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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什么不能要钱

    看看时间已到中午,冯啸辰热情地邀请夏玉林和闫百通二人出去吃饭。夏玉林以下午还有一个会议为由谢绝了,闫百通因为想从冯啸辰这里了解更多的情况,便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工学院旁边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闫百通自告奋勇地说可以带冯啸辰去找一家不错的馆子,那里菜做得好,价钱不贵,而且服务员的服务态度极好,在周围已经小有名气。冯啸辰不明就里,跟着他骑着车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他说的那家馆子门前,抬眼一看,不禁笑倒。原来,闫百通说的地方居然正是陈抒涵开的春风饭馆。

    “小冯,你看,就是这家馆子,别看是家个体户,里面搞得很干净,菜做得很有特色,尤其是有一道菜,叫作土匪猪肝,那是我老家的名菜,想不到这里的厨师能够做得这么地道。”闫百通像是炫耀什么似的向冯啸辰介绍道。

    冯啸辰笑道:“那好啊,一会咱们就点这道土匪猪肝,尝一尝闫老师老家的名菜。”

    两个人进了饭馆,上来招呼的是陈抒涵新招来的一名服务员,并不认识冯啸辰,却对闫百通颇为熟悉。她笑吟吟地把二人带到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问道:“闫老师,又有领导请您吃饭了?这回点几个啥菜?”

    “这是京城来的领导,我陪他来吃个饭。”闫百通对那服务员说道,说罢,他又转回头,向冯啸辰解释道:“小冯,你可别误会了,我就是来吃过三四次饭,不是常来。前几次都是因为过来帮柴油机解决点轴承技术方面的问题,厂里的领导请客,吃的是工作餐。对了,这位小姑娘叫邱彩英,我们一般都叫她小邱,她记性很好的,谁来过一次她就记着了。”

    冯啸辰看看邱彩英,笑着说道:“哦,好啊,那我也叫你小邱吧,我叫冯啸辰,以后咱们也算是认识了。我今天请闫老师吃饭,让你们经理多炒几个拿手菜出来,尤其是那个革命猪肝……”

    “嗯嗯,我知道了,还要什么菜……咦?”邱彩英正往点菜单上记着菜名,忽然愣住了,瞪圆了双眼看着冯啸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冯啸辰这个名字,她可是听现在当着领班的曾文霞说起过的,那不就是本店的幕后老板吗?

    冯啸辰报出名字的目的,也就是要向邱彩英透出这个信息,见邱彩英露出惊愕的样子,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说穿,然后吩咐道:“你跟你们经理说,照四菜一汤的标准,再来瓶酒,要你们店里最好的。”

    “好的!”邱彩英不再多问,转身便飞跑着向后厨去了。

    看着邱彩英离开,闫百通恍然道:“咦,小冯,你藏得挺深的,原来你也来这里吃过,要不怎么会知道他们店里的土匪猪肝改名叫革命猪肝的?”

    冯啸辰笑道:“我也没想到闫老师说的店就是这家。对了,咱们还是说说轴承的事情吧……”

    “对对,说正事。”闫百通道,“路上的时候,你说这家辰宇公司拥有菲洛公司的全部技术专利,同时还可以使用几个油膜轴承专利池里的技术,那么菲洛公司有没有允许辰宇公司在国内对这些技术进行再开发呢?”

    “毫无问题。”冯啸辰道,“菲洛公司对辰宇公司的授权是充分的,辰宇公司可以说是拥有菲洛公司的全部知识产权,所有在菲洛公司专利基础上开发出来的新专利以及各种应用,都是合法的。”

    “这可太好了!”闫百通兴奋地说道:“小冯,我跟你说,我脑子里想过好几十项油膜轴承的新技术,就是苦于找不到可以实践的地方。国内有些轴承企业抱残守缺,不愿意搞产品升级换代,还有一些呢,技术实力又太弱,根本搞不了。这家辰宇公司如果有技术,又愿意开发新技术,我完全可以把我这些想法都贡献出来。”

    冯啸辰问道:“您是说,免费贡献出来吗?”

    闫百通道:“当然是免费,我总不能找你们要钱吧?”

    “为什么不能?”冯啸辰奇怪道。

    “这……”闫百通被问哑了,想了想才回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钱啊。我这些想法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也没花什么成本,怎么能要钱呢?再说,你答应过我可以用你们的设备,还能给我提供材料,我就是说说几个想法,怎么能再找你们要钱呢?”

    “您这些想法,如果真的有价值,能够转化为生产中的实用技术,那可就是技术专利了,使用您的专利是要付费的呀。”冯啸辰继续说道。

    闫百通道:“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哪能讲什么专利,这不是资本主义那一套吗?比如说吧,他们这家柴油机厂就经常来找我帮着搞搞技术革新啥的,我帮他们改进过很多产品设计,哪有要钱的事情?最多就是吃几顿饭的事。”

    “这可不一样。”冯啸辰道,“我们这家辰宇公司,是合资企业,本来就是资本主义性质的,所以按资本主义那一套也是正常的。这样吧,闫老师,我做个主,在咱们原来商定的条件之下,我们再补充一点。您如果有什么好的技术,可以交给公司,由公司去欧洲申请专利。

    未来通过专利获得的收益,公司和您按照各自的贡献分成。如果是您独立开发出来的技术,双方按七三分成,您得七,公司得三;如果是您利用公司的资源开发出来的技术,就是倒三七,您得三,公司得七。您看如何?”

    “这可万万不行。”闫百通正色道,“你答应我可以用公司实验室的条件做实验,这就已经是很照顾我了,我怎么能再要钱?再说了,我去你们那里帮忙做点翻译和培训工作,这都是合法的。如果从你们那里拿钱,还有什么七三分成,这就是犯错误了。学校如果知道了,是要处分的。”

    “是这样啊?”冯啸辰回过味来了,现在还没到全面放开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或者科研院所的研究人员在外面的企业兼职赚钱,仍然属于非法行为,据说有些地方还有因此而被判刑的。闫百通有这样的顾虑情有可原,冯啸辰也犯不着让他去冒这个风险。

    “那就这样处理吧。”冯啸辰道,“您贡献的技术,公司会给您记一笔账,啥时候政策允许分红了,您再从公司拿分红。在此之前,您在国外发表论文需要交版面费,如果您打算去国外参加学术活动,所需要的费用都可以从这些分红款中列支,算是公司的赞助,这个不算违规吧?”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在那些政策管控很严的年代里,人们依然是能够找到各种变通手段的。比如说,公款吃喝一向都是禁止的,但如果你在接受宴请的时候交纳2毛钱的餐费,就算是自己付费吃饭,即便一顿饭吃下20只龙虾,也没人能够说些什么。再比如说,家具厂生产出来的新沙发,为了测试用户体验,需要挑选一些用户进行试用试坐,这总是合理的吧?至于说被挑中的用户恰好都是市里的领导,那也无可厚非,领导肯在百忙之中居尊试臀,那是对你们工作的支持,你还不感恩涕零?随便在大街上找个卖炭翁去试坐,他能分辨得出好坏吗?

    赞助一词,具体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已不可考证,但在那个年代里的确是使用得最为频繁的。一家企业愿意为老师出国赞助路费,这是合情合法的事情,别人只有羡慕嫉妒恨,而无法挑出错来。

    闫百通绝对不是迂腐的人,相反,他属于比较精明,知道扒拉一下小算盘的那种人。他拒绝去冶金厅帮忙,是因为冶金厅无法给他所需要的东西,同时他也不怕得罪冶金厅。冯啸辰没有跟他讲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接拿出利益来与他进行交换,这很对他的胃口。冯啸辰最后说的赞助他出国参加学术活动的建议,更是让他怦然心动。

    “小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能做这家公司的主啊?”闫百通看着冯啸辰说道,这么多的条件,冯啸辰连个磕拌都不打就向他开出来了,难道就不用回去向领导请示一下吗?

    冯啸辰笑笑,说道:“闫老师,您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公司肯定不会反悔的,只是具体的细节到时候再确定一下而已。公司和您的合作是一种双赢的选择,您能为公司创造多少财富,公司就会给您相应的回报。”

    正说到这,就见后厨的门帘一挑,陈抒涵和邱彩英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了。二人每人端着两盘菜,一直走到冯啸辰他们这桌跟前,把菜摆在他们桌上。陈抒涵笑着对冯啸辰说道:“啸辰,到店里来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不是彩英机灵,我都不知道是你来了呢。”

    冯啸辰也笑道:“姐,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工学院的闫教授,轴承专家。他对你们店的菜特别推崇,是专程带我来开眼界的。我觉得,像闫教授这样的顾客,你们应当给他发一张白金贵宾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知道自己命苦

    “什么叫贵宾白金卡?”陈抒涵有点懵。

    冯啸辰道:“就是对贵宾的一种优惠手段啊。比如说,你们可以做几种不同等级卡。最低一级是银卡,凭卡吃饭可以打九折;然后是金卡,八折;再就是白金卡,可以打七折。像闫老师这种大学者,就可以享受白金卡待遇。”

    “咦,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呢!”陈抒涵恍然大悟。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贵宾卡是什么样子,但开了小半年饭馆,对于如何笼络顾客却是有一些心得的。其实,冯啸辰说的这种模式,她也早就实践过。有些经常来吃饭的小青工,她便会隔三岔五地给免掉个零头之类。虽然也就是两三毛钱的让利,却能够让这些人在同伴面前显得颇有面子,以后就更愿意到这里来吃饭了。

    冯啸辰说的贵宾卡制度,其实是把打折当成了一种固定的待遇予以体现出来。她在一瞬间就已经把应当发卡的对象梳理出来了:老街坊邻居和经常来的顾客,可以发个银卡,享受九折待遇;厂里的领导以及有些大单位里负责接待工作的办公室主任之类,可以发张金卡;至于对饭店有直接管辖权的工商、卫生等部门,可以奉上一张白金卡,让出三成的费用,比逢年过节送礼的效果还要好得多。

    贵宾卡发出去,肯定会有互相借用的情况,但这是无所谓的,甚至还是她所希望的。借出卡的人,会因此而感到自豪,从而会经常向周围的人宣传这家饭馆。借卡来消费的,则是饭馆的新顾客,是饭馆需要去开拓的对象。至于说能够借到金卡、白金卡的,恐怕身份也得与持卡人相当,才会有这样的面子,饭馆对这些人优惠一些,绝对是利多弊少的。

    这个冯啸辰,真是一张嘴就是金点子,太让人服气了。

    听到冯啸辰与陈抒涵一问一答,闫百通的眼睛也鼓起来了,惊奇地问道:“小冯,你和陈经理认识啊?”

    冯啸辰笑道:“闫老师,忘了跟您介绍了,这是我陈姐。我当知青的时候,和陈姐是同一个知青点的,那时候陈姐特别照顾我,跟我亲姐一样。”

    “原来你也是南江人?”闫百通道。他刚见冯啸辰的时候,夏玉林就介绍说冯啸辰是京城来的,弄得闫百通还以为冯啸辰是京城人,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南江人。

    陈抒涵拿来了一瓶酒,亲自打开盖,给他们俩分别倒上,然后说了声“不打搅”便回去做菜去了。冯啸辰与闫百通开始吃菜喝酒,聊得越来越热乎。

    冯啸辰与陈抒涵的对话,让闫百通对冯啸辰有了新的认识。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在同一个知青点里亲如姐弟那么简单,这家名**风饭馆的个体馆子,或许与冯啸辰有着利益上的瓜葛。

    再进一步,如果冯啸辰是这样一个能人,那么所谓的辰宇公司……,咦,这家公司为什么会叫辰宇公司呢,冯啸辰的名字里,恰好就有这样一个“辰”字,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想到这里,闫百通的心开始活动起来了,眼前这个小年轻,可真不是一个寻常人啊,那家打着合资企业旗号的辰宇公司,也必然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既然如此,那么冯啸辰答应的条件,就不会是信口开河了,而是有着特定的深意。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二人在饭桌上敲定了许多合作的细节。闫百通答应马上就带几个研究生前往桐川,开始工作。他那几个研究生的德语水平不算太好,但翻译一些机床上的工艺文件还是可以办到的。此外,机械系的学生都是学过机床操作的,数控机床方面也比其他人懂得多一些,他们可以与辰宇公司的老师傅们共同研究那批德国机床的使用方法。学生们负责看德文版的操作手册,老师傅们负责琢磨机床操作方面的问题,大家互相学习,可以做到相得益彰。

    至于闫百通自己,则可以把精力集中于消化菲洛公司的内部技术资料,开发新的轴承技术。他在理论上的造诣很深,实践方面略有些欠缺。但辰宇公司还有一位技术大牛,那就是原来在浦江市双岗轴承厂工作过30多年的陈晋群,这位老先生的实践经验是没说的,与闫百通联手,估计也有双剑合璧的效果。

    基于双方合作而取得的收益,在闫百通不能参与分红的情况下,先留在公司的账上,闫百通可以随时支取,用于改善自己的科研条件以及生活条件。比如说,回新岭之后,闫百通可以随时到辰宇公司联络处的“食堂”去享用革命猪肝之类的美味菜肴,费用是全免的,他只要记账即可。冯啸辰已经看出来了,老闫是个典型的吃货,只是碍于工资有限,平时少有能够出来打牙祭的机会而已。

    看来,此前自己的那个判断没错,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盘革命猪肝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上一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冯啸辰骑着车,陪闫百通回到工学院,在校门口亲切地握手道别。下一步,闫百通会再与杨海帆联系,然后再带上学生前往桐川,这些事就不需要冯啸辰再插手了,杨海帆能够处理得很好的。

    办完在南江的事情,冯啸辰启程返京。他这一趟在南江耽搁的时间可不少,前后将近两个月了。最近几次给罗翔飞打长途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罗翔飞有些不悦的情绪。此前罗翔飞的确说过给他放一个无限期的长假,让他处理好合资企业的事,可无限期不意味着没有限期啊……呃,好吧,人家的意思是说这个无限期只是随便说说的,你还真的打算赖在南江不回去了?

    这可不是冯啸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他回到京城,连脸都没洗就跑去向罗翔飞报道时,罗翔飞劈头来的就是这样一句:

    “嗬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赖在南江不回来了呢!”

    “罗局长,我错了。”冯啸辰低眉顺眼地做着检讨。

    “哦,你还知道错了,哪错了?”罗翔飞没好气地问道。

    冯啸辰道:“我滥用了领导对我的信任,领导叫我不要有什么顾虑,尽管把事情办好再回来,我没理解到领导只是跟我客气,还给当真了……”

    “打住!”罗翔飞被冯啸辰给气乐了,“你这是在做检讨吗?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批评我说话不算数啊?”

    “有吗?”冯啸辰装着糊涂,“我真的是觉得自己错了呀。”

    “算了,别装样子了!”罗翔飞训了冯啸辰一句,然后放缓了口气,问道:“菲洛公司的合资企业,现在怎么样了?”

