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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电用不完

    “什么问题?”葛家明问道。

    冯啸辰道:“听日苯人说,咱们的机组所以出现这么大范围的防蚀片裂纹,主要是因为机组反复启停所致,这一点赵总工在下面的时候也证实了。我听说火电机组是比较忌讳反复启停的,为什么咱们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

    “你就问这个?”葛家明有些懵了,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儿啊,刚才不是还在说用电指标的事情吗?莫非你和老严不是一伙的?

    严福生也傻眼了,他正想趁着酒劲找葛家明把用电指标的事情落实下来,葛家明的话都已经说到一半了,冯啸辰这是来搅的什么局啊?就算你喜欢钻研业务,石材你也懂点,发电你也懂点,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挂着一个林北重机的副处长的头衔,你不会换个时间来找葛家明讨论吗?

    难道是冯啸辰觉得冷水矿没明确把这桩功劳算在他头上,他要上前来抢功?尼玛,你的功劳谁都看得见,别人能抢得走吗,你至于这么性急吗?

    冯啸辰却如不知道他们俩的心思,依然笑嘻嘻的,对葛家明道:“我对电力系统的情况不太了解,所以想向葛总工请教一下。”

    “哦哦,请教倒不敢当。”葛家明收起了自己的狐疑,既然冯啸辰要问,他就说说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小冯处长说得很对,机组反复启停,的确是电厂的大忌,这一启一停浪费多少能耗就不去说了,最关键的就是对汽轮机和电机的损害。蒸汽压力骤增骤减,对叶片、阀门等等都会有损伤,正常情况下,我们是要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

    可光我们这样想是没用的,用户用电可不会考虑我们的想法。白天工人上班生产,用电量大,我们需要开足马力发电。晚上工人下班,用电量少,我们就不得不关掉一些发电机,这叫作调峰。因为电是不能储存的,如果发出来的电用不完,就会白白浪费。

    如果我们这个电网里有几个大型水电站,利用水电站来进行调峰,当然是最好的,因为水轮机的启停比汽轮机启停要容易得多,损害也不会这么大。可我们北方电管局就没有大型水电站,只能靠汽轮机启停来实现调峰。”

    葛家明说的情况,在当年是十分普遍的。由于电网被分割成若干个部分,水电和火电之间很难进行协调,这也就是后来国家要倾注重金建设全国统一大电网的原因之一。三峡工程的其中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成为全国电网的一个重要调峰电站,三峡位于中国腹地,距离华南、华东、西北几大电网的距离都在经济送电半径之内,同时装机容量又极其庞大,所以能够发挥良好的调峰作用。

    在后世,为了给供电不稳定的风电、太阳能电站调峰,人们还要建设抽水蓄能电站,在用电低谷的时候用多余的电能把水抽到高处,等用电高峰时,再放水发电,实现调峰的作用。

    在80年代初,国家还没有这样的力量来整合电网以及建设抽水蓄能电站,发电机组的频繁启停就在所难免了。

    其实,这种情况也并非在中国存在,冯啸辰说的那家日苯的千贺电厂,也是因为调峰的缘故而出现机组的每日启停。九林公司事先没有预见到机组会在这样的条件下运行,设计时没有留出余量,才导致了千贺电厂以及平河电厂的这种情况。

    冯啸辰其实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他所以要装傻,只是为了把葛家明的话引出来。听到葛家明的解释,他呵呵笑着说道:“这就奇怪了,一方面是严矿长他们因为缺电而无法生产,另一方面葛总工又说你们发的电用不完,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因为……”葛家明正想再解释一句,忽然察觉到冯啸辰的话里充满了玄机,他心念一动,问道:“冯处长的意思是说,冷水矿可以错峰用电?”

    “错峰用电有什么好处吗?”冯啸辰反问道。

    “如果冷水矿可以考虑错峰用电,我们可以让电管局给你们批60万度。”葛家明毫不犹豫地说道。

    所谓错峰用电,就是在用电调峰的时候不用电,等到别人下班不用电了,你才开始用,这样就避免了与其他人抢电,同时还能够提高低谷时候的用电负荷。如果有比较多的单位能够选择错峰用电,平河电厂也就不需要在晚间关闭一部分电机了。

    可以这样说,冷水矿如果愿意选择错峰用电,则非但不是给平河添麻烦,反而是在帮平河电厂削峰填谷,是一件葛家明乐于见到的事情。所以冯啸辰一问,他便爽快地把原来准备答应的30万度电一下子提高到了60万度。

    其实,许多国家都有鼓励错峰用电的措施,比如规定晚上零点之后到天亮之前的电价比白天低,从而吸引高耗能产业把生产时间调整到晚上。当然,即便是如此,许多企业还是不会选择错峰用电这种方式,因为这意味着工人要上夜班,夜班的工资标准是会比白天要高一些的。

    冯啸辰可不是会被葛家明的慷慨所蒙蔽,他摇摇头道:“错峰用电本来就没什么压力,对电网反而还有好处,你们仅仅是给冷水矿增加用电指标,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哦。”

    葛家明笑道:“小冯处长,听你这意思,我们还得给冷水矿发奖金罗?”

    冯啸辰道:“发不发奖金倒是无所谓,最起码,电价方面应当打个折扣吧?”

    “这个我们还真做不了主。”葛家明老老实实地说道,“其实,我们向电力部提出过这个意思,希望能够采取差别电价。白天贵一点,晚上便宜一点,引导企业转到后半夜去生产。可要这样做,就需要给企业另装一块电表,白天走一条线,晚上走另一条线,否则就没办法区分了。电力部那边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具体到如何操作,就有些困难了。”

    “那如果冷水矿的石材厂可以单独走一条线,白天拉闸,后半夜才合闸,是不是就可以享受差别电价了呢?”冯啸辰问道。

    葛家明苦着脸,说道:“小冯处长,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能说了算了,实在不行,你去找电力部商量商量,如果部里同意,我们没啥意见,反正电费也不是归我们收。不过,如果冷水矿同意只在后半夜生产,我们的确可以帮他们协调更多的用电指标。后半夜的电本来就是多余的,能有人用,我们还巴不得呢。”

    “严矿长,你看呢?”冯啸辰把头转向了严福生,问道。

    严福生听着他们俩的交谈,心里对冯啸辰的佩服又多了好几分。30万度电的要求,他是壮着胆子提出来的,本身还做好让葛家明砍上一刀的准备。要知道,他们一直求到省计委和省经委那里,省电力局也才给了他们3万度电,他这一下子提出要30万度,平河电厂就算是冲着冯啸辰的面子不好意思不给,砍一刀减掉一半总是可以的吧?

    此外,用电这件事不是一锤子买卖,今年要到了30万度,明年又怎么办呢?冯啸辰帮了电厂一个忙,人家还一次人情就罢了,还能年年都还人情?

    可冯啸辰居然想出了错峰用电这样的高招,一下子就找到了葛家明的软肋,让他毫不犹豫地把30万度的指标又翻了一番。

    错峰用电就是在后半夜用电,一天大概能用上6个小时的样子。如果冷水矿能够添几台设备,一天干满6个小时也足够完成出口任务了。至于说后半夜上班,对于冷水矿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采场的工人连轴转也是常态,这些待业青年都是大姑娘、小伙子,年纪轻轻,也没什么家庭拖累,上个夜班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真的能够弄到一年60万度的指标,那么石材厂除了完成德国的订单之外,完全还有余力去开拓日苯、美国等国家的市场,这是多么可喜的事情?

    听到冯啸辰征求自己的意见,严福生上前一步,爽快地说道:“没问题,如果葛总工能够帮我们要到60万度的指标,我们就把生产挪到后半夜好了,总不能给葛总工添麻烦嘛。”

    “麻烦的话,倒是不必说了。”葛家明道,他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先做个主,给你们争取15万度的白天用电指标,再争取60万度的后半夜用电指标,你们可以把用电量大的生产挪到后半夜去,白天的生产也还可以照旧进行,冯处长,严矿长,你们看如何?”

    “那当然好了!”严福生喜出望外,有15万度的白天指标,只要节省着点用,足够用上一年了。正如葛家明建议的,把耗电多的生产挪到晚上去,用那60万的后半夜指标。这样一来,白天的生产也不会耽误,晚上则可以多安排一些人,加大点强度,这是何其美妙的事情啊。

    他当然清楚,葛家明没有如一开始说的那样,让他们只用夜间指标,而是另外给了15万度的白天指标,完全是看在冯啸辰的面子上。

    这个小冯,唉,冷水矿又欠下他一份人情了。

    严福生在心里无奈地想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每天都要有肉有蛋

    这场酒宴以冷水矿的所有人全部躺倒而告结束,冯啸辰因为被当成上级领导的缘故,没有被灌太多的酒,总算是保持了一些清醒,没有出丑。

    众人在电厂镇上住了一宿,第二天又由李力陪着吃过了早餐,这才启程返回冷水矿。在此之前,葛家明已经通过电话向厂长肖建川通报了冷水矿方面的请示,肖建川完全同意葛家明答应的条件,让葛家明给北方电管局打电话联系此事。在严福生他们回到冷水矿的时候,依川供电所的电话也打过来了,通知他们省电力局已经给他们追加了供电指标,冷水矿石材厂不再受到限电的威胁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小冯出马,一个顶俩。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小冯一去就办成了,实在是了不起啊。”

    在矿部办公楼前,潘才山拉着冯啸辰的手,热情地说道。如果说此前他对冯啸辰还有些上次的积怨没有化开,说话有些半心半意,现在他已经是完全服气了,从前的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是一笔勾销。

    他不这样想也不行,冯啸辰表现出来的能量,已经超出潘才山的想象了。如此年轻的一个干部,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冷水矿一干领导都逼到墙角去,不得不答应接受自卸车工业试验,如今他又是凭着几句话,折服了九林公司请来的日苯人,帮平河电厂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难题。把有如此本事的一个人当成敌人,绝对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他更愿意化敌为友,从此把冯啸辰待为上宾。

    冯啸辰能够感觉得到潘才山态度上的转弯,他呵呵笑道:“潘矿长,你太过奖了,其实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个巧合,我恰好看到过日苯那边的一则资料,正好捅到九林公司的软肋上了。如果没有这则资料,我只怕也是一筹莫展的。”

    严福生在旁边说道:“小冯处长,你就别谦虚了。你看到了资料的确是一个巧合,但我听赵总工说了,你在当时可是对着那些日苯人拍了桌子的,啪啪啪几句狠话一撂,当即把几个日苯人吓得尿了裤子,啥条件都答应了。换成其他人,谁能有你这样的气魄?”

    “等等,老严,你刚才叫小冯什么?”潘才山一下子没回过味来,怎么回事,这个小冯还是个处长?难道因为上次的事情,他被冶金局提拔成处长了?

    严福生道:“潘矿长,咱们都被小冯处长给蒙了。他到冶金局之前,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呢,和罗冶的王处长一样,都是借调过来的干部。”

    有关冯啸辰在林北重机的任职,平河电厂还专门去找正在厂里帮助维修卸煤机的林北重机的工人了解了一下,结果人家还真知道这件事,说的确有这么一位副处长,还曾经和他们厂的副总工彭海洋一块出过差,彭海洋回来之后对他赞不绝口。

    有了林北重机内部职工的背书,平河电厂的干部们对冯啸辰的身份就不再怀疑了。严福生也是听胡书会说了这方面的情况,才知道这位他一向认为只是个小人物的冯啸辰居然和他的级别一样,这可让他跌破了眼镜。

    当然,关于冯啸辰这个副处长是怎么当上的,严福生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在他想象中,冯啸辰应当是先在林北重机任职,然后才被冶金局借调上来,这就和王伟龙的情况一模一样了。

    听到严福生的介绍,潘才山也是大为惊讶,啧啧连声道:

    “原来是这样的,哎呀呀,真是……真是年轻有为啊!”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冯啸辰也不过多解释,只是摆着手,做出一副低调的样子。

    依潘才山的意思,冯啸辰立下如此功劳,中午理应安排一顿丰盛的大餐予以酬谢,接下来则是请他到周围游玩几天,等他要回京城的时候,再送上一份丰厚的礼物,这就是一个圆满的安排了。

    对此,冯啸辰给予了婉拒,他表示头天在电厂喝得太多,现在还是头晕脑胀的状态,中午不宜再大吃大喝了。他向潘才山提出,自己想到采场去看看自卸车试验,请矿部给他安排一辆小车过去。

    “难怪小冯年纪轻轻就能够当上处长,这种工作精神就值得我们学习。”潘才山赞道,“也罢,庆功宴就安排在晚上吧,到时候我把矿上的领导都叫上,请罗冶的王处长也一块过来,咱们喝个痛快。”

    冯啸辰只觉得无语,不过也知道这是推辞不掉的事情。企业里表示感谢的方式就是吃饭喝酒,他也只能是入乡随俗。

    潘才山叫来了一辆吉普车,让司机送冯啸辰去采场。冯啸辰从自己先前坐回来的吉普车上拎下来一个沉甸甸的竹篮子,又抓出来两只绑上了翅膀的老母鸡,就要往车上放,潘才山在一旁看着,感到大惑不解。

    “小冯,你这是怎么回事?”潘才山问道。

    冯啸辰笑道:“早上离开电厂镇的时候,宋处长说电厂镇这边的肉和鸡蛋都比较便宜,他和严矿长都买了一点带回来。我也顺便买了一些,还买了两只鸡,准备去犒劳犒劳罗冶的同志们。我前两天刚来的时候和王处长聊了一下,他说罗冶的同志们都住在采场旁边的工棚里,生活很艰苦。”

    “该死该死!”潘才山拍着自己的脑袋,旋即又转头向着严福生说道:“老严,我前一段时间忙着矿务局下来检查的事情,没顾上过问罗冶那些同志们的生活,你怎么也不去安排一下?弄得小冯处长大老远过来,还惦记着给他们带肉带鸡去犒劳,你让咱们冷水矿的脸往哪放?”

    “哎呀,真的,怨我,都怨我!”严福生也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一样,连声地做着检讨。

    前两天冯啸辰一到冷水矿,就去见了王伟龙,也谈到了工业试验的事情。据王伟龙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及时发现工业试验中出现的问题并予以解决,从罗冶派来的那十几个人没有选择住在矿部,而是在采场附近借了几间冷水矿的工棚住着,白天跟着车跑来跑去,记录试验数据,晚上则要去检查车辆的情况,处理一些试验过程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工作非常辛苦。

    除了工作压力之外,他们的生活条件也是非常艰苦的。他们自己支了个炉灶做饭,由于没有时间去依川市区采购,他们往往是买一回菜就吃上一个星期,大多数时候都是清水煮面条,再配上一些从中原省带来的辣椒酱。王伟龙因为要负责双方的协调工作,经常会往来于采场和矿部,有时候可以给他们带一些好吃的东西过去,但以当年的物资供应状况,王伟龙也弄不到太多的东西,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冯啸辰到电厂镇的时候,就存着在回程的时候给罗冶试验团队带点肉蛋的想法。今天早上,他跟着严福生、宋维东到农贸市场转了一圈,自掏腰包买了20斤黑市猪肉,20斤鸡蛋和两只老母鸡,还专门买了一个篮子装着。

    严福生他们当时还有些纳闷,不知道冯啸辰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他明明是在冷水矿出差,不可能自己开伙做饭,即便是要自己做饭,也消化不掉这么多的东西。而如果说是想买了带回京城,似乎也太不必要了,电厂镇的东西再便宜,也不到需要千里迢迢带回京城的地步吧?

    到现在这时候,严福生才明白,原来冯啸辰买这些东西是送给罗冶的那些人吃的。罗冶的一干人在冷水矿呆了两个月时间,冷水矿算是主人,没能照顾好客人的生活,还要让冯啸辰去给他们买东西,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当然,如果冯啸辰没有给冷水矿帮忙,他这样做,潘才山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看见了。但现在这种情况,潘才山还能显得漫不经心吗?

