
“将军此言差矣,”王赶摇摇头道:“若非将军围剿得利,那匈奴又岂会望风而逃,更是在慌不择路之下,直接跑去了那冀州,与匈奴本部切断了联系,此取死之道也,若非将军,如何可为?”
阮豹一听,心中满意,哈哈大笑,但心里却也清楚,这是王赶在给自己贴金呢。
不光阮豹清楚,王赶心中也有数,那匈奴兵马为何离开,根本就和阮豹的追击无关,不仅如此,阮豹在追赶匈奴兵马的时候,还有几次中了对方的埋伏和计谋,不仅一无所获,更是损兵折将,这样的结果,也难怪他会担心王浚派人来将自己架空。
事实上,王浚对此确实不满,只是眼下还不是追究的时候,派王赶过来的一个原因,也是本着使功不如使过,这阮豹自己也清楚利害关系,想要让王浚满意,在攻伐和镇压陈止的时候,就不得不拼劲全力。
“有关这代郡陈止,王先生可有什么计策要教授给我?”不等王赶提起来,阮豹就主动提及此事,言语中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味道。
王赶则很明智的说道:“这事我只是辅佐,将军有何计策便可实行,我最多是查漏补缺。”
“哪里,王先生的本事,我可是亲自见到过的,既然先生来了,我又岂能不遵?”阮豹也知道见好就收,更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这王赶怎么说都是王浚的心腹,而阮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兵权不受威胁,这具体怎么攻伐,还真不被他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段部鲜卑的几万兵马,就足够镇压陈止了,自己不过就是个添头。
王赶见阮豹确实有心请教,沉吟了一下,问道:“我刚才入营,见营中尚未做好出征准备,莫非将军是打算观望代县局面,等段文鸯和陈止一战过后,有具体消息传来,再行决定进退?”
“不错!”阮豹也不掩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段文鸯这人虽然暴躁,不是个将才,但领兵打仗还是有一手的,尤其是打顺风仗,这次他带着几万人马围攻代县,还有汪荃为后援,自然不会有失,我又何必去和他争功?”
一句话说完,他又转而说道:“不过,王君你也不用担心我不尊大将军之令,我这也是刚刚才把兵马调动过来,在此驻扎修整,也是为了不引起那陈止的疑心,先生也该知道,这陈止编练了一批探子,已经散播出来,先前我那手下就曾抓到一两个,可见这人也是小心谨慎。”
说着,他指了指账外:“此处距离范阳郡的故安镇不远,之前匈奴贼军,就是从这附近逃脱,我一直领兵守备,是以有兵在此,就算陈止的探子发现了,也不会有警惕之念,但若是贸然领军突入代郡,那可就是打草惊蛇了,这次攻陈,还是段部为主,防止节外生枝嘛。”
“此言差矣,”王赶摇摇头,“大将军对这次的事格外看重,从前后安排中,将军也该能看得出来,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停军此处?哪怕陈止必然败亡,但大将军看重的还是其令是否通行,既然阮将军也看出来,此次进军有胜无败,又何必留人话柄呢?否则事后追究,段文鸯受了好处,责难却要落在将军身上。”
“嗯?”阮豹闻言,悚然一惊,明白了那话中的意思。
说白了,王浚当下看重的,是能否攻灭陈止,而等这事做成了,回想起来就该看重自己的命令还管不管用了,到时候再看阮豹,得令而不动,说不定就要有成见了。
这里面的逻辑本不复杂,只不过先前阮豹以兵家思维思考,难免有着盲区,没有看出其中的政治味道。
“若非先生提醒,几误大事!”阮豹站起身来,眉头一皱,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既然不会有失,又何必考虑陈止的疑心,本将这就命令大军开拔!攻打当城县,以为呼应,想来那段文鸯也是先打当城吧,正好助他一臂之力!他那些个骑兵,攻城可不在行!”
王赶见状,便不再多言,在他看来,攻打当城也是稳妥之举,去了代县屏障,而且万一攻打代县不顺,这后面也有个支撑,否则就是前后夹击。
况且,在他想来,以那段文鸯的性子,以及段部鲜卑当下的局面,那段文鸯很有可能不攻当城,直扑代县,如此一来,也算有个补充和制约。
这么想着,他又提醒道:“阮将军,这次幽州出兵,攻打代郡,传到朝廷耳中,肯定要有人议论,所以大将军打的旗号,是要驱赶那入寇的鲜卑小族联军,因而你攻打当城的时候,一定要有所收敛,毕竟都是大汉子民,而且到底也是大将军治下,又不是陈止坐镇,或许根本不敢抵挡,一个招降发过去,便可拿下。”
“这个我自然知晓,”阮豹哈哈大笑,“那些朝廷上的酸儒,一个个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只要有个借口搪塞,一个个都敢怒而不敢言!”
说着,他站起身来,一连发出几个命令,雷厉风行,大军随着其人意志,已然有了动静。
一轮命令发完,阮豹回转过来,笑着对王赶道:“三日之内,便当抵达当城,听闻城中守军不足五千,还都乌合家丁,到时候先发招降,若是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区区家仆,临时招募,如何抵挡兵锋?必然要下破他们的狗胆!”
王赶微微点头,笑道:“算算时间,已经开始攻城了。”
半日之后,代县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万马奔腾,地面震动,沿途的商贾、百姓虽然不多,却也被惊的连连退避,在路边草丛中,看着那狂奔而去的兵马,一个个都惊恐起来。
“这胡人果然来了!”
“本来还有侥幸之心,想趁着机会走一趟货,后悔啊!”
“代县,危矣!这么多凶猛胡人,连绵不绝,少说也得几万,那位太守,危矣!”
第六百二十章 厚颜无耻!
太阳西沉,傍晚的天空上一片火烧云正在蔓延,从代县的县城,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那地平线,此时却是烟尘滚滚,战马喧嚣。
“本还以为这陈止会自作聪明,领兵杀出城来,效仿那棘城突围的一幕,没想到此人阴谋诡计多,但都是给别人用的,自己的胆子太小,以至于给他准备的见面礼,这都排不上用场了,也是便宜那两个部族了。”
火烧的天空之下,一片凸起的土丘之上,段文鸯坐于战马之上,遥遥眺望,略带遗憾的说着。
在他身边,那亲信族人段闽却笑道:“慕容部再怎么样,也是鲜卑勇士之地,那慕容翰更不是寻常人可比,陈止何德何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再者说来,他们中原人讲究兵贵神速,豪帅带着怎么日夜兼程,直抵代县,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此人兵马大概都集中在当城,现在无病可用,也是正常的,归根结底还是豪帅你厉害啊!”
“先不要忙着吹捧,等将这代城拿下来了,把那陈止捆住了,你再说这些也不迟!”听着吹捧的话,段文鸯的脸上毫无波动,只是看着远方的城池,冷冷一笑。
“去,给我把郑如叫过来。”
伴随着这个命令,那位随军同来的汪荃使者,被从后面引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段文鸯行礼。
“郑先生,你们中原人的兵法,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也是很佩服的,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命令,你入那城中,给我告诉陈止,若他不想生灵涂炭,现在就亲自出城,负荆请罪,否则的话,那我可就真的不放过他了!”
“将军仁义,在下这便去传达。”郑如微微一愣,着实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急于求成的将军,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居然想要先礼后兵
当下这情况,无论是郑如,又或者段文鸯都很清楚,陈止是不会投降的,那么他还发出如此命令,无疑就是要做个姿态了。
当然,郑如乃是汪荃的人,派他出去同样也在暗示汪荃的选择,算是一种另类的施压。
“看来我汉家之学,就连这等胡人凶将都被影响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郑如辞别了段文鸯,在两名骑手的护送下,朝着代县前行,他这一边走,也在一边打量着那边的情况,随着靠近,他与城墙之前的距离缩短,也逐步看清了那城墙上的情况。
除了应有的兵卒之外,居然还看到了七八个很是怪异的高架。
“那是……投石?”
只是看了几眼,便认了出来。
“这么看来,这个陈止的准备也算充分了,至少这东西在幽州地界可不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可单纯靠着几台石,可挡不住段文鸯的兵马!”
这么想着,其人已经在护送下,来到了城门跟前,城墙上面就有人问其来意,等郑如说清楚之后,就有吊篮落下来,让郑如一个人踩上去。
远方,看着郑如被慢慢拉进城中,段文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低声对身边的段闽说道:“你算着点时间,等那郑如把陈止等人差不多都聚集起来的时候,咱们就该冲锋了!”
陈止此时,就在城墙之上。
他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那边刚有消息说是大军逼近,他就第一时间来到了城墙,而自姜喜把消息带过来之后,这调动兵马的工作也都已经完成了。
陈止初来乍到之时,正好就是那刘曜带着匈奴骑兵在代郡肆虐的时候,当时他便组织过一次全城防御了,因而这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消息传到边上的各个坞堡,让他们相互自守,严护其民。
实际上,这个命令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发布出去了,完成力度还算可以,如今段部大军来袭,不需要催促,那坞堡方位的首尾就都被收拾干净了。
而对段文鸯而言,他一路疾行,要的就是攻打代县,周围的坞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倒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布衣百姓得以免除灾祸。
但这同样也是暂时的。
“太守若为百姓计,则应尽快出城,与段文鸯商谈清楚,此人并非是要来诛灭太守,不过是因为激愤,这才兴兵,两边将话说开,事也就清楚了,否则的话,这人性子不定,一旦恼怒起来,纵兵劫掠,咱们代郡岂不是要步了上谷郡的后尘?”
见了陈止之后,郑如立刻就祭起三寸不烂之舌,想要说得陈止出城。
只是陈止却根本不接他的话,转而笑道:“郑如,你不是这代郡郑家的人吧?”
郑如一听,心中一惊,那代郡郑家的遭遇他可是一清二楚,家产尽数都被眼前这位太守鲸吞不说,如今更是被其他几家分食,从名冠代郡的大家族,一下子衰落下来,已然式微,传闻中更是和陈止有着仇恨。
“不是,”有鉴于此,郑如哪里肯认,“我与代郡郑家并非同宗。”
“那就对了,”陈止点点头,将笑容收了起来,“你若是代郡郑家之人,就该知道刚才那些话就不该说!你的身份来历为何,我心知肚明,那汪荃枉为屯兵之将,本该护卫社稷百姓,如今却成了王浚私兵家将之流,将胡人放进来为祸一方,更有你这班人,以百姓要挟,何等厚颜无耻!左右,给我将这人拿下,等破了那段文鸯的兵势,再好好问罪此人!”
“陈太守!你可要想清楚!”
眼见着两个彪形大汉过来,要把自己拿住,郑如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厉声呵斥:“这代郡可非你一人之郡,上上下下多少家……”
“你想要挑拨世家与我为敌?”陈止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可惜,这城中有数的、拿的了主意的人,此刻都在衙门里喝茶呢!”
“什么?”郑如一听,就明白了其意,知道城中世家大族的头领,恐怕都被陈止控制起来了,如此一来,世家群龙无首,只能紧靠陈止,任其调遣。
这陈止好大的胆子,难道代郡上下的世家,真的已经被他都收拾、收服了?
他这边心中震惊,嘴上却还兀自说着:“陈太守,就算世家被你拿住了,可城外大军却是实实在在的,你将我拿了,激怒了段文鸯……”
陈止直接打断道:“你觉得段文鸯是真心派你来招降的?他只不过是将你送来麻痹我,又或者有其他目的,根本不会顾虑你的安危,恐怕这会他已经要带兵冲锋了!