    冯啸辰道:“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但还需要再磨合一下。从菲洛公司运回来的资料都是德文的,现在公司特别缺德文翻译。”

    “唉,现在到处都缺人才,也不仅仅是缺德语人才。”罗翔飞漫无边际地感慨道。

    冯啸辰解释道:“我所以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在帮他们联系德语翻译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

    “现在问题解决了吗?”罗翔飞问道。

    冯啸辰点点头:“暂时在南江工学院找到了几个人,能够应付一下。”

    罗翔飞道:“那就好,他们那边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发展,不能总是指望你去帮忙。你毕竟还是我们冶金局的人,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的。”

    “我明白,我明白。”冯啸辰忙不迭地说道。如果不是公司初创需要他多费些力气,他也不会在南江呆这么长时间。冶金局这个平台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不能随便放弃这里的机会。幸好罗翔飞是个通情达理的领导,对他又格外偏袒,换成一个别的领导,恐怕早就叫他滚蛋了。

    “你在南江的时候,我怕分你的心,所以也没催你回来。现在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得把心思放到冶金局的工作上来。其他同志现在都非常忙,咱们的人手很缺乏,你也要发挥一点作用。”罗翔飞说道。

    罗翔飞的这番话说得很委婉,但熟悉罗翔飞风格的冯啸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罗局长,是不是局里又碰上什么麻烦事,局党组准备派我去蹚地雷阵了?”

    “你把局党组看成什么了!”罗翔飞怒道,骂完,他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地雷阵,而是你份内的工作,我觉得派其他人去不一定能够做好。”

    冯啸辰苦笑道:“罗局长,有什么任务您就直说吧,我知道自己命苦,就是专门干这种脏活累活的。你放心,不管局里让我去干什么,我都毫无怨言。”

    罗翔飞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冷水矿那边新建的石材厂出了点变故,把报告打到冶金局来了,我正打算派个人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常处长有其他的事情,走不开,你如果不回来,我就准备安排矿山处的小卢去了。既然你回来了,干脆就由你跑一趟吧,毕竟这件事也是你一手推动的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能者多劳

    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冯啸辰忙着组建辰宇公司的那段时间里,冷水矿方面也没闲着。

    冯舒怡陪着格拉尼建材公司的阿尔坎、丹皮尔二人去了冷水矿,提取了矿山开采出来的花岗岩进行检验,证实这里的花岗岩品质良好,达到了欧洲市场上一流石材的水平。同时,冷水矿周边花岗岩的储量也让阿尔坎他们颇为心动,当即就确定了与冷水矿进行长期合作的意向。

    按照协议,格拉尼公司每年将从冷水矿进口2000立方米的装饰石材。冷水矿需要将这些石材加工为20毫米厚度的板材,进行打磨、抛光、雕刻等处理,然后通过海运发往德国。石材按离岸价进行结算,每立方米的价格是950美元,相当于1600元人民币的样子,比冯啸辰此前的估计还要高出了一成多。能谈下这么高的价格,当然也得益于冯舒怡在私下里做的工作,在帮助冯啸辰这方面,冯舒怡可谓是不遗余力的。

    潘才山带着冷水矿的一干领导认真地做过计算,按2000立方米的出口量计算,每年的产值就是190万美元,约合320万人民币。生产过程中涉及到的设备损耗、水电、运输等成本不超过30%,也就是大约100万人民币左右。1000名待业青年从事生产,按每人每月40元的高工资计算,全年也就是50万元左右。全部算下来,冷水矿一年还能净赚170万元以上的利润。

    由于石材厂是大集体企业,不是国有制,所以利润是可以大部分留在冷水矿的。无论是用于给职工发福利,还是留着盖房子、买车子,财政部门都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一年190万美元的创汇,在临河省也算是一个极大的工作亮点。这几年国家对出口创汇看得极重,能够创汇的企业在省里说话的底气都要比别人足得多。

    冯舒怡他们谈完石材的事情,就离开中国返回德国去了。在她临行之前,冯立和冯飞都带着各自的老婆到了一趟京城,与这位从未谋面的弟媳妇见了一面,托她给远在德国的母亲和三弟捎去不少礼物,这事也不必细说了。

    阿尔坎他们回到德国之后,迅速把盖过章的合同寄了过来,石材出口的协议正式生效。潘才山一点都不敢耽搁,马上因陋就简地搭起了工棚,购置了设备,让待业青年们开始进行石材生产。

    宁默这些人在家里呆了好几年,盼一个工作机会都已经盼得眼睛发绿了,如今有了工作,一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采石头、运石头、切割、打磨、雕花等等,干得有声有色,石材的日产量几乎翻着番地往上涨。潘才山测算过,照这样的生产速度,每年2000立方的生产任务用不了半年就能够完成了。

    就在潘才山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再去找一家代理商,以便在日苯或者美国开辟出一个新市场的时候,一记闷棍从天而降。当地供电局一纸通知发到了冷水矿,说冷水矿近期用电量过高,已经超出全矿的用电指标,必须停工限产,否则别说生产用电,连家属区的生活用电都得中断供应。

    供电局的通知可不是什么一纸空文。通知下来之后,石材厂便遭遇了频繁的停电。原来每天可以三班倒,干满24小时,现在连8小时的开工都无法保证。在生产处的统计图上,代表着石材日产量的曲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个劲地向下栽。

    面对这种情况,潘才山岂能坐得住。他先是让副矿长严福生去找地区供电局交涉,随后又联系上省电力局,请求增加供电指标。与电力部门协商未果后,潘才山索性直接出马,找到省经委、省计委、省外贸局等单位,请他们出面协调用电问题。也不知道是石材厂一年近200万的出口创汇起了作用,还是潘才山个人的面子起了作用,这几家单位都挺配合,专门找省电力局开了一次协调会,为冷水矿的石材厂又协调了几万度电过来。

    但石材加工简直就是一只电老虎,追加的几万度电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告罄了。潘才山再去找电力局,人家把手一摊,说时下整个国家都严重缺电,临河省更是用电紧张大省。比你们那个大集体所有制的厂子重要100倍的企业都有拉闸限电的情况,如果我们对你们网开一面,那么其他企业找到我们头上怎么办?你们想要增加供电也可以,去找北方电管局要指标,让他们从外省调些电过来给你们用,反正本省的电是绝对不够的,难不成要我们把省城的照明用电掐了,保你们这家小工厂?

    经委、计委等单位在这个时候也不再吭声了,出口创汇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你开了一只电老虎来创汇,让我们怎么办?那年代电力指标都是按省分配的,省里这么多单位,手心手背都是肉,经委和计委也没法过于偏袒冷水矿。

    潘才山到各个部门去求爹爹告奶奶地化缘,省电力局最终又给了几千度电,但反复叮嘱潘才山,这些电只能用于冷水矿的主业生产以及家属生活,如果挪作石材厂的用电,那后半年就通知家家户户备几箱蜡烛照明吧。

    省里的途径已经走不通了,潘才山又找到了冶金局,让冶金局帮忙想办法。这个时候,自卸车的工业试验已经在冷水矿展开了,冷水矿对这件事给予了积极的配合。潘才山以此为理由,说冷水矿接受自卸车工业试验的前提就是帮助安置待业青年,冶金局出的主意不错,石材厂也建起来了,但现在因为停电而无法生产,相当于冶金局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放任不管。

    潘才山这个理由当然是站不住脚的,冶金局帮你出了主意,而且还动用内部的关系帮你们找到了欧洲的代理商,甚至协议中的交易价格都多亏了冶金局私下运作,否则冷水矿还不定把石材贱卖成什么样子了。冶金局做了这么多工作,你们自己连生产用电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怨谁?

    潘才山当然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可不就是逮谁赖谁吗?120吨自卸车现在还在冷水矿跑着呢,如果冶金局不能帮冷水矿把这个困难解决掉,冷水矿找个什么茬让自卸车试验中断,也是可以办到的。考虑到找一个做工业试验的矿山是如此麻烦,对于潘才山的耍赖,罗翔飞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

    冶金局向国家经委请示,由经委派了一名处长陪着潘才山跑了两趟电力部,商讨给冷水矿石材厂增加电力供应的问题。电力部那边也是颇显为难,因为临河省电力局已经放了话,省里的电是绝对不够用的,要给石材厂加强供电,除非能够从邻省调电过来。

    涉及到跨省调电,电力部就得十分慎重了。接待他们的是电力部的一位副处长,他向潘才山他们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倒不是说电力部没有向各省电力局打招呼的权力,而是一旦打了招呼,难免就会落一个“厚此薄彼”的责难。邻省的电力部门就会说了,凭什么给临河省调电啊,他们搞出口创汇,又没有一分钱落到我们省里,我们有什么理由给他们供电呢?

    对于电力部的这种顾虑,非但经委的那名处长很理解,潘才山也同样很理解。人家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他再唧唧歪歪就显得太不懂事了。他与经委的处长对视一眼,无奈地站起身准备告辞,电力部的那位副处长却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其实吧,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有什么办法?”潘才山扑到对方面前,几乎像是要掐着对方的脖子让他把办法说出来。

    副处长笑道:“你们冷水矿旁边就是平河电厂,平河电厂发的电,占着北方电管局的两成,随便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就够你们那个什么石材厂用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商量商量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潘才山恍然大悟,激动地谢过那副处长之后,便返回冶金局去了。他再次找到罗翔飞,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把上次那个小冯借给他用几天,除此之外,不再需要冶金局做任何事情了。

    “我晕啊,他借我有什么用?”

    冯啸辰听罗翔飞讲完这一大段缘由,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地问道。罗翔飞说的那个什么平河电厂,是北方的一家大电厂,冯啸辰在前一世是接触过的,但在这一世却没有任何交情。潘才山要到平河电厂去拉关系,为什么指名道姓要他冯啸辰参加呢?

    罗翔飞笑道:“这就叫能者多劳了。平河电厂和冷水矿是两个系统,互相没有什么关系,冷水矿凭空去和平河电厂联系业务,十有**是要吃闭门羹的。老潘说了,你小冯有鬼点子,连他老潘都中了你的道,如果有你出场,这件事肯定能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个退休的老人

    原来不是因为常敏工作忙,或者别人不了解情况,而是老潘直接点了自己的名,所以罗翔飞才会等着自己回来,把这个光荣而郁闷的任务交给自己。

    听完罗翔飞的介绍,冯啸辰第一个想法就是老潘对他过去干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是找着机会要给自己上眼药呢。再进一步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石材出口的事情是冯舒怡在那边牵线,老潘就算是对冯啸辰有意见,也不敢拿他开刀。万一得罪了他,他在冯舒怡那边歪歪嘴,石材厂的前途可就黯淡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冯啸辰心里就踏实了,知道潘才山不会拿他怎么样,或许是真的看中了他的才华,才想借他去帮忙。不过,在潘才山看来,自己才华主要是有一些鬼点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不管冯啸辰愿不愿意,去冷水矿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潘才山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苛刻,仅仅是借一个临时工去帮忙,冶金局如果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至于冯啸辰自己的想法,罗翔飞或许会考虑一下,冶金局党组是不屑于考虑的,在组织面前,你就是一块砖,把一块砖放到什么地方去,还需要征求砖的意见吗?

    鉴于冯啸辰刚从南江回来,一路辛苦,罗翔飞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休息休息,然后再出发去临河省。冯啸辰把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留给罗翔飞,然后便进城找孟凡泽去了。

    孟凡泽没有呆在农业部的办公室,而是呆在林北重机的采购站,吴锡民专门给孟凡泽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照着部长办公室的标准配齐了桌椅沙发等,只是房间的面积比孟凡泽在农业部的办公室略小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采购站实在也找不出大房间了。

    “回来了?你这一趟回南江,呆了有两个月时间吧?”

    孟凡泽坐在油漆锃亮的大写字台后面,对冯啸辰问道,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但冯啸辰却能看出那笑容有些牵强,显得没什么神气。

    “将近两个月时间吧。”冯啸辰回答道,“企业新建,头绪很杂,很多事情都需要协调。原来桐川农机厂的底子太差,我们从浦江聘了一些退休的老工人过去搭台子。还有从德国运回来的设备和国内的不太一样,有些技术文件需要请人翻译,也费了一些周章。”

    “我早就说了,给你在煤炭系统找一家实力强一点的企业和德方合资,你非要自己另起炉灶,现在知道麻烦了吧?”孟凡泽说道。

    冯啸辰道:“一开始或许麻烦一点,但后面就省事了。桐川农机厂的底子差,正好没有负担,完全是一张白纸,可以任凭我们画画。如果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老企业,各种关系的牵扯会比现在的事情麻烦得多。”

    孟凡泽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们当年搞一五计划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一张白纸好画画。唉,那时候我还不到40岁,也像你一样,血气方刚,做事不怕累,字典里就没有‘困难’这两个字……唉,一转眼就是30年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凡泽脸上落出一些落寞的神色,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把这种情绪给压下去了,转而笑着说道:“既然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就好好干,把企业做大做强。你们搞的油膜轴承,我后面专门找人了解过了,的确是咱们国家技术非常薄弱的产品,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地做出好产品,填补国内的空白。”

    “我明白,我们会好好干的。”冯啸辰说道。关于辰宇公司的真实背景,他与孟凡泽保持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其实孟凡泽已经能够猜出这家企业就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国内企业,只是披了一张合资的皮而已。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对冯啸辰说出这么一番勉励的话。

    “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孟凡泽又问道。

    冯啸辰道:“有一些,不过我们自己能够克服。那边的中方厂长杨海帆是个很有能力的管理人才,另外还有一批做事很踏实的老工人和老工程师,寻常的一些困难,他们应当有办法克服的。”

    孟凡泽道:“那好,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我还是有一些老关系的,可以帮帮你们。”

    “您是说……您以后就在这里办公了?”冯啸辰一愣,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他从冶金局出来的时候,给孟凡泽的办公室打了电话,却没人接。再把电话打到农业部办公厅,办公厅那边给了他林北重机采购站的电话,说孟部长这些天在采购站视察工作。冯啸辰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到了采购站,见孟凡泽在这里弄了一间办公室,才觉得不对劲。虽然孟凡泽第一次接见他的时候,就是在这个采购站,但却并没有专门的办公室,而是在吴锡民的办公室里与他谈话的,堂堂一个副部长,跑到下属企业的采购站来弄一间办公室,本身就很奇怪。

    孟凡泽淡淡一笑,说道:“什么办公,我只是在这里办办‘私’而已。上个月,组织上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让我退居二线,担任部里的顾问委员会副主任。我想,既然已经不在现职上,就不必去干扰年轻同志的工作了,所以就让小冷给我在这里安排了一个房间出来,平时也就是会会客,聊聊天,算不上是办公。”

    新中国的干部,多数都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建国之初,许多部委里的司长、处长也就是三四十岁的年龄,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不存在新老更替的压力。到60年代,这些干部尚未进入老龄,便遭遇了运动,纷纷被“打倒”,在五七干校里度过了若干年的光阴。

    运动结束的时候,这些干部已经是60岁上下,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年龄。如果按照普通工作人员的标准,让他们退休,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毕竟他们是因为运动的原因而耽误了若干年的好时光。此外,运动结束后的国家面临着一系列的工作,也需要他们这些富于管理经验与魄力的老领导在各个岗位上掌舵。

    因此,像孟凡泽这样的老干部便继续留在了领导岗位上,这对于改革开放初期稳定各项工作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可是,自然规律是不容改变的,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无法与年轻时候相比,有些部委里的部长、副部长加起来有十几个人,能够坚持上班的连1/3都不到,开一次部党组全会都要派车去医院里接人,所谓“拄着拐棍”、“抱着枕头”来开会的现象,并不仅仅是一句政治笑话。这里说的枕头,其实是氧气袋,有些老领导开着会还得时不时地吸吸氧,工作效率就可想而知了。

    中央领导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开始有步骤地让一部分老同志退居二线,并在各个部门设置了诸如顾问委员会、调研委员会之类的机构,让这些退下来的老同志“发挥余热”。老同志们对于这种安排的态度各不相同,有些认为这是卸磨杀驴,情绪非常不满;也有一些人则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自己年龄大了,就应当为年轻人让路,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调整。

    孟凡泽是一个有全局感的老领导,对于让他退居二线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的怨言。但对于部里让他担任顾问委员会副主任这件事,他只是一笑置之,觉得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既然退下来了,就没必要成天呆在部里。新提拔上来接替他职务的副部长,原来是他的下属,如果他在部里出现,这位新的副部长必然是十分为难的。逢事不去向老部长请示,显得不够谦虚,而如果事事请示,那自己岂不成了一个废物?