    想想看,冯啸辰这次来冷水矿,完全就是来给冷水矿帮忙的,冷水矿欠着他一个人情。冯啸辰自己掏钱给罗冶的人买肉买鸡,就是表明了一种态度,即工业试验是冶金局的事情,所以罗冶这些人的生活是冶金局所关心的。冷水矿照顾一下罗冶的试验团队几乎就是捎带手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还要让冶金局的人跑过来慰问,冷水矿将来还有脸去冶金局找人帮忙吗?

    “老严,你去交代后勤,让他们专门安排两个人负责罗冶试验团队的生活,要保证他们一日三餐能吃上热的,每天都要有肉有蛋,支出就从矿部的接待经费里报销,明白吗?”潘才山大声地向严福生交代道。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严福生也响亮地应道。

    天天有肉有蛋,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是一块钱的事情。罗冶的团队总共才十几个人,冷水矿拿出1000块钱来,就足够让他们吃上一两个月。冯啸辰帮冷水矿挣到的钱,可是几百、几千个1000块钱,潘才山能不慷慨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学习学习

    严福生陪着冯啸辰来到了位于采场的罗冶团队住的工棚,远远地便看到了如一座小山相仿的自卸车正停在工棚旁边,七八个穿着罗冶工作服的人员正围着自卸车在忙碌着。

    听到吉普车开过来的声音,自卸车旁边的一个人放下手里的工具,向吉普车迎了过去。冯啸辰坐在车里看到,过来的这人正是王伟龙。

    “王处长,忙着呢!”

    吉普车停在旁边,冯啸辰从车上跳下来,向王伟龙打着招唿。

    “小冯,你怎么来了?”王伟龙有些诧异,他随即又看到了从吉普车另一侧下来的严福生,连忙上前招唿道:“严矿长,你也来了,怎么,电厂那边的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办妥了。”严福生笑呵呵地说着,准备伸手去和王伟龙握手。

    王伟龙举起巴掌摆了摆,笑着说道:“咱们就别握手了,我手上全是油泥。”

    “怎么,又在修理了?”严福生倒不觉得奇怪,做工业试验的设备就是这样,三天两头出问题,经常需要进行现场维修。这些问题,有的是最初设计时考虑欠周,一到实践环节就暴露出了缺陷;还有些就是质量上不过关,只能临时补救。这台自卸车到冷水矿来开展工业试验至今,大大小小的修理已经不下百次了,有时候配件坏了,还要从原厂派人送过来。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一台设备的定型是要经无数挫折的。

    王伟龙瞟了一眼自卸车,说道:“唉,还是老毛病,轮边减速器的一个齿轮断了,我们正在修理呢。对了,严矿长,你怎么来了。”

    “王处长,我是来向大家做检讨的。”严福生说道。

    “检讨?”王伟龙愣了一下,他想不起冷水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自己的,这检讨二字从何而来的?一般来说,一位领导向你说检讨,要么是此前做错了什么,要不就是打算要做一件错事,事先来道歉。既然王伟龙想不起严福生此前做错了什么,那岂不就意味着严福生要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了?

    “严矿长,瞧你说的,我们到冷水矿来做工业试验,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应当是我们向你们做检讨才是啊。”王伟龙僵硬地笑着,向严福生说道。

    严福生正色道:“王处长,我是诚心诚意来做检讨的。要不是小冯处长提醒我们,我们这个错误还要犯得更严重。你们罗冶的同志们到冷水矿来,一心扑在工作上,生活条件这么艰苦,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直到小冯处长提出来,我们才醒悟过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冯?”王伟龙狐疑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冯啸辰,心道这位老兄又放什么炮了,不会把潘才山他们又得罪了一回吧?

    他正想说点什么打圆场的话,就听严福生冲着众人大声地宣布道:

    “各位罗冶的同志们,我代表我们矿的潘矿长,为过去两个月内没能照顾好大家的生活,向你们表示诚挚的道歉。潘矿长已经向后勤下了指示,要求他们派出两个专人负责你们的伙食,保证你们每天有肉有蛋,有新鲜蔬菜。考虑到你们中间可能有一些同志是南方人,习惯于吃大米,矿部会专门向依川粮食局申请一部分大米指标,保证你们中间的南方同志能够吃上大米饭。还有,所有这些费用,全部由我们冷水矿承担,不需要你们花一分钱!”

    王伟龙和他们交谈的时候,其他那些罗冶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也都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此时听到严福生宣布这样一个消息,大家先是一阵错愕,都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好事,随即才齐齐地喊了起来:

    “太好了,太感谢你们了!”

    “冷水矿的领导真是太好了,我们太感动了!”

    “谢谢严矿长关心,谢谢潘矿长!”

    “……”

    王伟龙也是满脸惊喜之色,他也顾不上手里有没有油泥,一把抓住严福生的手,拼命地摇着,说道:“严矿长,这这这……这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代表罗冶的全体同志,感谢你们的支持。”

    严福生笑容可掬,指着冯啸辰说道:“王处长,你别感谢我,这还是小冯处长提起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小冯处长这回到平河电厂去,帮助平河电厂打败了日苯人,解决了他们设备维修的问题,还帮我们冷水矿要到了75万度的用电指标。回来的时候,他专门在电厂镇买了肉、鸡蛋,还有两只老母鸡,说是要来犒劳你们的。潘才山了解到这个情况,才发现我们工作上的不足,所以马上做出了安排。”

    “小冯……”王伟龙走到冯啸辰面前,伸出手去。

    冯啸辰嘻嘻笑道:“老王,你这一双油手,就别再祸害我了。肉、蛋和鸡都在车上,你让你们负责伙食的同志拿去做吧,咱们今天中午加个餐,怎么样?”

    “你啊,真是让我怎么说才好呢!”王伟龙百感交集,他回过头,冲着一个20来岁的女孩子喊道:“小徐,你和小郭两个人到吉普车上去把冯处长给咱们买的东西拿下来。鸡先杀一只,中午好好做几个菜,咱们借花献佛,招待一下严矿长和冯处长。”

    “好咧!”那姑娘带着一个小伙跑到车边,把肉蛋和鸡都拎了下来。看到篮子里猪肉和鸡蛋有那么多,姑娘夸张地尖叫起来:“哇,过年了!咱们可算能够好好吃上一顿了!”

    “瞧这些小年轻高兴的。”王伟龙笑着斥骂了一句,然后对冯啸辰和严福生道:“严矿长、小冯,咱们到屋里聊吧,一会跟大家一块吃饭。”

    “我就不在这吃饭了,这都是小冯处长买的东西,我吃着有愧。改天我再专门带着鱼肉来请大家。”严福生摆着手,向吉普车走去。他猜想冯啸辰可能有什么话要和王伟龙他们聊,也可能要听取一下罗冶试验团队对于冷水矿配合工作的意见,他在这里就不太合适了。

    王伟龙也没勉强,把严福生一直送到车上,看着吉普车离开,他才回过头来,看着冯啸辰,说道:“小冯,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冯啸辰道:“老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是我送给大家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们领了,让你出钱就不合适了。”王伟龙坚持说道,“这么多的东西,只怕得花五六十块钱吧,这样的钱,我怎么能让你出呢?”

    冯啸辰道:“这是我应该出的,你们工作这么辛苦,我这就算是替罗局长他们来慰问大家吧。如果王处长觉得过意不去,回京城以后给我做个证,我找罗局长报销去。”

    “唉,小冯,你真是……”王伟龙不好说什么了。买这些肉蛋的钱,找罗翔飞报销肯定是不可能的,听冯啸辰这个意思,也绝对不会收他们的钱。再说,王伟龙也还真拿不出钱来给冯啸辰。这些东西是冯啸辰自作主张买的,如果让大家分摊着掏钱,大家恐怕会有别的想法,而如果让王伟龙一个人掏钱给冯啸辰,他又的确掏不出。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替大家接受冯啸辰的这片好意了,他知道冯啸辰找到了在德国的海外关系,还在国外卖出了专利,五六十块钱对于冯啸辰来说,应当也不算一回事了。冯啸辰既然想在罗冶的团队面前做一个人情,王伟龙也只能成全他了。

    “大家都过来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王伟龙向众人招招手,有几位在工棚里休息的罗冶职工也跑了出来,站在王伟龙和冯啸辰二人的对面。

    “这位是和我一样借调到冶金局工作的冯啸辰同志,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大家看到小郭和小徐手里拎的这些肉和鸡没有?这就是冯处长自己掏腰包买来慰劳大家的。我刚才跟他说,要给他钱,他坚决不同意。现在,让咱们以热烈的掌声,向冯处长表示感谢!”王伟龙向众人说道。

    “哗!”

    掌声响了起来,声音还挺大,显示出众人对冯啸辰的这番好意颇为感动。大家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么肉、蛋和老母鸡起码得五六十块钱。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这是冯啸辰自己掏钱买的,估计是冶金局或者别的什么部门给了一笔费用,让冯啸辰来慰问他们。不过,不管是不是冯啸辰出的钱,冲着这些东西,大家也得鼓鼓掌了。

    冯啸辰也跟着拍了拍掌,以表示对大家的谢意。他扫视了一下这群人,发现大多数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非常真诚的,也有两三个面有鄙夷之色,拍掌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显然是对他有些不屑。虽然他猜不透这几个人是什么心态,但也不必在乎了。

    “好了,小徐,小郭,你们去做饭。老陈,你带着大家继续干活,我陪冯处长到屋里去坐坐。”王伟龙向众人吩咐着。

    冯啸辰笑着说道:“王处长,大家都在干活,咱们也别去坐着了。要不,我也跟着你们看看,学习学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应力方程

    王伟龙对冯啸辰的性格颇为了解,当下也就不再和他客气,而是把他领到了自卸车的旁边,给他介绍众人正在处理的故障。

    故障是出在右侧后方的电动轮上,是电动轮中的轮边减速器齿轮发生了断齿。

    电动轮车的工作原理是用柴油机发电,然后把电力传送到每个轮子上。轮子里有一套电动机和相应的传动装置,能够带动轮子旋转,驱动车辆前进。

    电动轮车的动力是通过电能传送的,结构比机械传动的车辆要简单得多,维护起来也更为容易。由于车轮中的电动机工作状态的控制比较简单,可以随着坡度、载荷、车速等的变化而随时改变,因此发动机的效率更高。此外,在牵引和制动等方面,电动轮车也有机械传动无法比拟的优点。

    电动轮内部的驱动系统包括电动机和轮边减速器,后者的作用是将电动机的动力减速增扭传递到轮毂,驱动车轮转动。对于120吨电动轮自卸车来说,由于自重大,加之矿区路况复杂,轮边减速器的齿轮机构一直处于高温、高脉动载荷以及润滑较差的工作环境下,非常容易损坏。这一次王伟龙他们正在处理的,就是轮边减速器的故障。

    “是行星轮的轮齿折断,算上这一次,这样的故障总共已经发生过七次了。”王伟龙说道。

    “原因找着了吗?”冯啸辰随口问道。

    “正在找呢。”王伟龙道,“你看那个有点白头发的没有,他是我们厂的工程师,叫陈邦鹏,就是专门搞减速器的。其实他岁数和我差不多,就是为了琢磨这个减速器的事情,这两年生生把头发给熬白了。”

    “钦佩。”冯啸辰说道。他认出这位陈邦鹏正是刚才不乐意鼓掌的那几个人之一,估计是因为有些技术,所以不喜欢趋炎附势。对于这种纯粹的技术宅,冯啸辰一向是不太在意他们的态度的,他知道这些人眼里只有专业技术,其他的都不喜欢。要和这些人做朋友也很容易,那就是在技术上折服他们,否则你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路人甲了。

    “陈工,还没找出原因吗?”冯啸辰走上前,蹲在陈邦鹏的旁边,跟着他一起观察那个折断的轮齿。

    陈邦鹏扭头看了冯啸辰一眼,哼了一声,道:“冯处长经验丰富,要不给我们讲讲,这个轮齿为什么会断?”

    “老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王伟龙在旁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陈邦鹏这话明显是在挑衅。人家冯啸辰刚刚给送了肉和蛋来,你不表示感动也就罢了,还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

    陈邦鹏对冯啸辰的态度也是缘于一股莫名的邪火。其实,自从发现减速器一而再、再而三地断齿,陈邦鹏的脾气就变得很坏了,跟团队里的自己人也时不时要发发飙,只是大家都习惯于他的脾气,没有和他计较而已。

    刚才严福生陪着冯啸辰过来,如此高调地宣扬冯啸辰的功劳,让处于郁闷之中的陈邦鹏更觉不爽。严福生和王伟龙都声称冯啸辰是自掏腰包给大家买了肉蛋和鸡,这一点陈邦鹏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觉得冯啸辰肯定是拿着公款在做自己的秀,再加上听说冯啸辰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副处长,就更让陈邦鹏觉得不屑了:

    尼玛,这个副处长肯定是成天这样作秀挣来的,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靠着吹牛拍马升上去的官了,一副少年得志的猖狂模样,我呸!

    当着众人的面,陈邦鹏当然不能直接把这种情绪说出来,甚至在大家鼓掌的时候,他也不便特立独行地不鼓掌,所以只能敷衍着应付两下。他想着自己不去招惹冯啸辰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冯啸辰还假惺惺地跑过来问他断齿是什么原因,他觉得如果不好好地呛冯啸辰两句,简直都对不起自己那满腹经纶。

    “老王,我这是虚心向冯处长请教啊。”陈邦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冯处长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肯定是学识渊博,技术精通。刚才严矿长不是说冯处长还帮人家电厂解决了维修问题吗,咱们现在也遇上难题了,请冯处长帮帮忙,也是可以的嘛。”

    “老陈!小冯是我的朋友,你别为难他。”王伟龙说道,说罢,他又准备向冯啸辰说两句打圆场的话,却不料冯啸辰抬手拦住了他。

    “我看,这个齿轮应当是疲劳折断吧。”冯啸辰用手指着断齿的地方,对陈邦鹏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邦鹏冷冷地问道。

    冯啸辰道:“很简单啊,这旁边有好几道微裂纹,断口旁边有扭曲的痕迹,显然不是因为突然冲击超载导致的过载折断,而是因为过高的交变应力重复作用,导致疲劳裂纹不断扩展,最终超过极限应力,才导致了折断。”

    “嗯。”陈邦鹏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说道:“的确是很简单的道理,我们也早就看出来了。”

    “疲劳折断的原因有很多:传动过载、材料不当、齿轮精度过低、设计载荷不足、轮齿接触不良,还有机加工粗糙度过高,或者热处理产生的微裂纹和残余应力影响,陈工觉得主要是哪种原因呢?”冯啸辰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开口了,他就索性显摆显摆吧。

    冯啸辰苦哈哈地买了一堆肉蛋跑来慰问大家,根本目的还是想在罗冶的职工中混个脸熟,让大家对他有些好印象。罗冶是装备制造的重点企业,在未来几十年中,冯啸辰肯定还要不断与这家企业打交道,现在结点善缘绝对是有好处的。

    可谁知道,遇上这么一个不给面子的陈邦鹏,没准还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冯啸辰就不得不和他掰扯掰扯了。今天如果不把陈邦鹏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他花的这几十块钱就算是扔到水里去了,罗冶的这些人会很快把他忘记,甚至受到陈邦鹏的感染,对他心存鄙夷。

    要打击陈邦鹏的气焰,总得有点干货,这一点冯啸辰是明白的。电动轮自卸车这种东西,冯啸辰前一世也接触过,作为一名机械专业的博士,理解一些这样的知识没有什么困难,他还真不信自己会让陈邦鹏给看扁了。

    果然,听到冯啸辰像相声里报菜名那样列出各种疲劳折断的原因,陈邦鹏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一半是惊讶,一半是担心。惊讶自不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冯啸辰能够把一个问题说得如此专业,换成他自己,20岁的时候是绝对没有这份造诣的。担心之处,就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有可能要被打脸了,本来还想拿技术羞辱一下对方的,结果对方根本不是菜鸟,自己刚才那番做作反而成了笑话。

    “冯处长觉得是什么原因呢?”陈邦鹏反问道。

    冯啸辰笑道:“陈工这是在考我吧?那好,我就试着回答一下吧。我看了一下咱们的加工水平,觉得应当不是加工方面的缺陷,罗冶的机加工能力还是足以让人佩服的。材料方面,的确有改进的余地,不过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觉得,最大的原因应当是设计载荷估计不足。听说这个减速器是陈工设计的,不知道当初设计时候应力方程的参数是怎么设定的,做有限元分析的时候网格尺寸是如何选择的。”

    “有限元分析……”陈邦鹏傻眼了。有限元这个东西他倒是听说过,也知道是用来做应力计算的好工具,可问题在于,他从来也没有用过啊。早先,国外的专业期刊上就经常提到有限元分析的概念,近几年,国内一些学者也开始使用有限元分析计算诸如水坝、压力容器、电场之类的复杂结构。陈邦鹏也曾动过心思,想好好地学一下这个工具,以便用于自己的研究工作。

    可无奈周围找不到懂这项技术的老师,学术期刊上倒有些介绍,但都语焉不详,尤其是很难和他的专业结合起来,加上自卸车的研制工作十分紧张,他只能把学习这种方法的计划往后推了又推,始终也没能捡起来。

    如今,冯啸辰直接问他这套齿轮系统是如何计算出来的,还专门提到有限元分析中的网格划分问题,让他可如何做答呢?