“什么?”郑如神色再变,但惊讶的不是段文鸯的真意,因为他隐隐也已猜到,真正让他意外的,是陈止的镇定态度,这态度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分明是有着底牌。
可惜,不等他再多说一句,两边的人已经将他抓住,强行扭送出去,这人还在挣扎,口中喊着“陈太守”之称,渐行渐远。
此人一走,陈止便看着外面,目光穿过窗子,落在远方的大军之上。
“时辰,也差不多了。”
夕阳之下,热气如浪。
段文鸯立于阵前,身下的骏马打着响鼻。
他的目光冷冽,看了一眼时辰,随后冷笑一声,猛的一挥手臂,厉声喝道:“给我冲!先至城门者,赏牛羊三十头!奴隶十人!”
一声令下,他当先冲刺,身后的段闽,连同亲近亲兵二三十骑,一同冲击出去!
“先至城门者赏!”
“赏牛羊!赏奴隶!”
“冲!冲!冲!”
层层呼呵,在人群中传递。
那停歇了没有多久的大军,顷刻间沸腾起来,诸多骑兵嗷嗷叫着冲击出去,顿时马蹄声如雷骨,马腿交替之间,无数尘土沸腾起来,整个大军好似洪流一样,朝着代县直冲过去
轰隆隆!
这骑兵冲击极快,转眼就要冲到城池底下,即将进入弓箭射程,那城头上能看到诸多兵卒的身影,眼神好的更可见得不少汉家兵卒正在拉弓搭箭。
“无用!给我冲!”
段文鸯喊叫起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同时催促队伍,不过他虽然是最早冲出来的,但现在却逐步落后于先锋军队。
这些先锋军队的装扮,一看就是杂牌,正是被他沿途收编过来的小族,现在被段文鸯的嫡系部队逼迫着,成为了前锋,朝城门疾奔而去!
这些杂乱兵马不光有骑马的,还有扛着云梯、撞锤的兵卒,这时也被催促着,朝着城墙靠近过去!
骑行之速何等快疾,等城墙上第一片箭雨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有零散的骑兵抵达了城下,但他们当然不能在马上攻城,便纷纷翻身下马,搭弓射箭,朝着城墙上面射了过去!
“哈哈哈!他们根本拦不住我草原骑兵!给我继续冲!先上城墙者,赏牛羊百头!奴隶三人头!”
段文鸯的坐骑已经缓步前行,速度缓慢,而在他身后尽数都是嫡系直属,前面则是被强征来的部族,那些部族这时也士气大振,一骑并着一骑,一马接着一马,身形起伏,呼啸而去!
其中有一面容凶恶的男子,更是狂叫着,策马狂奔,一副奔放模样!
就在这时,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声急,一团红通通的圆球,从城墙上飞起,划过半空,径直砸在那凶恶男子的身上,然后炸裂开来!
“啊啊啊啊啊!!!”
凄惨叫声,响彻战场。
第六百二十一章 火!
惨叫声,伴随着的是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圆球打在这人的身上,圆球上的火焰瞬间就四散开来,伴随着的还有一滴滴的滚油,一部分落在其人身下的马匹之上,那惨叫的凶恶男子更是嚎叫的撕心裂肺,直接从马上跌落,双手抱头,在地上翻滚起来,那火焰迅速升腾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另一边,炸裂的圆球,火光四射,一部分则溅射到周围,落在地上,就有点点火苗升腾,还有一部分则直接落到了边上的三四匹马上、以及其上的骑手身上。
顿时,火苗就在这些人的身上、马上燃烧起来。
那马也算是战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能走避刀枪,不惧冲锋,但忽然间身上着火,却是过去并未遇上的,顿时惊慌起来,后蹄一蹬,两个前蹄腾空而起!
“扑灭!把火扑灭!”
见着这一幕,周围的骑手不得不停下冲锋的步伐,一小片的冲锋之势为此而停歇了片刻,随后这些人就喊叫起来,按着他们的经验来说,这样的小火苗落在身上,并不是太过凶险。
那些身上着火的人,多数是掌握着不错骑术的游牧民,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所以尽管那胯下马癫狂,他们还是保持着冷静,一边扯动缰绳,要安抚受惊的马,一边则伸手去拍打身上的火苗,速度极快。
这种反应速度,也体现出了他们过人的临阵反应能力,以及一颗坚韧的心脏。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非常意外,那手拍上去,不光没有将火苗熄灭,反而让火焰沾染到了手上!
身上还有衣衫,还能遮挡,但手上可是血肉,这一燃烧起来,顿时就烧的皮肤龟裂、血肉生疼,一个个的马上就惨叫起来!
不光他们再惨叫,那最早落地的凶恶男子同样也在惨叫着,因为此时这人全身上下都几乎燃烧起来,怎么都挡不住。
不只是他的这人身上的火焰挡不住,就连他那匹坐骑,同样是半个身子着火起来,已经陷入疯狂,原地蹦跳,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马如此混乱,在灼烧下接连惨嘶,横冲直撞,将周围狂奔的兵马都搞的一团乱,更令人心惊胆战的,这马一撞过来,和其他的人、马撞在一起,马上就要延烧到其他马上,马一燃烧,又到人身上,用手拍打又拍不灭,反而要将手也烧到,顿时惨叫声更多。
到了最后,他们在无计可施,以及灼烧剧痛的促使下,不得不翻身落马,在地上翻滚,这不光是因为疼痛,更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将身上的火焰扑灭。
不得不说,这种灭火的方法,确实有一些效果,但加上之前被溅射到的那些人,只是这一个圆球,就让将近二三十个骑手停下、落马、翻滚,这看起来人数不多,但冲锋的时候,前排是会影响到后排的冲锋的兵马。
这冲锋的队列中,一下子就有一个地方迟滞下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条滚滚向前的河流,忽然间里面多了一块浮出水面的岩石,一下就让水流分开了。
这样的变化,在冲锋的队列中,以及在后面的段文鸯看起来,都不显得如何,只是觉得是投石机之类的守城工具在发威,于是又是一连串的赏赐之说扔了下去,就等着将众人心中的恐惧压下去,继续攻城!
不过,若是能立于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马上就能看出这队列的变化,就像是十个人并排冲过来,结果一个圆球过去,其中一个人就直接掉队了!
姜洋站在城头,用力的掌握着标度,尽量屏住呼吸,他看着下面的变化,心头顿时升起了一丝底气!
能赢!或许真能抵挡住这些胡人的冲锋!
这般想着,他立刻和周围的同伴一起拉动抛石,放置那一个个圆球,同时更有人专门拿着被烧得通红的中空铁锥,直接插在那圆球上加热,让圆球渐渐燃烧起来,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兴奋、紧张,在恐惧中带着期待。
姜洋与姜喜出自同一个村,最初也在同一个队中,但随着演武当时的重新分队,两人的命运就有了改变,随着姜喜在当城一战中崭露头角,立下了功劳,直接入了斥候队中,而姜洋则是当城之战后,被调回来的一部分武丁,算是一个老兵种子,最后被挑选出来,担任单梢炮的瞄准人,负责调整角度。
实际上,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包括姜洋在内,诸多武丁都是心中打鼓,哪怕击败过一次鲜卑小族,但哪怕是姜洋这样的庄稼汉,也知道和段部比起来,那可薄真部根本不值一提,双方在体量上、兵力上,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那可薄真部,事后统计起来,前后投入的兵力不过两千,甚至算上中途逃逸的,恐怕连两千都不到,真正的难点,还是他们裹挟百姓,逼民为贼。
而段部光是自己的兵马,就有两三万,再加上被召集起来的小部,这人数架起来,比代郡一共的守备人数,要多上七八倍!
哪怕代郡是守城,却要分兵多处,又多为新兵,哪怕是这些新兵自己,都知道情况不妙,按理说早就该有人胆怯而逃,偏偏在几次晚食过后,激起了心中勇气。
“按着太守的说法,我等家小皆在于此,若是退避,血亲便要被人屠戮,若是沦落胡人手中,被贬为奴隶,可就真是永世无翻身之时了!”
这些,都是姜洋这样的武丁,无从退避的理由,而眼前的这一幕,又激发出了他们对胜利的渴望!
这种种顿时汇聚成了心中的勇气,让他们的力气都好像变大了很多,一个个的动作也更加娴熟,配合的生涩也少了很多,速度加快,那一个个圆球被放置于单梢上。
嘎吱!嘎吱!嘎吱!
一连十三台单梢,同时绷紧,整个城墙之上虽然喊杀声很响亮,更有弓弦弹动的声音,却还是压不下身方木摩擦、绷紧、变形的声响。
这就像是一个人,正在缓慢的蓄力!
姜喜拉着绳索,调整着角度,额头上的汗水不住的流淌下来,紧张的盯着下方战场,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以及在诸多箭矢的掩护下,已然接近的云梯!
力量从腰间升起,直达双臂,显于双手,我进了那绳索,隐隐绷住,仿佛酝酿着雷霆一击。
终于!
随着铁锥的加热,一颗颗火逐步燃烧起来,散发出阵阵烧焦的味道。
伴随着一声令下,姜洋连同其他瞄准人大声呼喊,随后和众人一同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嗖!嗖!嗖!
破空呼啸,但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一颗火,而是十几颗一同飞舞!
不仅如此,这边火刚刚飞出去,那边就重新开始拉动索,重新防止!
火还未发射的时候,新的火又被重新放置上去。
城墙的守棚中,陈止挺立其中,看着那一颗颗划过空中的火,眯起了眼睛,在他的身后,陈梓、苏辽等人同时将心提了起来。
这一次的段部攻城,双方力量相差悬殊,对方更是有幽州主宰王浚的暗中支持,所以代郡也没有援军,想要打开局面,就只能靠着太守所依仗的这种新式器械,若是此物不行,那接下来按着原始的守城方法,就只能硬磨了。
可有着王浚在段部背后撑腰,只要时间一长,代郡世家自己就会跳反,陈止一方只能是土崩瓦解。
城外,率军压后的段文鸯,同样看到了那十几团从城中飞出来的火,尤其是傍晚十分,天色将暗未暗,正好映衬着几个那火光,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着了火的石头?”
段文鸯过去见过火箭,可只是看这个飞行距离,绝对不是箭矢能达到的,那分量也不是箭头能承载的,因而一愣。
就在他愣神的关头,十几个火团已经掉落在冲锋的骑兵里面,霎时间便是几个人身子起火,重演最初的一幕。
但这次因为数目的关系,惨叫声更多!
顿时,这冲锋的骑兵洪流,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被堵塞起来,连段文鸯都不得不重视了。
“居然是用火攻么?但是区区着了火的石头,怎么能挡得住我这大军!”他眯起眼睛,手中弯刀挥舞,身边的亲兵就朝着城墙射出了响箭。
这就是命令!
这骑兵洪流没有被挡住,依旧前行!
只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罢了,因为第二轮火齐射已经来袭!