    想到这些,孟凡泽便决定轻易不去部里了,除非是要听重要文件传达,或者有其他一些必须要他去的事情,他才会在部里露露面。部里给他也留了办公室,但他只是锁在那里,没有使用。

    不去部里上班,并不意味着孟凡泽就能够在家里呆得住。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觉得没有一点事情做就浑身难受。他让冷柄国在采购站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办公室,没事就到这里来看看资料,或者约一些门生故旧聊一聊。他名义上说这只是一个退休老人的闲聊,但聊天的内容又无不是关系到国家经济发展方面的。

    孟凡泽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接触过和照应过的人很多。知道他退下来之后,有些人便会专程过来看望一下他,陪他聊聊天,排遣一下心结。一开始,孟凡泽还没觉得什么,但慢慢就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聊天了。大家都是有工作的,可以说是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他这个退休老头,他又有什么理由留着人家在这里谈笑风生呢?

    刚退休下来的领导干部,不管心胸有多么豁达,在人情冷暖方面都是非常敏感的。孟凡泽不想让人说自己是个不识趣的老头,于是渐渐地便不再与旧日的部下联系,人家说要上门来拜访他,他也往往是婉言谢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发挥余热

    冯啸辰和孟凡泽联系,说要来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孟凡泽是非常高兴的。与那些身居要职的部下相比,冯啸辰只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年轻,仍然需要孟凡泽的照顾。即便孟凡泽已经退居二线,无法给其他人提供什么帮助,但给冯啸辰遮遮风、挡挡雨,孟凡泽自忖还是能够办到的。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生活的全部追求就是能够对别人有用,他们赚钱的目的是让别人衣食无忧,他们无惧刀剑,只为了把别人呵护在他们的臂膀之下。他们辛勤工作,任劳任怨,守护着别人的成长。有一天,别人对他们说:我们长大了,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可以休息了。这时候,他们会茫然失措,感觉生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他们浑身的气力会在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那挺拔如山的后背会蓦然弯成长弓……

    这种人,叫作父亲。

    孟凡泽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在位置上的时候,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处理无数的公文,为下属企业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感到其乐无穷。但组织通知他退居二线,不再需要去负责什么具体事务的时候,他的精神突然就垮了,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成了个废人。

    前些日子过来看望他的人,很多都是由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中青年干部。但他还在台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够荫护这些人,能够对他们有用,那时候,这些人到部里来找他聊天,他可以以一个长辈和领导的身份,询问他们的工作情况,对他们的成绩给予表扬,对他们的失误提出批评,他非常享受这样的谈话。

    但当他离开了这个职位之后,再与这些部下聊天,忽然就失去了自信。自己的表扬对于部下不再有什么意义,而自己的批评或许会被别人视为不识时务。别人向他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不再是一种义务,更像是对他的施舍,而像孟凡泽这种强势了一辈子的人,怎么愿意去接受施舍?

    冯啸辰的情况与这些人完全不同,他是一个新人,几乎毫无根基,孟凡泽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能够帮他解决掉一些看似无解的难题。比如辰宇公司的登记和注册,如果没有孟凡泽帮忙,冯啸辰起码要多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冯啸辰的面前,孟凡泽能够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使得他对冯啸辰的到来感觉十分愉快。

    这就像一个拿200块钱退休金的老人,在自己那个月薪过万的儿子面前找不到存在感,但他却能给五岁的孙子买几个糖果,在孙子的笑颜中找回自己的尊严。

    以冯啸辰现在的年龄,恐怕是无法理解孟凡泽的心理的,但他有着两世的见识,实在是太清楚孟凡泽现在的苦闷了。

    “孟部长,您就打算在这里浪费光阴了?”

    冯啸辰用手指了指四边的墙壁,笑呵呵地说道。他这话,在孟凡泽听来,纯粹就是哪壶不开偏拎哪壶,知道自己现在退下来,正闲得发慌,他居然还如此调侃自己,实在是可恶到了极致。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我有什么光阴可浪费的,我就是一个退休老头罢了。”孟凡泽气乎乎地说道。还别说,他这一生气,便把心里的不痛快给忘记了,有个人上门来刺激刺激他,惹起他的斗志,也算是一种娱乐了。

    冯啸辰似乎没感觉到孟凡泽的不高兴,依然笑着说道:“孟部长,中央不是提倡老干部要发挥余热吗?我看你呆在这屋子里,也发挥不出什么余热来呀。”

    孟凡泽没好气地斥道:“余热是说炉灰的,我还没变成炉灰呢。”

    “孟部长,我有件麻烦事,想求您出山帮帮忙,您乐意吗?”冯啸辰问道。

    “你能有什么狗屁事情?还用得着我‘出山’?”孟凡泽不屑地说道。

    冯啸辰正色道:“孟部长,我这可不是狗屁事情,这是我们经委的张主任交代的事情,罗局长为这事还专门找过我,让我限期解决。”

    “这么严重?”孟凡泽来了点情绪,问道:“是什么事情,老张还要让你这么个小年轻去办,别人就办不了吗?”

    冯啸辰道:“别人能不能办到,我不太清楚,但这件事也困扰我们经委好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解决。”

    “你是说,你能解决?”孟凡泽问道。

    冯啸辰笑道:“这就得看您愿不愿意帮忙了。”

    “呵呵,还和我有关呢?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可事先声明,如果是太麻烦的事,我可不管,你们经委的能耐大得很,用不着我这个退休老头去发挥什么余热。”孟凡泽假装事不关己,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活动了。

    冯啸辰道:“我们经委有200多名职工子弟,目前处于待业状态,无法安置。经委领导听说我在冷水矿帮他们安置了上千名待业青年,所以让罗局长来找我,叫我想想办法,把经委这200多人也给安置下去。”

    “哈,原来是这事啊,活该!”孟凡泽幸灾乐祸地说道,安置待业青年的难度有多大,他是清楚的,煤炭系统里每家企业都有这方面的困难,煤炭部也有一些子弟面临着安置问题,部党组为这事也开过不止一次会了。听说经委的领导把这件事交给冯啸辰,孟凡泽就觉得好笑。

    笑过之后,孟凡泽才想起冯啸辰之前的话,不由纳闷地问道:“小冯,你说的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冯啸辰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您愿意帮忙,我就能够把他们全安置了,甚至能给你们煤炭部也安置上几十个人。如果您不愿意帮忙,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跟罗局长说另请高明。”

    “我还有这个本事?”孟凡泽诧异道,他认真想了一遍,想不出自己到处有何德何能,可以帮冯啸辰解决这么一个难题,或者说是为经委解决这么一个难题。想到冯啸辰在冷水矿搞的是一个石材厂,难道他想利用自己在煤炭系统的关系,去开发点什么煤矸石工艺品之类的?

    “这件事我跟您谈过的。”冯啸辰道,“我打算创办一家企业管理咨询公司,连名字都起好了,就叫作经纬企业咨询顾问公司,专门负责为全国的企业提供质量管理认证服务。公司的组织经营都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需要有一位懂得全面质量管理,同时还德高望重的首席顾问……”

    “质量管理认证!”孟凡泽的眼睛里闪出了光彩,他的确记得,去年冯啸辰从新民液压工具厂回来的时候,与他谈过这样一个设想,说要成立一个质量咨询机构,为企业提供有偿的质量咨询服务。冯啸辰当时还专门说过,如果孟凡泽退居二线了,可以去当这家机构的负责人。

    那时候,孟凡泽根本没考虑过退休后的工作安排问题,对于冯啸辰的这个想法,他也是嗤之以鼻,认为为企业提供有偿服务是一条邪路,还批评了冯啸辰几句。

    时隔半年,冯啸辰又提起了这件事,这一回,孟凡泽的想法已经大不相同了,他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而且的确能够发挥他的所谓“余热”。

    “我们目前推行的全面质量管理工作,还是非常粗陋的。空话套话太多,具体落到实处的地方很少。不同企业在开展这项工作的时候标准不一,有些做得还算不错,有些则甚至张冠李戴,搞出了一些四不像的东西。更不必说还有一部分企业因为重视不够,或者缺乏必要的人才,这项工作还停留在口头上,完全没有启动。”冯啸辰说道。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孟凡泽问道。

    冯啸辰道:“我觉得,有关全面质量管理的宣传已经足够了,下一阶段应当开始抓落实。落实的一个表现就是要进行全面质量管理的认证工作,各地区、各行业要提出自己的认证计划,比如说,在五年内保证所有的大型企业完成认证,80%的中型企业和50%的小型企业完成认证。唯有如此,才能改变目前这种光说不练的格局,使全面质量管理工作真正开展起来。”

    “你说的认证,是指什么?”孟凡泽继续问道。搞工业的人,对于认证这个概念是并不陌生的,企业会有各种各样的认证,什么锅炉生产资质认证、建筑施工认证、高压电器认证啥的,这些东西孟凡泽都接触过。可全面质量管理认证指的是什么,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要实现全面质量管理,就需要有一套相应的管理体系,它是根据企业的特点,选择包括设计、生产、检验、销售、使用全过程的若干要素组合而成,并予以制度化、标准化,成为企业内部质量工作的要求和活动程序。所谓全面质量管理认证,也可以叫作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就是确定企业是否建立起了符合标准的质量管理体系。如果建立了,就颁发证书,通过认证。如果没有建立,那就帮助他们建立起来。”

    冯啸辰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坐在他对面的孟凡泽眼睛里分明出现了久违的神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功劳是你的

    后世的企业管理人员,恐怕没有不知道iso9000这个词的。iso9000认证一度成为企业管理界最时尚的概念,一家企业没有通过认证,简直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现代企业。

    其实,早有90年代初,欧共体就已经把iso9000当成了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的标准,并提出到1992年时,任何非欧共体的厂商必须首先具备iso9000证书,才有资格进入欧共体市场。中国曾经提出过一套等效采用iso9000的国家质量标准,但因为仅仅是参照而不是同步,二者在许多方面还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最终并没有得到普遍的认可,中国企业仍然是以申请iso9000认证为自己的目标。

    iso9000认证对于一家企业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取得一个证书,而在于认证过程中所培养起来的质量管理理念、知识和能力等等。一次认证的过程,就是对企业管理各环节进行全面梳理的过程,能够发现企业中存在的各种缺陷,规范各项管理行为,提高全体员工的质量管理水平,从而使企业的能力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iso9000标准的提出和正式公布,还要等待几年,但冯啸辰决定把这套方法提前一步引入到国内来。他倒没打算去侵犯国际标准化组织的版权,毕竟这套东西人家已经搞了多年,许多概念都是他们提出来的,以冯啸辰一个人的本事,不足以去挑战一个组织。

    他要做的,仅仅是借鉴这一套思路和方法,在中国提前推行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工作。人家起个名字叫iso9000,他完全可以起个名字叫fxc8888。他深谙这套体系的精髓,推广起来没什么难度。未来等iso组织推出9000系列的时候,他不去告iso侵权也就罢了。

    在后世的中国,有无数的管理咨询公司是专门帮助企业做iso9000认证的。这些公司会派人进入企业,为企业做各种管理诊断,为企业量身定制各种管理规章,对企业员工进行培训,帮助他们编制各种表格,以便通过认证机构的检查。

    对于企业来说,这些管理咨询公司所做的工作是他们所不了解的,那些管理咨询师、培训师等等都是专业人才。而如果站在管理咨询公司这边来看,就知道所谓咨询、培训,也不过就是一些熟练工种而已,只要懂得相应的套路,掌握这些方法并不困难。一个培训师的能力,与一个熟练的瓦匠没什么区别,用卖油翁的话来说,就是“但手熟耳”。

    冯啸辰很早就琢磨过这件事情,但具体如何操作,还有一些疑虑。孟凡泽退居二线,经委需要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这两件事凑到一处,就给冯啸辰创造出了一个机会。他决定要成立一家管理咨询公司,让孟凡泽来当首席顾问,把那些待业青年都塞进去当管理咨询师,再派往各家企业去做质量认证咨询工作,可谓是一举多得。

    现有的行政体系中无法增加一个这样的机构,只有把它放在体制之外,才是合适的。以公司的形式建立这家机构,并不占用国家的编制,也不存在干部任命之类的问题,能够避免各种扯皮的现象。

    然而,作为一家体制外的公司,如果没有一定的背景,要想在全国范围内做企业管理咨询,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国有大中型企业,谁会愿意请一家体制外的公司来对自己的整个管理体系说长道短?

    但如果这家公司是由国家经委支持的,它的成员都是经委子弟,其地位就大不相同了。全面质量管理是由经委发文推行的,如果要做质量体系认证,权力也无疑是在经委的手里。企业要想通过认证,必须请咨询公司来帮助做各种前期工作,一家由经委子弟组成的咨询公司意味着什么,哪家企业掂量不出来呢?

    在后世,无数的单位都干过这种龌龊事。单位负责当裁判员,单位下属的公司则负责当教练员,选手们如果敢不找这家公司指导,就别想通过认证。还有一些政府部门,给居民办手续的时候,要求办事者到门口的复印社去复印各种资料,如果你是在家里自己复印好的,那么经办人员就会百般刁难,让你办不成事。而门口那家复印社,一张a4纸就敢收上10块钱的复印费,这就是合法的勒索,让你想告状都找不着由头。

    冯啸辰要借鉴的就是这种模式。不过他倒不是想搞什么以权谋私,而是希望这样的特殊关系能够促使企业认真接受咨询公司的指导,真正地提高自己的管理水平。

    一种手段本身说不上是高尚的还是肮脏的,关键是使用这种手段的人,以及利用这种手段要达到的目的。冯啸辰组织一伙经委子弟去推行全面质量管理,借的是经委这杆大旗,做的是有利于企业进步的好事,有何不妥呢?

    如果再有人担心这家咨询公司的动机是图财骗钱,那么冯啸辰还有一个保障,那就是作为首席顾问的孟凡泽。孟老爷子在整个工业圈子里的声望是无人怀疑的,他在背后戳着,还有谁会觉得这家公司有问题呢?

