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欧洲企业很机智
无解啊!
埃米琳站在现场,心里涌起的就是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觉得很无助,很沮丧,想哭……
通过规模化生产来降低成本,通过降低成本来占领市场,而一旦占领了市场,规模化就成为事实了。这是一个完美的循环,任何人也无法指责。
埃米琳当然也能想到,其实中国企业目前的生产规模还达不到他们所声称的程度,按照大规模生产的产量来计算成本分摊,是不合理的。但怎么计算分摊,是企业自己的事情,人家觉得一套设备能够制造1000套产品,你能说啥?一旦中国风机企业凭着价格优势占领了整个市场,那么生产1000套产品又有什么奇怪呢?
那么,欧洲企业能模仿这种做法吗?答案是否定的。
中国企业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中国正在启动一个大规模的风电建设规划,每年的新增装机容量高达3万兆瓦。中国企业有十足的信心拿到这些订单中的大部分,所以他们敢投资去更新工艺装备,不用担心这些投资会打了水漂。
而欧洲企业如果也投入同样多的资金去更新设备,万一中国政府突然翻脸,重新捡起国产化率的武器,再和欧盟扯上一年半载的皮,那些欧洲企业新买的设备就全砸在手里了。中国每年3万兆瓦的风电市场,并不是掌握在欧盟手里的,欧盟不敢给欧洲企业打包票。而没有政府的背书,哪家企业敢去冒这样的风险呢?
说起来,人家中国政府根本没玩什么阴谋,所有的策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怕你欧盟派人来调查,也不怕你欧洲企业抄袭创意。这就难怪中国商务部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接受欧盟的调查,难怪徐振波、冯啸辰这些人在欢迎宴会上会笑得那么得意。如果欧盟官员早一点知道中国人的安排,就不会提出这个调查要求了。为了这次调查,欧盟同意结束对中国彩电和钢铁紧固件的反倾销调查,现在看来,真是得不偿失了。
“海因茨尔先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埃米琳没有忘记这一趟中国之行的倡导者海因茨尔,她来到海因茨尔身边,低声地向他问道。
“无耻!”海因茨尔的嘴唇哆嗦着,“这是彻头彻尾的无耻行径!”
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出离愤怒了。他想说一点更有份量的话,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是破口大骂了。
埃米琳能够看到的东西,海因茨尔自然也能看到。中国人玩了一个阳谋,让人找不出任何一点毛病,同时也找不出破局的办法。中国人的确是把风机成本降到了他们所标榜的水平上,他们也根本无须隐瞒自己降低成本的方法,因为这种方法是普迈等欧洲企业无法学习的。
普迈现在的产能不到1000兆瓦,年产量只有600多兆瓦,而林重的目标却是要达到4000兆瓦的产能。生产规模不在一个水平上,你怎么去和人家拼成本?
林重的产品成本低,除了自身规模化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低廉的采购成本,这同样得益于生产规模,不过这是指配件厂商的生产规模。同一家配件厂,可以为多家风机厂商提供配件,所以配件厂的规模是按照全中国的风机市场规模来计算的,其成本下降的幅度更大。
普迈要想和中国同行打价格战,有一个办法就是转向中国市场采购配件,利用中国的廉价配件来降低自己的整机价格。可这样一来,不又正中了中国政府的圈套吗?中国政府在欧盟的压力之下,取消了风机国产化率50%的要求,如果欧洲风机企业转向中国采购配件,这岂不是又把国产化率提起来了?
能够想到这一点的,可不仅仅是海因茨尔。就在海因茨尔心里羊驼狂奔之时,雷丁和勒芬韦尔已经拉着李松走到了旁边,开始与他进行私下切磋:
“李先生,我们能不能请贵公司为我们代工制造机架,我们每年的需求是100套左右。”
“李先生,我们刚刚接下了葡萄牙一个风电场的订单,装机容量是300兆瓦,我们想请贵公司为我们做机舱的代工,所有的技术都由我们提供,但除了少数核心部件之外,我们希望能够在中国完成大多数部件的采购。”
“如果由我们提供技术,由贵公司负责制造,咱们两家公司联合参与中国国内的风电场设备招标,贵公司是否有兴趣?”