顿时,见识到了其火焰威力的骑手,纷纷就要躲避,这火还没有落下来,那被瞄准的一片骑兵队伍就自行混乱了。
也有那胆子大的,面对火,狂吼起来:“不用怕!只要我等镇定,此物影响不大,最多一二人……”
可不等他的话音落下,那落地的火便炸裂开来,但这一次不光是火星、火花,还有浓浓的烟气,以及诸多燃烧的火,居然还没有落地,在半空便炸裂开来,随后那铁蒺藜便如雨点一样,从中喷涌而出,笼罩一片地区,落在那人和马的身上,以及地上!?本来就有很多人,因为身上着火,在地上翻滚,而今这铁蒺藜一落,满地尖刺,登时扎得人仰马翻!
惨叫的人和声音,又上了一个台阶!
第六百二十二章 弦震火延蒺藜散,骨断颅裂心胆崩!
陈止交代下来制造的火有多个种类,其中杀伤力最大、范围最广的,无疑是毒烟火,但这东西按着道人葛禄的说法,就是有伤天和,而且除非提前服用艾草等物所制的解药,不然是部分敌我,都会中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况且,这东西还和风向紧密相连,此时风向不利,因而陈止并无使用,因而现在登场的,除了普通的火之外,就是混合了易燃物、铁蒺藜的火。
这种火在发射之前就加热燃烧,等经过抛物线的飞驰,快要落地的时候,正好会因为热度在半空中炸裂。
其中燃烧油料的充分燃烧,带来烟雾的蔓延,而里面最大的杀伤力,还是铁蒺藜!
这铁蒺藜可不是被放在火里面的,是正常火的外面,用把倒刺的铁蒺藜环绕一圈,固定在火的表面,因而这火炸裂之后,第一个被溅射出去的,就是铁蒺藜,而且是被烧得通红的蒺藜,其中杀伤性可想而知。
那尖锐刺入血肉,噗嗤、噗嗤的声音不绝于耳,又不好人甚至连脸上、眼睛里、耳朵里,都被扎上了一根铁蒺藜,这东西可是带着倒刺的,有些人用力一拔,不是眼珠子顺势落下,就是加血带肉,惨叫声更甚!
那声音传出去,让人一听就心中震颤,再一看那场面,血与火杂糅的场景,刺激着感观,很多骑手当即就胆寒了。
再加上烈火灼烧,难以扑灭,又有烟雾萦绕,影响视线,那受惊的马匹也成了屠夫,再加上草原上盐铁稀缺,冶铁技术也落后,连武器都难以保证,更不会给普通骑兵配备马蹄铁,马蹄子踩在这铁蒺藜上,有些尖锐的次的深了,穿透了角质层,更是疼痛务必,刺激着战马发狂!
战马一狂,四个蹄子仿佛无处安放,践踏蹬跳,配合着几百斤的重量,一下一下把落地的人踩得凄惨无比。
那些被踩得骨头断裂都算好的,更有“咔嚓”一声,白森森的骨头,混合着猩红的血丝直接刺出皮肉来的,更有不幸的,被一蹄子踩在脑袋上,那脑袋“砰”的炸裂,红的白的流满了一地!
但凡这火密集砸落的地方,就像是炼狱降临,落下一地狼藉,更是让周围的人看的心惊肉跳,纷纷退避,更有转身就跑的,哪怕离着很远,也不由放慢了冲锋的速度,更是满脸惊恐的朝那城墙看去。
这一看,登时被惊得魂飞出窍!
便见那城墙上,崩崩几声,绳索如弦震颤,诸多火飞来!
等这第三轮抛射再次袭来,下面的人也顾不上冲锋了,顿时一哄而散,有些更是策马回奔,整个冲锋的势头都为之混乱。
待诸多战马交替而行,彼此牵制、阻碍,这冲击的骑兵部队就好像是被人拦腰截断了一样!
要知道,段文鸯为了保存实力、减少消耗,所以这次冲锋的前面,都是被他收拢、收编的零散部族。
这些部族是名副其实的杂牌军,和乌合之众比起来,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兵马娴熟了,至于段文鸯自己的兵马,则和这群杂牌部族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使得自家的战马能够随时冲刺起来。
可现在,这一团团的火落下来,砸到的多数都是杂牌部族,使得这些本就无组织无纪律的骑手们彻底混乱,人仰马翻之下,如何还能冲锋?
“给我稳住!稳住!”
段文鸯看着前面的冲锋队伍,猛然间乱成一团,相互冲撞,七零八碎的,直接挡住了后面人的道路,段文鸯哪里还沉得住气,便呼喊起来。
“不过就是几个火球,有什么好担心的,冲到城门便上,到了城墙的跟上,他们还怎么阻挡?机可无法打中城墙脚下!”
群位于冲锋第一梯队的先锋停下来了,段文鸯亲领的嫡系骑兵,同样无从奔跑,这一次气势雄壮的冲锋,居然是以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被生生挡住,戛然而止!
奔跑中的马,突然停下来,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都难以轻易做到,这些游牧民虽然弓马娴熟,但他们到底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不光人疲惫,马也疲惫,又不能像段文鸯的嫡系部队那样,有上品草料用来喂养,因而这一停,在惯性和疲惫的共同作用下,彼此相撞是最常见的事了,甚至还有那马失前蹄的。
“那代郡里有妖人,施展了妖法!”
“天火!这是天火,难灭啊!”
“必有巫人作法,这代郡打不得啊!”
混乱之中,军心低落,便有流言自惊恐之人口中发出,扰动军心,越传越广,最后连靠后的段文鸯都听到了。
“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这混乱的一幕,看的段文鸯是又气又急,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带来作为炮灰的杂牌军,还没有发挥效用,居然就影响到了自己,让他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行,继续下去,士气崩溃,我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段文鸯当然不认为几个火,乱了阵型就会让自己败亡,他担心的是军心崩溃之后,士气不存,那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古代行军打仗,往往能以少胜多,但少数人就是一路杀过来,把刀刃都砍卷、砍碎,那每一个兵卒一场仗打下来,也未必能杀得了十个人,大部分的以少胜多,其实是让敌军自溃,所谓的溃,就是士气低落,兵卒没有战意,四散奔逃之后,基本的阵型和组织架构崩溃,那么就算是韩信再世,智计百出,但命令传达不下去也是白搭。
所以才有几千人马一个冲锋,数万敌军败走之说。
此时,段文鸯觉得自己就面临这样的危险!
若是等前面杂兵士气崩溃,全军翻转,那光是彼此踩踏,就不知道要损伤多少,更不要说这群人若是转过头来,一拥而来,指不定还要让他的精锐嫡系受到冲击,那局面就复杂了!
“不能这样下去!这群废物,我果然不该将他们带来!”咬牙痛骂着,段文鸯忽然江心一横,随后对身后的嫡系喊道:“与我前冲!只要逼近那石,就可冲过火石砸落的范围,到时候躲在城墙后面的懦夫,根本就挡不住我等刀锋!冲!”
“冲!冲!冲!”
伴随着一声令下,段文鸯和他的嫡系兵马登时加速奔跑起来。
和杂兵一比,这些追随段文鸯的兵马就显示出不同来了,至少在命令的执行上,要高出不少台阶,虽然也惊惧于火之威,但将命一来,便毫不犹豫的跟上!
当然,这也有段文鸯身先士卒的关系。
随着段文鸯的这批骑兵一动,局面又有了变化。
这骑兵冲锋的时候,本就不会以马匹最快的速度全速前进,而是逐步加速,始终将战马维持在一个能够操控的速度范围。
这其实也是段文鸯先前带人压后,与杂牌部族保持距离的原因,他必须给自己的人留下一个可以加速的空间。
此时,伴随着前方人马的停顿和混乱,这个加速距离终于体现出价值,便见这一支近五千人的精锐骑兵,在段文鸯和亲兵骑乘的带领下,忽然加速起来,然后缓缓偏移,在战场画出了一个明显的弧线,居然是要绕过混乱的杂牌兵马,直逼城墙!
当然,骑兵逼近城墙,再下面攻城的话,未免有些儿戏,因此与之相伴的,还是隶属于段文鸯的精锐步卒,这支步卒的人数约莫在五千上下,同样跟着转向!
与此同时,那混乱的杂牌兵马固然有些孩分不清方向,但还是有一部分骑兵和步卒再朝着代县城墙逼近。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的洪流,立刻就铺展开来,将这战场宽度拉大,同样也给城墙上的守城者们带来了压力和新闻问题!
这人展现铺开,单梢的数目却不能增加,到底要往哪个方向发射,重点打击那些人,着实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不过,负责指挥的头领们,也能从一些气势上判断出,哪边更有威胁,因此在他们的命令下,投石机马上调转方向,重点招呼起段文鸯的兵马。
伴随着阵阵炸裂声响,又有浓烟滚滚而来,段文鸯终于意识到这火落下来,到底威力几何了!
因为近在咫尺的一名亲兵,就这么直接被一个火砸在脸上,皮开肉绽都不足以形容那张脸的惨状,就见他惨叫一声,直接就掉下马去,而他原本坐着地方,更是火光四射,浓烟滚滚,更有铁蒺藜的乌黑光泽闪烁,直接变四散开来!
那战马嚎叫一声,扬起前蹄就踩在那落地亲兵的胸口,一下子就把胸膛给踩塌了下去,生死不明!
而四散的火花,更是碰上就燃,擦着就火,转眼又让两名亲兵沾上了,于是之前上演的一幕,便又在两人身上重演。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亲兵中,有一个是主动上前,替段文鸯挡住了飞溅的火花,否则这位统帅的下场,不见得比旁人更好。
见着这般情景,段文鸯也是不免心惊,但回头一看,混乱的杂兵部族挡住了回去的路,周围更是零零散散的布满了不少人,他又抬头朝城墙一看,猛地一咬牙。
“我还不信那陈止真能作法!给我冲!后退也来不及了,顶住这一阵,杀到城墙下!我看他如何再作法!“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砲退敌
就在几息之前……
和其他兵卒比起来,姜洋想的要多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其他的单梢都是大致调转一下角度,然后仗着下面人多,根本就不细致瞄准,直接就让人一口气放出去,反正下面都是人,不用担心打不到,就算是打到了相对空旷之处,那火凌空炸裂,铁蒺藜一撒,也能扎着几人,就算扎不到人,也能挡住后面的快马。
不过,姜洋却不愿意这么粗犷的操作,而是想尽量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当然,如果是过去的那个他,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是怎么都不会想的超过眼前之事的,但因为同村有个王牛,这情况也就不同了。
王牛这人在村里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好逸恶劳,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站着,这个习惯就算是来到了武丁营中都没有改过来,最多是因为队主催促的紧,稍微应付一下。
不过,不得不承认,王牛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尤其是那嘴皮子利索,所以在那次分队之后,姜喜和姜洋被分到了不同的队里面,还是做着兵卒的活计,而王牛却一步一步被上官看重,干的多是跑腿的活。
这跑来跑去,跟各个层面的人一熟了,眼界也开了,谈吐有了变化,就得找人展示,姜喜、姜洋这样的同乡就是理想的目标,这一来二去,也让姜喜、姜洋的见识有了变化,最起码知道了上面的喜好,也知道什么样算是立功之举。
此时在战场上,在经受住初期的煎熬之后,姜洋的畏惧之心尽数褪去,他看出在这些台的攻击之下,纵然敌军人多,却一样难以抵挡。
只不过,随着战场宽度的扩展,十几个台发射出去的火就有些顾此失彼了,难以照顾全部局面。
实际上,此时的单梢,已经经历了两轮建造,在公输化等人的监理之下,成品诸多,还有很多残次品,大部分都被拉过来,放在城墙上预备着。
不过,出了一部分要分出去,让当城那边也装备上之外,代县也不算是小城,城墙分成几边,所以制成的投石机要平均分配到几个不同的城墙上。
不光台分开,连事先储备好的火,一样也被分散到了几便。
姜洋他们所在的这一面城墙,还是因为就在北门边上,陈止事先估计,若敌军来袭,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北门和西门突袭,因而在这两个门的城墙上准备的最为充分,果不其然,此时就印证了这些。
事实上,就在现在,其他三个城门的火储备,都在尽可能的向北门转移,毕竟他准备的在充分,时间还是太少,这几轮火飞出去,事先准备的“弹药”,已经消耗了一小半。
现在战场一拉开,打得了这边,就打不到那边,就像是打地鼠一样,按住了这边,那边就冒出来了,让人有手忙脚乱的嫌疑。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器械,操控的又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兵,所以在指挥上没有多少章法,连那些负责统筹协调的人,本身都是外行,不要说协同作战,彼此之间不相互干扰都是好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这火一飞出去,要么就是太散,起不到密集攻击的作用,要么就是太过密集,一窝蜂的朝同一个地方反复攻击,前前后后几批攻势,重复伤害。
如此一来,武器的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因为火设计的全面且巧妙,杀伤力摆在那,靠着威压恐惧,又是世间第一次出现如此凶猛器械,自是让众多游牧民畏惧而不敢往前,算是还能控制住局面。
“姜洋,别的都抛射四轮了,咱们才只有两轮,这第三轮什么时候扔出去?”