    明着说自己不会做有限元吗?这话怎么说得出口。诚然,当时全国上下会用有限元方法的人也没多少,他陈邦鹏不会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问题在于,他刚刚还在冯啸辰面前装得牛烘烘的,现在让他坦承自己不会这东西,岂不是自己扇了自己的脸?

    “怎么,小冯,你懂有限元分析?”王伟龙在一旁有些惊喜地问道,他和陈邦鹏一样,也是搞技术的,自然也知道有限元分析的妙处,也同样苦于找不到一个老师能够学习学习。听冯啸辰说起有限元,他一下子就想到,这个无所不能的小冯没准还真懂这玩艺。至于说为什么他会懂,那就没法解释了,反正冯啸辰身上那些没法解释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再多一件也不算个啥。

    “你懂有限元分析?”陈邦鹏看着冯啸辰,脱口而出道:“我可不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服不服排行榜

    “这是太阳轮,这是大行星轮。太阳轮的齿数是17个,行星轮是80个,假定法向模数是8,中心距388……,我们按不同精度来划分网格,非啮合区域划得粗一点,啮合区域细化,设结点位移矩阵为u,有限元的应变和应力矩阵如下……”

    冯啸辰拿过一叠空白的检修登记表格,就这样蹲在地上,在表格背面的空白处娴熟地写着有限元分析的方程式,一边写还一边给陈邦鹏做着解释。

    后世学机械的学生,有限元分析是最基础的功课了,如果对着一台机器还写不出有限元分析的模型,真该怀疑他的毕业证是不是充话费送的了。考虑到目前国内没有什么专业的有限元分析软件,所有的计算过程都需要通过分析人员自己编程去解决,冯啸辰把分析模型进行了高度简化,把三维简化成了二维,又加进了若干约束条件。

    饶是如此,他列出来的方程也比陈邦鹏过去用的计算模型要精确得多,照着这样一组方程计算出来,将能够有效地解决齿轮载荷不匹配的问题。

    在冯啸辰写这些方程的时候,王伟龙、陈邦鹏以及另外几名技术人员都围过来了,他们或蹲或站,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冯啸辰UU小说的式子和符号。这些人中,除陈邦鹏之外都不是研究齿轮的,但涉及到车架结构、车箱结构之类的问题,同样需要用上这套应力分析的方法,所以大家都屏着唿吸,生怕打扰了冯啸辰,同时拼命地消化着冯啸辰写的这些方程里所包含的深意。

    “大致的分析框架就是如此,具体到网格的划分,陈工可以再斟酌一下。划得越细当然分析效果越好,但计算量也会呈几何级数地增长,我担心你们厂里的计算机无法负担。还有这个的接触应力方程,陈工可以再调整一下,我是外行,方程的设定可能不太确切。”

    冯啸辰写完所有的方程式,站起身来,把一叠表格递到陈邦鹏手里,微微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哎呀,果然是太了不起了!”

    陈邦鹏接过那叠纸,来回地翻看着,越看越是兴奋,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不服气的神色。换成古代的风俗,他这会都打算对冯啸辰纳头便拜了。

    冯啸辰写的那些方程,有一些并不准确,比如齿轮的同心条件、重合度条件之类,在陈邦鹏这个齿轮专家的眼里显得非常不专业。但陈邦鹏看到的并不是这些东西,他关注的是冯啸辰所介绍的这套分析方法,包括如何划分有限元,如何设置应变矩阵、刚度矩阵之类,这都是他从前一直没有弄明白的地方。

    听冯啸辰从头到尾介绍了一遍,陈邦鹏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有限元就是这么一回事,以他的智慧完全能够依葫芦画瓢地构造出一套符合实际情况的方程式,用于解决齿轮设计中存在的那些问题。

    至于说具体的算法,就更难不住陈邦鹏了。罗冶是一家大厂,前两年也已经添置了好几台计算机,陈邦鹏以及技术处的不少人都自学了algol60这样的算法语法,能够熟练地编制程序,把纸面上的算法转化为计算机的算法。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陈邦鹏连声地说道,他转头看看冯啸辰,面有尴尬之色,讷讷地说道:“冯处长,刚才……唉,啥都不说了,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处罚三杯,向冯处长赔罪。”

    冯啸辰笑道:“陈工言重了,什么罪不罪的,你们可都是120吨自卸车研制的英雄,我崇拜你们还来不及呢。还有,大家就别叫我冯处长了,如果真把我当成朋友,那就像王哥那样,称我一句小冯就好。”

    “这……”陈邦鹏看看王伟龙,不知道该不该听冯啸辰的。

    王伟龙笑着说道:“大家都不用客气,小冯在我们冶金局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大家还记得薛莉带孩子去京城看病的事情吧,小冯看到他们娘俩天天挤公共汽车太辛苦,硬是卖自己的面子帮着我们在前门那边借到了一间房子住。从那件事开始,我就认小冯是我最好的小兄弟了。大家都像我一样,把小冯当成自己的朋友,称他一句小冯就好了。”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走上前亲亲热热地向冯啸辰打着招唿:

    “小冯,真是了不起啊!”

    “小冯,今年20几了?你这一身本事都是上哪学来的,把我们都给镇了!”

    “哈哈,把我们镇了算什么,连陈工都被镇了吧?陈工,服不服啊!”

    “陈工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服了。哎呀呀,你说小冯这才20出头吧,比我家老大也大不了几岁,可能耐这么大。”

    “能耐大是一方面,最难得的是谦虚,这可就太难得了……”

    冯啸辰冲众人一一点头,笑着表示自谦。这时候,先前去做饭的那位小徐和小郭都跑过来了,通知大家饭菜已备好,可以入席。众人便簇拥着冯啸辰,来到了临时搭起的饭桌前,非要让他在主座的位置上坐下。

    说是饭桌,其实只是一块运输自卸车的时候用过的三合板,底下垫着矿石,便成了罗冶团队平时吃饭的桌子。坐的椅子到是货真价实的,都是罗冶团队自己带来的帆布折叠椅,据王伟龙介绍,这都是罗冶自己做的,就是为了进行野外作业的时候使用。

    采场上昼夜温差大,为了抵御夜间的寒冷,冷水矿的矿工们都习惯于在工棚里存一些白酒。罗冶的团队入乡随俗,也备有不少白酒,此时正好拿出来欢迎冯啸辰。

    王伟龙是这一干人的领导,他率先站起来,端起酒杯向冯啸辰敬酒,并对众人说道:“大家有所不知吧?冷水矿所以能够接受咱们的工业试验,全是因为小冯的一个金点子。大家注意到采场那边那个石材厂吗?那就是小冯一手帮助冷水矿建立起来的。没有这个石材厂,冷水矿估计到现在也不会接受我们。我提议,大家一齐举杯,向小冯表示衷心的感谢!”

    “谢谢小冯!”

    众人一齐端起酒杯,向冯啸辰举了起来。冯啸辰赶紧起身,高高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然后与大家共饮了第一杯。

    接着,王伟龙又介绍了冯啸辰去平河电厂谈判的事情,为大家买肉买蛋的事情,还有刚才教众人有限元分析的事情,每介绍一桩,便要再提议共饮一杯。等他好不容易介绍完,冯啸辰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放倒了。

    王伟龙坐下之后,陈邦鹏站了起来,他同样端着酒杯,对冯啸辰道:“小冯老师,我不称你为小冯处长,但我要尊称你一句小冯老师。你刚才给我们讲解有限元分析,讲得实在是太好了。我在书上看了很多遍都没有看懂的东西,听你一说就明白了,你就是我陈邦鹏的授业恩师。老实说,刚才我看你年轻,对你还有些看不起,现在证明我完全错了,这杯酒,你就不用喝了,算我处罚赔罪,好不好?”

    “陈工可别这样说,你让我无地自容了。”冯啸辰起身说道,“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也就是偶然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刚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120吨自卸车是咱们国家自力更生搞出来的大型装备,罗冶的各位师傅们功不可没。这样吧,这杯酒算我敬大家的,大家一起干了,如何?”

    陈邦鹏拍着冯啸辰的肩膀笑道:“哈哈,小冯真是太谦虚了,你那一点皮毛,可超过我们这么多人了。也罢,既然小冯这么客气,大家就一起干吧!”

    陈邦鹏敬过酒,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敬酒,说的也无非是崇拜或者感谢之类的话。冯啸辰没敢杯杯见底,找了些理由每次只喝一小口,这才没有被放倒在地。

    敬酒的仪式过后,大家开始吃菜。冯啸辰买来的那些肉蛋被用上了一半,再加上一只四斤来重的大母鸡,这一桌子菜显得十分丰盛。众人都是素了好几个礼拜的,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开荤的机会,个个都是狼吞虎咽,吃相极其难看。冯啸辰有心不和大家抢食,奈何王伟龙直接给他挟了个鸡腿,陈邦鹏又给他妥了满满一大勺红烧肉,把他面前的海碗堆得尖尖的,他也只能跟着大吃起来了。

    把桌上的菜扫荡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大家重新端起了酒杯,开始三三两两地边喝酒边聊闲天,王伟龙和陈邦鹏坐在冯啸辰的两边,谈话的对象自然是选择了冯啸辰。

    陈邦鹏问道:“小冯,你刚才看过咱们的自卸车了,你说说看,这车怎么样?”

    “非常了不起。”冯啸辰应道。

    “是吗?你觉得哪些地方了不起呢?”陈邦鹏问道。

    冯啸辰道:“在非常简陋的技术条件下,主要依靠咱们中国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这样具有领先意义的重大装备的研制,打破了此类装备长期依赖进口的局面,无论考虑经济效益,还是从振兴民族精神的角度,都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陈邦鹏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经委来的,总结得很有高度,说得我们这些人都不好意思了。”

    冯啸辰陪着微笑,看着陈邦鹏,一直到陈邦鹏笑停了,他才缓缓地说道:

    “但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就是体制问题啊

    王伟龙原本用筷子夹着一块肉正准备往嘴里送,听到冯啸辰说出“但是”二字,他便把筷子放下了,看着冯啸辰,等着听他的下文。

    “恕我直言,咱们这台自卸车的问题还非常多。我刚才看过了咱们的试验记录,上面记录的内容实在是让人乐观不起来:车架的钢材不过关,试验中出现了严重的裂纹现象,只能在现场进行焊接修复;电机座铸造工艺不成熟,不得不在后期进行人工修正;油气悬架的密封件质量不行,两个月时间有三处出现漏油现象;柴油机采用的是外购件,与车辆不匹配……”

    冯啸辰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卸车存在的问题,身边的王伟龙和陈邦鹏一开始还笑眯眯地听着,偶尔还点点头表示赞同,听到后面,两个人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尼玛呀,不带这样数落人的好不好。

    “小冯,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存在的。不过嘛,工业试验哪有不出问题的道理,如果没有这些问题,我们何必还要做工业试验呢,直接生产就好了。”

    陈邦鹏打断了冯啸辰的话,对他说道。鉴于此前冯啸辰向他露了一手,让他心服口服,陈邦鹏说话的态度还是非常委婉的,没有表示出勃然大怒的样子。

    王伟龙也是呵呵笑道:“小冯,你也太苛求了,出现这些问题太正常了,想当初我们搞45吨自卸车的时候,问题比这个多得多呢,现在45吨车不也已经定型了吗?”

    冯啸辰也笑着说道:“是啊,45吨自卸车定型了,可问题都解决了吗?120吨自卸车暴露出来的问题,有多少是45吨车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等到下一步我们再开发220吨自卸车的时候,这些问题能不能解决呢?”

    “这……”王伟龙和陈邦鹏傻眼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尖锐了,让他们没法回答啊。120吨自卸车里暴露出来的问题,还真有一多半都是45吨车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么多年了,愣是没啥起色。

    比如说,研制45吨自卸车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电机座铸造工艺的问题了,后来厂里搞了一套土办法,算是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为此厂里还给相应的人员发了奖金。从那时候到现在,45吨自卸车造了上百台,每一台的电机座都是用这样的土办法解决的,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研制120吨自卸车的时候,毛病就出来了,45吨车的土办法没法移植到120吨车上来。因为当初的土办法就是拔苗助长的方法,刚刚能够解决45吨的问题,等到车辆的载重吨位提高,电机的体积和载荷都进一步提高的时候,这个土办法就无能为力了,只能重新再开发出一套新的土办法。

    王伟龙、陈邦鹏他们都是搞技术的,哪里不知道技术需要严谨的态度,这种土办法只能是应付一时,不能一直应付下去。可问题在于,车辆一旦通过工业试验,技术就定型了,从上到下的领导都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投入批量。这时候,领导不会再给你拨经费,也不会给你时间去做进一步的研究,而是会催促你赶紧进入下一个项目。这样一来,原来只打算是先应付一下的技术,这一直用下去了。

    王伟龙把45吨自卸车拿出来作为证据,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反而成了冯啸辰的话柄。45吨自卸车的问题真的没有解决啊,而且连什么时候能够解决,都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小冯,你这个问题……唉,实在是没办法啊。”王伟龙叹道。

    陈邦鹏也明白了冯啸辰的意思,他跟着长叹了一声,说道:“小冯这个问题,真是太尖锐了,说得我们都无地自容了。”

    冯啸辰道:“王处长,陈工,我刚才看咱们的试验记录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工业试验的目的是暴露出问题,而我们的解决方案不应当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要找出问题的根源,从根本上去解决它,这样才能使得我们的产品研发具有可持续的特征。”

    “话是这样说,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应当这样。”王伟龙道,“就比如说电机座铸造的问题,我和老陈都知道现在用的钢种不合理,需要开发出一种新的铸造钢材。可造车的时间紧、任务重,哪有工夫让我们先去开发钢材,然后再来搞铸造?这次的电机座是我们和中原钢铁厂共同搞出来的,我们希望中原钢铁厂能够花一些工夫把钢材问题解决掉。”

    “解决了吗?”冯啸辰问道。

    王伟龙苦笑道:“他们倒是答应立一个项目来搞,不过嘛……”

    他没有说下去,潜台词大家也都能听明白了。

    120自卸车到目前为止只造了一台,未来打算造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中原钢铁厂当然不会为了这一台车单独去开发一种钢材。再说,自卸车是罗冶的事情,中原钢铁厂只是协作厂,自然也不会有积极性去解决钢材的问题。工业试验中如果电机座不出现问题,那就皆大欢喜,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如果出现了问题,大家再想办法,比如这里加个垫片、那里补个焊点之类的,总之是能够对付过去的。至于说以后怎么办,古人不是说了吗,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还能让尿憋死?