“我们可以向贵公司转让2兆瓦风机的核心制造工艺……”
大家都是聪明人啊,岂能看不出这件事情里蕴含的商机。中国企业原本就有劳动力价格上的优势,现在又在工艺设备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投资,形成了规模生产的能力,欧洲企业空有先进的技术,在生产工艺上拼不过中国人,又有何用?
最好的办法,就是强强联手。欧洲人出技术,出经验,另外再提供欧洲的风电市场机会,至于中国人,就发挥生产上的优势,专门负责制造风机好了。还有,中国的风机配件是那么便宜,欧洲企业又何必在欧洲市场采购配件呢,买中国人的配件不好吗?至于说中国企业的技术还有些落后,那也好办,自己直接向对方转让技术就好了。欧洲的高技术,加上中国的低成本,这种合作真可谓是珠联璧合啊。
“我们非常愿意和欧洲同行合作,欧洲同行一直是我们学习的对象。”
李松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林重风机此前也引进过欧洲的技术,购买欧洲企业的许可证来生产风机。那时候欧洲企业不要太拽哦,技术转让费用全是狮子大开口,而且是一副你爱要不要的嘴脸。至于说进军欧洲市场,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欧洲的风机企业把欧洲市场当成了自家的后院,岂能容中国企业插手。
可现在,这些欧洲公司上赶着来找自己谈合作,什么专利授权费、制造许可证之类,都忽略不计了。这些公司在欧洲以及全球其他地方都有风电订单,签单子的时候是按每千瓦700欧元签的,如果交给中国企业代工,每千瓦最多也就是550欧元,这其中的利润大得能够让人疯狂,区区一点专利费用,谁还会在意呢?
又让冯总给说着了!
李松在心里感慨着。当初冯啸辰让各家企业升级工艺装备的时候,就预言过中国风机企业能够走向国际市场,当时大家基本都是持怀疑态度的,最乐观的想法也是觉得走向国际市场应当是10年后的事情,眼前是绝对没戏的。
可谁曾想,自己把工艺改进了,价格降低了,国外企业就蜂拥而至了,主动邀请自己去开发国际市场。虽说在这些合作中,自己的角色仅仅是代工企业,但通过代工,能够学到先进的技术和海外建设经验,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取代国外合作者,成为国际市场上的赢家。
有了国内市场,再加上国外市场,4000兆瓦的产能就消化得干干净净了,没准再增加几千兆瓦也不成问题。规模大了,成本又能进一步下降,届时对国外企业的优势又多了几分,对方还能有什么底牌和自己斗呢?
心里已经把几家欧洲企业当成了猎物,李松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极其真诚的,甚至比此前显得更为真诚。他嘴里说着客套话,越看这些欧洲人越觉得可爱,嗯嗯,其实人家欧洲人很萌很善良的,自己这样算计人家,是不是有些良心生疼呢?
海因茨尔注意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表现,看到雷丁、勒芬韦尔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海因茨尔能够想象出他们与李松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因为,在刚才那一瞬,海因茨尔自己的心里也曾涌起过要和林重合作的念头,只是他先前对中国人的怨念太深,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主意来和中国人握手言和的。
“海因茨尔先生,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了解什么其他情况吗?”
埃米琳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海因茨尔之外,其他的同行者都已经围到李松身边去了,大家聊得欢声笑语的,让人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给中国人找茬,而是跑来与中国人联欢的。既然海因茨尔是现场唯一一个保持了矜持的人,埃米琳也只能向他求计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让欧洲人找到自己的共识。”海因茨尔咬牙切齿地说,“我们的目的是保持欧洲对中国的技术优势,遏制中国的风机产业发展。但现在,每一个人都在和中国人讨论合作的事情,这与我们的初衷是完全相悖的。如果这样一点小小的利益就能够让我们放弃了原则,那么整个欧洲将成为一团散沙,我们根本无法与中国竞争。”
“我承认,你说得很对,这是每一个欧洲人都应当思考的问题。”
埃米琳礼貌地向海因茨尔表示了赞同。她同时知道,海因茨尔已经黔驴技穷了。没错,当一个人向你大谈原则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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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不知不觉间的逆转
冯啸辰一向料事如神,但他这一回的预言却并未应验。博瓦德带领的欧盟调查团并没有灰头土脸地滚回欧洲去,反而一个个欢天喜地,忙着和中国的风机制造商和配件商洽谈代工和采购事宜,仿佛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向中方兴师问罪,而是上赶着来谋求合作的。
随着石油价格不断上涨,加之全球节能减排风潮的兴起,风电和太阳能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能源投资领域。妨碍风电和太阳能发展的主要因素,就是成本问题。由于风机价格长期居高不下,风电成本远远高于化石能源发电的成本,导致风电场除非有政府津贴,否则根本无法与传统的火电相竞争,而这又导致了风机企业的市场开拓受到了影响。
如今,中国人借助于廉价劳动力以及规模生产带来的节约,把风机价格一口气降低了三成有余,这让欧洲的风机企业看到了机会。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把风机转移到中国来制造,或者哪怕仅仅是采用中国制造的部件,都能够大幅度地降低风机价格。
价格降低了,他们就能够游说欧盟各国增加风电建设规模。他们在每千瓦风机中能够获得的利润不会下降,而销售的风机增加了,这就意味着股东能够赚到的钱增加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
至于说把生产转移到中国来,会不会导致欧洲的产业空心化,以及会不会导致欧洲工人的失业,这就不是这些企业高管要考虑的事情了。就业与福利的事情,难道不应当是由政府去操心的吗?欧洲各国的税收高得吓人,政府收了这么多的税,多操点心有什么不对呢?