姜洋能沉得住气,可与他同组的其他人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这一台单梢,前前后后要四十多人才能操作,此时一人提起来,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立刻就是杂乱声响,扰得姜洋心情烦躁。
他赶紧摆摆手道:“都不要吵闹,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还是想要立功,多杀伤些胡贼,但杀伤这群无名小卒又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个大鱼!”
“哪里有什么大鱼?”
这人还在问着,那边姜洋刚要回答,但眼睛忽然一亮,看到了在战场的边缘,那支突然加速、发力的骑兵最前面,有个人的装扮和气势,和其他人截然不同,更是被诸多红袍骑兵簇拥着!
“就是这人,只看样子,就绝对不简单!”
他这边还在想着,却听着“崩”的一声,身边不远处的一台单梢忽然绳索一弹,就有一枚火朝着那气势不凡之人直飞过去!
“不好!让人抢了先!”
姜洋一惊,顿时捶胸顿足,感到可惜,但仔细一看,却见有人主动上千,将那火挡住了!
“还有机会!有人奋不顾身的阻挡,更说明此人身份,一定要拿下!”
念头一落,他顾不上给身边的战友详细讲述,将那绳索一荡,跟着让人搬动兜,转移好了角度,尽量瞄准之后,见边上的台又有动作,便不敢耽误,赶紧将手一松!
紧着,他就紧盯着飞出去的火,攥紧了拳头。
这投石器的瞄准,和弓箭类似,都要在空中有一个抛物线,但同样也受到风速、距离等等因素的影响,除了技术之外,还很看重运气,
嗖!
那火直飞出去,寄托着姜洋的希冀,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妙的抛物线,最终砸在目标之上!
从姜喜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虽然看不清楚到底是砸在头上,还是胯下的坐骑上,因为那后跟着便炸裂开来!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那人吃一壶的了。
果然,在击中之后,这个明显的重要人物,也和其他人一样,惨叫一声就跌落下马,而周围那些红袍骑士则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奋不顾身的去救助,更有骑士拿着身上的披风、衣袍,就不管不顾的盖上去,要帮那人灭火。
“成了!诸位皆是见证,咱们啊,打下了一条大鱼!”
姜洋欢笑一声,转头就对着还有些懵的诸多战友,说出了这么一句。
与此同时,在这城墙中心,与兵卒同样在城墙上拉弓射箭的陈止,正好一箭将一个正在靠近的骑手射落下马,他的射术精湛,能开大弓,比起城中最精锐的弓箭手也不逞多让,六十步以内,几乎百发百中!
这样的射术,也让诸多兵卒对这位太守刮目相看,不再将他简单看成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官僚,隐隐敬佩起来。
更不要说,那杀得敌军丢盔卸甲的火,也是出自这位太守之手,因此这城墙上下的兵将,对陈止的敬畏之意,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甚至要凝结成实质!
所以,当陈止放下弓箭,指挥身边的几名兵卒,让他们准备碎石块,结合涂抹了特殊油料、硝石、硫磺的石块,配合加热的铁锥,往下面砸,将零零星星冲到城墙边缘,想要破坏城门、搭起云梯的敌军,给砸的惨叫连连,一个个就地打滚。
这个时候,有些焦急的冉瞻从旁奔来,一边走一边道:“太守,这北城墙的火快要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赶上!”
“快了,我早就让人过去搬运,相信很快就要到了。”陈止放下弓箭,淡淡说着。
冉瞻却有些焦急的道:“太守,现在情况不太妙,敌军突然分兵,一下子就拉开很宽的距离,尤其是左翼的那些个骑兵,凶猛异常,要压制这边,原来被阻挡的敌军,就控制不住了,是不是从其他城墙上,再调动些单梢过来?”
“我会传达命令,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东西要搬运起来,耗费人力,还要拆卸,复杂而耗时。”这么说着,陈止忽然沉默起来,思量着是不是该动用毒气火了,这东西本就算是一张底牌,当下的局面,看起来有些艰难,但实际上比他最初预料的,还要好上许多。
“本以为要动用最终底牌,但现在这个局势,最坏的情况下,用毒气火似乎就足以平息……”
正当陈止思考着,什么时候正式下达投放毒气火的命令、而冉瞻则焦急等待其他火送来的时候,一个让他们颇为意外的消息,忽然就就送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敌军忽然退去,而且颇为匆忙!”
听着陈举报道过来的消息,陈止眯起眼睛,转头就往城外一处看了过去,他之前站在城头弯弓射箭,却也观察着战场的局面,因为冉瞻的到来而略有分心,却一样把握着敌军动向,此时就看到那属于段文鸯嫡系的骑兵队伍正一片混乱的往回撤去,马上就明白过来。
他一转头,朝冉瞻命令道:“你也别在这里督战了,去带着那两千人,推着车,给我追击敌军,尽量多俘虏一下人!矿场人手的空缺可是很大的!”
冉瞻一愣,但也不多问,转身就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大溃败!追穷寇!
段文鸯的兵马已经彻底崩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管是他的亲信嫡系,又或者是那些拼凑过来的杂牌部族兵,都纷纷调转马头,要远远的逃离这里。
那嫡系部队混乱非常,原因就是段文鸯被一枚火击中坐骑,直接遭受余波,身上火焰升腾,更被铁蒺藜扎的满身鲜血,惨叫跌落下去,那周围的亲兵冒着被火焰沾染的危险,直接过去扑救!
经过他们奋不顾身的救助,段文鸯的情况不至于糟糕到底,但这一幕还是被后面的骑兵看到了。
主将落马,生死未知,这放到历朝历代,那都是要命的事,是以这嫡系兵马再精锐,那士气也是急转直下。
再加上没有了段文鸯,谁人能发号施令,谁又敢发号施令?若是只顾着冲锋,最后误了段文鸯的性命,那到时候就算是攻下了代县,回到部族也交代不起!
更何况,眼前这个情况,代县能不能攻克下来,那也是难说的很,段文鸯若是完好无恙,在他带领下说不定还有点可能,但现在……
看着那依旧不断飞来的通红火,再听着周围的惨叫和哀嚎,看着正在挣扎翻滚的主帅,想着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众多亲兵对视一眼,叹息之后,同时退兵而去。
他这一退,局势立刻就不同了。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那嫡系兵马先是看主帅跌落,又见兵马回撤,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第一时间就转向飞奔。
而这些段文鸯的嫡系兵马,本来就是这支大军的定海神针,是风向标,很多再拍部族的兵马,还是靠着段文鸯的直属兵卒在镇压、威慑,才能保持前进,现在连段部本军都后撤了,他们面对着越发密集的火轰炸,根本就没有第二个想法,转身就是一个跑!
转眼之间,原本的冲锋洪流,就变成了逃亡大赛,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那些落在后面的,感受着空中不时传来的破空声,以及边上不断爆发的惨叫,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奔跑!
那些骑兵就更过分了,毫不吝惜的抽打着坐骑,策马狂奔,夺路而逃,连很多自己一方的步卒都顾不上躲避,直接就碾了过去!
这种撤退,立刻就让局面难以控制,转变成了大溃败!
代县城墙上,那些守备的将士、兵卒、武丁和差役,一见到这个情形,立刻就知道那胡人攻势被彻底瓦解,他们取得了守城的胜利,顿时就感到心头的乌云被驱散、大石头被搬开,忍不住欢呼起来!
“不要掉以轻心,敌军还有余力,继续发、放箭!待真正大胜,有你们舒坦的时候!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负责督军和指挥的头领们,他们的心中同样也欢欣鼓舞,但始终谨记着陈止的交代,所以便压下守兵的兴头,继续催促他们。
另一边,苏辽和陈梓本来坐镇城墙之下,统筹协调各方的物资运输,现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也是坐不住了,交代清楚之后,便同时来到城墙上面,见到陈止,还没走到跟前,就拱手道贺。
苏辽嘴里说着:“恭喜太守,以三千兵马,顶住七万人围攻!更将之击溃,此战之后,名声传言,到时候太守就算是被尊称为名将大家,也是当之无愧!”
这次来袭,段文鸯一共率领的七万人,但一大半被汪荃拦在了代郡之外,余下三万左右入内,但让那郑如过来劝降的时候,却是号称七万,以壮声势,而今却被苏辽直接拿来,给陈止的战绩添上一笔。
陈梓则道:“属下听闻,那鲜卑人头领段文鸯似被重伤,那太守今日大胜已无可逆转,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更是以我汉家守备之名,而破胡人来袭,乃是以华治夷的典范,事后士林自会传名!”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落到身边两台正在不断抛射的单梢上,这心里情绪复杂,既有恐惧,但又都松了一口气,且有欣喜之感。
恐惧,是没有想到陈止拿出来的这个兵器,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他们两人统筹物资,也会登临城墙,借势看去,也能看到火之下,敌军惊恐的场面,并且记忆深刻。
而之所以松了一口气,当然是因为得益于火的威力,让他们能度过这次难关,从此打开局面。
陈止却摇摇头道:“你们先不要给我脸上贴金,那段文鸯如何,我其实并不在意,而且这一次,真正击溃敌军的,还不是火,而是恐惧,你们若是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火杀伤的人,一次也就十几二十人,但因此而扰乱了敌军阵型,阻挡了冲击势头,又令他们惊恐、畏惧,加上主帅重伤,才有当下局面,其实其实力损伤不大,所以当下就必须彻底破了他们的军心!”
“要彻底破灭军心?”