    至于说这些待业青年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咨询师,冯啸辰也并不担心。他了解过了,这些经委子弟大多是京城重点高中毕业,文化功底不差。他们跟着父母一辈耳濡目染,多少也都有点管理背景。这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当好一个咨询师没什么困难,其中实在有些天资愚笨的,就当个跑腿打杂的勤务人员好了。

    冯啸辰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几句,孟凡泽就听明白了。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去做的事情。与各个系统以往推行过的产品质量认证一样,质量管理体系认证也是一个能力培养的过程,对企业是绝对有利的。从去年以来,国家经委和各个工业部委都在努力地推进全面质量管理工作,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抓手。

    冯啸辰在新民液压工具厂搞的那套质量管理材料,孟凡泽让人印刷了一大批,发给了下属的企业,让他们作为模版去搞好本企业的质量管理。但半年过去,大多数的企业还停留在“学习学习”或者“研究研究”的阶段。上面问起来,他们就说生产任务忙,抽不出时间。如果催得紧了,他们也就是找人从冯啸辰的小册子里摘抄几段应付一下,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冯啸辰提出的质量体系认证,相当于给了企业一个硬指标,同时也是一个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指标。如果再结合经委的一些手段,企业将不得不启动这项工作,而且每一步如何做、做得好坏,都可以用认证标准来衡量,不怕企业应付了事。

    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情中,孟凡泽自己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冯啸辰请他去当首席顾问,绝对不是对一个退休老干部的怜悯,而是因为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担此重任。换成其他一个不懂业务的老干部,恐怕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事;而如果是一个年轻的业务干部,又恐怕缺乏足够的威信去让下面的企业接受。孟凡泽兼具声望和能力,实在是担任这家咨询公司首席顾问的最佳人选。

    想到自己退居二线之后还能出任这样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孟凡泽打心眼里往外冒着热情。

    “关于质量认证体系的构成,我已经写了一个文件,未来可以请一些企业的领导和高校的专家们来进一步完善。认证体系形成后,我们要对所有的咨询师、培训师进行集中培训,用3至6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掌握质量认证的基本方法,然后再在实践中逐步提高,用1至2年的时间把自己培养成质量管理的专家。

    在前期,我们可以找一些合作性较好,有一定质量管理基础的企业作为试点,检验我们的质量体系是否合理,我们的咨询模式是否合格,在实践中磨合我们的队伍。

    等到我们的咨询模式基本成型之后,就可以将咨询师分成若干个小组,深入各地的企业开展认证咨询工作,帮助企业建立质量管理体系。全国有几十万家企业,即便是大中型企业,也有上万家之多,我们要在几年内完成大多数企业的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工作,需要数以千计的咨询师。我们目前可以用经委的待业青年,再加上煤炭部的待业青年,未来还可以从高校毕业生中吸纳人才,培养出一支出类拔萃的质量认证队伍。”

    冯啸辰向孟凡泽说道。

    “好!这个想法太好了!”孟凡泽轻轻一拍桌子,脸上绽出了明朗的笑容,“小冯啊,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光是一个点子还不够,连怎么做,分几个步骤,你都想好了,你说你像是一个20岁的小年轻吗?”

    “呵呵,我也是瞎想,请孟部长批评。”冯啸辰假装低调地说道。

    “没什么可批评的。”孟凡泽道,“这件事值得一做,不过具体如何做,不是我能够说了算的。要成立咨询公司,主体肯定是你们经委,你不是把名字都起好了吗,叫什么‘经纬咨询’,那就得让张主任去拍板了。你不用怕,这件事由我去向张主任说,如果能够办成,功劳是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牛烘烘的平河电厂

    孟凡泽对此事非常重视,这是他能否继续工作的一个关键,他自然不会怠慢。送走冯啸辰之后,他马上和经委的领导通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意见,并特别指出这是为解决经委200多待业青年而提出的一个举措。

    经委领导也都是富有工作经验的人,一听孟凡泽的介绍,便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意义。强制推行质量管理体系认证,是促使各企业加快开展全面质量管理工作的一个抓手。通过把质量管理体系建设标准化,能够帮助那些知识水平不够的企业领导人迅速掌握全面质量管理思想的核心,使这项工作真正得以落实。

    相比之下,所谓安置经委的待业青年,反而成了这件事的副产品,不足为提。但是,冯啸辰给出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如果这家公司不是由这些经委子弟组成的,在开展工作时难免会遇到种种障碍,经委子弟这块招牌,能够起到其他人所无法达到的作用。

    这样一说,就是经委自己勇挑重担,让自己的子弟放弃“优厚的工作待遇”,承担目前还非常薄弱也非常艰苦的质量管理体系推行工作,为国分忧,为企业造福……,类似于这样的话,未来毫无疑问是会出现在内部工作总结上的。

    那些家里有待业子弟的经委干部们也很快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好处,除了能够让孩子们获得一个工作机会之外,最吸引他们的是这项工作并不是在街上卖大碗茶那种毫无技术含量、也毫无前途的工作。帮助下属企业做质量管理咨询,一方面可以让孩子们得到工作锻炼,学到先进的管理知识,另一方面又可以扩大在企业界的人脉。有朝一日自己有机会让这些孩子进入部委机关时,他们能够迅速地适应管理工作,并成为同龄人中的翘楚。

    这么一个多赢的方案,都是谁的天才头脑想出来的?

    冯啸辰啊!

    几乎是一夜之间,冶金局临时工冯啸辰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经委。

    筹建咨询公司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公司作为经委的三产,属于集体所有制性质,这也是当时的政策允许的。经委办公厅的一位处长担任了公司总经理,孟凡泽则被聘请为公司的名誉总经理兼首席顾问。经委从各部门抽调了十几名有经验的副处级、正科级干部担任公司的各部门负责人,再往下就是经委系统内的200多名待业青年,同时还吸纳了其他一些部委里的部分待业人员,总人数达到了300余人,算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公司了。

    按照冯啸辰提出的方案,公司成立之后,马上开展了内部职工的全面培训,让未来准备担任咨询师、培训师的那些人员掌握企业管理的基本知识,尤其是全面质量管理方面的理论和方法。

    经委在这方面的人才和知识储备是十分丰富的。为了推广全面质量管理,经委从各高校和社科院等单位聘请了大量的专家作为顾问,此时正好让他们去给待业青年们讲授这方面的知识。

    冯啸辰在南江的那些日子里,抽时间整理了一套质量认证的指导文件,这一次无偿地提供给了孟凡泽,孟凡泽又把它转给了那些高校专家。专家们看到指导文件,都叹为观止,声称这是有史以来最全面、最系统也最具有可操作性的指导文件,其水平甚至超过了开展全面质量管理工作比中国早出20年的西方国家。

    在这套指导文件的基础上,专家们编制了中国版本的质量认证标准,撰写了相关教材。而那些接受培训的待业青年们也成为中国第一批具备质量认证能力的咨询师。

    这些事情都是在冯啸辰与孟凡泽谈话后几个月内发生的事情。作为始作俑者的冯啸辰,却在谈话之后的第三天就收拾起行李,北上前往冷水矿去了,那边的供电难题还在等着他去破局呢。

    “王处长,好久没见!”

    在冷水矿区,与潘才山等一干矿山领导见过之后,冯啸辰来到临时设置的自卸车工业试验办公室,找到王伟龙,笑呵呵地招呼道。

    自从自卸车工业试验开始之后,王伟龙就住在冷水矿,一方面指导工业试验,一方面协调罗冶与冷水矿之间的关系。两个月下来,他显得黑瘦了许多,精神头倒是极好,估计是工业试验比较顺利吧。

    “小冯,好久没见了,怎么样,南江的事情顺利吗?”王伟龙握着冯啸辰的手,热情地问道。

    “一切都挺好的。目前那边有20多个浦江来的老师傅先顶着,等业务稳定下来,再请你们罗丘这边的师傅过去。”冯啸辰说道。此前王伟龙帮他在罗丘那边也物色了一批退休老师傅,只是目前辰宇公司的业务还没有开始,用不了太多人,因此这些人并没有过去,而是在罗丘那边等着冯啸辰的招呼。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王伟龙这才问起冯啸辰的来意。冯啸辰把石材厂遭遇停电的事情向他一说,王伟龙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冯,你可不知道,现在你的大名在冷水矿是家喻户晓,连潘矿长的名气都没有你大。尤其是上次你婶子到这里来转了一圈,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后来听说她是你的婶子,都惊傻了。”

    “这真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冯啸辰自嘲地说道。其实他在冷水矿的名声绝对是美名,谁不说他足智多谋,连国外的事情都知道,一出手就是一个金点子,让全矿的待业青年都找到了工作。在上个月,因为还没受到停电的影响,石材厂生产出了第一批出口石材,已经发运到德国去了。第一批货款也已收到,待业青年们都拿到了工资,大家口口相传的都是冯啸辰的名字。

    “王哥,这次潘矿长专门点名让我去协调平河电厂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冯啸辰又向王伟龙求证道。

    王伟龙道:“这件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平河电厂是一家国家重点火电厂,是50年代利用苏联技术建立起来的,初期只有两台机组,这20多年不断增加,到目前已经拥有了十几台机组,是北方电管局的重要支柱电厂。前几年,他们还从日苯的九林公司引进了4台25万千瓦的发电机组,实力非常雄厚,连临河省政府的账都不买。”

    “现在谁手里有电,谁就是大爷啊。”冯啸辰笑着评论道。

    中国的电力供应长期以来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除了一些极端重要的军用设施和省一级的政府部门之外,其他任何单位都遭遇过拉闸限电的经历。尤其是到汛期,各地抽水排涝需要使用大量的电力,工厂和居民区停电就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电力部门捏着大家的生产和生活用电,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拉你的闸,所以各单位只能拍着哄着,希望电力部门能够给自己一些照顾。久而久之,就惯出了“电老虎”这样的恶名,地方电力局都敢和当地政府叫板。

    平河电厂是一家国家级大电厂,虽然坐落在临河省,但却是受电力部直辖的,发出来的电归周围的几个省使用。在电量分配方面,原则上说权力在北方电管局手里,但平河电厂的话语权甚至比电管局还大,一言不合,它就敢以检修为名,停下三两台机组,让电管局欲哭无泪。

    电厂内部的生产管理具有很强的专业性,上级部门也不敢随便发号施令。人家说机组要检修,你敢不允许吗?如果照你的命令继续生产,机组出了重大事故,责任由谁负呢?

    没办法,电管局也罢,电力部也罢,只是顺着电厂的毛捋,不会直接和电厂发生冲突。当然,电厂方面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上级机关让你一步,你可不能得寸进尺,把领导逼进墙角。毕竟电厂的厂长也是组织任命的干部,把事情做得太绝,真以为组织上不会一纸调令让你坐冷板凳去?

    这种微妙的平衡原则,但凡是体制内的官员,都会有所了解,只是了解的程度不同而已。王伟龙觉得自己比冯啸辰年龄大,应当有更多的经验,殊不知前一世的冯啸辰是专门干这种部门间协调工作的,经他手弹劾过的干部比冶金局现有的编制还多,他岂能不懂这些奥妙。

    “冷水矿和平河电厂以往的关系如何?”冯啸辰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王伟龙摇摇头道:“关系很平淡。两家单位分属不同的系统,业务上也没什么交叉。冷水矿过去是以采矿为主,采矿用的是炸约,挖掘和运输靠的是汽油,用电的数量很少,涉及不到平河电厂的业务。至于平河电厂,人家也不需要铁矿石。所以这两家单位虽然离得不远,但却基本没有怎么走动过。”

    “那么最近一段呢,潘矿长他们联系过没有?”冯啸辰又问道。

    王伟龙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在这边主要是搞工业试验的事情,他们和平河电厂联系的事,我也只是偶然听说了一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会把你老弟请出来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给你好好安排一下

    “我们和平河电厂联系过了。”

    在矿长办公室里,潘才山这样向冯啸辰说道。

    “结果怎么样?”冯啸辰问道。

    “对方很客气,还请老严他们吃了顿饭,上了好几条平河里的大鲤鱼。”潘才山苦笑着说道。

    冯啸辰便知道答案了,对方的反应,用一个成语来说,就是“十动然拒”,也就是十分感动,然后便拒绝了。都是大型国企,冷水矿派出了一个副矿长去联系,对方自然不会太失礼,一顿好饭是肯定要招待的。但潘才山特别强调这顿好饭,就说明冷水矿除了一顿饭之外,没有再拿到其他的好处。人家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解决用电指标呢?

    “他们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吗?”冯啸辰又问道。

    潘才山叹了口气,道:“如果提了要求就好了,问题是,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有,这我们就是狗啃刺猬,无从下口了。”

    “那咱们矿长有没有主动去分析过,他们有什么样的困难?”冯啸辰道。

    潘才山道:“我们开过两次会,大家琢磨了几点,也都站不住脚。平河电厂是个大电厂,求着他们办事的企业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有什么困难,也都一下子解决了,哪轮得到咱们这么一个矿山去帮忙。”

    要求人办事,总得付出点代价,这一点潘才山是非常明白的。矿里的领导们出过一些招,比如给对方送一些土特产品,招收几个电厂里的子弟到冷水矿来就业,或者在电厂要建宿舍楼的时候,由矿山这边以赞助的名义送一些建材过去。这样的招术对于依川县城的那些单位,比如学校、医院、供电所之类,还有点作用,但对于平河电厂来说,就是一些毛毛雨了,连人家的衣角都沾不湿。

    可如果要出手再大一些,又不合适。矿山的财产都是国家的,花个三千五千的可以算在招待费里报销,一下子花出去好几万,就不好交代了。再说,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石材厂还有必要开下去吗?

    “这么说,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冯啸辰问道。

    潘才山笑道:“也不能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不,你来了嘛,我们就看到希望了。”

    “潘矿长,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只是冶金局的一个借调干部,你们出面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有什么办法?”冯啸辰半真半假地说道。

    临来临河省之前,他也琢磨过平河电厂的事情,但却找不出什么头绪。他也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什么能够与对方交换的条件,要说服对方给自己调电,几乎是不可能的。平河电厂在电量分配方面的确有话语权,但这种话语权不是拿来做慈善的,人家给你调几万度电,必须从你手上换到一些东西,否则就亏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大家都来找你要开口子,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么,平河电厂的软肋到底在哪呢?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面对冯啸辰提出的疑问,潘才山苦恼地说道:

    “正因为如此,矿党委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推举你去找平河电厂交涉。大家觉得,你最大的能耐就是能够无中生有,从找不到希望的地方发现希望。你看,我们原来觉得冶金局没什么地方能够要挟我们,结果你搞了那么一出,就把我们都给将住了。”

    “这个……纯属巧合,纯属巧合。”冯啸辰摆着手说道,潘才山说的这些,实在算不是表扬了,更像是一种指责。

    潘才山笑道:“小冯,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上次的事情,我们一开始的确对你有些意见,但你帮我们出了主意,又帮我们联系了海外代理商,一下子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问题,相当于解决了好几百个家庭的后顾之忧,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上次你们走得匆忙,我们矿上也没给你好好安排一下,这次我专门从罗局长那里把你要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好好地款待款待你,找个我们矿上最漂亮的女孩子,陪你到周围去转转,我们这里的风景还是挺美的。”

    “这个……再从长计议吧。”冯啸辰感到一阵寒,老潘可真是下本钱,连矿上最漂亮的女孩子都舍出去了。到周围去转的时候,这女孩子不会还要给自己暖床吧?

    “电厂那边的事情,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实在没时间就先放放。我们也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再等几天也妨。关键是先休息好,玩好,年轻人嘛,总是喜欢玩的。”潘才山说得特别仗义,可潜台词却是很明确的:电厂的事情你可以先放放,但放完了之后还得去。所谓款待、旅游、暖床之类的福利,都是建立在你能够帮我们解决这个困难的基础上的。

    冯啸辰无奈了,他点点头道:“这样吧,潘矿长,先找个人给我介绍一下平河电厂的情况,明天我就过去看看,矿上找个人陪我一块去。至于说能不能发现什么机会,我可不敢保证。”

    “你明天就去?真的不用再休息两天吗?我们这里的小孤山林场风景很不错的。”潘才山还在做着努力。

    冯啸辰坚决地摇摇头:“这个不急,先安排去电厂的事情吧。”

    “嗯,也好,办完事情一身轻松,玩起来也痛快一点。”潘才山像是被冯啸辰说服了,但他随后的一句话则让冯啸辰差点要崩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让我们矿上的保卫处长宋维东陪你去,车也已经派好了。”

    尼玛,你刚才不还说让我去什么小孤山林场玩吗,这会又说早就安排好了,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起码的信任啊!冯啸辰在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是却着笑意。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不好,宋处长跟我一起去,但他先别出面,省得引起电厂那边的警惕。从矿山再找个其他人陪着我,我就假装是去旅游的,顺便看看电厂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潘矿长觉得如何?”