    陈邦鹏抿了一口酒,说道:“这个真没办法,咱们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除非是把整个科研生产体制都改过来。”

    “怎么改?”冯啸辰问道。

    陈邦鹏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哪知道该怎么改。我是觉得,我们应当有一些长远眼光,定一些大目标。比如说自卸车这个事情,看起来是我们罗冶一家的事,但其中涉及到的很多技术,对于其他企业也是有用的,这就不能让我们罗冶一家来研制,而是应当由国家统一安排研究,研究好的技术再交给各家企业用于生产。

    就说刚才老王说的电机座钢材,如果能够开发出来,很多地方都能够用上,这就相当于填补了一项国内空白。可这件事如果让我们罗冶来做,我们真的不擅长。让中钢去做呢,他们又没有积极性。”

    王伟龙也说道:“老陈说得对,这种事情,就应当是由国家统一来安排的。小冯,你知道吗,咱们罗局长就一直有这样的观点,认为应当把全国的重大装备研发归口到一个单位来管理,避免各自为战。”

    “罗局长有这样的观点?”冯啸辰好奇地问道,他记得此前与罗翔飞就重大装备研制的问题做过一些讨论,罗翔飞还说打算让他去参加机械部、煤炭部组织的一个专项攻关小组,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不了了之了。关于把重大装备研发归口管理的事情,他真没听罗翔飞说起过。

    王伟龙道:“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在南江,没听说这事也是正常。据说,罗局长提出这个想法,还是受你的启发呢。”

    “是吗?这大概是以讹传讹吧。”冯啸辰说道。

    把重大装备研发归口统一管理,在史上是真实出现的事情,只不过比现在这个时间要晚上了几年。正是因为注意到重大装备研发中各自为战的局限性,国家成立了“重大装备办公室”,负责协调重大装备的研发工作。冯啸辰在前一世就是这个办公室里的战略处处长。他深知这种统一协调的优越性,在与孟凡泽、罗翔飞接触的过程中,不时旁敲侧击地提出过这样的建议,罗翔飞说自己的想法是受到冯啸辰启发,也并不奇怪。

    “如果能够纳入统一管理,那可就太好了。”陈邦鹏说道,“咱们罗冶研发这辆自卸车,自己人怎么辛苦都好说,可一涉及到部门协调的事情,就费老鼻子劲了。人家愿意帮忙还好,人家如果不愿意帮忙,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说这工业试验的事情,就拖了两年多,咱们和冷水矿还是同一个系统的,都这么困难,如果是跨系统的协调,简直就难上天了。”

    “唉,跨系统协调,谈何容易啊。”王伟龙道,“老陈,我过去在罗冶的时候,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到了京城,参加了一些部门的协调会,才知道什么叫牵扯一发动全身。各个部委都有自己的想法,经委名义上是个综合协调部门,最终还是要看各家单位的脸色。”

    “是啊,这就是体制问题啊!”陈邦鹏发起了漫无边际的牢骚。这两年国家在学术思想上有所放开,许多学者都喜欢大谈体制问题,连带着社会上的人也学会了这个词,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往体制上扯。中央其实是乐于见到这种议论的,因为高层一直在酝酿进行更大规模的经济体制改革,民间的舆论也是重要的思想准备。

    “这就是领导们操心的事情了,来来来,咱们干一个。”王伟龙举起酒杯,呵呵笑着向大家发出了倡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临时停车

    关于轮边减速器维修的方案很快确定下来了,先用备用的齿轮替换掉损坏的齿轮,继续进行工业试验。陈邦鹏则连夜坐火车返回罗冶,准备按冯啸辰介绍的方法,构造一个有限元分析模型,在此基础上重新设计一套减速器,再带回来更换。后面这些工作,陈邦鹏已经不需要冯啸辰再指点什么了,以他的学识和经验完全能够办到。

    冯啸辰在冷水矿又呆了几天,陪着罗冶的团队一起做自卸车工业试验,有时也到石材厂去转转,看看生产情况。石材厂的生产已经全面恢复,按照与供电所达成的协议,石材厂尽量将耗电较多的生产活动安排在后半夜。对此,待业青年们也没什么怨言。大家自从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之后,就扬眉吐气了,冯啸辰更是成了众人心目中的偶像。

    带着冷水矿送的好烟好酒等礼物,冯啸辰登上了返程的火车。以他的级别是没有资格报销卧铺票的,但冷水矿哪会再让他坐硬座回京,潘才山大手一挥,厂部办公室便把卧铺票给冯啸辰买来了。

    部委里的官员都乐意与下属企业搞好关系,其实也是这个缘故。在部委里按规定不能享受的待遇,到了下面的企业,人家就会给你安排得好好的。这是惯例,同时也是小节问题,冯啸辰也没兴趣去坚持啥原则之类的。

    冯啸辰的铺位是在中铺。他的下铺是一位中年妇女,正盘腿坐在铺位上打着毛衣,与对面的另外一位妇女聊着家常。冯啸辰不便坐到她们的铺位上,放好行李之后,便爬到自己铺上去了。中铺的位子不算很高,一个成年人盘腿坐着得稍稍蜷着点身子。冯啸辰坐下来,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开始写自己的一些心得,准备回去之后和罗翔飞、孟凡泽等人谈一谈装备研制协调的事情。

    “小兄弟,刚上车的?来一根吧?”

    对面铺位传来一个声音。冯啸辰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蒙头睡觉的一个壮年汉子已经坐了起来,像他一样盘着腿,手里拿着一盒香烟,向他做出一个让烟的手势。

    “不抽了,谢谢老哥。”冯啸辰笑着摆了摆手。他现在习惯于少抽烟,尤其是在火车车厢里,下铺还有两位女士,抽烟似乎是不太礼貌的事情。

    壮年汉子却没这样的觉悟,他见冯啸辰拒绝,也不强求,自顾自地掏出一支烟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然后肆无忌惮地把一股烟雾喷在空中。事实上,当年也没有二手烟污染这样的说法。女性都习惯了周围的男士们吞云吐雾,实在忍不住了抗议一声,那也得是关系比较密切的情况,否则别人根本就不会理会。

    “出差呢?”壮汉问道。

    “嗯,出差。”冯啸辰答道。

    “刚才这站是依川吧?怎么,你是冷水矿的?”壮汉似乎对于地理颇为熟悉,铁路沿线这些大单位居然都能说得出来。

    冯啸辰见对方一副努力要搭讪的样子,只得把本子收起来,然后笑着应道:“我是到冷水矿来办事的,现在回京城去。”

    “哦,你是在京城工作的,哪个单位的?”壮汉又问道。

    “我是林北重机驻京采购站的。”冯啸辰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身份,经委这个身份有些敏感,他不便随时挂在嘴上。说完自己的身份,他又反问道:“老哥,你呢,也是出差吗?”

    “是啊,出差。”壮汉说道,“和老弟你一样,也是干采购的,苦差事。”

    在大家手里都没有智能手机可供娱乐的年代里,坐火车唯一的消遣就是和邻座聊天打牌。常年出差的人,都练成了一张铁嘴,与后世的出租车司机差不多少。

    那年代骗子还不多,大家对于自己的姓名、年龄、单位等身份信息都不避讳。冯啸辰与那壮汉聊了一会,就把壮汉的身份打听清楚了。此人名叫张和平,是建国那年出生的,父母期待天下太平,于是给他起名叫和平。他现在是京城一家物资贸易公司的采购员,成天天南地北地跑,自称一年起码有180天是在火车上过夜的。

    “张哥的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和我们的业务有交叉吗?”冯啸辰问道。

    “什么都做。”张和平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们都做。”

    “我明白了。”冯啸辰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你明白了?”张和平诧异道,“你明白什么了?”

    冯啸辰笑道:“张哥肯定是京城动物园的吧?除了动物园,我想不出哪个部门会涉猎这么广了。”

    “动物园?哈哈哈哈,老弟,你真是太幽默了!”张和平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他的笑点为什么会这么低。其实,他自己说的那话本身就有些问题,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工作性质。冯啸辰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胡扯一句,想着对方既然不肯说,他也没必要去追问了。

    张和平笑完,解释道:“老弟,我刚才是开玩笑了。其实我们单位就是给别人打打杂的。比如说民航飞机上用的毛毯缺货了,我们就去帮他们采购一批,这不就是天上飞的吗?还有远洋货轮上少个救生圈,也来找我们,这不就是水里游的吗?说穿了,我们就是一个物资供应站,像马三立相声里说的那种千货公司的性质。”

    “知道知道,就是那个‘今派你,到东北,火速买猴50个’,老哥就是那个买猴的。”冯啸辰笑着打趣道。

    “没错没错,不瞒老弟说,我还真买过猴。”张和平道。

    “这不还是动物园吗?”冯啸辰笑道。

    正聊着,只听得“吱”地一声,火车突然减速了,随即便缓缓地停了下来。广播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旅客同志们,现在是临时停车,请您耐心等候。”

    张和平趴在窗口向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迹象,便嘟囔道:“娘的,又临时停车了!这鬼天气,一停车还不得热死!”

    “是怎么回事?”冯啸辰随口问道。

    张和平摇头道:“谁知道,可能是前面的车误点了,车站没腾出来。也可能是老乡的牛过铁道,把路堵了。你不经常坐火车不知道,像我这种成天以火车为家的人,见多了。没事,没准停个几分钟又开了呢。”

    张和平的预言这一回却是失败了,火车停了足有快一个小时,依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此时正是六月天,太阳晒得车箱如蒸笼一般,头顶上的电风扇转得飞快,吹出来的风却也是热的。冯啸辰隔着窗户往外看去,发现前面硬座车厢已经有人耐不住高温,从车窗跳下车,跑到路边的树荫下站着去了,看这阵势,火车是打算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了。

    张和平从中铺下来,站在走廊上,把身子探出了车窗,向前面看去。看了一会,他转回头来,对冯啸辰说道:“不对劲,看起来好像是出啥事了。”

    “出啥事了?”冯啸辰也下来了,学着张和平的样子把头探出车窗,果然见到前方远处的路边有人在来回跑去,好像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我去看看。”张和平说道。

    “下车去看?”冯啸辰奇怪地问道。

    “是啊,看看热闹去。”张和平道,看冯啸辰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他又笑道:“在这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去看看热闹。我们这种常年在外面跑的,就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子,要不出差可太烦人了。”

    冯啸辰不放心地问道:“你下车去,火车开走了怎么办?”

    张和平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吧,前面堵着呢,火车怎么开走?再说了,下面这么多人,如果火车要开走,列车员还能不招唿大家上车?到时候再跑回来就是了。”

    “是这样啊?那我也去看看。”冯啸辰说道。

    他也是少年心性,加上车里也实在热得难受,还不如跟张和平下车去看看热闹。他从铺位上把自己的小挎包拿上,里面有钱和工作证之类的东西,是不能弄丢的,随后便跟着张和平一道,顺着窗口跳下了火车。

    到了车下,冯啸辰才发现,非但有不少乘客已经下了车,连车头的火车司机都已经下来了,正站在路边的荫凉处抽烟闲聊。他与张和平向前走去,走到火车司机身边时,张和平扔了几支烟过去,然后自来熟地问道:“几位师傅,前面怎么啦?”

    “出事故了。”司机接过张和平给的烟,随手夹在耳朵上,说道:“一趟拉大件的专列出事故了,把一条道堵了,听说一时半会通不了车。估计铁路局得调运行图了,咱们得返回前面那站,再走边上这条线过去。好家伙,这一趟起码得误点10个小时。”

    “这么严重?我们过去看看没事吧?”张和平又问道。

    司机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去吧去吧,别呆太久就行。我们这边正在等调度的命令呢,如果要走,我们会拉汽笛,你们赶紧跑回来就成了。”

    “走,过去看看。”张和平向冯啸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钳夹车

    两个人顺着路边向前走了两三里路,果然见到有一列火车正停在前面的路轨上。这列火车由**列车辆组成,其中有三列是卧铺车,两列是棚车,中间老长一截的是一列形状古怪的车辆。车辆两头有两个巨型的钳子,中间夹着一个大烟囱状的铁疙瘩。冯啸辰认得出,这个铁疙瘩正是发电机组中的电机定子,看这个头,应当是60万千瓦机组的部件。而这节古怪的车辆,就是铁路上专门用于运输大件的车辆,名叫钳夹车。

    在那电机定子的两边,十几个穿着蓝布工装的工人正在忙着用枕木固定那个定子,一个个忙得汗流浃背,却没人停下来。在车下,另外一批工人正在从棚车上往下搬枕木和各种工具,送到钳夹车旁边,供车上的工人使用。

    路两旁,另外还有20来人的样子,有的穿着如车上工人一样的工装,有的穿着白衬衫,还有人穿着中山装,另外还有两个穿铁路制服的和两个穿军装的。这些人忙活的事情也各不相同,有人在指挥车上车下的工人干活,有人凑在一起紧张地商量着什么,站在最外侧的是穿铁路制服和穿军装的那几个人,他们正与对面另外几个穿白衬衫和中山装的人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必须马上把定子卸下来!”一个穿铁路制服的男子大声地喊道。

    “这绝对不行!”一个穿白衬衫的壮年人用同样大的声音回答道,“这么重的定子,如果卸下来,怎么再装上去?这荒山野岭的,吊车根本就开不进来!”

    “这我管不着,你们的定子超重了,我们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铁路制服男说道。

    “我们定子只有325吨,出厂前是称过的。是你们的钳夹车质量不行,出了这样的事故,我们要追究你们的责任!”一个穿中山装的半大老头回击道。

    铁路制服男道:“到底是多重,现在争也没用,你们必须先把道路腾出来,已经有40多列火车被耽误了,京龙线堵塞一小时,影响多大你们知道吗!”

    白衬衫道:“一个定子价值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如果在这里卸下来,这个定子就废了,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铁路是要承担战备任务的,如果因为你们影响了战备列车的通行,你们负得起责任吗?”一名军装汉子也加入了战群。

    “别拿战备吓唬我们,我们也承担过战备任务,我们厂同样有驻厂军代表!”

    “铁道部的命令马上就会下来,到时候你们卸也得卸,不卸也得卸。”

    “我们已经派人去给部长打电话了,我们部长会和你们部长谈!”