分别前往几处的调查团遭遇的都是同样的情况,博瓦德和埃米琳看着先前杀气腾腾的企业高管们变脸如翻书,一个个与中方人员勾肩搭背,亲密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也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了。
你们的节操呢?
你们的脸呢!
“博瓦德先生,我们是不是应当想办法阻止他们这种行为?”各路调查团回到京城之后,埃米琳找到博瓦德,向他问道。
“阻止?怎么阻止?”博瓦德没好气地反问道。
“凯尔公司和林重风机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凯尔公司表示要把他们的1.5兆瓦风机制造核心技术无偿转让给林重,条件是林重为他们代工制造用于葡萄牙比什普风电场的200台1.5兆瓦风机。在这项合作中,我们至少蒙受了两个方面的损失,一是我们欧洲的核心技术被中国人获得了,二是比什普风电场的业务实际上落到了中国人的手里,而我们原来是希望这个项目能够为欧洲创造400个就业岗位的。”埃米琳说。
博瓦德叹道:“我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道林公司表示要把自己的风机减速器技术转让给中国的新民液压公司,由新民液压公司为他们贴牌制造风机减速器,道林公司未来只负责减速器的销售。你是知道的,道林的减速器占了欧洲风机减速器40%的市场,如果他们把这项业务转到中国来,他们在欧洲的企业至少要裁员2000人。”
“难道你没有阻止他们的这种行为吗?”埃米琳问。
博瓦德说:“我怎么阻止?新民液压公司建立了一条年产15000套减速器的生产线,智能化程度远远超过了道林公司。他们的减速器出厂价比道林公司的成本还低30%,即使道林公司不与他们合作,他们也会在两到三年时间内把道林公司的市场全部抢走。道林公司这样做,只是一种自保行为而已。”
“也许,我们应当规定在欧洲新建的风电场,设备中欧洲本土化制造的比例不应低于50%……”埃米琳下意识地说,说完才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似乎恰是欧盟前一段与中国扯皮的事情,不同的地方,只在于当时是中国人提出了国产化率达到50%的要求,而欧盟则是高举着自由贸易的大旗,要求中国政府必须取消这个规定。
“我们办不到。”博瓦德说,“欧洲的那些风电投资商不会接受我们的要求。此外,就算我们办到了,对中国人也不会产生什么损害,因为未来的风电建设热点是在中国,他们仅仅依靠本国的风电市场,就能够成长起来。而欧洲如果实行自我保护的话,最终只能在技术上落后于中国,永远地失去竞争力。”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失去竞争力了。”埃米琳说。
博瓦德说:“我想,我们至少保住了研发上的竞争力。道林公司的奈伊先生对我说,他们把减速器的制造业务转移到中国来之后,就可以专注于减速器的开发与设计,中国仅仅是他们的代工者而已。”
埃米琳点了点头:“好吧,但愿这是真的。”
“愿上帝保佑欧洲。”博瓦德抬起头,看着京城上空的雾霾,自我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把生产环节搬到中国来,至少减少了欧洲的污染排放。”
欧洲调查团离开了。除了博瓦德、埃米琳以及海因茨尔等少数人之外,大多数的调查团成员都觉得不虚此行。他们此次只是简单地考察了中国风机企业的生产情况,与中方初步商定了合作意向。未来,各企业还会派出正式的考察小组和谈判团队,来与中方商议具体的合作方式,这就不需要赘述了。
“冯总,我真是服你了,这样一局死棋,居然让你走活了,而且还反败为胜,从欧洲人身上又割了一大片肉下来。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这次欧洲调查团里的各家企业,和咱们国内企业商定的代工意向和采购零部件意向,价值不少于40亿欧元。欧盟组织这么多人大老远地跑过来,真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送走一干欧洲人之后,徐振波拍着冯啸辰的肩膀,感慨万千地说。