    “就依你的,你说吧,要谁陪你?矿上的广播员小彭是刚从文艺学校毕业分配过来的,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让她陪你怎么样?”潘才山又开始施展美女攻势了。

    冯啸辰赶紧拦住,说道:“潘矿长,您想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还是让宁默陪我吧,我和他比较投缘。还有,他块头大,万一电厂那边不待见我们,要放狗追我们,他还能挡挡。”

    “噗!”潘才山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到了桌上,这个冯啸辰可太损了,说话就没个正形。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够独辟蹊径,找到解决方案。他不假思索地应道:“没问题,我就让胖子跟你一起去。不过,如果是他去,得换个大点的车……”

    换大点的车当然只是一句笑话,冷水矿的大车不少,载重三五十吨的运输车就有几十辆,但这不是用来运宁默这种胖子的,他们也不可能坐着一辆载重卡车去平河电厂。

    第二天一早,宋维东带着一辆吉普车来到了招待所的楼下,接冯啸辰出发。宋维东坐了副驾驶的位置,在当年那就属于首长专座了,从来都是官最大的人才有资格坐的。冯啸辰拉开后排车门,发现宁默已经坐在里面了,一个人占了将近两个人的位置。见到冯啸辰,宁默颇为亲热,招呼着冯啸辰上车之后,便开始掏烟,而且掏出来的还是大前门。

    “哥们,抽烟,这可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别人我都没舍得给,哥们你得抽这烟,没有你,我现在还在家里蹲着呢。”宁默一边往冯啸辰的手里塞着烟,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

    宋维东吩咐司机开车,然后自己回过头来,对宁默说道:“胖子,又背着你爸偷偷买烟抽了,不怕我回去告你的状?”

    “老宋,你这就不够朋友了,来来来,你也抽一根,我给你点上还不成?”宁默笑着给宋维东递了支烟,还掏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帮他打着了火。

    宋维东的岁数和宁默的父亲一样大,从辈分上算,宁默也得称他一句叔叔,可宁默偏偏就只叫他老宋,弄得他也没辙。像宁默这样的半大孩子,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与长辈平起平坐了,除了不敢跟自己的父母称兄道弟之外,把矿上的其他工作人员一概都当成了平等的同事。

    宋维东也知道这些年轻人的坏毛病,他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并不比宁默做得更好,所以他也没道理斥责宁默。他抽了一口宁默给他的烟,然后才对冯啸辰说道:“小冯,潘矿长交代过了,我们这次去平河,一切听你的安排。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话就是了,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冯啸辰笑道:“宋处长这样说,我可就诚惶诚恐了,我哪敢指挥您啊。我们这次去平河,主要是了解一下电厂的基本情况,看看有什么可以抓住的机会。到了那里之后,您先不要声张,让我和胖子去探探路就好了。”

    “好咧,我就照你说的办。”宋维东爽快地答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计可施

    平河是一条河的名字,平河电厂就坐落于平河岸边,并因此而得名。

    50年代,平河电厂初建的时候,电厂周围只是一片荒滩。电厂建立之后,周围又开辟了几个国营农场,人气逐渐兴旺起来,并形成了一个集镇,人称电厂镇。电厂镇并不是一级行政区划,这里的管理都是由电厂负责的,连派出所都是建在电厂里面。

    冯啸辰一行坐着吉普车,首先来到了电厂镇。他和宁默下了车,交代宋维东和司机找个地方呆着,然后二人便晃晃荡荡地在镇上逛起来了,像两个头一回进城的乡下孩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冰棒多少钱一根?来两根。”

    “这母鸡卖吗?什么,不是母鸡,是公鸡?公鸡长这么大的冠子干什么?”

    “大爷,棋下得不错啊,我陪您下一盘怎么样?”

    “哥们,让我打两杆,这局算我们掏钱了……”

    卖冰棒的大婶,下棋的老头,打台球的小年轻,都被他们搭讪过。刚下车的时候冯啸辰就到路边的小店买了四盒大前门,不一会工夫就散得一干二净了。买烟的钱是向潘才山申请过的,潘才山给冯啸辰授了权,不管花多少钱,一律可以回去报销。潘才山当然也知道,冯啸辰绝不可能开张假发票回去骗冷水矿的钱,人家的婶子是德国人,没准给过他多少万马克的零花钱呢,他才不屑于去贪公家的那点小便宜。

    “兄弟,没啥收获啊,咱们还得转到啥时候去?”

    在镇上来回转了几大圈,宁默开始叫苦了。一个人能够成为胖子,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每一个胖子的头顶上都贴着“好逸恶劳”四个大字。宁默一早被宋维东叫起来,让他陪着冯啸辰来电厂镇,宁默还觉得是个好差事,谁曾想却是在这里丈量土地。他只觉得小腿都快要累细了,冯啸辰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会没收获呢?电厂的厂长叫肖建川,在厂里说一不二,可就是有点怕老婆。党委书记是个女的,叫宋志娟,是个热心肠的大妈,可管不了生产上的事情。厂里没什么待业青年,前几年有的安置到县里去了,有的安置在农场,收入待遇都不错。电厂正准备新建宿舍楼,好像没什么麻烦……这不都是咱们的收获吗?”冯啸辰笑着对宁默说道。

    宁默道:“这些东西随便找个人问问也都知道了,咱们就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啊。”

    冯啸辰摇摇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信息没用呢?”

    宁默反问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用?”

    冯啸辰道:“暂时我还说不出来,不过我坚信这些信息是会有用的。”

    宁默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可看不出来。兄弟,要不咱们就先到这吧,该去找个馆子吃中午饭了。”

    “也罢。”冯啸辰道,他也觉得有点饿了,同时也有些累了。别看他刚才对宁默说得那么自信,其实心里也有些沮丧。刚才接触了不少电厂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从他们介绍的情况来看,电厂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没有事情,就意味着冯啸辰没法趁虚而入。如果凭空去找电厂谈判,冯啸辰自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估计连一顿饭都蹭不着。

    两个人走进了一家写着“为民餐厅”的小饭馆,从门脸来看,应当是一家私人开的饭馆,装饰上就远远不及陈抒涵开的春风饭馆了。进了门,两人发现饭馆的生意还真不错,六七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看来,电厂职工的收入都挺高的,能够有这么多人在外面吃饭。

    “两位吃点啥?”一个胖大婶走上前来,笑吟吟地招呼着冯啸辰和宁默二人。

    “有地方坐吗?”冯啸辰用手指了指屋子里那些人,问道。

    “有!”胖大婶毫不犹豫地说道,“那边两个马上就吃完了,你们先点菜,然后在旁边马扎上坐会,等你们的菜炒出来,那俩就该走了。”

    “嗯,那行吧,我们就等着了。”

    冯啸辰应了一声,随即接过胖大婶递上来的菜单,挑了两个能下饭的菜,又要了四大碗米饭,算下来也就是3块多钱。他掏出钱付给胖大婶,宁默在旁边说了句:“你给我们开张发票,我们要回去报销的。”

    “我们是个体户,没有发票,不过我可以给你开个收据,一样能报销的。”胖大婶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个收据本,翻开一页,熟练地夹上复写纸,就开始给他们开收据了:“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冷水铁矿。”冯啸辰道,他看到这本收据都已经快要用完了,便笑着问道:“大婶,在你们这里公款吃饭的人还挺多的嘛,你都开了这么多收据了?”

    胖大婶笑道:“这算啥,等到七八月份的时候,来吃饭的外地人才多呢,全都是公家的人,吃饭都要开收据的。我还跟你说,这些人点菜可比你们俩大方,有酒有菜的,一顿饭怎么不得吃个二三十块钱。”

    “他们都是干部嘛,我们俩就是两个普通工人,哪敢这么奢侈。”冯啸辰笑着说道。

    胖大婶点着头,道:“普通工人好,单位上派你们来出个差,能给你们报销吃饭的钱就不错了,也不是说国家的钱就能够随便乱用的,是不是这个理?”

    冯啸辰觉得这胖大婶挺有意思,有意与她多聊几句,便问道:“大婶,你刚才说,七八月份来吃饭的人多,这是为什么呀?”

    “都是来要电的啊。”胖大婶似乎觉得冯啸辰的问题太幼稚了,她解释道:“七八月份咱们北方是汛期,用电量大,各地都缺电,哪个地方不派几拨人来要电啊?要电这种事情,又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要到的,那些人住在这电厂镇,可不就得到我这里来吃饭吗?”

    “哦,那你是电厂的人吗?”冯啸辰问道。

    胖大婶道:“我不是电厂的,我是旁边农场的家属。不过,我老头子的弟弟在电厂工作,电厂的那点事我也知道。对了,你们俩不是来要电的吧?看你们这岁数也不像啊。”

    冯啸辰诧异道:“要电和岁数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胖大婶道,“一看你们俩的岁数,就是在单位上无职无权的吧?对了,你刚才不也说了吗,你们就是普通工人。你们两个无职无权的人跑到电厂去,人家才不会搭理他们呢。”

    “原来是这样。”冯啸辰道,“那如果我们矿上想弄点电,该怎么做呢?”

    “让你们领导来啊,你们是……哦,冷水矿的,那恐怕有点麻烦,你们那里也没啥东西啊。”胖大婶认认真真地替冯啸辰他们发起愁来了。

    冯啸辰已经听出胖大婶话里的潜台词,这么多来要电的人,都是必须要拿出一点什么东西和电厂做交换的,如果像冷水矿这样只能出产铁矿石的单位,那就属于“有点麻烦”的,因为电厂实在是用不上铁矿石。胖大婶介绍的另一个情况也非常有用,那就是平日里到电厂来要电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在七八月份供电紧张的时候。

    这会已经是六月份了,很快就会到用电高峰,那时候向电厂要电,恐怕就更困难了吧?

    正在琢磨着,忽听脚步声响,胖大婶已经撇开他们俩,迎接新的客人去了。冯啸辰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怔,只见进来的是四个人,都穿着工装,却是两种制式。其中两人穿的是电厂的蓝布工作服,此前冯啸辰他们在电厂镇的街上已经见过无数回了。另外两个人穿的则是一种黄色的工作服,款式非常时尚,面料看上去也非常好。再看穿黄色工作服的这两个人,都梳着一丝不苟的小分头,脸上显得十分光鲜,分明就不是时下中国人的模样。

    果然,冯啸辰侧耳一听,便听到有一位穿着蓝布工作服的电厂职工正在向那两名穿黄色工作服的人员说着日语:

    “武藤先生,阿部先生,里边请。”

    “是日苯人。”宁默也听出来了。日语的发音还是很有特点的,他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是日语。冷水矿有不少进口的挖掘机和运输车,经常会有一些外国人过来帮助做培训或者维修,所以冷水矿的职工和家属对于外国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电厂镇这个地方估计也是如此,经常有些外国人出没,所以那位胖大婶也丝毫没有好奇的样子,而是和领头的两个中国人交谈了几句,就把他们领到后院去了,那里应当是有两个雅间的。

    “前几年,平河电厂买了日苯人的发电机,花了好几个亿呢,这两个日苯人肯定是来修发电机的。”宁默向冯啸辰介绍道。平河电厂离冷水矿不远,电厂引进日苯发电机组的事情在当时是一个很轰动的事件,宁默自然也有所耳闻。

    “日苯人的发电机?”冯啸辰眉头一皱,他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找着机会了

    “大婶,你们这里怎么还有日苯人啊。”

    等胖大婶从后院回来之后,冯啸辰装出好奇的样子,对她问道。

    胖大婶不以为然说道:“日苯人有什么奇怪的,前几年电厂刚买了日苯的发电机的时候,来了好多日苯人帮着安装呢,这两年倒是来得少了。”

    “哦,那刚才这两个日苯人也是来安装发电机的吗?”冯啸辰道。

    胖大婶道:“他们是来修发电机的,好像是电厂进口的发电机坏了,请了这两个日苯人来。刚才陪他们的,就是电厂的李科长和田科长。”

    胖大婶打开了话匣子,也就事无巨细都向冯啸辰他们说出来了。开饭馆的人一般也都是消息比较灵通的,他们在当地的人脉比较多,又是成天和顾客混在一起,掌握的信息自然比冯啸辰他们刚才东一鳞西一爪打听到的要多得多。

    据胖大婶说,那个李科长叫李力,是电厂的生产技术科长,田科长叫田高峰,是生技科的副科长。两个日苯人的名字她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们是从日苯过来,住在电厂镇上的招待所里。他们吃饭一般都是在电厂的小食堂吃,但偶尔也会由中方的人员陪同到镇上的饭馆来吃。

    电厂请这两个日苯人过来,是因为电厂进口的日苯发电机出了故障,这两个人就是日苯那边的生产厂家的人。不过,看起来好像修电机的事情有点麻烦,两个日苯人在电厂镇已经呆了快一个月时间了,中方的陪同人员一开始表现得还挺热情,后来就有些冷淡,甚至好像还带着些脾气,双方应当是出现了某些分歧。

    “田处长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啊,可这些天也急得长了一嘴的泡,点菜的时候专门交代不要放胡椒。小日苯最坏了,听说是他们的机器坏了,他们还不承认,要电厂出钱呢。电厂不同意,就这样僵着了。”胖大婶喋喋不休地嘟嚷道。

    “发电机坏了,是怎么坏了?”冯啸辰追问道。

    “这我就不懂了,电厂的事情,我怎么会懂。”胖大婶不无遗憾地说道,似乎觉得自己不能给出一个答案是一件比较可惜的事情。

    这时候,冯啸辰他们点的菜已经炒好端上来了,饭馆里也走了几个客人,给他们腾出了一张桌子。胖大婶向冯啸辰他们说了句“慢吃”,便忙着照应其他客人去了。

    宁默早就饿了,见饭菜都端上来,二话不说就狼吞虎咽地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向冯啸辰招唿着:“兄弟,吃啊,你别说,这么个小饭馆,菜还炒得挺好……”

    冯啸辰端起碗,往嘴里扒着米饭,脑子里却在拼命地回忆着有关平河电厂的事情。他隐隐记得平河电厂与日苯发电机之间有过一件什么事,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了。

    “胖子,你记得平河电厂用的日苯发电机是哪家公司的吗?”冯啸辰向宁默问道。

    “不记得。”宁默干脆地回答道,日苯的那些牌子对宁默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根本就分不清楚。

    冯啸辰拍着脑袋:“我听罗冶的王处长跟我讲过一回,是东岛,还是九林……,我怎么有点记串了。”

    “好像是有个九字吧。”宁默含含煳煳地说道。

    “是九林吗?”冯啸辰问道。

    宁默摇摇头:“我不太记得,就是好像听说过一个九字。”

    “那就是九林了,日苯生产发电设备的也就是这几家……”冯啸辰默默地应道,同时在心里思索着,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宁默吃完一大碗饭,正待去拿第二碗,看到冯啸辰在发呆,不由笑着说道:“你想不起来,可以打个电话问下严矿长,他前一段时间来过电厂,跟电厂的人聊过的,说不定他会知道。”

    “这倒是个主意。”冯啸辰点点头,他迅速地吃了几口饭,然后把碗一推,说道:“胖子,你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我出去打电话去。”

    “你急啥,吃了饭再去吧。”宁默说道。

    冯啸辰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然后便匆匆出了饭馆,来到街头的一个公用电话摊子前,要通了冷水矿严福生的电话:

    “喂,严矿长吗,我是小冯。我问您一件事,您上次到电厂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他们的发电机出故障的事情?什么,你听说过,这个情况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电话那头的严福生好生诧异:“小冯,你问这件事干什么,莫非你还能帮他们修发电机?”