陈梓和苏辽对视一眼,都是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随着攻城敌军的退去,那些零零散散来到城墙脚下的兵卒就成了海中孤舟,一个个惊恐万状,有心要逃,但前路遍布箭雨和火,但留在这里,城头不断有燃烧的势头落下,一砸下来,不死也要重伤。
这般局面下,这些人很快就死伤惨重,十不存一,那仅剩的几个,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有安稳之处,就在他们四散奔逃的时候,忽然听到“咔咔”声响,然后循声看去,就见那城门猛然打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兵卒一涌而出,伴随着同出的,还有几辆被矮马拉着的车行,也就是装了轮子的投石机!
见了这一幕,这残存的游牧兵登时就心惊胆寒,根本不敢上前,更不要说借机冲击城池了。
好在这出城的兵马也不理会他们,快马加鞭的朝溃兵大部冲了过去,嫣然一副追击穷寇的架势。
“这次攻城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段文鸯的兵马大败亏输,还要被人追击,恐怕比围攻棘城的一战还要凄惨,也不知道他们段部最后要如何收场!”
看着远去的追兵,那些零散游牧兵中,便有人这般感慨,但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就见尚未关闭的城门中,又涌出诸多兵卒,一个个如狼似虎,直接扑了过来!
顿时,又是一轮混乱。
这城墙城外风云变幻,胜败只在一念之间,兵家之势瞬息颠倒,前前后后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这么短的时间,连消息传递起来,都显得有些仓促,不少世家之人派出家丁过来帮忙搬运石料、物资,同样也让这些人打探消息,可因为城外局势变化太快,他们甚至都无法确认消息真假,就急匆匆的把消息给家中送去。
不过,此时这几大世家的当家人、宿老可都不在家里,而是在哪衙门中,被软禁起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利用影响力,令城中反复,影响战局。
事实上,就连几大世家自身,都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局面。
“咱们这位太守,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啊!”听着战报,临时操持刘家的刘青,不由感慨起来,他是郡丞刘宝的儿子,在刘家有些地位,在家中能数得上号的长辈都被“请”去衙门的当下,他便出来主持家中局面。
过来报信的那个人,正是刘青的心腹,听着感慨,也附和了几句,随后便道:“听说是城头上的那几台投石机,非常厉害,能操控天火,也有人说是三昧真火,说是太守凌空作法,以乾坤火术,镇压了那段文鸯的肩头三火,将其人福禄寿尽数击碎,于是兵势自解!”
“你这事听了何人的胡言乱语?”刘青顿时就瞪起眼来,责怪起来。
他听着前面的还是那么一回事,因为那些个投石机的制作,虽然隐蔽,但这么大的家伙,还要让兵卒去熟悉、联系,怎么都得泄漏一点。
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能迅速逆转战局。
那报信人被刘青一瞪,颇为委屈,不由说道:“少主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怎么是胡说呢?这都是好多人传言的,您想啊,若不是天火相助,哪里能这么快就能击退几万大军啊!”
刘青一听再一想,也觉得不错,毕竟在这之前,众人都觉得情况危急,代郡只能死守,若还有援军,那或许还有些许希望,但眼下那位大将军却成了敌方后台,任谁心里都会没底。
“不好!”
想着想着,忽然刘青想起之前在被请走之前,自己那位族叔的一番说辞,几乎说服了自家太公。
“族叔的一番说法,如果是先前的情况下,自是正确无比,更容易说动其他家族,可眼下局势已经不同了,如果他还想宣讲一番,那可就是祸事了!”
刘青提及的族叔,自然就是与他父亲不对付的刘框了,其人早有他心,之前军临城下,更引得此人心绪,此时一想,刘青就知事不可为。
“不行,不知道这战胜的消息,什么时候才传入衙门,万一迟了,那可就糟了,我得赶紧入衙门,将消息通报才行!不然我们刘家,可是要被太守记恨了!”
想到这里,他顾不上在多说什么,直接就走。
第六百二十五章 钓鱼执法,一网打尽!
刘家的刘青,忽然直奔衙门而去,整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止耳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拦住!”陈止摆摆手,随后对陈梓笑道:“乔行,你去那边主持一下事情,先把消息封锁了,将衙门周围的街道看住,有人要进去,就让他们进去,但一个都不能放出来!”
陈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躬身领命道:“诺!属下这便去办,既然敌军溃败,剩下之事,苏司马足矣。”
陈止点点头,跟着笑道:“这次机会难得,不如内外一同清理一番,这外面的敌人已经冒头,里面的隐患也该让他复出水面,这就是钓鱼执法,然后一网打尽。”
陈梓听着一愣,品味片刻后微微点头,旋即便就带人离去。
同一时间。
代郡衙门,此时此刻还满是凝重的气氛,诸多官吏皆聚集于此,不管是郡守衙门中的刘宝、兰洛、周傲等人,又或是代县衙门的卢讲县令等,尽数齐聚一堂,等候着消息。
那县令卢讲,本还想效仿那些守城的县令,外出组织一下,奈何敌军来势凶猛,他在城头只是看了一眼,就举得不可力敌,接着又有那郑如过来劝降,便顺理成章的下了城头。
等到了下面,还不住的冒出虚汗,这才知道那种奋勇之事,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好在陈止让他回返休息、顺便主持一下局面,他也就却之不恭了,反正这城池有陈止这位顶头上司带领,想来也无需卢讲太过担心。
他这一会去,也没回县衙门,而是径直来到郡守府,打折的旗号就是陈止让他过来主持局面。
“这北门可有消息传来?”
坐在屋堂之中,卢讲依旧是难以安宁,外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要起来询问一番,此时又有兵卒匆忙行走,便引得他出言询问。
这兵卒顺势过来,出言禀报道:“起兵卢令,城门之处尚无消息传来,倒是那后面的院子里,似乎有点动静,是否要过去让他们安静一下?”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卢讲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时在那后面院子里的,可不就是城里世家的一个个宿老、话事人么?这群人被软禁起来,摆明了是陈止不信任他们。
不过卢讲作为流官,也同样清楚,这群人也的确是不可信任的,因为他们看着是人,其实只不过是家族意志的执行者,面对这大军围城的局面,为了保全家族,真到了出卖陈止的时候,那是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不到最后时刻,只要他们看到一点不对的苗头,都有可能立刻行动。
而且,为了不给家族留下后患,这群人一旦出卖了陈止,就必然要竭尽全力,不让陈止又再起的机会,至少是在北地难有作为。
这么一想,开展之前,先软禁世家头领,确实是一个妙招。
“但是这样的妙招,也就是他陈守一敢做,换一个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然挺过这难关了,事后面对世家报复,那也够吃一壶的了,说不定逼得彼此敌对的世家都联合起来,将人给架空了。”
心中想着,卢讲不由微微摇头,心道也就是陈止这样的,把几大世家的武丁都给抽调出来,组成了自己的力量,更是战败了一次鲜卑小部族,才能不惧怕世家报复吧。
这时候,那兵卒又追问了一句:“卢令,您看到底要如何处置此事?可是要过去平息一下?”
听着这话,卢讲就知道那群世家头领在抱怨生事了,不由暗道,自己可没有本事去招惹这群人,我为代县县令,都是与这世家妥协,连前任太守也要合纵连横,却哪里招惹得起?
这般想着,不由就道:“彼诸君也是惊于城外贼人,又恰巧聚集一处,是以多有言语,无需过度解读,且让他们说着吧,这说多了,心里说不定还能舒坦点,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弄清楚城外战况,你速速去探查,不用将经历耗费在后院之上。”
那兵卒能来传讯,也是个机灵的人,闻言就听出深意来了,无非就是那群世家老爷抓都给抓来了,还被软禁起来,难道还能禁止人家抱怨两句?不妨让他们说起吧,只要能消消气。
但这种事,哪里是光说话就能消气的?必然还要有所行动,才能让心念通达。
后面的独立院落,其实就是朝廷给太守安排的府邸之一,只不过后来的各位太守多数会在城中添置房产,久而久之,朝廷也就入乡随俗,也在这城中为太守安排府邸了,如此一来,这院子便空了下来,有的时候就被拿来给太守开设宴席使用,又或者就是平时公务之余,歇息的地方。
但眼下,这里却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气度不凡,更有几位上了年纪的,看上去就满是威严。
只不过,他们的情绪似乎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听到那位刘家刘框的说法之后
“诸位你们仔细想想,此次他陈太守焉有胜理?”刘框没有坐着,而是站在众人中央,正慷慨陈词,“事到如今,咱们也该看清楚这位太守的用意了,他摆明了就是不信任我等,这也就罢了,但这不信任的根源是什么?”
他扫视众人,见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共鸣,不由心中得意,但表面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随后义正言辞的道:“还不是因为他得罪了王大将军!”
听到这一句话,在场众人的脸色,皆有变化,不少人更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之色。
“这段部鲜卑背后站着什么人,我想在场的诸君,有些人比我还清楚!”刘框的话还在继续,“你说这事后代郡能有安宁之日么?说一句犯忌讳的话,说那位是幽州的天也不为过!更不要说,当下大军围城,还是突袭,连这一关都未必能挺过去!”
此言可谓勾起了众人心中的担忧,实际上在这之前,众多世家就心思不宁,很多人都有了反复,否则也不会扣住本该就给陈止送过去的武丁。
只可惜,当下陈止已经是掌握了大部分的武丁,在实力上比各大世家都强上不少,再加上战胜可薄真部的余威,还是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任何事都有极限,本就觉得代郡情况不稳,结果那位段部鲜卑的将领居然还带着大军突袭!这可就要了命了,给城里世家之人一种大祸临头的赶紧!
“说白了,他们将咱们都召集起来,既是为了逼迫我等世家出力,也是要当做人质,要挟家中之人,从而让咱们为了他的错误,付出惨重代价,流尽最后一滴血啊!”
说到了最后,刘框努力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说的话却让众人忍不住点头赞同。
终于,那王家的王霍,看向自家的老祖,小心问道:“祖父明鉴,如今这事到底要如何应对?”
那王老太公可是整个代县,乃至代郡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了,据说和王浚都有亲戚关系,闻言却是耸拉着眼睛,轻轻摇头,说道:“太守既然让咱们在这里等着,那就等着吧,他这个人固然刚强,但多少知道进退,我等自保无虞,最多损失田地和钱财,但性命只要还在,那就是好的。”
这话一说,刚刚被刘框的话调动起心中血性、怒意的众人都不由一愣,仿佛是一盆凉水浇灭了心火。
这时,朱家、唐家的太公也纷纷附和,说的也是类似的话。
连唐典都道:“当前这种局势,该是众志成城的时候,太守有所担心在所难免,但只要我等能安分守己,等事情过去,太守知道我等可堪信任,未来必定委以重任,。”
“问题是能不能过去!”刘框一看局势有点不对,风向要变,当即就跳出来继续煽风点火,“不瞒几位,当下局面之艰难,恐怕远超想象,几万人的兵马啊!而陈太守手上才有多少人?一共几千人,还大部分都被留在了当城,现在代县城里的有没有三千人都两说,这就是他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加上那胡人又是突然袭击,根本不给反应时间,我实在不看好这次守城,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此言一出,几位太公还是不置可否,最多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刘太公,见这老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任凭小辈诉说,差不多就明白了其人心意。
刘框的话无疑又动摇了一些人,跟着他再接再厉的道:“诸位,其实我早有准备,事先就看出陈太守对我等心怀警惕,可能会有动向,所以早就联系了两方,一边是被软禁了多时的吴阶先生,另一边就是刚刚才被软禁的拓跋部行人!”