    “……”

    听那边吵得热闹,张和平和冯啸辰没敢直接上前打扰,而是在旁边找了一位正在抽烟的中年人打听。那中年人自称是龙山电机厂的工程师,是跟着押车的技术人员,刚才他已经在车上忙了一通,此时跑下来抽支烟喘口气,听到张和平和冯啸辰打听,他也没隐瞒,便把情况说了一遍。

    如冯啸辰判断的那样,车上装的正是一台60万千瓦发电机组的定子,是由龙山电机厂生产出来,准备运往和州电厂的。铁路部门派出了这辆专用的钳夹车运送这个325吨重的大家伙,龙山电机厂与机械部、电力部等单位组织了一个联合押车小组,跟车押送,保障运输的安全。

    专列从龙山市发出,一路都很顺利,途经这个名叫大营的地段时,一位押车员突然发现,钳夹车上的定子一头已经看不见了,而另一头却从那侧的钳子口凸了出来。押车员紧急叫停列车,众人来到钳夹车前检查,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钳夹车一端的液压杆支臂不知什么时候松动了,足足10厘米厚的钢板居然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定子在惯性作用下向前顶撞,后端则快要从另一只钳夹上脱落出来。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定子撞开钳夹,从车辆上滚落下来,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故。300多吨的一个铁疙瘩,滚动起来可谓是摧枯拉朽,几层高的楼房都能轻松地碾平。

    带队负责人马上安排随车的搬动工从棚车上卸下枕木、撬棍等物品,把定子固定起来,防止它在钳夹车上滑动,同时派人跑步前往附近的居民点,找长途电话向机械部、电力部和龙山电机厂报告,请他们指示救援方案。

    专列这一停下,一条铁路线就被堵了个严实,后面的火车全都停下了,冯啸辰他们坐的车就是首当其冲的一列。铁路分局和铁路军代表处的人员都赶过来了,铁路局的专员也在往大营这个地方赶。

    铁路分局来的是一位名叫田兴的副局长,也就是刚才冯啸辰他们看到的那位铁路制服男,他一来就要求押运小组马上把定子卸到路边去,让钳夹车开走,腾出道路,恢复通行。

    穿白衬衫的那位是电力部的一个处长,名叫商敬伦,他坚决不同意卸下定子。他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300多吨的定子,一旦从车上卸下来,没有大型吊车是不可能再装回车上去的。而大营这个地方是山区,大型吊车根本开不进来,这就意味着这个定子只能扔在这个地方当个铁疙瘩用了。

    中山装老头是机械部的一名副司长,名叫李国兴,是个搞技术出身的干部。他不如商敬伦那样会吵架,但气势却比商敬伦要高出几分,他严肃地警告田兴等人,谁敢把定子从车上卸下去,就要负全部责任,届时机械部会与他们闹个不死不休。

    此刻京城里的电力部和机械部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而铁道部刚刚接到通知,正忙着调整运行图,利用复线铁路的另一条线先疏散一部分列车,同时严令当地铁路局马上去解决此事。

    “王工,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张和平对那中年人问道,刚才他已经问过中年人的名字,知道他叫王波。

    王波回头看看正在忙碌的工人们,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先拖着吧,等联系上机械部,让机械部和铁道部说好,然后我们这边再定救援方案。关键还是得把钳夹车的支臂修好,把定子固定住,拉到一个大站去再说。”

    “修复这个什么支臂,估计得多长时间?”张和平又问道,看来这位采购员还真是个爱看热闹的家伙,碰上点事便要刨根问底。

    王波摇摇头,道:“不好说,一天或者三五天都有可能。”

    冯啸辰笑道:“千万别是三五天,我可不想在这呆三五天时间。”

    王波白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是件没心肺的事情,不过,鉴于大家不熟,王波也不便骂他,只是说道:“我们也不想,电厂的工期紧得很,这里耽误了,以后就得赶进度,也是麻烦。可修复一个支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没看到我们好几个工程师都在那里商量方案吗?”

    “我能去看看吗?”冯啸辰问道。

    “你去看什么?”王波没好气地说道,“这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冯啸辰再次掏出那本林北重机的工作证,递到王波面前,说道:“王工,你看下,这是我的工作证。我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我也懂一些机械技术,或许能够帮你们一块出点主意啥的。”

    “生产处副处长?”王波接过工作证,狐疑地看了看,又看了冯啸辰一眼,然后点点头道:“好吧,那你们跟我过去吧。”

    在往钳夹车方向走的时候,张和平扭头看了冯啸辰一眼,低声说道:“小冯,看不出,你这么年轻,居然还是个副处长,你刚才不还说你是个采购员吗?”

    “我说了吗?”冯啸辰装傻道,“我只是说我在采购站工作,没说是采购员啊。”

    “嗯,倒也是。”张和平点点头,其实认为冯啸辰是采购员,这是张和平自己脑补出来的印象,他觉得冯啸辰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是管理干部,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个副处长。他向前面的钳夹车努了努嘴,问道:“怎么,小冯处长,你有办法修好它?”

    冯啸辰摇摇头道:“这哪知道,不过机械的东西大致都是相通的,我过去看看,没准能够给他们支点招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车下那几个人的身边。王波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那几个人分别是龙山电机厂的副总工全建才、生产处处长欧桂生、机械部机械研究院工程师王志华,接着,王波又把冯啸辰和张和平介绍给了他们几个。

    “副处长?”欧桂生诧异地看了看冯啸辰,道,“林北重机我去过,生产处,你们那个处长姓贺,叫贺什么来着……”

    “您是说祝其华处长吧?”冯啸辰道,“他姓祝,祝贺的祝,不是祝贺的贺。”

    “哦,对对对,我总记得是祝贺两个字,给记串了。”欧桂生拍着脑袋,尴尬地说道。他倒不是故意说错,实在是把祝贺二字给记颠倒了。因为自己闹了个乌龙,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盘问冯啸辰了,而是直入主题,问道:

    “怎么,冯处长,你对于我们的抢修方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给我12小时

    “我能看看钢板撕裂的地方吗?”冯啸辰问道。

    “冯处长请看吧。”全建才说道。

    几个人一起来到钳夹车旁,察看液压杆支臂钢板撕裂的地方。冯啸辰仔细地观察着断口的色泽、金属扭曲和拉伸情况,又伸手摸了摸各处,然后对全建才等人说道:“这是高强度可焊结构钢,屈服强度应当是在500兆帕以上,如果咱们的定子重量是325吨,按照现有的夹装方式以及列车运行速度,理论上钢板是不会出现过载撕裂的。”

    “这也是我们拿不准的地方。”全建才道。他刚才对冯啸辰还有些不信任,觉得这个副处长即便懂一点技术,恐怕也就能达到皮毛,没什么参考价值。待听到冯啸辰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不禁对冯啸辰高看了几眼,说话的态度也变得更为平等了。

    “我们判断,这部分支臂钢板可能事先就有缺陷,可能是锻造之后的热处理出了问题,有很大的残余应力。定子在运输过程中反复挤压这个部件,导致金属疲劳,从而出现了撕裂现象。”王志华说道。

    冯啸辰问道:“另一侧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看过了,钢板没有出现变形,表面也没有微开裂,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全建才道。

    冯啸辰道:“既然如此,我觉得撕裂部分完全可以进行焊接修复,再在旁边加焊几条加强筋,分散应力,至少可以保证定子运输到最近的大站之前不发生再次的撕裂和松动。现在咱们不该这样坐等,而是要马上开始进行修复。”

    全建才看看硕大无比的定子,说道:“我们可能还需要做一个受力分析,看看在车速保持40公里的情况下,液压杆支臂会受到多大的冲击力,焊接修复是否能够保证强度要求。如果钳夹车的设计上存在问题,受力分布不合理,就算焊好了,很快也会重新开裂的。”

    “我赞成这个意见。”冯啸辰道。

    “那么,冯处长,你能够做这种受力分析吗?”全建才又问道。

    冯啸辰道:“我能够做一部分,但不能确保正确性,如果有个人帮我把下关会更好。”

    “这没问题,我可以给你把关。”全建才道,他用手指了一下王志华和欧桂生,道:“王工和欧处长都不是搞力学的,刚才我说做个受力分析,他们说他们爱莫能助。现在好了,如果冯处长能够做一部分,那我就有信心了。”

    “现在的问题是,铁路部门能够给我们多少时间。”欧桂生提醒道,“现在李司长和商处长他们正在和铁路部门的人争执呢。”

    “咱们过去问问吧。”冯啸辰提议道。

    “也罢,过去问问。”欧桂生道。

    全建才和王志华两个人没有过去,而是留在钳夹车旁边,拿出卷尺开始做测量,为后续的受力分析做准备。冯啸辰跟着欧桂生来到那一干正在吵架的人身边,欧桂生对机械部那位叫李国兴的副司长喊道:“李司长,有一位林北重机的同志说想问问有关修复方案方面的问题。”

    众人正吵得难解难分,见欧桂生上前打岔,便都停了下来,借机休息一下自己的嗓子,同时也是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以便再战。李国兴扭头看了一眼,见欧桂生带来的人年轻异常,心里便起了不悦之意,没好气地问道:“你说的林北重机的同志,就是他吗?他是干什么的?”

    “是李司长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家经委冶金局的干部,同时也是林北重机的生产处副处长,我叫冯啸辰。”冯啸辰说道,他也知道自己的年龄是硬伤,因此而遭到的歧视可不止一次两次了。

    “副处长?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副处长?”李国兴嘟囔道。

    “林北重机?你说你叫什么?”电力部那位叫商敬伦的处长看着冯啸辰,问道。

    “我叫冯啸辰。”冯啸辰道。

    “冯啸辰?你是不是那个去过平河电厂的冯啸辰?”商敬伦问道。

    冯啸辰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没错,我刚从平河电厂回来。”

    “原来是你啊!”商敬伦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我听平河电厂的老葛说了,说就是你说服了九林公司的那两名检测人员,逼着他们承认电机的司太立合金片剥落是质量问题,为他们省下了一大笔维修费用。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什么,平河电厂那件事是你办成的?”欧桂生也吃惊地问道。

    平河电厂是电力部下属的企业,九林电机防蚀片剥落的事情,因为牵涉较大,所以电力部方面也都知道。平河电厂此前还向电力部打了报告,提出如果日方坚持说责任在中方,是否可以先接受这个结果,支付一笔费用先保证电机迅速修复。冯啸辰帮着他们挫败了武藤秀夫一行之后,平河电厂专门向电力部又做了一次汇报,其中还特别提到了来自于林北重机的冯啸辰在此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商敬伦就是分管电机生产的处长,对于这方面的信息自然更为关注。冯啸辰与日苯人打交道的时候,商敬伦正在龙山电机厂组织60万千瓦定子的装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十分高兴,也向欧桂生等人做过介绍。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这个地方碰上了冯啸辰这个功臣。

    “小冯处长,你刚才说什么,你想问问修复方案的问题?”商敬伦把话头引回了正题,田兴等人还站在他们对面等着继续争执呢,现在也不是他与冯啸辰讨论八卦的时候。不过,因为知道冯啸辰在平河电厂的作为,商敬伦对冯啸辰的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连李国兴也不便再发难了。

    冯啸辰道:“是的,商处长,李司长,我想打听一下,现在咱们的处理方案是什么。”

    “当然是马上把定子卸车,把钳夹车开走,恢复京龙线的全线通车。”田兴抢着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谁敢动车上的定子,他就是民族罪人!”李国兴也不示弱,大声地喊道。

    “二位,二位,你们先别急。”冯啸辰赶紧抬手制止住双方,然后陪着笑脸对田兴问道:“您是田局长吧?现在京龙线受阻已经是事实,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能够容忍的最长阻塞时间是多少?”

    “能够容忍?我们一分钟都不能容忍!”田兴怒气冲冲地说道。

    冯啸辰微微一笑,道:“田局长,这种没用的话就别说了,你们刚才吵架的时间都不止半小时了,我敢保证,如果你们双方达不成共识,起码还要再吵1个小时,所以说一分钟都不能容忍是没有意义的。”

    “呃……”田兴一下子被噎住了,他说一分钟都不容忍,当然只是表明一种态度。事实上,面对着机械部、电力部这些人的强硬态度,他岂止是一分钟,就是一个小时,甚至10个小时,也只能忍下去。且不说他们这边总共只来了4个人,加上开火车的几个司机、司炉等,也不是龙山电机厂这么多人的对手。就算龙山电机厂的人全部让开,田兴也没有胆量去把那个定子从钳夹车上推下去。正如李国兴警告过的,谁敢把定子卸车,这个责任可是很难背得起来的。

    “冯处长,你的意思是什么?”一名穿军装的军代表发话了,他听出了冯啸辰的话里有一些深意,觉得不妨让这个年轻人说完再做计较。

    冯啸辰道:“刚才全总工、欧处长、王工和我已经商量过了,我们觉得可以通过焊接的方法对开裂的支臂进行修复,确保定子在运输到下一个大站之前不会发生位移或者倾覆。但我们需要有一些时间,所以我想问问各位领导,你们最多能够给我们多少时间来完成这项修复任务?”

    “你们能做现场修复?”田兴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们有几成把握?”

    冯啸辰坦率地说道:“我们只有五成把握,不过完全可以一试。”

    “利用现有的人手吗?”李国兴问道。

    冯啸辰摇摇头道:“我刚才问过全总工了,他说这次押送定子到和州电厂去,没有考虑到焊接安装的事情,所以押车的只有搬运工,没有焊工。我刚才已经让人到后面那趟列车上去询问是不是有优秀焊工,如果能够找到三个优秀焊工,再如果能够在周围找到电焊设备,我们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把支臂修好。”

    “五成的把握,倒是值得一试。”李国兴说道,“我们原来的想法是让龙山电机厂马上派人带设备过来,但他们坐火车再转汽车,赶到这里起码也需要2天时间。”

    “这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田兴断然说道,接着,他又转向冯啸辰,问道:“冯处长,照你们的修复方案,需要多少时间?”

    冯啸辰道:“这取决于能不能找到电焊工和电焊设备,如果能够找到,我们最多只需要12小时就可以完成修复。对了,现场的用电供应,也要保证。”

    “12小时?”田兴和那军代表对视了一眼,然后咬了咬牙,说道:“如果只是12小时,我暂时可以答应你们,你们马上就开始进行修复。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12小时过去你们还不能解决问题,我只能要求你们把定子卸车。还有,如果铁道部下达了命令,要求清理线路,我们也得照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专家来了

    答应给冯啸辰12个小时的修复时间,也是田兴的无奈之举。他也看出来了,如果真的强迫龙山电机厂方面把定子卸下来,那么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重新装回车上去的。他不知道一个定子值多少钱,但这么一个300多吨的东西,绝对是价值不菲的。押车的人又有机械部的副司长,又有电力部的处长,来头都不小,这也是他这个铁路分局的副局长扛不住的。与其僵持不下,还不如给对方一点时间,让他们试试能不能修复液压杆支臂,皆大欢喜地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说铁路线能不能堵塞12个小时,田兴只能继续向铁道部请示,铁道部那边也得分析、斟酌,一来一去恐怕12个小时也过去了。

    对于冯啸辰提出的这个方案,李国兴和商敬伦也毫无意见。他们刚才与田兴争吵,也是因为心里没底,不知道修复起来需要多长时间,只能先硬着头皮死撑。现在冯啸辰给出了一个时间限,说12小时能够修复完成,不管这个保证是不是可靠,至少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在李国兴和商敬伦的心里,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理,那就是先拖过12小时再说。12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把消息汇报给各自的部里了。机械部和电力部都不会可能允许定子被卸到半路上,肯定会与铁道部协商解决,届时就算钳夹车还没有修复,田兴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双方不再争吵,而是迅速转入了合作状态。田兴答应马上去帮龙山电机厂借电焊机,顺便找找附近的工厂里有没有高级焊工。要焊这样的部件,可不是那种二把刀的初级焊工能够干得了的,需要有水平比较高的焊工。这一带周边都不是什么重要工业区,田兴还真没把握马上找到几个高水平焊工。

    田兴等人是坐着吉普车来的,但到了山外就只能换成拖拉机才来到了事故现场。现在他们仍然是坐着来时坐的拖拉机离开,那带着一串“突突突”的引擎声扬长而去的场景颇有一些喜感。

    “冯处长,今天的事可多亏你了!”

    “难怪冯处长这么年轻就能够当上处长,果然有大智大勇,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望尘莫及啊。”

    看着田兴他们离开,商敬伦和李国兴都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向冯啸辰发出感慨和赞叹。

    商敬伦是个搞管理的干部,对技术不太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所以只能和田兴硬扛,拖延时间,等待上级的指示。

    李国兴倒是懂技术,他在第一时间就认为应当组织抢修,把支臂钢板重新焊接起来。但他过去做过的项目都是在各种条件都完全具备的大型企业中完成的,时间也比较充沛,遇到这种应急抢险的场合,他就不知所措了。冯啸辰敢做出12小时抢修完毕的承诺,在李国兴看来,却是没有三五天完不成这项任务。

    想想看,要从龙山电机厂调焊机过来,再组织焊工,还要讨论焊接方案,经领导拍板认可,大家还要吃喝拉撒睡,这得多少时间?铁路线的确是一刻都不能堵塞的,李国兴怎么敢提出占用几天时间来完成抢修工作?