    冯啸辰笑道:“这怎么可能,别说我不会修,就算我会修,这种进口设备,人家也不敢让我上手啊。我是想确认一下,电厂的发电机是日苯哪家公司的,是东岛的还是九林的?”

    “是九林的。”严福生确定地说道,“是九林的250兆瓦发电机组,当年引进的时候,轰动了整个临河省的。”

    “九林250兆瓦机组……”冯啸辰脑子里那些陈年的记忆开始有些激活了,但还缺乏一个重要的关节,他想了想,说道:“严矿长,咱们冷水矿能不能找到一份日苯地图,最好是日语版本的。”

    “日语版本的日苯地图?让我想想,嗯,还真有。”严福生道,“我记得上次我们去日苯考察,办公室的小王在日苯买过一份地图。对了,小冯,你要日苯地图干什么?”

    “严矿长,你能不能让人把这份日苯地图给我送过来,我现在就要。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确认了,我们有可能可以给电厂送一份大礼,到时候再和他们谈供电的事情就好办了。”冯啸辰说道。

    听说是和供电有关的事情,严福生一点都不敢耽搁,马上回答道:“没问题,我马上让办公室的人把地图找出来给你送去。”

    遇到这种利益攸关的事情,冷水矿的干部们还是非常高效率的。冯啸辰放下电话之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冷水矿的一辆吉普车就已经开到了电厂镇,给他送来了一份日苯地图,车上下来的还有满脸紧张之色的严福生。

    “小冯,你说你有办法给电厂送一份大礼,不会就是这份日苯地图吧?”严福生问道。

    “当然不是。”冯啸辰道,他接过地图,仔细地查找着上面的地名,好一会,一个地名跳进了他的眼帘,他用手勐地拍了一下地图,脱口而出:“没错了,就是这里,千贺县,千贺电厂!”

    “什么千贺电厂?”严福生被吓了一跳,问道。

    冯啸辰道:“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不过想不起具体的地名了。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了,这个地名就是千贺。严矿长,你能不能和电厂联系一下,我们去和他们谈谈。”

    “谈什么?”严福生问道。

    “谈供电指标啊。”冯啸辰道。

    严福生又道:“怎么谈,还有,你说的千贺电厂,和供电指标有什么关系?”

    冯啸辰笑道:“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你不是电厂的人,我一句话跟你也解释不清楚。大致的情况就是平河电厂的九林发电机组出现故障了,请了日方的人过来维修,但日方的人有点不配合,平河电厂现在正焦头烂额。而我可以说服日方的人马上开始工作,这就是日苯的这家千贺电厂有关系了。”

    “原来是这样。”严福生听了个大概齐,虽然不清楚冯啸辰打算如何说服日方的维修人员,但也知道,如果冯啸辰说的是真的,那么平河电厂就会因此而欠下他们一个人情。有了人情,再谈后面的事情就有切入口了。

    当然,这个人情值多少钱,还得看到底能够帮平河电厂解决多大的困难。严福生不了解发电设备的事情,冯啸辰也表示跟他解释不清楚,所以他也就不问了。他琢磨着,就算是冯啸辰的主意不能奏效,至少可以给电厂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冷水矿的人是在帮他们想办法的,至少态度可嘉嘛。

    “好,我现在就和电厂联系,看看能联系上谁。”严福生说道。

    上一次严福生来平河电厂,联系的是电厂的一位名叫胡书会的副厂长,还给他送了不少土特产。这一次,严福生又给胡书会打了电话,胡书会听说是严福生,在电话里就流露出了不耐烦的意思。看到曾经收过的那些土特产的份上,他没有马上挂断严福生的电话,而是拖着长腔说自己目前工作很忙,如果严福生要找他闲聊,最好是改一个其他的时间,比如五年后或者十年后之类,届时他一定会奉陪。但如果严福生是要谈供电指标的事情,那就不好意思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我给胡厂长打这个电话,并不是为了我们矿的事情。”严福生在冯啸辰的示意下说道。

    “不是为了你们矿的事情,那是为了什么?”胡书会不经意地问道。

    “我们这里有一位工程师,听说你们的进口电机出了点故障,他说他可能知道故障的原因。”严福生说道。

    “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进口电机出了故障,还有,你说的那位工程师,他怎么会知道是什么原因?”胡书会的声音果然有点变了,带着几分狐疑,同时还带着几分期待。

    冯啸辰从严福生的手里接过电话,平静地说道:

    “胡厂长,我想问一句,你们的电机故障,是不是因为司太立合金片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贺电厂的先例

    半小时后,严福生和冯啸辰、宁默三人已经坐在平河电厂的小会议室里了,坐在他们对面的,有平河电厂的生产副厂长、总工程师葛家明,分管检修工作的副总工程师赵书平,刚刚闻讯赶回来的生技科正副科长李力和田高峰。至于严福生最早联系的副厂长胡书会,因为是分管后勤工作的,在这里反而坐在了一个角落里。

    听胡书会报告说有一位冷水矿来的工程师声称知道如何解决进口发电机组的故障问题,葛家明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让他马上通知对方到电厂来会商。一见面的时候,葛家明错把严福生当成了那位工程师,寒暄了两句才知道弄错了。待看到冯啸辰那一副年轻的脸庞时,葛家明差点就要发脾气了。

    这个胡书会有没有搞错,整了半天给自己整来这么一个年轻人,还自称是工程师。看他那岁数,估计念大学都还没毕业吧,居然就敢跑到电厂来大放厥词。

    冯啸辰说的司太立合金是一种耐磨损和耐腐蚀的金属材料,常被用于制造适应各种恶劣工况的工业部件。发电机组中的汽轮机叶片常年工作于高温水蒸汽环境中,受蒸汽冲刷和水蚀的影响都非常严重,为了提高叶片的使用寿命,往往需要在叶片上焊接司太立防蚀片予以保护。

    平河电厂从九林公司进口的这四台250兆瓦发电机组,便采用了这样的工艺,在低压末级叶片上焊接了司太立硬质合金,作为防水蚀材料。在对其中一台机组的一次大修中,电厂的技术人员发现汽轮机侧许多末级叶片的合金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一些是在表面上发现了裂纹,还有一些则干脆就出现了剥离现象,如果不及时补救,就有脱落的危险。

    汽轮机是高速运转的设备,合金片在汽轮机中发生脱落是十分严重的问题,会造成内部机件的损坏。即便不说脱落的危险,防水蚀合金片出现裂纹也会导致叶片母材因失去保护而受到腐蚀,影响使用寿命。

    面对这种情况,电厂方面当然无法淡定,于是紧急联系九林公司,请他们派出技术人员到电厂来协助解决。九林公司派出了两名技术人员,正是冯啸辰他们今天在饭馆见过的那两位,一个叫武藤秀夫,一个叫阿部岳。两名日本技术人员带着一堆检测设备来到平河电厂,对已经拆开的那台汽轮机进行检查,最后确认裂纹的确存在,其中有一些裂纹已经延伸到了与母材焊接的熔合线上,情况是比较严重的。

    然而,在处理这些裂纹和剥离现象的方案上,双方发生了分歧。日方坚决表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中方使用不当,提出了诸如启停过于频繁、水质不好之类的理由,要求维修费用完全由中方负担,而且还开出了一个天价。

    平河电厂方面当然也不是软柿子,他们表示自己都是按照正常的规范操作的,没有超出九林公司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叶片出现问题,显然是对方的产品质量不过关。他们要求九林公司必须无偿帮助修复这些缺陷,还要支付一定的停工损失。

    双方立场迥异,自然是谈不拢的,维修的问题就这样耽搁下来了。九林公司那边倒不着急,反正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平河电厂可受不了了,一台机组停在那里无法恢复使用,还有其他的机组也存在着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停机事故。

    葛家明作为总工程师,是面临压力最大的。他集中了全厂的技术人员,还通过电力部请来了几位专家,共同对叶片进行会诊,试图找出证据来证明责任在于日方。可问题在于,国内过去生产的汽轮机叶片工艺与九林公司的工艺大不相同,同样是司太立合金片的焊接,九林公司用的是氩弧焊工艺,而国内普遍采用的是钎焊工艺,二者不是一回事,国内的经验没法照搬过来。

    正在与日方僵持之间,突然听说有人懂得司太立合金片的事情,还自告奋勇上门来帮忙,葛家明岂有不欢喜的道理。他现在的心态,就属于典型的病急乱投医,虽然也不敢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但听到这种消息还是要试一试。可谁曾想,胡书会介绍过来的这帮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一个老的,两个少的,老的那个是个挖矿出身的大老粗,啥技术也不懂,自称工程师的却是一个下巴上毛都没长几根的小年轻。

    “是你跟胡厂长说你知道司太立合金片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葛家明没好气地对冯啸辰问道。人都已经来了,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是冷水矿的副矿长,葛家明也不便直接翻脸,只能耐着性子跟对方周旋几句。他已经想好了,随便说几句,等对方开始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就抬腿离开,至少也算是给了对方机会,对方也没啥可说了。

    冯啸辰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平河电厂引进的机组出了一些故障,猜想应当是司太立合金片出了问题。”

    “猜想?”葛家明冷笑道,“你光听说一句发电机组出了故障,就会猜到司太立合金片上,也真是神了。你知道发电机组有多少种故障吗?”

    “我不知道。”冯啸辰道,“不过,如果是九林公司的机组出了问题,十有八玖是这方面的问题。”

    “为什么?”葛家明有些狐疑地问道。以他这样丰富的经验,他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合金片的问题上去,毕竟发电机组可能发生故障的地方是极多的,这种司太立合金片大范围出现裂纹的情况,他反而是第一次见识。可如果要说冯啸辰是胡说八道,他又偏偏说准了,这一次的事情,的确就是合金片的问题。

    冯啸辰道:“九林公司的250兆瓦发电机组是很成熟的技术,在以往的使用中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严重的问题。平河电厂的这四台机组投产才四年时间,这个时候出现故障的机率是很小的。但我却听说平河电厂请来了两位日苯技师,而且在平河呆了很长的时间,推测起来,也只能合金片的事情会有如此麻烦了。”

    “可是……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副总工赵书平着急地问道,冯啸辰说的理由,实在是很不充分啊。九林公司的250兆瓦机组质量稳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为什么出现故障就一定会是合金片的问题呢?过去也没听说过合金片会有什么问题呀。

    大家都在盯着冯啸辰,想听他的解释,冯啸辰却是微微一笑,把头转向了严福生。严福生则冲众人尴尬地笑着,同样不吭声,和大家打起了哑谜。

    “老胡,冷水矿的几位同志,是什么意思?”葛家明急了,向坐在一边打酱油的胡书会问道。

    胡书会苦笑了一声,说道:“老葛,你是知道的,前几天严矿长来过一趟咱们厂,想请咱们厂帮忙给协调一些供电指标,然后……咱们不是指标比较紧张嘛……”

    “供电指标?”葛家明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对严福生说道:“严矿长,你们想要供电指标,这事好商量。现在我们厂火烧眉毛的事情就是这台机组的维修问题,不瞒你们各位,刚才这位小冯同志说的的确是实情,我们现在机组出的问题就是在合金片上。只是我不明白,小冯同志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这头上去了呢?”

    严福生呵呵笑着对冯啸辰道:“小冯,你给葛厂长说说吧,别卖关子了。”

    “我可没卖关子。”冯啸辰掩饰地笑了笑,说道。他刚才这番做作,还真就是在等电厂方面放话。自己是来讨供电指标的,不是来做慈善的。他用几句话吊起葛家明他们的胃口,目前就是要让葛家明答应和他们做一笔交易。他把合金片的事情告诉葛家明,而葛家明则要替他们解决一些供电指标,如果对方不愿意交换,那他就宁可不吱声了。

    对方会不会不交换呢?冯啸辰心里很笃定,知道对方是不可能放弃的。80年代初平河电厂与九林公司之间的这场纠纷,在当时没什么人知道,但到了后世就陆续有人披露出来了,说了不少其中的细节,冯啸辰也是因此而知道的。他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平河电厂最纠结的时候,厂里一度已经打算向日方屈服,通过支付维修费来换取日方尽快帮助完成维修工作。葛家明他们已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如果这些努力再没有成效,他们就只能低头了。

    在这种时候,冯啸辰故弄玄虚给向他们透出一点口风,他们能不当成救命稻草拼命地抱住吗?

    “葛厂长,我刚才只是不太确信我的猜测对不对,所以不便多说。既然您说了问题的确是在合金片上,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没错。其实我能猜到这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看过一则资料,去年日苯千贺电厂的一台九林发电机组发生了严重的事故,起因就是司太立合金片的剥离。在维修时,技术人员还发现了大量的合金片裂纹,九林公司因此而作出了大量的赔偿。”

    冯啸辰娓娓道来。葛家明、赵书平等人的眼睛都已经瞪得滚圆滚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兵不厌诈

    “你怎么知道日苯千贺电厂发生了事故?”

    葛家明盯着冯啸辰,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如果冯啸辰说的情况属实,那平河电厂就有十足的理由找九林公司索赔了。你说我们操作不当、水质不当,那么千贺电厂的情况又如何解释?既然千贺电厂能够得到赔偿,平河电厂有什么理由得不到赔偿?

    千贺电厂使用的发电机组是九林公司的,这一点葛家明、赵书平他们都知道。此前九林公司的技术人员到平河来安装设备的时候,曾经向他们吹嘘过这件事。日苯的电机厂商不止九林一家,冯啸辰能够说出千贺电厂用的是九林的设备,说明他至少是了解一些情况的,不完全是信口开河。

    可问题在于,千贺电厂的电机出了故障,他们这伙专业搞电力的都不知道,这个年轻得可笑的所谓工程师怎么会知道呢?

    “我是在杂志上看到的。”冯啸辰镇定地说道。

    “哪份杂志?”葛家明逼问道。

    冯啸辰摇摇头:“我也想不起来了,应当是一份日苯的期刊吧。我去年受我们领导的指派,查过一段时间的资料,当时看过的期刊很多,一下子也想不起是哪一份了。主要是我又不是搞电力的,看到这样的内容也不会特地去记住。”

    “你不是搞电力的,那你是做什么的?”赵书平诧异道,听冯啸辰说到电机的事情头头是道,他还真以为冯啸辰是干这行的呢。

    “他是经委冶金局的干部。”严福生替冯啸辰回答了。

    “省经委?”赵书平问道。他其实更想问是不是地区经委或者县经委的干部,不过听到后面还缀着一个冶金局的名头,料想也不会是下头的经委,只能是省经委吧。

    “国家经委。”严福生得意地说道。

    “国家经委!”