说着说着,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时辰,随后说道:“算算时间,我的人已经动手了,另外,刚才我从隐秘途径得到消息,之前胡人也曾派人过来招降,给出优厚条件,更要见我等在定,却被陈止断然拒绝,不出意外,此人也会过来,与我等汇合,到时就是拨乱反正之时!”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连那刘太公都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刘框,眼睛里露出了一点意外。
第六百二十六章 人差不多齐了...
唐典等人更是神色连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刘框,你莫非是要公然违逆太守么?就不怕……”
“有何好怕的?”刘框因为陈止先后吃了几次大亏,还不得不装作服气的样子,那是因为他知道陈止大势已成,有人有权,难以抵挡,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次机会,料定陈止决计无法撑过去,哪里还会放过,“唐典,你们唐家与陈止狼狈为奸,出卖我代郡利益,以为我等不知?那代郡纸多大的好处,就给你们家独吞了?诸位,这本该是我等均沾的啊!”
说着,他不理会唐典等人难看的脸色,对着众人道:“吴阶先生背后是王大将军,当今局势,如果说谁还能控制局面,那非王大将军莫属,将他放出来,也方便我等不被陈止连累!”刘框直言陈止之名,显是要彻底表明态度了,“至于那拓跋之人,则可为外援,正好就在代郡之侧,可保日后平安!诸君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陈君说的不错,若诸位一同拨乱反正,将那陈止擒拿,打开城门,迎平叛军进来,不失为大功啊!”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就见吴阶施施然走进来,手上还拿着羽扇扇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吴阶?”
见到来人,唐典等人顿时一惊,这才意识到,刘框果然是早有预谋,就是抓住这个机会要突然暴起!
“不妙!不妙啊!”
唐典后退两步,来到了唐太公的身前,和自家的这位长者对视了一眼,从其人眼中也看出了担忧。
“这次鲜卑段部来袭,来势汹汹,更是处心积虑的突袭,从他们的进军路线、速录和时间来看,王浚肯定是有着吩咐的,甚至连那汪荃都有可能给予了协助,这种情况下,想要度过难关本就困难,就算能度过,也要元气大伤,但现在内部出了问题,一旦被这个刘框得手了,那可就是断无幸理了,就算本来能度过,可刘框也不会让这事发生,到时候城外胡人攻城,城内世家动乱……”
想到严重后果,唐典也不由生出惊恐之情。
如今这代郡的几大世家里面,他们唐家和陈止的关系是最近的,利益捆绑也是最多的,所以哪怕是在这种被软禁、监视的情况下,依旧会维护陈止,但也正因如此,一旦陈止倒下,那唐家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问题是……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莫说被软禁于此,就算他身在外面,面对刘框处心积虑的准备,一样一筹莫展,因为此时除了吴阶在缓缓走进来,在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三人,不是那拓跋部的渴单觉祖孙三人又是何人?
这渴单觉一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便哈哈一笑,拱拱手道:“诸位中原君子,咱们又见面了,之前一次见面,与那代郡太守陈止交涉,我可是吃了不少亏,最后被连威胁带压迫,直接就给软禁了。”
话说到这里,他嘿嘿笑着,和身后的两个孙子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道:“本以为也就是我这样的外来人,会被这般对待,没想到诸位君子,乃是贵胄血脉,在我等部族都是高高在上,没想到那陈太守连诸位贵人都敢一并软禁,真是让人想不到,在我等部族之中,就算是大单于,也不敢这般刚愎自用啊,贵族之人说抓就抓,太没有规矩了。”
渴单觉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但听得此言,这不少世家头领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羞愧和愤怒之色,他们平时在家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主,自认为代郡的真正主人,现在却被陈止压制,当然有不满,加上刘框刚才的一番挑拨,怒火越来越旺。
与此同时,渴单觉的孙子渴单坤便抓住机会,也开口道:“诸位,我等祖孙三人本是带着拓跋部的友谊过来的,结果却被陈止粗暴对待,他不仅对我等不敬,更是连我族行人、商贾都不放过,治罪拿捏,侵吞财货,胆大妄为莫过于此!之前我等听拓跋郁律将军说着陈止,还以为是谦谦君子,如今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只是蒙蔽了拓跋将军!”
那渴单尤建达跟着就道:“诸位君子,我等虽被陈止软禁,但与外界并未断绝联系,所以族中大概知晓了我等遭遇,必有反应,诸位君子若是愿意追随这位刘家君子,将那破坏两边友善的陈止拿下,便能得到我拓跋部的友谊!”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心中意动,那朱家的朱留,更是起身要说些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朱宪一把抓住,重新拉了回来。
朱留不解的看了一眼朱宪,却见后者缓缓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哗啦啦!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门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过后,便见县令卢讲、郡丞刘宝,以及兰洛、周傲等人,被一群孔武有力的男子扭送进来,那周傲一边走着,还一边挣扎,进了这屋子里,注意到吴阶、渴单觉等人,马上明白过来,不由叫起来:“好呀,你们这是要造反了不成,敌军在外,你们却在内挑事,莫非是通敌了?”
“真正的敌人,可不就是陈止?”吴阶摇着羽扇,走了过来,“他陈止可是违背了王大将军的命令,现在城外的兵马及时平叛的,这个叛,可不是我等,而是你的那位顶头上司!”
“吴阶?”看着这人,周傲冷哼一声,“不过一小人尔,被我家太守识破了计谋,还不知道收敛?还有,你这扇子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我记得你那院子里没有羽扇,莫非这边旁人将你劫了出来,你居然还浪费时间去找了一把扇子?”
吴阶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你口中的太守,现在自身难保,否则衙门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过来!”刘框马上出头,想要在言语上压住周傲。
此时此刻,郡守衙门内外,其实都被刘框的人控制住了,否则也不至于将这些个官吏都押送过来。
“刘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傲还没说话,有些哆哆嗦嗦的卢讲就先斥责起来:“你这是在冲撞朝廷命官,你心里可还有王法!?”他自是知道背后原因,但作为县令流官,与当地世家的利益天生有着分歧,若是城破,世家拍拍屁股,继续稳坐钓鱼台,可他与陈止就是直接责任人,时候要被问罪的!
“卢令,这事你不能怪我,是他陈止搞的天怒人怨,我等皆不服气!”刘框说着,目光扫过众人,见不少人已经站起身来,显是要和他站在一块了,不由心中大定。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朱家、唐家、王家这几个大族却没有表态,显是还在观望。
“也罢,大族就算是天下大乱,都要分别下注,不轻易表露态度,何况现在?这也是我刘家的机会,此事过后,一跃而起,彻底顶替郑家,成为四大族之一!”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一眼那个在族中,一直和自己不对付,乃至有所掣肘的族兄,郡丞刘宝,露出轻蔑笑容。
能带领刘家走上巅峰的,终究还是我们兄弟这一系!
跟着,他就不再去看曼满脸担心与恐惧的刘宝,转而朝着众人身后看过去,在那边,正有一个惊疑不定的男子,被人带领着,走了过来。
“郑先生。”见那人走进之后,刘框主动迎了上去,“让先生受委屈了,我等如今拨乱反正,先生之前怎么说的,不妨说给再坐的诸多君子一听,也好让我们知道城外将军、以及坐镇后方大将军,到底是个什意思。”
这个被他领过来的人,正是郑如。
这位招降使者显然被陈止一顿训斥,直接就给软禁起来了,那看守他的人更是一个个冷面人,怎么问都不回应一句,结果还没过多久,突然就有人进来,击退了守卫,将他带到了这里,整个过程郑如都在猜测缘由,但听着刘框的话,却终于算是明白了。
“难得有君子这般深明大义的人!”他立刻就是一同夸赞,随后这话锋一转,“这次大将军让段文鸯将军领军,那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这位将军本身骁勇善战,善于带兵,麾下的兵马更是攻无不克!我先前拼命争取,这才有了招降的机会,奈何那陈止他不知好歹,这可是害苦了旁人,想要与诸位君子交涉,又被那心虚的陈止阻挡……”
旁人一听,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那朱留忽然一惊,说道:“这……郑先生,我好像在汪将军那见过你,不知你与将军……”
“实不相瞒,在下正是汪将军麾下,这次是奉大将军之名,来协助段将军的!”
此言一出,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众人对视之后,都意识到,王浚果然是摆明车马要对付陈止了,于是再无其他疑虑,不少人直接表态,连朱留都点点头,起身走了过去,要和刘框站在一起。
比起陈止,那王浚无疑才是幽州真正的权威,加上城外大军的威胁,事情似乎已经难以转圜。
“这下是无力回天了,”唐典叹息一声,也不由沮丧,“这些人一但动用力量,太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承受内外夹攻。”
正当他这般想着,门外忽然传来笑声,跟着陈梓便走了进来。
“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你心里没点数?
“陈梓?你居然敢来这里?”
看清了来者何人,刘框先是本能的一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说冉瞻是让世家痛恨、畏惧的话,那陈梓和苏辽两个人,就是让他们再敬畏中有着警惕了。
因为这两个人乃是陈止的谋主,他们一动,往往就代表着陈止的决定和意志,而且这两个人出面,是很难对付的。
在陈止为争代郡期间,一些世家利用仆从、从属的试探之举,都是被这两个人连消带打解除,大部分根本不会传入陈止耳中,就一一熄灭。
不过,在惊讶过后,刘框忽然又有底气了,因为他想到当下这衙门里是自己的人在掌控局面,而陈止被城外胡人牵制,根本不能将自己如何……
不对!
忽然,刘框楞在了原地,随后眼神开始慌乱起来,他看向陈梓,问道:“你怎么能这么就走进来,我在前门后院都安排了人手,这里里外外可都被我的人控制着,你都进门了,他们为何不曾过来通报?”
“你带来的人,不过是一般的家丁,或者说,是被扣留下来,没有送到武丁营的武丁,”陈梓从容不迫的走进来,在众人惊疑不定目光的注视下,轻轻摇头,然后说着,“但归根到底没有经历过操练,怎么是兵卒武丁的对手?我只是带了十个人,你那二十几个人就已经被击溃了,如今都被帮在外面,等着你去和他们汇合。”
“我不信!”刘框的底气伴随着陈梓的话语,已经是消失殆尽,因为对方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但刘框却有些无法理解。
“你哪里来的武丁兵卒?现在守城还来不及!连衙门里的差役大部分都被征用了,只留下少许,你又为何能离开前线,带兵来此,莫非陈止已经自暴自弃,知道难以守住城池,所以让你过来,要将我们一并掳走,作为人质,和王大将军讲和?”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存着挑拨的意思。
不过,这话中也反应了其他不少人的疑惑,在这个紧要关头,陈梓不在前线统筹,为何能带人来到这里?
任凭他们再怎么想,都不会认为战事已经结束,又或者陈止控制了局面,毕竟时间太短了,从胡人兵马在城外出现,一直到现在,这才过去多久?
甚至他们不少人凝神倾听,还能听到远方城墙上,传来声响。
于是,经刘框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就担心起来,别真是陈止眼看局势不妙,要将自己等人彻底拿下,作为谈判的底牌。
“你这张嘴还真会说,但也是因为如此,才能将这些不安分的人,都给引出来,”陈梓笑着,目光在刘框身边众人的身上扫过,“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看着不会再有客人进来了,这才进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该站出来的都出来了。”
听着这话,众人的心里都咯噔一声,那几个见多识广的太公、长者更是瞬间就明白了里面的关键。
“莫不是那位太守要行险一搏,趁着这个机会,将我等世家中,对他还新存不满的人都揪出来,一一剪出?”