冯啸辰说:“徐司长过奖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局棋,我们占了势,让谁来下都输不了。我们今年全国的固定资产投资达到20多万亿,这就是我们的底气。如果没有这么大的基建规模,我们也不可能让企业扩大生产规模,这样成本也就降不下去了。”
“哲学上不是说过吗,量变导致质变,咱们的风机产业就属于这种情况吧?”徐振波也拽起了理论。
“不止是风机,能源、电力、钢铁、机械,各行业都是这种情况。”冯啸辰说,“我给你讲个数字,1966年到1980年,咱们全国自行设计和制造的700毫米以上板坯连铸机,一共是5台;1981年到1990年,是9台;1991年到2000年,是12台。从2001年到现在,你知道是多少台吗?”
“这我哪知道?”徐振波笑着斥道,“你是搞装备制造的,成天和这些数字打交道。我是搞外贸的,不涉及到进出口的事情,我哪能知道?”
冯啸辰乐呵呵地说:“到目前为止,投产的有88台,另外至少还有20台在2010年之前能够投产。也就是说,从2001年算起的10年间,我们投产的大型板坯连铸机,至少是108台,相当于1965年至2000年之间投产总和的4倍。”
“10年时间,相当于过去35年时间的4倍,这不相当于10年等于140年了?”徐振波咂舌道,“真想不到,咱们不知不觉之间,就走到这一步了。”
这样的数据,其实徐振波也是知道一些的。进入新世纪之后,中国各领域都开始全面发力,外贸方面也是如此。现在中国一年的进出口贸易总额,相当于30年前的近300倍。此外,困扰中国多年的外贸逆差问题,时下也已经全面反转,变成了大额的顺差。国家的外汇储备翻着番地往上涨,目前已经涨到了2万亿美元的水平。
徐振波70年代就在做外贸工作,算是“老外贸”了。他们这一代人当年听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外汇短缺”,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出口创汇”。在那些年代里,但凡涉及到出品创汇的事情,几乎具有超越一切的特权。凡事只要说一句是为了出口创汇,各部门都会大开绿灯放行。
为了出口创汇,各地区、各单位不惜赔本甩卖,宝贵的石油、煤炭、铜矿、锡矿等等,全都是出口创汇商品。人家拿一台设备,就能够换走我们一船的矿石。与之相关的各种段子也是层出不穷,最恶搞的是说日本人买了我们生产的煤炭,运到东京湾去填海造陆,等着有朝一日全球煤炭耗竭的时候,再挖出来用……
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中国不再是一个外汇短缺的国家,中国也不再需要出口资源来换取外汇,相反,我们还要花费大量的外汇从国外进口资源。用网上那些小年轻的话说,什么外汇储备,不就是美国人印的绿色废纸吗?存在那里有什么用,还不如拿去买点石油回来。至于说买的石油太多,一时用不完,那也不要紧,找几个山洞灌进去,啥时候不够用了再抽出来就是了。
从卖煤炭给别人填海,到买石油回来灌山洞,这样的逆转,到底是怎么实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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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丘马铜矿
“想不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在徐振波感慨于自己经历的惊天逆转之时,在大洋彼岸一处大型露天铜矿的采矿场旁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在发出同样的惊叹。
这是智利的丘马铜矿,铜金属储量4000万吨,是全球最大的铜矿之一。不久前,由中国红河渡矿业集团牵头,罗冶集团等若干家企业入股组建的一家投资公司,以约合40亿元人民币的价格,获得了丘马铜矿35%的股权,成为矿山的第一大股东。
坐在轮椅上的这位老人,是红河渡矿业集团的前身原红河渡矿务局的老局长,名叫邹秉政。20多年前,为了解决罗冶自卸车销售的问题,冯啸辰前往红河渡铜矿,与邹秉政进行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最终说服了邹秉政接受罗冶自卸车。在那之后,红河渡铜矿不仅不再拒绝国产矿山装备,还拿出资金,在矿山成立了一个国产装备实验研究中心,帮助罗冶、林重等矿山机械企业改进技术,优化产品。