    一个是有点魄力但心里没底,一个是心里有点底却缺乏魄力,再至于到全建才、欧桂生等人,就更是因为现场有部委领导而不敢擅专,于是这件事就弄得含含煳煳,啥都定不下来了。

    冯啸辰一到场,也不在乎自己人微言轻,直接就拉着全建才等人讨论抢修方案,有了点眉目之后,马上向田兴他们进行协商,提出12小时的修复时限。这样一来,僵持的局面顿时改观,大家由互相扯皮变成了联合抢修,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

    商敬伦、李国兴都是明白人,他们知道冯啸辰的做法是对的。不管怎么样,先开始干活再说,12小时完不成,可以再拖延几小时。拖延了几小时还干不完,可以再拖延,总之,只要做起来,就有希望。而这样吵吵嚷嚷没个主意,浪费了时间,铁路部门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这样的方案,大家不是想不到,只是没人敢做主。冯啸辰这个愣头青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大家也就有个甩锅的对象了。其实想明白了也不存在什么甩不甩锅的问题,身处荒山野岭,与部里联系不上,大家不等不靠,积极开展工作,就算是方法不太恰当,上级也不会追究的。

    唉,说起来还是自己魄力不够,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说的就是商敬伦和李国兴他们这些人吧。众人自我检讨了一番,但也觉得即便经过了这件事,下一回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他们还是不会像冯啸辰这样大胆。所以,对冯啸辰大家只能是感慨其年轻气盛,却不会模仿他的冲动。

    “冯处长,现在咱们该怎么做,你有什么考虑?”商敬伦问道。

    冯啸辰道:“现在时间很紧,咱们必须兵分几路。首先,需要派人到附近去找电焊机和焊条,接通电缆,保证现场用电。这件事虽然田局长他们已经去办了,咱们也必须有一个备份,宁滥勿缺。”

    “我马上安排!”欧桂生在旁边应道。

    “其次,我们必须要讨论一个抢修方案。我一会就过去和全总工一起对钳夹车和定子做受力分析,听说欧处长和机械部的王工都不是做这方面的,我们最好还能找到其他懂行的人一起参加,人多力量大,同时也避免我和全总工两个人思维上有局限,出现什么致命的漏洞。”

    “这个我也可以参加。”李国兴自告奋勇道,看冯啸辰有些疑惑的样子,他又赶紧解释道:“我原来就是机械研究院的,是搞力学出身的,后来才调到部里当副司长。其实我刚才也已经看过钳夹车的情况了,我的判断和小冯处长一样,认为通过焊接是可以修复的,只是一时也拿不准,……唉,说到底,还是顾虑太多了。”

    说到此处,他自责地摇了摇头。

    商敬伦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李司长做事谨慎,这种作风是我们年轻人应该学习的。”

    冯啸辰也说道:“是啊,李司长考虑得很周全,我们的确是需要万分谨慎。所以我觉得要多找几个专家来会商一下,避免出错。毕竟是几百吨的东西,出一点差错都不得了。”

    李国兴知道二人是在给他开解,不过心里也轻松了一些,他皱着眉头说道:“要找专家,就得从京城派过来,光是坐飞机再转汽车,最后还得找辆拖拉机开进这山里来,恐怕12小时就不够用了。”

    “李司长不用担心,我给你们找到专家了。”

    一个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来,冯啸辰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张和平,在他的身后,还带着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还拎着各自的行李,连冯啸辰自己的行李也在张和平的手里提着呢。

    “老张,这都是你找来的人?”冯啸辰又惊又喜地问道。

    刚才冯啸辰过来与田兴他们协商抢修事宜的时候,张和平也没闲着。他照着冯啸辰的吩咐,跑步回到他们坐的那趟列车上,让广播员向全列车发出广播找人,征集力学专家、金属材料专家和高级铆工、焊工。他把前面的事故描述成国家财产正在面临重大威胁,需要大家发扬风格,积极参与设备抢修工作。

    当年的人觉悟可真是没说的,广播刚播了两遍,各车厢都有人起身向广播室走,纷纷报出自己的身份,申请参加抢修。张和平对来人做了一些简单的甄别,把那些徒有热情而没有什么技术的人好言劝退,最后留下来的还有十几个,于是便带着他们赶过来了。

    旅客列车是不可能在路上一直耽搁的,铁道部门很快就会下达新的运行计划,让冯啸辰他们乘坐的火车退回前面的车站,再转到对面的轨道上通过堵点。这些参与抢修的乘客,肯定无法再坐回这趟列车了,所以张和平让他们都带上自己的行李,并信誓旦旦地承诺在抢修完成之后会给他们改签车票,就近乘坐后面的列车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这一点张和平是有充分把握的,铁路分局的副局长就在现场,改签几张车票,再让通过的列车在这里临时停车搭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事情呢?他甚至相信,如果抢修工作能够顺利完成,铁路部门论功行赏,给大家改签个免费的卧铺也不在话下。

    至于冯啸辰的行李,则是冯啸辰专门交代张和平替他拿过来的。不管别人怎么样,冯啸辰肯定是要在这里呆着了。

    “这位是西北大学力学系的包教授,这位是江城钢铁厂的曹副总工,这位是铁道兵的范工……”张和平如数家珍地向众人介绍着他带来的一干专家。

    商敬伦和李国兴赶紧上前与专家们一一握手表示感谢,专家们则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还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张和平,心里都在想着,自己这些人刚才也就是向这位张采购说了一遍名字、职务啥的,亏他居然能够记得一字不漏,这家伙不去当特务真是屈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焊过省体育馆的大梁

    冯啸辰对于张和平也是充满了好奇。这位采购员也真是太热心了,或者说是太喜欢凑热闹了。先前下车跑大老远来看事故现场,还能够解释成八卦之心,再往后忙前忙后地操持着找专家和技术工人,可就是热情过分了。当然,如果对比冯啸辰自己的作为,好像张和平的表现也不算太扎眼,就不兴采购员里出一两个雷锋?

    包教授、曹副总工等人也都是在各自圈子里有点小名气的,与李国兴、商敬伦他们聊了几句,就发现了互相都认识的一些人,然后三言两语就算是熟识了。大家没敢耽搁,赶紧来到钳夹车前,与全建才、王志华他们会合,开始分析支臂的受力情况,在此基础上商定抢修方案。

    有这些更专业的人出手,冯啸辰反而闲下来了。不过,大家已经隐隐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凡事都要拉着他一块商量,再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年轻了。

    “刚才我们已经粗略地计算了一下,用焊接的方法来修复支臂是完全可行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修复后的钳夹车甚至可以把定子一直运送到和州电厂去,等把定子卸车了再进行彻底的大修,更换掉这副损坏的支臂。”

    李国兴来到冯啸辰身边,喜滋滋地向他报告着成果。那位西北大学力学系的包教授是一位力学权威,他在现场直接做了一个应力模型,拉着众人推算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钳夹车完全能够承受得起定子的冲击。江城钢铁厂的曹副总工则从金属材料学的角度,分析了支臂钢板断裂的原因,认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事故,大致是与钢板锻造时候的缺陷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缺陷,就只能等待使用探伤设备来检测了。

    众人还在现场确定了抢修的方案,即在支臂的断裂处进行焊接,再在其他几处补焊上一些加强筋。不过,考虑到支臂承受的压力超乎寻常,焊接工艺方面的问题也要有所考虑。

    这会工夫,离开现场去找设备的田兴等人也回来了,带着几辆从周围公社借来的拖拉机,拖斗里装着几台电焊机,还有氧气瓶、乙炔发生器等气焊设备。他还带来了几名电工,拖着长长的电缆线,不知道是从哪个单位拉来的。那两名铁路军代表则在旁边找到了一个部队,拉来了一根应急电话线,这样一来,现场的人就可以直接打电话与各自的领导进行联系了。

    机械部、电力部终于得到了消息,他们紧急前往铁道部,商讨应急事宜。经过讨论,铁道部同意给予48小时的抢修时间,如果在指定时间内无法修复钳夹车,那么就只能把定子卸掉,以便把钳夹车开走,恢复京龙线的运行秩序。

    三部委还同意马上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赶赴现场调查事故原因,确定责任方。铁道部方面怀疑龙山电机厂隐瞒了定子的真实重量,导致钳夹车液压杆支臂受力超过负荷,造成支臂损坏。而机械部与电力部方面则坚称定子的重量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铁路部门的运输车辆存在质量隐患。

    当然,所有这些扯皮的事情就只能以后再说了,抢修才是重中之重。

    李国兴通过军队的应急电话线,把大家商量出来的抢修方案向机械部做了汇报。机械部那边又组织专家进行了商讨,最后同意先按现场确定的方案进行修复,同时派出专家组携带探伤设备等前去支援。不过,专家组最快也得到第二天才能赶到现场,这边只能是先开始工作了。

    “李师傅,你看咱们该怎么干。”

    冯啸辰陪着一名前来帮忙的老工人爬到了钳夹车上,开始商讨焊接方案。这位老工人名叫李青山,是松江省通原锅炉厂的八级铆工。专家们有研究力学的,有研究金属材料的,当然更多是研究机械的,他们能够计算出受力情况,并认为通过焊接的方式可以修复受损部件。但具体到该如何进行操作,还得听听这些铆工和电焊工的意见。

    铆工也叫冷作工,或者叫钣金工,是专门从事金属结构生产的工种。虽然叫作铆工,但他们的技术并不仅限于铆接作业,还包括焊接、螺栓连接等方式,兼具了电焊工、钳工等多方面的技能。其实,电焊也可以叫作热铆,所以有“铆焊不分家”的说法。

    铆工不是一个简单的操作工,而是金属结构生产中的指挥者。他们要负责按照图纸进行放样、下料,然后再组织其他工种进行安装作业。在工厂里有句老话,叫作“铆工要老,焊工要小”,意思是说铆工需要有丰富的经验,年龄越大,越有价值;而焊工需要体力好、眼力好、细心,所以越年轻越能干。当然,后一句话并不是说焊工就不需要技术积累,只是说在同等技术水平下,年轻焊工比年龄大的焊工更有优势而已。

    这一回,李青山是带着3名徒弟前往京城去参加几部委组织的电焊工大比武的,正好坐上了这趟列车。听说前面发生了事故,需要招募优秀焊工去参加抢修,李青山便带着徒弟们跟张和平一块过来了。

    “哎呀,怎么会裂得这么厉害。”

    李青山蹲在裂口前,看着断裂开的钢板,啧啧连声。

    “是啊,100厚的钢板都被撕裂了,这东西得有多重啊!”另外一名跟着爬到钳夹车上来的电焊工也咂舌道。他叫王建国,自称是山北省一家机械厂的工人,今年26岁,却已经是五级焊工,在山北省机械系统里小有名气。说来也巧,他此次也是去京城参加电焊工比武的,听到列车广播里的通知,便跑来帮忙了。

    “听说是300多吨重呢,随便颠一下的力气都不小。”李青山道。

    “不过也没关系,重新焊上就是了。上次我们省里体育馆的大梁开裂了,就是我去给焊的,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我就因为这个得了个省里的青年突击手。”王建国略带着几分炫耀地说道。

    冯啸辰看了王建国一眼,问道:“王师傅,以你的看法,咱们该怎么焊?”

    王建国用手比划着,说道:“从这到这,开两个坡口,用506号焊条焊上。然后竖着在两边各开四条纵贯槽,深和宽各是15左右,200长,嵌进14的钢筋,再做封焊。上次我焊我们省体育馆的大梁,就是这么干的,把省工学院的好几个教授都给镇了。”

    短短一会工夫,他已经把焊体育馆大梁这件事给说了两遍,估计这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辉煌的事情了。冯啸辰听着他炫耀,心里有点不痛快,却又说不出是什么理由。细想一下,焊接体育馆大梁这种事情,能够落到他这个才26岁的青工头上,也说明了他是真有几把刷子的,就算拿出来吹牛,别人不能说啥。

    “李师傅,你的看法呢?”冯啸辰又转向李青山,问道。

    李青山微微皱着眉,说道:“小王说的这种方法,我们叫作埋筋铆接,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我总觉得这个裂口的地方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了?”没等冯啸辰开口,王建国先抢着发问了。他刚刚说了个好主意,李青山却来了个“不过”,这让王建国颇有些不悦。

    李青山没有太在意王建国的态度,而是用手指着裂口对冯啸辰与王建国说道:“冯处长,王师傅,你们来看,这个裂口是左右裂开的,但裂开的地方并不是一条整齐的缝,而是互相岔开的。我琢磨着,火车开动的时候,一动一停,这个力气是向后和向前的,而不是向左和向右的。如果照王师傅说的,在裂口两边埋上加强筋,防的是左右的力气,而不是前后的力气,我担心这样补焊上去之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李青山先前称王建国为小王,被他呛了一句之后,便改口称他王师傅了,这其中的味道冯啸辰是能够感觉得到的,至于王建国有没有感觉,就不好说了。不过,李青山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让冯啸辰觉得有些道理。

    在定子运输过程中,液压杆支臂受到的力量是顺着列车方向的,虽然钢板撕裂的口呈左右方向,也就是垂直于受力的方向,但并不意味着是一个垂直的力撕开了钢板。王建国提出的方案是用八根钢筋把裂口两端的钢板连接起来,明显是选错了强化的方向。

    “李师傅,我觉得你是过分担心了。”王建国道,“我焊我们省体育馆大梁的时候,也有个专家说受力方向不对,可别的专家就没这个意见。事后证明,这样焊是没问题的。八根钢筋埋进去,能拉住多大的力,你肯定想不出来?”

    “这本来也不是想出来的,而是算出来的。”冯啸辰冷冷地回了王建国一句。尼玛,你是个话痨啊,每句话不提你们那个狗屁体育馆的大梁就不行是不是?