“真是好气魄!好大的胆子!也会抓时机,但他就不怕,如此一来,将其他世家之人都激怒了?”
“就算不担心激怒他人,难道他就这么笃定,可以得此一胜,若是因为分心此事,而令守城功亏一篑,岂不是本末倒置?”
几位老人的猜想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因为随着陈梓的话音落下,不少世家之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毕竟本就被刘框的话,挑动起了心底念头,又哪里能受得住陈梓这般言语,分明是将他们当城砧上鱼肉,可以随意拿捏了。
刘框更是抓住机会,说道:“左右,给我将这人挡住!”
那些本来押送官吏的家丁一听,立刻就朝着陈梓围了过去。
刘框更是在旁说着:“莫非陈止是担心我们,知道我等一旦出手,他断无幸理?可惜啊,一切都晚了,那城外的大军,就是我等的底气,是我等坚实的后台,他陈止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翻天?”
他话一说,众人立刻踏实许多,想到城外的兵马,居然不再畏惧了。
那胡人兵马本来是来攻城的,世家担心而惊恐,现在却觉得能作为依仗,无非就是利益诉求有了变化,胆气也有了,看着陈梓,一个个怒目而视。
不过,刘框的人转眼就被陈梓身后涌出的诸多兵卒挡住,双方对峙起来,火药味十足,一场激烈的冲突还仿佛一触即发。
“你说城外的胡人兵马?”
陈梓轻轻摇头,说出一个让众人心惊胆战、难以置信的话来:“这城外的鲜卑兵马已经被太守所领之兵彻底攻破,士气崩溃不说,更是完全退败,你们若是指望靠着这外族之兵,来给自己壮胆,那可是打错了算盘了!”
“不可能!”
“这如何可能?”
“必定是用来动摇我等心志的话语!”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出言否决,而且语气一个比一个鉴定!
尤其是刘框、吴阶、郑如,以及拓跋部的祖孙三人,更是如此,而且在说完之后,还都配上了一些分析话语,话虽不长,但对比两边军力差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恐怕你们也知道大祸临头,因此才会用这样的话来制造谣言!”吴阶扇着扇子,走上前来,丹丹说着,脸上有着一股自信,话中更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不说兵力对比,就说两边将领的强弱,他陈止固然有着一点战绩,但那个战绩其实不是他打下来的,我虽因被软禁,得不到准确消息,但也能猜到,真正领兵征伐的,必然是杨家兄弟,所以能击败可薄真部,怎么就是他的功劳了?但段文鸯将军则不同……”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对那一个个心神不属的世家之人道:“我在大将军麾下,也与段将军接触过几次,更曾见过他领军的英姿,那是真正的百战之将,经历过多次大战的打磨,战绩都是实打实的,是在马背上拼杀出来的,如此人物,是陈止这般人能比的么?莫说将之击败,就是阻碍一下,对陈止而言都是千难万难的事!”
这话无疑很有说服力,让众人都有了几分相信。
“更何况……”吴阶带着自信的笑容,丝毫也无惧陈梓身边的众多兵卒,打算用言语将对方说服,“这才多长时间?你们想编个话语,来让我等心乱,那也该找个可信的借口,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你就敢大言不惭的说击败了段将军率领的兵马,起飞可笑?若是我所料不差,大概是因为刘君的动作太快太坚决,你们已经不能不重视,才匆匆忙忙过来,有些进退失据啊,陈梓,我看你也是个人才,是陈家的一员,不妨好好想想,这种时候你若是能拨乱反正,那也不失为一条明路,何必与陈止一起,一条路走到黑呢?”
“说得好!没想到,你居然都要来策反我了!”陈梓忍不住摇头失笑,“可惜,你的判断都是错的,你用寻常之人的经验,来判断我家太守,注定是要失败的,先前的诸多失利,导致最终被软禁,而今却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一点记性都没有,都给我拿了!”
“给我挡住!”刘框见吴阶之话无用,不由恼怒起来,便让自己的人去阻挡,但这边话音刚落,却见门外涌进来的兵卒仿佛无穷无尽,人数众多,而且还会合击之法,动作干脆利落,几下就把他带来的家丁都给拿住了。
“你们不要过来!”眼看护卫被攻破,没了屏障,刘框的气焰顿时消散许多,连连后退,“若是伤了我等,等会城池被攻破之后,可没人帮你们说话了,你们都是死罪!”
“到了这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我为何能带来这么多兵卒,你心里就没点数么?”陈梓见着这般局面,轻轻摇头,这时候门外来了一名传信兵,到了他的身边,低语了几句,随即他就对在场众人说道:“正好,太守也回到了衙门中了,正好将今日的事给个决断,诸位不如一同过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细细思量,都有了猜测,不少人更是脸色惨变。
“这种时候,他陈止还敢擅离城墙?”便是刘框也暗道不妙,旋即就和吴阶等人一起,都被兵卒拿下,扭住手臂,限制住了行动,随后跟着众人一起,来到了衙门大堂。
看到高居其上的陈止,众人的心顿时都沉了下去。
陈止身着官服,神态从容,手边还放着一把弓,在儒雅之中就有多了英武之气,坐于其中,压住正堂气脉,给人一种充斥整个厅堂的错觉,身形显得格外高大。
“诸君来了。”见众人入堂,陈止笑了笑,看着人群中的吴阶等人,摇摇头,“还有吴先生,本来我还给你安排了一条活路,结果你却这般不安分,可惜了,可惜了。”
吴阶这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大祸临头的赶紧弥漫心头,正要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就被堂外一个声音打断
“报”
一名兵卒急匆匆的冒了进来,满脸欣喜。
“启禀太守,贼将段文鸯,已被冉小君擒拿!”
第六百二十八章 贼捆上堂,惊破宵小胆
“段文鸯被抓了?”陈止不理会那世家众满脸的惊愕、惊恐、惊骇,兀自点头道:“那这段文鸯的命还是挺大的,能被抓,说明还活着,那么近的距离被火击中,这就是命大,通报下去,冉瞻来了,先找大夫给段文鸯稳定一下伤势,然后再带过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番话说出来,那通信兵便就离去,却让满屋子的世家之人惊疑不定起来。
故作姿态?装腔作势?无中生有?
一个个猜测,在他们的心底浮现出来,他们试图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但事实已经让他们都明白过来了。
“一定是假的,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刘框的手脚哆嗦起来,却反复的、轻声的对自己说着,试图用这种办法来镇定下来,可心底的恐惧和惊慌却是怎么都按耐不住了。
毕竟连那拓跋部的祖孙三人都能看出来,用这么大的阵势,又是太守亲自上阵,又是在公堂上来这么一出,还有通报的兵卒过来,一五一十的汇报,只是用来蒙骗众人,完全没这个必要!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才多长时间?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啊,几万人的兵马就能被击溃?领军冲杀多次的大将,就被生擒活捉?听陈止的意思,能捉着活着的段文鸯,他还有些意外?”
吴阶的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赶紧脑子里一片江湖,过去王浚对段文鸯的评价、以及其人的战绩,在心头不住的闪过,让他越发难以明白了。
尤其是陈止刚才的那一番话,配合着段文鸯被活捉的这件事,更让吴阶感到难言的恐惧,整个人手脚冰凉,冷汗不住的往下流淌。
就在他心中一片混乱的时候,陈止却忽然开口道:“诸君,你们肯定有许多不解和担忧,没有关系,这事等会,段文鸯被带上来之后,相信就能让你们安心了,当然,诸位也不用担心,我会随便找个人假冒,毕竟有郑如在这里,有他指认,是怎么都不会有错的,诸位可以不信我,总不至于不信他吧。”
这句话语中,潜藏着的一丝寒意,让众人不寒而栗,纷纷出言,表达对陈止的信心。
“先不要忙着这么说,”陈止却摆摆手,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信,一场恶战这时就能平息,换成是我,也不会相信,所以还是让事实来阐述吧,诸位这半天担惊受怕,当也疲惫了,来人,给诸君拿来坐席,让他们休息一下,等待贼人!”
“诺!”
这边有人领命过去传讯,另一边城门处,冉瞻却已经带着小部分人马回来了。
说是小部人马,人数依旧不少,再加上那些推着车行的人,少说也已有三四百人。
在这些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中一辆平板车,被不少人拉扯着,上满躺着一人,身上的衣衫沾满了鲜血,连脸都被披风和布帛包裹了起来,让人看不清面目。
当如此一行人从城门外走进来,缓缓前行的时候,沿途因为畏惧胡人兵马,而躲藏在屋舍中的众人,便就纷纷探出头去观看起来,并且试图询问,要搞清楚情况。
这些探寻的人中,就包括了张景生他们。
这几位过来求文章的世家子弟,早就发现自己似乎是走进了一个坑里面,自从来到了这代郡之后,目的没有达成,反而有种朝不保夕的赶紧,似乎这里就没有片刻安宁之时。
不过,得益于此,他们再家族中的话语权反而有所提升,被上面的人更加重视了,只是当下来看,这种提升却是拿命换来的。
当段文鸯带病突袭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张景生、陆建他们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就都聚集到了驿馆里面,此处有重兵把守,在建设上也颇为坚固,比不上一般客栈舒适,却易守难攻,加上他们带来的家丁,也算是手被严密。
不过,这几位世家子弟却也清楚,在几万大军面前,自己的这点人手,根本就连塞牙缝都不够。
“窗外是冉瞻在带人游街,什么情况?”探头出了窗外,等再次收回来的时候,罗央一脸疑惑,“而且他是直接开了城门出去的,这城外的攻城声也近乎消散,到底此战结果如何?”
“该……该不会已经胜了吧?”王快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怎么可能?”罗央第一个反对,“哪里有这么快的事?当年祖上追随宣武帝,几次攻城、守城,都是连绵几日!”他乃是将门出身,这话一说,旁人自然无从反驳。
实际上,就在之前,他们几个人还在商讨应对之策。
因为就连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没有料到会突然冒出段部鲜卑这么一支兵马来攻城,而且明显秉承着王浚的意志。
问题是张景生他们背后的家族,还都送了家丁过来,陆续有人抵达,按着说好的内容,都会和陈止同盟合作,但如此一来,就让这些世家子弟的立场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方。
若是合作的深了,他们无疑会被段部敌视,哪怕再怎么推崇陈止,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问题,更关系家族利益,都要郑重对待。
因而之前讨论的问题,主要就是战后如何应对,若陈止胜,自然一切好说,可他们同样不怎么看好陈止的局势,那么就要考虑到,陈止败亡,段部入城了,要用什么面貌迎接,但几人背后毕竟有着家族,倒也不是没有退路。
结果这边还没讨论出个结论,忽然就有了冉瞻游街一事,让几个人大为不解。
但旋即却听到窗外喊道:“贼首段文鸯已经被抓住了!这便送他去公堂受审,百姓无需担心,围城已解!”
“贼首被擒!”
“围城已解!”