那一次,冯啸辰用来说服邹秉政的道理,正是认为中国不能永远依靠出口矿产资源来换取先进装备,而是应当发展自己的装备制造业,以便有朝一日能够用自己生产的装备来换取国外的矿产资源。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30年的时间,邹秉政也早已从矿务局局长的位置上离休,赋闲在家。不过,离休后的邹秉政依然积极支持国产矿山装备的研发,很多次红河渡铜矿与罗冶、林重等企业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他都以红河渡老领导的身份站出来,要求铜矿方面以国家装备制造业的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于小集体利益。
邹秉政在红河渡当了几十年的领导,为人正派,继任的领导班子中大多数人都是他昔日的部下,因此他说话是非常管用的。他的那些老部下听从他的安排,与罗冶等企业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同时也屡屡在心里感叹当年那位20刚出头的重装办年轻干部对老邹的洗脑真是太彻底了。
冯啸辰当年预言中国未来将要去开发国外的矿山,而把自己的资源封存起来,留给子孙后代。对于这一点,红河渡的干部们大多数是持怀疑态度的。在那个年代,“外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所在,哪怕是在“外国”的范围内排名靠后的南美国家,相比中国而言也是非常先进的。指望外国人买中国制造的设备,再用他们的矿产资源来偿还,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可是,这一天居然真的来临了。当罗冶集团的副总经理王伟龙亲自到红河渡来找矿业集团领导商量收购丘马铜矿股权事宜的时候,大家并没有觉得惊讶,因为国内的矿业集团在海外收购矿山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经过50多年的开采,红河渡这座国内最大的铜矿已经濒临枯竭,要想生存下去,唯有向海外开拓这一条道路。矿业集团此前就已经开始在海外寻找合作对象了,只是一时还没有确定最佳的选择而已。
丘马铜矿是罗冶新开拓的客户。这家铜矿的储量虽大,开发却非常滞后,受资金的限制,矿山采用的装备比较落后,生产效率低下,而这又导致了矿山的利润微薄,从而难以筹措资金更新设备,陷入了恶性的循环。
这时候,罗冶的业务人员找到了丘马铜矿的董事会,建议他们从中国引入战略投资者,利用中国投资者提供的资金购买先进的大型露天矿设备,扩大产能。丘马铜矿董事会经过审慎考虑,接受了这个方案,因此才有了王伟龙的红河渡之行。
各方的谈判细节自不必细说,红河渡矿业集团从国家投资银行申请到了一笔大额贷款,用以购买丘马铜矿的35%股权。国家在发放这笔贷款时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贷款中的70%必须用于购买中国制造的矿山装备,余下30%才能用于矿山的基础设施投资或者购买那些中国企业无法制造的装备。
这个贷款条件,对于丘马铜矿方面来说,并不觉得苛刻。在此前,南美的企业从西方国家获得投资的时候,都是要接受同类条件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南美经济高速发展,兴建了许多大型基础设施,包括投资高达170亿美元的伊泰普水电站等,其中的资金大多来自于西方银行财团。这些西方银行财团向南美国家投资建设资金时,往往都会要求接受贷款的国家必须从西方企业采购设备。结果,从西方银行拿到的钱,转个手又回到了西方企业的手里,并未给南美本地的制造企业创造出机会。
借钱搞建设,却未能培育出本土的制造企业,最终的结果就是到了要还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偿债能力。于是,一场金融风暴便呼啸而来,席卷了所有的南美国家,并让“拉美化”这个词成为对一个经济体的最恶毒的诅咒。
“我们没有陷入这个诅咒。”
站在丘马铜矿的采矿场旁边,望着面前深深的矿坑,王伟龙自豪地说道。