    电厂的一干人都惊得掉了一地的眼镜片。先前他们还真没把冯啸辰放在眼里,以为他就是哪个学校里的大学生,或者哪个研究所新分来的年轻人,是严福生请来当个随从的,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国家经委的干部。虽然听严福生对他的称唿里并没有带上官衔,显然不是什么有级别的干部,但人家好歹也是国家经委下来的。

    有了这样一层认识,葛家明对冯啸辰又多了几分重视。他问道:“冯同志,你刚才说,你看的是日苯的期刊,莫非你懂日语?”

    “略懂一些吧。”冯啸辰说道,“不过日苯的那些地名也够古怪的,我也是刚才请严矿长找了一份日苯的地图来查了一下,才想起千贺这个地名的。那份期刊上说的就是位于千贺的一家电厂,我也不知道它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的确是千贺电厂。”葛家明答道,他皱着眉头,说道:“冯同志,你说的这条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可也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我们还得再谨慎一点。据我们了解,千贺电厂使用的设备的确是九林的机组,但具体到有没有发生过事故,以及事故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司太立合金片的问题,我们还得再确认一下。否则如果我们向日方提出这个问题,真实的情况却不是如此,我们就被动了。”

    “对啊,冯同志,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份期刊找到,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书平也在一旁帮着腔。

    冯啸辰在心中叫苦,千贺电厂的事情,其实他是从几十年后的回忆录中看到的,现在是不是有报道,他还真不敢说。这个时候让他去找那份子虚乌有的期刊,他上哪找去?不过,他既然把这件事提出来,自然是想好了应对的招术的,他笑着说道:

    “葛厂长,赵总工,我去年看的期刊很多,要一下子把那份期刊找出来,恐怕不太容易。我觉得咱们能不能双管齐下,一方面你们多安排几个人去查一下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篇文章,对了,我觉得类似的文章应当不会只有一篇的。另一方面,在找到资料之前,咱们可以先诈一下那两个日苯人,说不定就诈成功了呢?”

    “诈?”葛家明瞪着眼睛,“怎么诈,这种事也能诈?”

    赵书平却是嘴角一动,说道:“我觉得……小冯的主意可以试试。”

    “怎么试?”葛家明还是有些不踏实,他是个技术宅,平时做事讲究一丝不苟,坑蒙拐骗这种事情,他还真没啥经验。

    赵书平做事要更活络一些,冯啸辰一说要使诈,他就觉得有门,反正现在也是僵着,有枣没枣不妨先打两竿子,万一那俩日苯人不经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呢?

    “老胡,老李,你们觉得呢?”葛家明有些吃不准,又对其他几人问道。

    胡书会支持先诈一诈,不过他又表示自己不懂技术,说了不算。李力大摇其头,说这一段和武藤、阿部等人虽然有意见上的分歧,但并没有伤及中日友谊,现在存心欺骗外宾,万一穿帮了,国际影响不好。田高峰则是站在李力的对立面上,说这俩日苯人也不地道,骗就骗了,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葛家明把大家的意见都听了一遍,倒是下了决心,说道:“也好,咱们就试一试。不过,咱们也不是什么使诈,老李你的担心是不必要的,咱们只是向他们了解一下千贺电厂的情况而已,也算是正常的技术交流吧。这件事……,老赵,恐怕得你来说,我怕我说不好。”

    最后一句,却是葛家明自己胆怯了,这个老实人还真是不太懂诈人的方法。

    “说倒是没问题,可是,找个什么理由呢?”赵书平直接就开始琢磨策略了。

    “是啊,咱们好端端的,突然说起千贺电厂的事情,对方如果问我们怎么知道的,我们怎么说呢?”田高峰也有些苦恼。

    想想看,上午的时候平河电厂的人还在和两个日苯人就自己的那几台机组打嘴皮官司,一转眼就说自己知道千贺电厂的事,人家能不起疑心吗?要提千贺电厂这事,得有个由头才行。

    “咦,咱们怎么把小冯同志给忘了?”赵书平无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冯啸辰,忽然灵机一动,“咱们就说小冯同志是从电力部过来的,是他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的。对了,小冯,你也直接参加我们与日方的会谈,到时候你就把这些话说出来,好好地唬一下他们。你不用紧张,日苯人也是人,咱们不用怕他们的。”

    听到赵书平如此交代,严福生差点笑出声来了,他说道:“赵总工,你放心吧,小冯经过的场面多着呢,这种场合他肯定不会怯场的。”

    冯啸辰知道严福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严福生看来,冯啸辰当初在冷水矿使诈坑了潘才山一行,面对着潘才山的滔天怒火,冯啸辰都能够从容淡定,两个日苯技术员能算得了什么。他笑了笑,说道:“赵总工如果信得过我,那我就客串一下电力部的官员吧,只是我算个什么职务合适呢?”

    “说是电力部的人员不太合适。”葛家明冷静地说道,“这件事有些行险,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咱们擅自使用电力部的旗号,到时候不好交代。我倒是觉得,请小冯同志客串一下是可以的,最好以哪个企业的名义,比如说,用林北重机的名义怎么样?”

    “林北重机?”这回轮到冯啸辰啼笑皆非了,怎么转了一圈,转回林北重机去了呢?

    葛家明以为冯啸辰不知道林北重机是什么意思,便解释道:“林北重机就是北宁省的林北重型机械厂,是煤炭部的一家直属企业。”

    “这个我知道啊。”冯啸辰道,“可是,为什么要用他们的名义呢?”

    葛家明道:“我跟他们的人比较熟,我们厂用的碎煤机就是他们生产的,这几天他们的技术人员就在我们这里,帮着检修设备。用他们的名义,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推到他们那里去。因为不是一个系统的,部里也不好去追究。”

    “……”冯啸辰服了,看不出来,老葛还够阴的,亏自己先前还觉得他是个谦和君子。他的意思是说,让冯啸辰冒充林北重机的人,去和日苯人说千贺电厂的事。万一说错了,平河电厂这边可以说是林北重机的人胡说八道,不代表平河电厂的意思。因为林北重机是煤炭部的企业,电力部这边轻易也不会去跨部谴责,这件事就算煳弄过去了。如果找一家电力系统内的企业来甩锅,人家是会找电力部告状的。

    “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到时候赵总工就这样介绍我好了。”冯啸辰说道。

    “副处长……呃,高了点,还是说得保守一点吧。”赵书平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冯啸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工作证,顺着桌面向赵书平推了过去,说道:“赵总工,我不是瞎编,我真的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这是我的工作证,如假包换……”

    只听“哗啦”一声,严福生坐的凳子不知怎么就翻倒了,老爷子躺在地上,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如果没有操作失误

    武藤秀夫是日苯九林公司的一名销售主管,与他一道来平河电厂的阿部岳则是一名技术专家。他们俩此行的任务就是到平河电厂来检测那台司太立合金出现裂纹的汽轮机,与中方协商维修方案。一旦方案确定,他们再通知公司从日苯派出技术工人携带设备来进行维修作业。

    出发之前,九林公司的一名高层专门找他们俩面谈了一次,向他们交代了与中方谈判的原则,那就是务必要一口咬定设备出现问题的原因在于中方的不当,日方在这件事情里没有任何的责任。

    说实在话,对于高层提出的这个要求,武藤秀夫和阿部岳都是有些忐忑的。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司太立合金片出现裂纹和剥离的现象在此前已经发生过几回,公司的技术部门正在对这个问题进行紧张的研判,基本的结论是叶片形状存在一定的设计缺陷,同时司太立防蚀片的焊接工艺也有一定的问题。在明知是自己有问题的情况下,非要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公司的要求他们是不敢违背的。到平河电厂之后,他们马上与电厂的技术人员一道开始对汽轮机进行检测,发现司太立合金片的裂纹和剥离现象十分严重,大多数的裂纹都发生在叶片根部应力较大的地方,如果不能及时修复,会对电机产生严重的影响。

    中方技术人员的态度是非常客气的,他们向武藤秀夫和阿部岳陈述了自己的要求,即希望日方迅速地派出技术工人来进行维修,至于所需的费用,理所当然应当是由日方承担的,毕竟这不是人为的损坏,设备也远没有达到疲劳破损的时候。

    武藤秀夫按照公司的吩咐,对中方的要求予以了拒绝。他和阿部岳一道强词夺理地把责任推到中方那边,声称九林公司的产品是非常成熟的,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照他们的说法:九林的机组在日苯的许多电厂应用,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到了中国就出现问题了呢?

    阿部岳翻看了平河电厂的生产记录,发现这台汽轮机过去一年中有频繁启停的现象,于是便把出现问题的原因归结于此,说平河电厂这样使用汽轮机是不对的。

    最初,武藤秀夫和阿部岳只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去与中方争辩,他们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这些理由是很难站住脚的,中方只要拿出一些依据,就可以把他们驳倒。他们也存了最终与中方妥协的心思,准备接受一个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即中方承担一部分费用,日方承担另外一部分费用,这也是公司给他们的底线。

    谁曾想,在他们把这些观点说出来之后,却意外地发现中方居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们,尤其是当阿部岳说出一些专业概念之后,对方就完全懵了。比如说有关铸钢材料的sr裂纹敏感性问题,在日苯的材料学界是比较普通的一个知识,而诸如葛家明、赵书平这些平河电厂的技术专家们却显得颇为陌生,完全无法应对。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武藤秀夫和阿部岳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他们开始意识到中日之间存在着技术上的代差,平河电厂的技术人员对于九林公司的技术有着一种本能的崇拜,即便是阿部岳在胡说八道,对方也会信以为真,并被这种压根就不存在的理由所吓倒。

    中国北方的汛期即将到来,平河电厂的领导层急于要修复这台发电机,以便应付未来的用电高峰。葛家明等人与武藤秀夫他们谈判的时候,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这种着急的心态,而这种心态又马上被武藤秀夫他们抓住,用于要挟中方屈服。

    在前几天的会商中,武藤秀夫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中方的态度在软化,他们已经在打听维修电机所需要的花费,估计是准备承受这笔费用了。武藤秀夫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向中方报出了一个天价,每名从日苯过来的维修工人时薪都是上万日元,维修时使用的焊丝、焊剂等消耗材料也都是照着最高报价来说的。

    面对着这样狮子大开口的要价,中方人员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即便是心里带着无数的不满,中国人还是非常客气地对待着他们,每天陪他们吃饭,给他们安排娱乐活动等等,据说是出于所谓的什么“外事政策”。武藤秀夫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中国这个国家,人傻,好欺负,而且还喜欢充面子,实在是全球最可爱的顾客了。

    今天,中方再次通知他们去商量维修的事情,电厂生技科的科长李力带着一辆吉普车从电厂镇上的招待所把他们带到了电厂的办公楼前。在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中方每次也都是这样派车来接他们的,而且还屡屡向他们道歉,说车子不太好,请他们不要见怪。

    武藤秀夫和阿部岳下了车,向司机鞠躬道谢,然后在李力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楼,前往位于三楼的会议室。上楼梯的时候,武藤秀夫微笑着向李力说道:“李先生,关于我们提出的维修方案,你们有没有什么新的意见?如果没有新的意见,我想咱们还是尽快开始工作吧,我和阿部桑在中国也呆了很长时间了,这样的工作效率,在我们日苯是会受到批评的。”

    “惭愧,我们和日苯相比,还有很多欠缺,需要向你们好好学习。”李力用日语回答道。

    一行人走进会议室,武藤秀夫扫了一眼参会的人员,不禁愣了一下。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他认识的,比如赵书平、田高峰,还有一些其他的技术人员。他唯一不认识的,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小年轻,看起来挺精神的样子。平常开会,当然也经常会有一些武藤秀夫不认识的人出席,这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但这一回却有些不同,因为那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居然是坐在会议桌正中位置的,旁边是电厂的副总工赵书平。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平常那些前来旁听或者提供一些旁证材料的普通技术员,而是一个足以与赵书平平起平坐的重要人物。

    谈判都到这个程度了,电厂还有什么自己没见过的重要人物呢?武藤秀夫在心里纳闷地想道。

    “武藤先生,今天我们还是继续讨论一下有关汽轮机故障责任的问题吧。”

    在武藤秀夫和阿部岳坐下之后,赵书平先开腔了,他说道:“有前几次的讨论中,我们已经向贵公司明显提出了我们的理由,我们是按照正常的操作规范进行操作的,并不存在人为的操作失误。武藤先生和阿部先生和我们一道检查过叶片的情况,你们也承认叶片上并不存在人为造成的损伤,也就是说,叶片司太立防蚀片的裂纹问题,是设备本身的问题,应当由贵公司负责维修,这是你们的售后责任。”

    田高峰担任着会场上的翻译工作,他把赵书平的话译给了武藤秀夫二人。武藤秀夫皱了皱眉头,说道:

    “赵先生,这个问题我们过去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九林公司在发电设备制造方面的技术是居于全球领先水平的,我们生产的汽轮机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不可能出现如贵厂这样的情况。现在贵厂使用的汽轮机出现了如此大面积的防蚀片裂纹,显然是由于你们的使用不当造成的,这一点我的同事也已经反复给你们介绍过了。”

    “是吗?武藤先生刚才是说,贵公司的汽轮机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不会出现防蚀片裂纹的情况?”

    坐在赵书平身边的冯啸辰开口了,一张嘴就是流利的日语,非但让武藤秀夫吓了一跳,连电厂这边的众人都颇感意外。在这之前,冯啸辰已经说过自己懂一些日语,否则也不可能看懂日方的期刊。但大家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口语居然如此熟练,比李力和田高峰那**的日语听起来悦耳多了。

    武藤秀夫不清楚冯啸辰的用意,他字斟句酌地说道:“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个别的裂纹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汽轮机是在高温高湿的环境中工作的,没有什么金属材料能够保证百分之百的坚固。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操作上的失误,这样大面积的裂纹是不可能出现的。”

    “你说的操作失误,是指什么呢?”冯啸辰平静地问道。

    武藤秀夫道:“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想平河电厂的各位同仁应当认真检查一下你们的操作规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想,中国的同行们或许对于这种现代化的设备还不够熟悉,出现一些使用上的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冯啸辰笑了,他说道:“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武藤先生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日苯的同行使用这些设备,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很抱歉,我认为的确是这样的。”武藤秀夫说道,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些矜持之色。在以往的谈判中,葛家明、赵书平等人都会在他的这副矜持神色面前感到自惭,从而不敢再说下去了。

    冯啸辰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了武藤秀夫的神情,他笑着说道:“武藤先生,冒昧地问一句,如果照你刚才所说,那么千贺电厂的事情,该如何解释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们敢签字吗

    千贺电厂!

    冯啸辰平平淡淡吐出来的一个词,听到武藤秀夫和阿部岳的耳朵里,却如同雷鸣一般,让他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在会谈之前,赵书平与冯啸辰商定的策略是先套对方的话,到适当的时候再以半真半假的态度提出千贺电厂的事情。如果对方的确有软,那么这样提出来就会让对方感到紧张。而如果千贺电厂的事情原本并不存在,也不会给对方落下把柄。

    可没料想,冯啸辰根本没用这套策略,而是直截了当地把千贺电厂的事捅了出来。赵书平不懂日语,全仗着田高峰给他翻译。没等田高峰译完,他就已经看到了武藤秀夫和阿部岳那慌乱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喜:

    莫非这个小冯说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冯啸辰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因为千贺电厂这件事,在史上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他只是没法拽着葛家明等人穿过时空隧道去看看后世的文献而已。葛家明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味着武藤秀夫他们也不知道。日苯人做生意很奸诈,但骨子里还是有点一根筋的二愣子劲头,在谎言没被戳穿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装腔作势,但只要他捅破这层窗户纸,这两个日苯人就得认栽了。

    果然,听到冯啸辰说出千贺电厂的名字,武藤秀夫和阿部岳一下子就傻眼了。他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中国人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件事一旦说出来,他们就没理由指责中方操作不当了。如果平河电厂的汽轮机问题是因为操作不当,那么千贺电厂也是操作不当吗?如果一家公司制造的设备会让中国和日苯的用户都“操作不当”,责任是在用户身上,还是在厂家身上呢?