……
冉瞻的身边,几个大嗓门的兵卒已经是扯开了嗓子在那边叫喊着,而听到这些的民众无不是目瞪口呆。
“这……”
便是张景生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本是不可能的,但冉瞻却是从城外回来,更拉着几个投石机,若还有敌军在外,断然不敢如此,可这才多长时间……”陆建摇头叹息,满脸不解。
“走!”张景生却是忽然起身,看着众人道:“不是说要送往公堂么?咱们过去一看,听太守怎么说,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好过自己在这里琢磨!”
几人一拍即合,当即下楼跟上。
有着类似想法的人不再少说,那唐家的唐资、刘家的刘青等人,同样被游街喧哗吸引过来,要么派人、要么亲自跟上。
这大军围城的时候,最怕有流言导致城中混乱,而今既然抓住了敌军主将,冉瞻当然要大肆渲染一下,这也是得到了苏辽、陈止首肯的。
所以冉瞻分出精锐,带着几名战俘来到军售衙门前,后面已经跟了诸多人,熙熙攘攘,声音传入堂内,让诸多世家老爷的脸色变化更快,随即就见冉瞻昂首阔步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兵卒,他们每个人基本上都押送着一人,还有两人抬着一块平板,上面躺着一人。
冉瞻得意洋洋的朝堂中众人看了一圈,这才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口中说道:“启禀太守,贼首连同他的几个部将都被擒拿,特呈堂前。”
“做得好!”陈止点点头,“你辛苦了。”
堂中众人则是一脸错愕和诧异,更有许多人觉得滑稽,怎么回事?之前大军来袭,转脸主将被擒,这一来一回,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就是派人配合,也不该这么快啊!
这人真是段文鸯?别是什么人假冒的吧。
想是这么想,但稍微转念也知道,陈止不可能在这种事上作假。
但……
他们顿时有一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再看那段文鸯,脸上有烧痕,深受重伤,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这就是段文鸯吧,伤的不轻,不是说让你先送去代付那边看一下么?”陈止看了在木板子上微微颤抖的段文鸯,皱起眉毛。
冉瞻便道:“来的路上就让随军的大夫瞧过了,主要是被烧得狠了,好在他有几个亲兵奋不顾身的扑救,总算不会伤及性命,但要我说,这等胡人,凶残无情,之前被抓的时候,他人还清醒,说了不少狠话,还说若是破城,便要屠城杀光,片甲不留,真个禽兽不如之徒,死不足惜,哪里还有浪费大夫精力和药材。”
陈止闻言不语,目光落在几位太公的身上,后者几人此时一脸震惊,怎么都掩盖不了自己的情绪,这种事对他们这些见过了不少风浪的人来说,一样太过惊骇。
但更为惊恐的,还是刘框等人,此时包括刘框在内,先前旗帜鲜明反对陈止的几人,都聚拢在郑如的周围,正观察着后者的表情,若论对这位敌军将领的了解,有谁能能比得上他派来的使者?
不过,郑如脸上的惊恐之色,却让刘框等人的心沉入了谷底,脸色煞白,胆子小的,更是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这说不通啊?兵法上、道理上都不可能啊,段将军可是带着几万大军,就算是排着队让人杀,那也不该这么快就被杀光,连自己都被抓来了!”
郑如哆哆嗦嗦,手脚冰凉。
第六百二十九章 生杀予夺!
郑如的这幅表情,落在刘框等人眼中,无异于惊雷,炸得他们头昏脑涨,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缘由,但有一点他们十分清楚……
“除了这贼首之外,这几个都是那贼军的将领!还请太守示下,要如何处置!”
冉瞻声起,堂中安静,众人噤若寒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冉瞻说话的时候,指了指身边几名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高大男子。
“既然是贼寇,那就按着贼寇的法子处置。”陈止看着几人,淡淡说着,“该杀的杀,该收押的收押。”
“你不能杀我等!“几名俘虏将领一样惜命,其中一人挣扎起来,“我等乃是奉王浚之令过来的,你要杀我们,就是得罪王浚!”
王浚。
这两个字从鲜卑将领的嘴里一说出来,整个公堂顿时就安静下来,无论是世家之人,又或者是官吏,都屏住呼吸,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了陈止身上。
在这之前,王浚这两个字就是幽州的天,他的敌意就好比大山一样沉重,压在谁的身上,谁都不得安生。
但眼下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尽管还不清楚陈止用了何等手段,但既然连段文鸯都半死不活的被抬进来了,那说明先前一战,陈止确实得胜了。
以三千多人,对抗十倍于己的兵马,哪怕是守城,但能这么迅速坚决的取胜,还胜得如此彻底,都是非常惊人的事了,在震惊众人的同时,也抵消掉了他们心头对王浚的一些敬畏。
毕竟这单梢也好,火也罢,都是宋代才有的技术,用七百多年的时间,换一个速胜,自然也让众人由衷敬畏。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绕不掉的名字,只要踩在幽州这片土地上,那就不能不考虑王浚的心思。
“王浚?你是说你们这些人来攻城,是秉承了大将军的意思?”陈止往后面微微一靠,双手在身前交叉,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陈止这一开口,众人便更加不敢吭声了。
倒是那名将领吐了一口气,将脖子挺直,说道:“我名段闽,这消息不是听说的,我家豪帅,就是得了大将军的命令,这才领军出征,你现在击败了我等,又要杀了我们,难道不怕王浚问罪?”
陈止听到这里,反而笑了起来,随后说道:“这倒是奇了,我代郡乃是幽州治下,大将军为幽州刺史,有统辖之权,有什么理由要找人来攻伐于我?攻伐也就罢了,还特意挑选了你们这些鲜卑人过来,岂非可笑?”
“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清楚!”那段闽说话的时候,其实观察着众人,见自己一说王浚的名字,在场之人都是色变,心里就有底了,他再来之前就听说过,汉地太守看似强横,其实被下面世家制约,想来这陈止也是一样。
“我还真不清楚!”陈止却忽然将笑容一收,“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你的这些话留在自己心里吧,王刺史如果举得我哪里做得不对,直接斥责便是,难道他一个刺史,还要靠着歪门邪道才能应对我这个太守?朝廷有其法度,何必多此一举?倒是尔等,既为段部之民,那就该知道段部鲜卑早就向朝廷上表称臣了,如今居然率众攻打城池,这是叛逆之罪!陈梓,这叛逆按着大汉律法,要如何处置?”
“你……”段闽目瞪口呆,他本以为陈止要和他理论一番,说清楚责任何在,谁想到刚才还好端端的问话,转脸就要一本正经的问罪了!
边上的陈梓也格外配合,当即开腔说道:“这段文鸯领军攻朝廷城池,乃是谋反之举,按大汉律,谋逆乃是大罪,便是当年的淮阴侯和梁王,都要夷三族,处以极刑,律曰:大逆不道,父母、妻子、同产皆弃市!”
“既如此,这些人就都拖下去,依律处置!”陈止眯起眼睛,根本不给下面的人置喙和发言的机会,已经给出了判决,“还有这段文鸯,他受了重伤,但也该是依法而死,不可以擅自死去,让人拿药材吊命,撑到行刑之日!”
“诺!”
“放开我!放开我!”
那段闽与其他人挣扎着要起来,但押送他们的兵卒直接一拳头砸下去,跟着就拖拽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控制住了,然后就要扭送出去,关押起来,等候行刑之日。
“陈止!你真不怕王浚找你么!到时候……”
那段闽被带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扯着嗓子嚎叫着,说的堂中之人心神震荡,惴惴不安。
陈止却忽然开口道:“莫说你都是一派胡言,大将军根本不会跟你等狼狈为奸,即便真有此事……”他顿了顿,随后才继续道:“那又要怎么来问罪我?再派一路大军过来么?”
这话说出口来,堂中顿时就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而段闽也好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嗓子,那叫喊之声戛然而止!
他们忽然才意识到,这一战过后,陈止和王浚之间的关系,固然是更加紧张了,但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复杂了,原本很清楚的强弱分别,也因为这次攻城战而模糊起来。
便在这凝重的气氛中,一众鲜卑头领在不情不愿中被带走,随后冉瞻无意的问了一句:“太守,这群人要何事行刑?是否还要按着问斩的规矩,上报给朝廷?”
这问斩的流程,前文曾经提过,为了避免冤假错案、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朝廷对于要去命的犯人,一般会给予统一的批示,也因此造成了诸多问题,衍生出了很多的潜规则。
现在也是一样,这些人被拿住了,要怎么走流程?
陈止却摇摇头道:“这战争时期,想来不用按着正常的程序走,这些人的罪行明明白白,可以直接拿下,不过按理说还有一个首罪之说,但这段文鸯本就是个将领,刚才段闽不也说了吗,他还有人指使……”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心想不得了,该不会这位太守,打算正是和王浚对上了吧?要明刀明枪的来了?
连陈梓都为之一愣,但随后就听陈止说道:“依照这段文鸯的来历,他背后的段部问题也不小,一样脱不了干系,待此事之后,我就当禀报大将军,让他彻查段部,若有必要更要亲自过去询问一番。”
如此一说,众人才纷纷放心,就算现在对陈止敬畏有加,不敢有他念了,可若是知道陈止要正儿八经的怼王浚,那这群人也是犯怵的,毕竟代郡一地和幽州比起来,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力,差距都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段部鲜卑是王浚手下的王牌之一,更是其重要的兵源,据说王浚麾下的骑兵,有八成都是出自段部,陈止真要是和段部对上,那也就与王浚直接矛盾没多大区别了。
只是当下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出言劝阻,只能是在旁听着。
尤其是刘框等人,之前还气势汹汹,一副要将陈止打落官位的样子,而今却都是垂头丧气,本来聚集在这刘框身边的几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的后退,想要重新归于世家人群之中,生怕被陈止盯上。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边,陈止把话说完,忽然就朝刘框、郑如等人看了过去,他的目光无形无质,但刘框等人一接触上,就像是被针尖刺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这外贼处置了,可有些内应也不得不惩戒,否则如何能够服众?”
伴随着这话一说,有心为刘框等人求个情的刘太公等,也不敢出声了,原因很简单,陈止一开口就把事情定性了。
内应!
刘框浑身一个哆嗦,便要开口解释。
然而陈止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说着:“外敌来袭,城池上下一心,有力出力,有人出人,为的就是护持家园,否则城破之后,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都是沉甸甸的人命!结果呢,却有那么一小撮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不惜背弃朝廷!背弃父老乡亲!更背弃自己的血脉同族!要给胡人做内应,要为自己的私心,扰乱守城大计!要放胡人入城啊!”
越往后面,陈止的声音就越高,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怒意:“这是我这次守住了,而且还是迅速击溃了敌军,要是慢一点、迟一些,本来必胜的局面,都有可能被人翻盘啊!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忽朝几位世家宿老看去,问道:“几位长者,你们是世家之长,根本就在代郡,你们来说说,这般行径,是不是刨根之举?到时候大军入城,是不是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这些世家?这么多年的积累,说不定都要化作乌有,这等人要如何处置?”
几老听闻,不由暗叫苦也,深深对陈止敬畏起来,明白了对方生杀予夺的气势。
若是城池破了,他们为世家之长,自信能说得那段文鸯知道厉害,不敢造次,而世家献上财货女子等,足以交代过去,到时候舞照跳、马照跑。
可这话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啊,此处乃是官府公堂,外面更有追随冉瞻等人前来的父老乡亲,真要是把实话说出来了,以后他们的家族如何在代郡立足?
人言可畏啊!
一念至此,他们不得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当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