    李青山看了冯啸辰一眼,似乎是与冯啸辰心有戚戚。不过,他倒没有跟王建国计较,而是转头向着车下喊了一声:“晓迪,你上来看看,这个地方我有些看不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听着王建国蹲在车上对自己的师傅夸夸其谈,通原锅炉厂18岁的女焊工杜晓迪在车下早就气得俏脸生晕了。她是李青山带着去京城参加电焊工比武的3个徒弟之一,另外两位都是男工,岁数也更大一些,算是杜晓迪的师兄。

    刚才大家从客车那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这个王建国就凑在他们几个人身边高谈阔论,显摆自己多么有能耐,还“晓迪”长“晓迪”短地跟她搭讪,一会说请她去山北省骑马,一会说有机会可以教她几手电焊的绝招,三句话里头倒有两句说的就是体育馆大梁那点屁事。

    冯啸辰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不知道那个体育馆大梁是怎么回事。杜晓迪、李青山他们却早就知道了,那其实就是一根普通的钢梁,承重也就是几十吨的样子。至于说全省只挑中了王建国去焊这根钢梁,一方面是王建国的确有点技术,并非浪得虚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山北省本身只是个农牧业为主的省,全省的省、地、县几级下属工业企业的数量还不如通原市一个市的企业多。王建国在山北省能够牛烘烘地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实在就是因为山中无老虎的缘故。

    王建国在杜晓迪一行面前卖弄才华的原因,杜晓迪以及她的师兄高黎谦、刘雄心里都如明镜一般,那就是因为杜晓迪长得漂亮可人,这个王建国肯定是动了不轨之心。就在刚才,高黎谦和刘雄二人站在车下,斜眼看着王建国,低声议论着要把这小子切成几块才比较解恨,他们甚至都已经商量好了是用剪板机还是直接做气割,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丫脸皮这么厚,用寻常的设备到底能不能切开。

    听到师傅招唤,杜晓迪连忙上前,轻盈地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钳夹车。王建国见美人上来,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让出一个位置,想让杜晓迪蹲到他身边。杜晓迪哪会愿意和他凑在一起,直接就挤到李青山和冯啸辰中间去了,却没想到这样一来正好与王建国变成了面对面。对方那两束贼熘熘的目光简直就粘在她脸上了,让她觉得像是被滴了一泡鸟粪一般地恶心。

    “晓迪,你看看,这个裂口的样子,像不像跃马河大桥的那次?”李青山没有注意到王建国的表现,他用手指着裂口,对杜晓迪说道。

    杜晓迪忙里偷闲地瞪了对面的王建国一眼,然后从身上背的一个工具包里取出一个放大镜,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裂口的部件,点点头说道:“我觉得挺像的,您看,这里就是蔡教授说的那种片状结构。”

    “什么意思?”冯啸辰问道。

    杜晓迪扭头看了冯啸辰一眼,又回头看看李青山,不知道该不该向冯啸辰解释。李青山说道:“冯处长是技术专家,你把上次的情况跟他讲讲,让他帮忙确定一下。我不太记得蔡教授说的那些,你记性好,就说一说吧。”

    “嗯,好的。”杜晓迪对自己的师傅显然颇为尊重,她转回头来,用手指着那个裂口,对冯啸辰说道:“冯处长,你看一下这个裂口上金属的断裂情况,能不能看出有纵向的条理状裂纹?这种开裂,叫作层状撕裂,也就是这块钢板其实是一层一层叠起来的,后面这个定子向前一冲,就把钢板给撕成了好几层,因为每一层都没有原来那么厚,吃不住力,所以就会断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晓迪,你这就是乱说了吧?这明明就是一块整钢好不好,哪有一层一层的?”王建国说道。

    众人都没有搭理他,冯啸辰接过杜晓迪手里的放大镜,仔细辩认了一番,点点头道:“倒是有点这个感觉,我觉得还是请曹总工上来看看,他是金属材料专家,肯定更懂得这个。”

    冯啸辰说的曹工是指江城钢铁厂的副总工曹广山,刚才他已经在车上对裂口进行了目测鉴定,判断可能是存在着锻造时候的缺陷。听到冯啸辰喊他,他顺着车边的铁梯子上了车,来到开裂的支臂跟前。

    这么小的一块地方,要想蹲下更多的人就很困难了。冯啸辰向王建国递过去一个示意的眼神,王建国愣了一下,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把位置让给了曹广山。刚才冯啸辰向大家都做过自我介绍,王建国知道他是个大企业里的副处长,心里多少有些怯意。他可以不把李青山这样的八级工前辈放在眼里,却不敢招惹冯啸辰这种权贵,这也算是一种民不与官斗的表现吧。

    “你说这里是层状撕裂?我倒是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还真没具体见过呢。小师傅,这个概念你是听谁说的?”曹广山用放大镜看过裂口之后,对杜晓迪问道。

    杜晓迪道:“是京城工业大学的蔡教授说的,我也不懂。”

    “蔡教授?蔡兴泉教授吗?”曹广山问道。

    “是的,就是他。”杜晓迪道。

    “你认识他?”曹广山诧异地问道。这位蔡兴泉教授在金属材料领域里面赫赫有名,曹广山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也说不上熟识,但对他的才学是颇为仰慕的。现在听说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也知道蔡兴泉,他不免有些奇怪。

    李青山在旁边说道:“去年,我们省有一座跃马河特大桥出现了险情,也是钢梁开裂了,是我带着晓迪他们几个去参加抢修的。当时省里请来了蔡教授做分析,那个层状撕裂就是他说的。”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这件事。”曹广山脸上有些惊喜的表情,说道,“跃马河特大桥抢险的事情,在我们行业里可是很传奇的一件事情啊。用焊接的方法修复重载桥梁的钢结构,算是一个创举。对了,我还记得当时负责钢梁焊接的就是一位不到20岁的女工,莫非就是你?”

    说到这,他看着杜晓迪,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之争。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杜晓迪一下子忸怩起来,脸上也掠过了一抹红晕,她低着头说道:“本来省里是请我师傅去焊的,可是桥下那个空间太小,我师傅还有我两个师哥都钻不进去,只有我能钻进去,所以就让我去了。”

    “了不起,了不起!重载桥梁,听说还是仰焊,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啧啧,李师傅,你这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曹广山连声地赞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件事有多大的难度,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圈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曹广山没有亲自参加跃马河特大桥的抢险,不过他听一些业内的同行说起过一些技术细节,能够想象得出其中的难度。

    冯啸辰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王建国,见他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僵了,刚才还灼热如火盯着人家妹纸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

    啥叫当面打脸,这就叫当面打脸啊!

    他刚才一路跟人吹嘘自己焊过一个什么体育馆的钢梁,还口口声声说要教杜晓迪几手绝招,殊不知人家玩的比他要牛叉十倍都不止。焊接通行重载列车的大桥钢梁,连人家江城钢铁厂的副总工都惊叹不己的技术,他王建国那两下子够在人家面前显摆吗?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个女同志,而且比他小了七八岁。往回退七八年时间,他王建国还刚刚开始进厂学电焊好不好,可人家小姑娘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曹广山感叹完,又回到了原题上,他问道:“蔡教授有没有详细说过,这个层状撕裂是怎么回事?”

    杜晓迪道:“他说过了。听他说,这种层状撕裂在过去很少有人研究,因为它发生的情况比其他裂纹要少得多。他说国际焊接学会从70年代初开始做过实例调查,到去年为止只统计出了22例。他说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铸造钢锭里混有气泡或者其他杂质,轧钢的时候会把这些气泡或者杂质压成条状,导致材料里出现夹层。这样轧出来的钢材看上去是一整块,其实里面是一层一层的结构。”

    曹广山本身就是搞钢材的,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杜晓迪的叙述有些不太准确,估计是没太听懂蔡兴泉的解释,也可能是蔡兴泉解释的时候故意说得比较通俗。曹广山结合自己的知识一分析就知道其中的原理了,他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从裂纹的形状来看,的确符合这种层状撕裂的情况。那么,小杜,上次跃马河大桥的情况,也是如此吗?”

    “就是这样的。”杜晓迪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们上次的修复方案,完全可以用在这一次上?”曹广山又说道。

    铁路桥梁的受力不会比现在这个液压杆支臂更小,而且火车高速通过里产生的震动也比钳夹车以40公里时速平稳运行时的震动要大得多。此外,跃马河大桥的修复是要长期使用的,而这一次钳夹车的修复只需要应付未来几百公里的运输就足够。如果上一次的修复方案是可行的,那么这一次依葫芦画瓢,应当是毫无问题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出变故

    杜晓迪提供的信息,给了曹广山以新的启示。他重新开始研究钢板撕裂的情况,同时还通过长途电话联系上了蔡兴泉,向他请教了有关的技术。蔡兴泉听说李青山和杜晓迪他们在现场,连声说这几个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尤其是对杜晓迪,他一口一个“小丫头”地叫得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杜晓迪是他的什么晚辈亲戚呢。

    王建国先前提出的建议被大家无情地忽略了,曹广山结合蔡兴泉的指点,又与李青山、杜晓迪等人再三商议,提出了一套可靠的焊接方案,包括用电动砂轮在焊缝附近开出两道应力槽,再用乙炔焰对焊点进行预热,然后趁热进行焊接,在焊接结束之后还要用小锤敲击钢板以释放应力等等。

    这一套工艺冯啸辰也弄不懂,不过他还是一直跟在众人旁边,给大家做一些拾遗补缺的工作。曹广山的专业并不是焊接,他说的有些东西与李青山、杜晓迪他们对不上,此时便需要冯啸辰在中间进行协调,用双方都能够理解的语言来帮助他们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

    方案商议妥当之后,李国兴再次用电话向部里进行了汇报。机械部和电力部组织的几十名专家就守在机械部的会议室里,接到电话之后,大家进行了紧急磋商,一致认为这已经是现场能够做到的最好方案了,于是由一名副部长向现场下达了开始修复的命令。

    经过这一番周折,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冯啸辰他们原先乘坐的火车也已经照着调整后的运行图绕过事故地点开走了。李青山带着一干徒弟和另外几名其他企业的电焊工开始挑灯夜战,围着钢板断裂点轮番上阵。不过,打主力的还是杜晓迪,她身材比较娇小,能够挤到工件中间去进行焊接,其他那些男工倒是能够钻进去,但再想施展手脚就很不方便了。此外,照李青山的说法,他的这三个得意高徒中间,还要数杜晓迪技术最为精湛,换成其他人,他还不敢放心呢。

    “你看这丫头,天生就是一个烧电焊的。”

    李青山站在车下,看着杜晓迪的焊枪下不时迸出的焊花,自豪地对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笑道:“我看这小丫头岁数不大嘛,有20没有?”

    “还不到呢,今年也就是刚满18岁。”李青山道。

    “才18岁?”冯啸辰有些惊讶,这丫头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吧,如果不是从前世带来的技术,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练出了这样的本事。

    李青山道:“她爹就是我的徒弟,先前是电焊工,后来也干了铆工,那技术,在我们全厂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一次事故,他的一只手废了,啥也干不了啦。那时候这丫头才14岁,就顶她爹的班进了厂,跟我学徒。人家都说是虎父无犬子,她这是虎父无犬女。甭管多难的技术,她一看就懂,试一次就会。

    小高和小刘他们两个,都是18岁进厂的,跟我也学了六七年,愣是被这小丫头给比下去了。去年跃马河特大桥抢险,我带他们三个去的,蔡教授对她特别喜欢,非要认她做干闺女。大桥钢梁焊接,别人钻不进去,就是她能钻进去,所以最后主要是由她负责焊出来的。铁道部的专家带着探伤仪去测的,所有的焊缝全都是一级。”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天才的。”冯啸辰喃喃地说道。

    李青山笑道:“小冯处长,我觉得你也是天才啊,你今年有20几了?”

    “刚过20岁。”冯啸辰说道。

    “刚过20岁?真了不起。”李青山道,“刚过20岁就是处长了。林北重机我知道,技术也是顶哌哌的,没两下子的人,不可能在林北重机当上副处长。就说咱们刚才讨论焊接方案吧,我觉得你就挺专业的,虽然不是干焊接这行的,可啥事情你一听就明白,这可真不简单呢。”

    “李师傅过奖了,其实我跟你们学了很多。”冯啸辰说道。

    田兴收到铁道部的指示,得知部里给了48小时的抢修时限,同时还给他下达了全力配合抢修工作的命令,他不敢怠慢,带着几个人忙前忙后地给大家找各种工具、耗材,还让路过的火车在这里临时停车,送来了热饭热菜。

    这一场抢修一直干到了深夜。随着最后一条焊缝完成,李国兴宣布,抢修工作圆满结束,现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李国兴、商敬伦、田兴、欧桂生等人与参加抢修工作的专家和工人们一一握手致谢,连钻进卧铺车厢里睡了一大觉出来的张和平也享受到了被热情感谢的待遇。不过,要说起来,张和平也的确功不可没,不是他跑回去请来了包教授、曹广山、李青山等人,光凭龙山电机厂的这一干人,恐怕是没法完成这项工作的。

    焊接工作完成了,但效果如何,还需要等待机械部的专家携带探伤仪过来检测,只有在确保焊缝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才能发车启运。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专家们乘坐的飞机遇到恶劣天气影响,无法在距离抢修现场最近的机场降落,而是备降到了700公里外的另外一个机场。从那个机场到抢修现场,没有直达的列车,如果考虑换车等因素,专家们赶到起码也是24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这真是什么事都赶上了!”

    田兴闻听这个消息,急得直跺脚。抢修工作到目前为止也只花了12个小时,恰好在冯啸辰向他承诺的时间范围内,远远提前于铁道部允许的时限。机械部的专家们如果能够按预先说好的时间赶到,那么这列钳夹车就有希望在明天一早启动,从而使道路阻塞的时间下降到24小时之内,这将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果。

    铁道部说是允许有48小时的抢修时间,但这是建立在停运了一大批货运列车的基础上的。可以说,每耽误1小时,就是数以十万计的运输损失。如果田兴能够在24小时之内恢复线路运行,无论是对于整个路网的畅通,还是田兴本人的政绩,都将有极大的裨益。可谁曾想,一场远在数百里开外的恶劣天气,就把田兴的如意算盘给打乱了。

    见此情形,冯啸辰悄悄地把李青山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李师傅,对于焊接的质量,你有没有把握?”

    李青山沉吟了片刻,答道:“我能有八成的把握。”

    “如果是这样,那么咱们不做探伤检测,直接开车,你觉得有问题吗?”冯啸辰又问道。

    李青山这回不敢随便吭声了,他想了一会,才说道:“事关重大,这件事还是请领导们做主吧。”

    冯啸辰道:“现在的情况是,带着探伤仪的专家至少要过一天一夜才能赶过来,万一中间再出点什么事情,没准还要耽误。京龙线的意义您也是清楚的,一条线堵上了,整个北方路网就完全乱套了,一个小时就是几十万甚至可能是上百万的损失。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再有一定的预案,能够让列车开走,就可以避免这些损失。”

    “是这样?”李青山又想了一下,郑重地点点头道:“我可以打这个包票,我们焊的焊缝,不会有大问题。如果要开车,我可以呆在那个支臂旁边,随时观察焊点的情况。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马上停车,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冯啸辰道,“我们一块去和李司长他们说说。”

    李国兴、商敬伦等人听完冯啸辰和李青山说的方案,都有些挠头了。

    不经过探伤检测就开车,这是存在着一定风险的。万一焊缝质量存在问题,支臂再次撕裂,导致定子滚落,压坏了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呢?

    可如果说为了稳妥起见,大家就傻傻地在这里再等上一天一夜,而探伤的结果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未免也太不把铁路的利益放在眼里了。更何况,龙山电机厂这边也希望早点开车,以便早日把定子运到和州电厂,减少后续安排时候的时间压力。

    “我觉得,我们不必等待探伤仪。李师傅是富有经验的,现场其他的电焊工师傅也都有一定经验,大家对于焊接质量的判断应当是比较可靠的。此外,我们也可以做好一些应变手段,用枕木把定子固定好,这样即使是支臂再次开裂,只要能够及时停车,也能够保证定子不会滚下车架。还有,李师傅说他可以随车押送,随时观察焊缝的情况,在焊缝开裂之前就叫停列车,这样一来,我们基本上是没有风险的。”冯啸辰向众人说道。

    “大家的意见呢?”李国兴看着众人问道。

    “我原则上支持!”

    “我觉得可以试试!”

    “赌一下吧,我觉得靠谱……”

    众人纷纷表态。李国兴听完众人的意见,想了一会,说道:

    “好吧,我再向部里请示一下,看看部里的决心如何。”(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百年修来同船渡

    “呜!”