    “千贺电厂的情况……和贵厂是完全不同的……”阿部岳下意识地辩解道。

    “是吗,有什么不同?”冯啸辰笑吟吟地问道。

    “是……”阿部岳哑了,是啊,二者有什么不同,他该如何回答呢?

    武藤秀夫也经了一个短暂的错愕,作为一名销售主管的本能让他醒悟过来,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下去,这样会让对方把自己的底都探出来。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试探一下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以便决定自己该如何圆场。想到此,他向冯啸辰说道:“这位先生,你刚才提到千贺电厂,我不太明白,你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冯啸辰岂会让他套进去,他用手一指阿部岳,说道:“武藤先生,你应当问问你的同事,他说千贺电厂的情况与平河电厂不同,那么是不是可以先向我们介绍一下千贺电厂是怎么回事呢?”

    “千贺电厂……其实也没什么。”阿部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是因为做贼心虚,让冯啸辰一句话就把底给捅漏了。他支吾着想把此前的话咽回去,可坐在对面的赵书平等人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阿部先生,刚才冯处长说的千贺电厂的事情,你是不是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赵书平说道。

    “是啊,阿部先生,我们希望贵方能够坦诚地向我们介绍一下情况。”李力也发话了,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也不能落后。

    “千贺电厂的情况,和平河电厂是完全不同的。”武藤秀夫咬了咬牙,决定要搅浑水了,“千贺电厂一贯使用的都是我们九林公司的发电机组,他们对我们的产品非常满意。去年千贺电厂对几台前期的机组进行了翻修,我们也派出了技术人员前往协助,并且对一些因为老化而磨损的叶片进行了更换,这其中并不涉及到产品质量方面的问题。”

    “是吗?那贵公司向千贺电厂进行赔偿的事情,又如何解释呢?”冯啸辰继续问道。

    “那不是赔偿,而是……,不不,我是说,我们并没有向千贺公司进行过赔偿,你们听到的消息应当是一种误传。”武藤秀夫硬着头皮说道。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冯啸辰在桌子上勐地拍了一掌,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其中又尤其以武藤秀夫和阿部岳吓得最为厉害。来中国快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在他们面前发脾气,连偶尔有人说了几句重话,旁边的人都会马上予以制止,然后再向他们俩道歉,让他们不要介意。如今冯啸辰在他们面前勐拍桌子,他们岂有不惶恐之理。

    “武藤先生,阿部先生,我们敬重你们是国外友人,对你们的狡辩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你们这种毫无商业道德的表现。你们说千贺电厂没有出现问题,你们也没有向千贺电厂进行过赔偿,那么好,你们俩敢不敢在这份会议纪要上签字,对你们说的话负责!”

    冯啸辰站起身来,脸色黑得吓人,厉声喝问道。

    李力坐在冯啸辰的另一侧,冯啸辰拍桌子的时候,李力就是一震,现在见冯啸辰站起来,忍不住就想伸手拉他坐下,顺便再给他讲讲外事纪律的事情。冯啸辰哪会搭理这套,感觉到李力的手在拽他的袖子,他勐地一甩,把李力的手甩开,然后顺势用手指着武藤秀夫和阿部岳二人,说道:

    “你们如果敢签字,我们明天就派人到日苯去起诉九林公司产品质量低下,欺骗用户,敲诈勒索。我们手上有确凿的证据,我相信日苯的法律是会保护消费者利益的,九林公司将会因此而承担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声誉损失!”

    “不不不,冯处长先生,事情完全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武藤秀夫一下子就急了,连忙站起来,一边向冯啸辰鞠躬,一边拼命地解释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必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分歧。防蚀片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错,正如冯处长先生所说,在千贺电厂的电机里,也出现过少量……,呃,我是说,出现了一些防蚀片剥离的现象,这是因为他们的发电机组也存在频繁启停的情况,这和平河电厂的情况是一致的。”

    “你刚才说两家电厂的情况不一样?”冯啸辰没有坐下,而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武藤秀夫,说道。

    “我刚才说的情况,的确有一些不太准确,我就此向各位道歉。”

    到了这个时候,武藤秀夫也只能低头了。他不知道冯啸辰到底掌握了多少有关千贺电厂的事情,但冯啸辰对他们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如果双方再谈不拢,而平河电厂采取到日苯去起诉九林公司的手段,那么对于九林公司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在千贺电厂的案例在前,九林公司在诉讼中无法把责任推到平河电厂身上,所以诉讼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日本企业界也并非铁板一块,东岛、上川等公司都有进军中国市场的愿望,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会落井下石的。

    九林公司的发电机组一向声誉不错,正如武藤秀夫吹嘘的,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是不会出现防蚀片大面积开裂现象的。但千贺电厂的事情给了九林公司一记闷棍,据公司的技术部分析,这是因为千贺电厂的发电机频繁启停,使末级叶片经常受到启停带来的冲击,从而使防蚀片的耐用寿命大为缩短。

    原因虽然找到了,但这个原因却是不能推到用户身上的。从设计角度来说,火力发电机的确是不宜频繁启停的,但电网的用电需求早晚不一样,白天用电量大,深夜用电量小,因此必然会有一些机组出于调峰的需要而每日启停。九林公司当然不能说自己的机组不支持每日启停的操作。如果他们敢这样说,用户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

    现在九林公司的策略,就是先把千贺电厂的事情捂住,哪怕是向千贺电厂支付高额的赔偿金,就权当是花钱封口了。然后,公司再抓紧时间解决频繁启停机组的防蚀片设计,以便未来不再出现类似情况。

    如果平河电厂跑到日苯去起诉九林公司,那就意味着九林公司发电机组的这个设计缺陷将会被公之于众,给九林公司带来的损失将远远高于帮助平河电厂维修这些缺陷的成本,这是公司所无法接受的。

    此外,冯啸辰让武藤秀夫他们在谈判纪要上签字,这就是要坐实他们俩欺骗客户的罪名,这份谈判纪要会使九林公司在法庭上面临更多的被动。而一旦如此,公司会放过他们两个吗?

    看到武藤秀夫服软了,赵书平拍了拍冯啸辰的手,让他坐下,然后用严肃的口吻向武藤秀夫和阿部岳说道:

    “武藤先生,阿部先生,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只是一个不太令人愉快的插曲,只要两位先生能够端正态度,及时纠正不恰当的行为,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事情已经非常明显,防蚀片裂纹的事情,是由于贵公司设计上的缺陷,我们希望贵公司能够对此进行补救,我们还是非常信任九林公司的技术的。至于因为双方意见分歧导致的误工损失,我们可以做一些让步,不要求贵公司完全赔偿,不过,这将取决于你们维修的速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就得敲打敲打

    谈判终于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宾主双方互相握手道别。两个日苯人如往常一样向每个人鞠躬致意,只不过大家注意到他们弯腰的角度比前几日要大了几分。电厂的众人也如往常一样笑脸作答,但这一次他们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得那样灿烂喜庆。

    按照中方一向秉承的与人为善的原则,赵书平同意对于此前造成的误工不追究日方的责任,日方应当立即派遣技术工人到中国来维修汽轮机组,对所有出现裂纹和剥离的司太立合金片依据损坏情况进行更换或者补焊。目前还在运行的另外三台九林机组也将在用电淡季启动大修,届时日方将全力配合对合金片的检测和修复。

    武藤秀夫他们则声称从中日友好的大局出发,愿意为中方无偿修复出现问题的机组,包括目前尚未启动大修的另外几台机组。维修工人的所有花费都由九林公司负担,不需要麻烦中方。此外,出于一切为客户着想的原则,他们会以最快速度派出工人,绝不会耽误平河电厂的旺季生产任务。

    双方都没有再提责任的事情,似乎这已经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双方重温了过去几年合作中结成的深厚友谊,并互相向对方的家人表示了亲切的问候虽然中方的人员在私下里早就反复问候过武藤和阿部两家的几代女性亲属了。

    田高峰负责陪同两名日苯人返回宾馆,并要负责安排他们的晚餐。众人把他们送出办公楼,看着吉普车开走,这才齐齐地回头,唿啦一下把冯啸辰给围住了:

    “冯处长,太感谢了!”

    “冯处长不愧是中央来的,比我们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我最佩服冯处长的,就是刚才会上拍的那一下桌子,我艹,老子早就想冲这帮小鬼子拍桌子,还是不如冯处长有底气啊!”

    “你就拉倒吧,在日苯人面前点头哈腰的,搁在当年,你就是个汉奸。”

    “你比我强到哪去了,冯处长来之前,你不也不敢说话吗?”

    “我有什么办法,厂里有纪律……”

    众人鸡一嘴鸭一嘴的,对冯啸辰的那份崇拜真如滚滚黄河,滔滔不绝了。一直躲着没敢去参加会谈的葛家明听到消息,也喜滋滋地跑出来,拍着冯啸辰的肩膀赞道:“小冯处长,你真是了不起啊,三两句话就把我们的难题给解决了。如果不是你给我们指点迷津,我们这一次还不定要吃多大的亏呢,那帮小鬼子,可真敢漫天要价啊。”

    “葛总工,小冯处长刚才可不是仅仅是三两句话的事情,他是拍案而起,对着那两个小日苯大声喝道:你们有种的敢签字吗!我去日苯起诉你们!这一喝,把两个小日苯可给吓傻了……”李力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描述道。

    冯啸辰笑道:“鲁莽了,刚才我太鲁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我倒觉得,小冯处长鲁莽得恰到好处。”赵书平道,“你那几句话,说得太痛快了,我们早就该这样说了,唉……”

    这一声“唉”可是意味深长,包括葛家明在内,众人都有些尴尬了。明明是对方胡搅蛮缠,自己作为花钱的一方,居然还忍气吞声,也实在是窝囊。看看人家冯啸辰,一张嘴就敢直斥对方是敲诈勒索,还说要去日苯的法院起诉对方,结果那个什么牛烘烘的武藤不就怂了吗?连解释再道歉的,看着就让人解气。

    如果当时拍案而起的不是这个外面来的小冯处长,而是平河电厂自己的领导,那该多好,日后出去吹牛的时候,可是一份真材实料的谈资啊。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个小冯处长,谁敢这样对外宾说话呢?就算是到了现在,让他们去向外宾再撂几句狠话,他们心里也得打鼓,万一上面追究他们不尊重外宾的责任,可怎么办?

    冯啸辰看看众人,笑着说道:

    “其实吧,国际贸易和国内贸易没什么区别。国外的公司都是讲究用户是上帝的,咱们花钱买他们的东西,是看得起他们,他们应当为我们提供服务,否则以后我们就不买他们的东西了。

    日苯的技术的确比我们强,我们需要他们的设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低三下四地求他们。九林公司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东岛、上川这些公司都对九林虎视眈眈的,想抢他们的市场份额。此外,美国、西德、法国、意大利这些国家的发电设备技术也都很强,九林公司如果敢把咱们惹急了,以后咱们整个国家都拒买他们的产品,他们可就死定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本质上是怕我们的。”

    “小冯处长说是太好了。唉,不愧是国家经委的干部,看问题的角度就是比我们这些山沟里的土包子高明得多啊。”赵书平感慨道。

    冯啸辰摆摆手,以示谦虚,接着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日苯的民族性,我们也得了解。日苯这个民族,一向是欺软怕硬的。你对他服软,他就骑到你的头上来;你对他强硬,他反而会服你。美国当年向日苯扔了两颗原子弹,现在你看,日苯人把美国当成了亲爹。”

    李力哈哈大笑,道:“太形象了,小冯处长,你说的太形象了。没错,以后咱们对日苯人就是不能客气,好好敲打敲打,他们没准就老实了。”

    “各位,你们就在这里围着小冯处长,不太合适吧?小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了,小冯处长,还有严矿长、宋处长、小宁他们为咱们厂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咱们怎么不得来个一醉方休?”

    胡书会走上前,笑呵呵地向众人说道,他身边跟着严福生、宋维东、宁默等冷水矿来的人。听说冯啸辰又成功地把日苯人给收拾了,严福生的老脸笑得像朵菊花一般,他知道供电指标的问题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小食堂摆开了一张直径三米的大圆桌,桌上摆着十几个一尺多的大海碗,里面放着鸡鸭鱼肉等菜。电厂也算是重工业企业,作风比较粗犷,吃饭上的也都是硬菜,喝的则是当地产的烧酒,起码都是60几度。

    电厂的厂长肖建川因为在省里开会,没能来陪冯啸辰一行吃饭,不过在葛家明通过电话向他报告了谈判情况之后,他连说了七八个“好”字,然后下令要求在厂里的领导必须全部出来作陪,务必要让冯啸辰这个首席功臣吃好喝好,至于酒宴之后要不要安排点一条龙的大宝剑之类,那就不足为了外人道了。

    冯啸辰略有些酒量,但也架不住电厂党政两套班子加上各科室负责人的轮番攻击。宁默和宋维东二人主动出来帮他挡酒,电厂的众人碍于冯啸辰的身份,也不便真的把他灌倒,意思到了之后,便与冷水矿的几位捉对厮杀起来,场面颇为壮观。

    喝到七八成醉,众人的舌头都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时候,严福生端着酒杯来到了葛家明的身边,借着酒劲说道:“葛总工,我再敬你一杯。我们矿山上的人不会说话,意思都在酒里。关于我们想要点用电指标的事情,还得麻烦葛总工帮忙,我先干了,你随意就好。”

    说着,他便举杯欲饮。葛家明哪会让他这样把酒喝下去,连忙伸手拦住,说道:

    “严矿长,你说这话就是打我们平河电厂的脸了。说句实在话,我们电厂也有电厂的难处,给谁多少电,那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我们充其量也就有点建议权而已。不过,谁的面子我们都可以不给,你们冶金系统的人情,我们算是欠下了,再不给你们面子,那可就不是人了。严矿长你说说看,你们想要多少指标,等我们肖厂长回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跟北方电管局说这事。”

    严福生道:“我们要的也不多,一年30万度足够了。具体的情况,我向胡厂长已经介绍过了,主要是因为我们有上千待业青年,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所以开了一个石材厂,用电指标就有些不够了。”

    “30万度啊……”葛家明皱起了眉头,显出为难的样子。

    30万度电,对于整个北方电管局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大数字。以平河电厂在电管局的地位,提出给哪个关系户增加30万度电,带着“帽子”把指标转给临河省电力局,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以冯啸辰帮他们解决的难题相比,用30万度电来还人情也不算太多,一台25万千瓦机组多趴窝一天,少发的电也得有几百万度了。

    话归这样说,葛家明却不能马上答应,甚至最终还得和严福生讨价还价一番,把指标压一点,比如压成一年28万度,这样才能够显得出人情的价值,以免对方觉得自己的指标来得太容易,同时也避免以后有其他单位提出类似的要求。

    “葛总工,刚才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想向您请教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正在葛家明假意沉吟之际,冯啸辰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似乎有要打岔的意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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