    一声汽笛,在大营路段停了十几个小时的钳夹车终于缓缓地起动了。铁路两旁,包教授、曹广山、李青山、张和平等人向着火车频频挥手。而在钳夹车上,那个刚刚修复好的支臂旁边,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也在向车下的人挥动着手臂。

    机械部的领导在听取了李国兴的汇报之后,批准了他们冒险发车的方案。当然,作出这个决定也并非完全是草率的。在此之前,机械部已经与通原锅炉厂取得了联系,确认李青山、杜晓迪等人都是非常优秀的焊工,他们焊出来的工件在平时几乎是可以免检的。如果在这次焊接中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则可以有很大的把握相信他们的焊接质量。

    机械部方面同意立即发车,很大程度上是考虑到铁路部门的要求。综合蔡兴泉、曹广山等人的汇报,这一次的钳夹车事故,已经基本可以归结为铁路方面的责任了。当然,钳夹车钢板的轧制缺陷是不是应当再追溯为钢厂的责任,又另当别论。所以,本次事故造成的断路损失,自然就是应当由铁路部门来承担的。但机械部、电力部并不会因此而不考虑铁道部的感受,在明明能够提前解除线路阻塞的情况下,他们花上一天一夜时间去等待做一次探伤检测,未免太不通情理。

    部委之间是不可能得理不饶人的,相反,大家还应当互相照顾,以便日后能够开展更多的合作。想想看,运完这次大定子,以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大件要运呢?如果这一次把双方的关系弄得太僵,以后铁路部门随便在哪刁难一下,就足够让机械、电力这些部门欲哭无泪了。

    李国兴汇报说他们已经制订了一个几乎是万全的运输方案,即便在运输过程中焊接点再次出现问题,他们也能够及时提出预警,充其量就是换个地方再停一次车而已。有了这样的把握,机械部便下了决心,同意钳夹车开动,并电告负责探伤的专家组抓紧时间携带探伤设备到离钳夹车最近的铁路大站去等待,准备补做探伤检测。

    一开始,李青山主动表示愿意呆在钳夹车上监视焊点的状况,但后来这个任务却落到了杜晓迪的身上。杜晓迪告诉李国兴、冯啸辰他们,说李青山年事已高,腰和腿过去都受过伤,一到阴雨天气就会发作,不能受风。而呆在钳夹车上监视焊点是露天作业,而且还是在开动着的火车上,即便是速度不快,持续地这样吹风也是不行的。

    听说这个情况,李国兴、冯啸辰等人也就不敢再让李青山上车了,于是这项工作就交给了杜晓迪。

    高黎谦和刘雄二人倒也有意替师傅效劳,不愿意让小师妹去吃这个苦。无奈李青山觉得他们俩的技术还不过关,又不如杜晓迪那样心细。如果让他们去押车,恐怕不一定能够及时判断出焊接部件内部的结构变化,有可能会贻误时机。

    与300多吨的大定子为伴,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一旦出点疏漏,后果就会不堪设想。虽说杜晓迪是个女孩子,并不适合承担这样辛苦的工作,但实在是没有其他人能够代替她了。

    除了李青山和他的徒弟之外,其他参加抢险的电焊工们连自告奋勇的资格都没有。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些人平素都自诩电焊技术高超,但与李青山他们一比,才知道自己过去那点技术根本拿不出手。至于说跟在车上监视焊点变化,该怎么做大家都不清楚,就算有些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法去替杜晓迪受这份苦。

    确定了马上发车之后,接下来就是安排大家的行程。龙山电机厂的各位以及商敬伦、李国兴他们自然是照常返回钳夹车上加挂的客车车厢,随车出发。包教授这些人则由田兴帮助改签了车票,坐后面的火车继续自己的行程。田兴承诺会让后面的几趟列车在这里临时停靠,让大家上车。正如张和平向大家承诺的那样,田兴给所有的人都免费升格了座位,让他们在后续的行程中能够享受到卧铺待遇。

    冯啸辰主动提出留下,陪杜晓迪一同守在钳夹车上。欧桂生等人哪会让他呆在车厢外,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在外面陪杜晓迪一同看守焊好的支臂,冯处长最好还是等后面的客车回京,或者到加挂的卧铺车厢去休息。冯啸辰呵呵一笑,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在运输过程中真的出现了险情,有谁比他更适合做现场决策?

    他的原话当然说得比这要委婉一些,但却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欧桂生懂一些技术,但遇到大事绝对没有做主的胆量;李国兴有权做主,可他的岁数和职位都比冯啸辰更不适合呆在车厢外面;至于商敬伦,倒是年富力强,无奈他真的不懂机械,到时候稍一犹豫,可能就会错过抢险的机会。

    通过这一次抢险,大家都已经承认,冯啸辰属于有胆有识,他精通技术、头脑清楚,而且敢于担当,这是其他人所无法达到的。

    最后,大家只能同意由冯啸辰和杜晓迪两个人呆在钳夹车上,杜晓迪负责监视焊接情况,冯啸辰的任务则是陪着杜晓迪,同时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做出决策。

    “冯处长,辛苦你了!小杜师傅,辛苦了!”

    所有的人在向冯啸辰、杜晓迪二人道过辛苦之后,便钻进卧铺车厢去了。冯啸辰再次检查了定子的固定情况,然后向车头发出了开车信号。

    火车离开灯火通明的抢修现场,钻进了沉沉的夜幕之中。山里的风迎着火车吹过来,最开始还让人觉得有几分凉爽,但旋即就变得越来越冷了。冯啸辰和杜晓迪二人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钳夹车上,裹着军大衣,在这六月的夜晚,居然还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小杜,怎么样,没事吧?”

    冯啸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晓迪,没事找事地问道。

    呆在这钳夹车上,危险和寒冷倒是另一方面,最关键是实在太无聊了。头顶上挂着一盏灯,照着他们身边的钳型梁、导向梁、液压杆等傻大黑粗的金属部件,以及路轨下有限的几米范围,再远处就是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的风景。

    好在对面陪自己坐着的是一位年轻姑娘,虽然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外面还裹了一件比她还长的军大衣,但毕竟是一位姑娘,而且还是颇有几分颜值的,否则也不至于把王建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永恒的真理。美女在旁,不想办法搭讪搭讪,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20刚出头,荷尔蒙迸发的年轻小伙吗?

    杜晓迪没有冯啸辰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她脖子上挂了个听诊器,正把听筒按在支臂钢板上,监听着钢板里的声音。如果焊点出现破损,或者钢板里出现新的裂纹,那么钢结构上就会发出一些特定的声音。杜晓迪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来监视结构有没有问题,从而保证能够在险情发生之前发出预警。

    听到冯啸辰向自己发问,杜晓迪抬起头来,看了冯啸辰一眼,说道:“冯处长,没什么变化。”

    “你需要一直这样听着吗?”冯啸辰问道。

    杜晓迪道:“这倒不用,隔一会听一下就可以了。”

    “你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冯啸辰又问道。

    杜晓迪略有一些腼腆,应道:“我哪有什么本事,这都是跟我师傅学的。还有,小时候我爸也教过我一些。干得多了,就熟练了。”

    “你还说没什么本事,我看刚才那个在山北省焊过体育馆大梁的王师傅,对你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冯啸辰故意地说道,这种送上门来的背锅侠,不充分利用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果然,听冯啸辰说起王建国和他的体育馆大梁,杜晓迪那强装严肃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山花盛开、群芳吐艳,冯啸辰只觉得周围那些冰冷的钢铁也都温暖了起来,自己如置身于春天那万物生长的原野中一般。

    也许是见到冯啸辰那一瞬间的失神,杜晓迪连忙抬手去捂自己的嘴,同时把脸撇向一边,再不敢与冯啸辰对视了。

    “他就是个爱吹牛的家伙。不过,我师傅说,他的技术也还是挺不错的呢。”杜晓迪轻声细语地说道。

    “比你还差一大截吧?”冯啸辰心猿意马,随口说道。

    杜晓迪道:“唔,可能做的工作不一样吧。听他自己说,他们那个厂子是个普通的机械厂,也没什么复杂的工作要求。我们是搞工业锅炉的,都是压力容器,对焊接质量要求很高,如果技术不过硬,是不能上岗的。”

    “是啊,刚才我可见识过了,我们请来的这么电焊工,就属你们几个技术最好。不过,李师傅可说了,你是他最得意的徒弟,比你那两个师兄要强得多呢。”

    “我师傅是夸我呢。”杜晓迪的声音愈发地小了,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在咣当咣当的车轮声中,冯啸辰几乎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对了,晓迪,你们这次是去京城参加电焊工大比武的。比武如果得了名次,会有什么奖励吗?”冯啸辰问道,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把对杜晓迪的称唿改成了更为亲昵的一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意想不到的大奖励

    “会有奖状的。”杜晓迪应道。

    “就这个?”冯啸辰道。不过,转念一想,除了这个还能有啥?充其量就是一个发一个大茶缸,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奖”字,或者几条毛巾、一个热水瓶之类的,这个年代的奖励不外乎如此了。

    搁在40年后,如果是这种全国性的技工大比武,优胜者得几万块钱奖金也不算稀罕事。

    没等冯啸辰感慨完,杜晓迪把头埋得低低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前20名……能够到日苯去学习一年。”

    “去日苯学习一年!”冯啸辰被惊住了,这可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大奖励啊,看来组织这次大比武的几家部委还真有点魄力,也算是一种改革思维吧。

    80年代初是中国全面学习西方的年代,各地区、各部门派往国外的考察团数不数胜。这其中,当然不排除一种猎奇和攀比的心理,考察只是一个幌子,出国去看看,顺便买点洋货,可能是大多数考察团更重要的目的。

    不过,不管动机如何,这些考察团在客观上的确促进了中国向西方学习的进程,哪怕是一些诸如“赴德国考察三两事”之类的花絮性文章,也为封闭多年的国人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户。

    几部委联合举办电焊工大比武,同时把排名在前20位的优胜者派往日苯学习一年,这绝对是一个大手笔,对于提高全国工业行业的技术水平是有极大帮助的。能够进入前20名的人,肯定都是技术功底扎实,同时悟性超群的,他们到日苯去呆上一年,必然能够带回先进的操作技术和工业生产理念,其影响不仅仅限于电焊这一项技术,而是会外溢到各个生产环节。

    如果不仅仅是电焊工比武这样做,其他工种也这样做,那么几百名、几千名在发达工业国家受过培训的技术工人回到各自的单位去,就能够成为几百颗、几千颗现代工业的种子,会生根发芽,长成一片茂密的森林。

    “这么说,你们是冲着去日苯学习这个机会才到京城去的?”冯啸辰问道。

    杜晓迪的脸比刚才更热了,她小声说道:“也不是啦,我师傅说,这算是为厂争光。不过,如果能够去日苯学习,也挺好的,听说日苯的电焊技术比咱们强得多呢……”

    “这是不容怀疑的。”冯啸辰道,“日苯人的技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博采众长,从整个西方世界学习而来的。咱们国家脱离世界潮流的时间太长了,国外很多东西我们都不了解。你如果能够到日苯去呆上一年,应当是能够大开眼界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杜晓迪的窘迫感少了一些。她的确是有这样一个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国外的电焊技术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只是这样一种愿望不便于公开说出来,否则容易受到别人的批判。现在既然已经说开,她也就不再遮掩了,而是好奇地向冯啸辰问道:“冯处长,你去过日苯吗?”

    “嗯……”冯啸辰本能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前一世的他当然是去过日苯的,甚至说是个日苯通都不为过,但这一世的他还真的没去过。他掩饰着回答道:“我没有去过,不过因为工作的关系,和日苯人打交道挺多的。就在几天前,我还在平河电厂和两个日苯人干了一仗呢。”

    “干仗?”小姑娘的眼睛瞪得滚圆,也顾不上害羞了,只是盯着冯啸辰,等着他解释怎么会有和外宾干仗这样的事情。

    冯啸辰笑道:“当然不是打架了,只是谈判而已。”

    接着,他便把平河电厂的事情向杜晓迪说了一通,其中难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处,换来的自然是小姑娘那因崇拜而泛滥成灾的秋波。听完冯啸辰讲的事情,杜晓迪附和着说道:“日苯人真是太坏了,我师傅就特别恨日苯人,他说日苯人没一个好东西,中国就不该和日苯友好。”

    “这个……”冯啸辰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话也有些偏激了。在国家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日苯和中国作为亚洲的两个强国,一山容不下二虎,互相之间肯定是利益冲突的。但就当前来说,日苯要寻求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中国需要引进日苯的技术来实现自己的现代化,因此两个国家之间是有合作空间的。这些年,咱们引进的日苯设备和技术不少,也有一些日苯专家到中国来帮助中国搞现代化建设,对此我们应当是持欢迎和合作的态度的。

    另外,国家是国家,个人是个人。日苯这个国家是值得我们去警惕的,但日苯百姓中间还是有很多不错的人。你如果有机会去日苯学习,有可能会在那里认识很多很好的日苯师傅,他们会真心实意地把自己的技术传授给你,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如果能真心实意教我技术,当然是好人。”杜晓迪答道。

    “这就对了。如果有机会去学习,千万不要因为民族仇恨而产生逆反心理,这就有悖于国家送你们出去学习的初衷了。”冯啸辰像个领导一样地叮嘱着。在他想来,杜晓迪这么好的技术,在比赛中拿到一个名次应当是很有希望的,届时就能够得到出国学习的机会。如果在学习中带上了情绪,那就可惜了这个机会了。

    “我懂了。”杜晓迪拼命地点着头,说道:“冯处长,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呃……”冯啸辰一下子被噎住了,说好了撩妹的,怎么改成领导对青工做报告了?还什么辜负领导的期望,我有这么面目可僧吗?

    “晓迪,……其实,你不用这样跟我说话的,我比你大不了两岁,你也不用叫我冯处长,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冯啸辰支支吾吾地说道。

    杜晓迪扑哧一笑,把眼睛转向外面黑乎乎的原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人家都不知道你叫啥名字,怎么叫嘛……”

    “我没跟你说过吗?”冯啸辰一愕,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装牛叉,连自我介绍都没做过。人家光知道你是个什么冯处长,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当处长,微信号手机号啥都不知道,你撩个妹啊!

    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撩这个小丫头了?我还是个不解风情的纯洁少年好不好!

    “我叫冯啸辰,冯是两点水加个马字,啸是口字旁加个严肃的肃字,辰嘛,就是早晨的晨去掉一个日字……,我在国家经委冶金局工作,电话是28局5431……”冯啸辰如背相声贯口一般地说道。

    “我记不住这么多……”杜晓迪绷着脸说道,眼睛仍然看着外面,嘴唇却在微微翕动着。如果让唇语专家去解读,能够读出她念的是一串数字:28局5431。

    火车在黑暗中匀速前行,天亮时分,到达了一个大站,调度员把火车引导着开进一条岔道停靠下来。李国兴、商敬伦等人从卧铺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来到钳夹车旁,正见冯啸辰、杜晓迪二人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从钳夹车上艰难地爬了下来。商敬伦和李国兴大步上前扶住了冯啸辰,杜晓迪则是由全建才、欧桂生他们搀扶下来的。

    坐在冰冷的钢结构上,吹了一宿的夜风,饶是冯啸辰、杜晓迪二人都还年轻,此时也已经觉得筋骨僵硬了。大家把他们扶进卧铺车,让他们吃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汤,两个人才算是缓过来了。

    “真不容易啊,昨天晚上车上很冷吧,你们受苦了!”

    李国兴看着两个人被风吹得干涩的脸,连声地说道。

    “没事,夜风吹着,还挺凉快的。”冯啸辰笑着说道。

    “唉,这也就是年轻啊,如果是我这把岁数,这会早瘫了。”李国兴叹道,接着他又转头向杜晓迪问道:“小杜师傅,你这一路监视过来,焊接点没什么问题吧?”

    “完全没问题!”杜晓迪答道。

    “太好了,李师傅和小杜师傅的技术真是太了不起了!”李国兴道。

    冯啸辰问道:“李司长,咱们在这里打算停多久?”

    李国兴道:“估计要停上12个小时。刚才你们吃面的时候,我到站长那里给部里打了个电话,部里说负责探伤的专家已经坐上了火车,不过赶到这里估计也得到晚上了。现在线路已经腾出来,我们也不用赶时间了,就在这里等着做完探伤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哎呀,那……”杜晓迪说了半句话,连忙用手挡着嘴,不再说下去了。

    冯啸辰却是明白了杜晓迪的意思,他说道:“晓迪要赶到京城去参加电焊工比武,比武的时间是明天。如果我们等上12个小时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李国兴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再等了。部里已经联系了绥山造船厂,让他们派三名有经验的电焊工赶过来,如果发现焊接方面有问题,他们就可以处理了。做完探伤之后,就不再需要有人守着钳夹梁了。你们俩都辛苦了,一会有路过的客车,你们就抓紧时间回京城去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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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重大装备办处长冯啸辰穿越到了1980年,看他如何与同代人一道,用汗水和智慧,铸就大国重工大国重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重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重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