购买丘马铜矿股权的资金,大部分都返回中国国内,用于购买中国企业制造的装备,而罗冶就是这些装备的制造商之一。罗冶早年引进美国海菲公司的技术,制造150吨电动轮自卸车。这些年,罗冶消化吸收了引进技术,先后开发出180吨、220吨和300吨的各种自卸车车型,技术上也早已实现了完全的自主。现在罗冶销售一辆自卸车,可以换回几千吨铜金属,真正是一本万利了。
“站在这里,我才真正理解了当年小冯跟我说的话。”邹秉政也是唏嘘不已。用矿石换装备,换到最后必然陷入一无所有的状态,这一点,是20多年前冯啸辰向他说起过的。那时候,邹秉政自矜于红河渡铜矿每年能够有几千万美元的出口创汇,丝毫不把罗冶这些装备制造企业放在眼里,反而觉得他们要求自己接受国产装备是耽误矿山生产。结果,冯啸辰闯到红河渡,借酒撒疯,指着邹秉政的鼻子骂他是老落后、老不要脸,最终骂醒了他。
现在看来,冯啸辰的话是正确的,中国的装备制造业发展起来了,强大了,利用罗冶等企业生产的装备,红河渡获得了丘马铜矿35%的股权。按照丘马铜矿4000万吨的铜金属储量计算,红河渡的股权相当于1400万吨铜金属,这比红河渡铜矿的总储量还要高出五成有余。
“这次请邹局长到智利来,就是小冯拍的板。您这么大岁数,我们还真不敢让您万里迢迢地坐飞机过来呢。”王伟龙笑呵呵地对邹秉政说。
听说红河渡矿业集团获得了丘马铜矿的股权,邹秉政就申请要到智利来看看。照他的说法,他已经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临去见自己那些牺牲的老战友之前,一定要去看看这座有1/3属于中国的矿山,这样也算是对自己一辈子有个交代了。
邹秉政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矿业集团和王伟龙这边都不敢答应。因为老邹此时已经是90岁高龄,虽说平时身体还过得去,但万一路上有个闪失,谁能负得起责任呢?
因为知道冯啸辰与邹秉政关系不错,王伟龙便把此事告诉了冯啸辰,原本是希望冯啸辰能够劝一劝老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谁知道,冯啸辰反而是站在了邹秉政一边,声称如果医生认为老邹的身体能够经得起一万多公里航程的折腾,那么就遂了他的意愿为好。
此事最终还惊动了中央,一位高层领导指示,像邹秉政这样的老革命,想去亲眼看看国家的成就,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如果邹秉政的身体状况允许,那么就安排他到智利去走一趟。为此,领导还亲自安排了一个医疗小组随同邹秉政出行,随时为他提供医疗保健服务。
“这是他欠我的。”邹秉政装出一副愤愤然的样子说,“当年为了说服我接受你们的自卸车,他可是把我骂成了老落后、老不要脸。现在你们真的成功了,他还不得让我来看看。我的岁数,都够当他爷爷了,能平白无故被他骂一回吗?”
王伟龙是知道这段旧事的,他哈哈笑道:“这个小冯,当年可真是年少轻狂。也就是邹老您高风亮节,不和他一般见识。换成任何一个心胸狭窄的领导,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他说得对。我的确是个老落后,不过,我可不是老不要脸。”邹秉政也笑着说,“搞建设,就是需要像你们这样敢打敢冲的年轻人。这不叫年少轻狂,而是有锐气。把国家交到你们手上,我们这些老人也能放心了。”
“哈哈,邹老,我也是过了60岁的人了,小冯还算年轻,不过也40多岁了。真正的年轻人是他们!”
说到这里,王伟龙用手指了指前面,那里有几位20来岁的罗冶技术员,正在向丘马铜矿的工程师们讲解着自卸车的驾驶与维护知识。那些智利的工程师看起来岁数都不小了,最年轻也得有奔四的年龄,罗冶的这些年轻技术员站在他们面前,丝毫不显怯懦,反而隐隐有些骄傲之色,那是技术给他们带来的底气。
第八百五十八章 叔可忍婶不可忍
几家欢乐几家愁,王伟龙兴高采烈地把罗冶的自卸车卖到了丘马铜矿,而在邻近的埃达铜矿,来自于美国海菲公司的销售代表莱斯特却是满脸郁闷,对着铜矿的采购经理托雷克大声地抱怨着:
“托雷克,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取消给我们的订单。”
埃达铜矿同样是一家大型露天铜矿,过去使用的都是海菲公司的自卸车。每一年,埃达铜矿都要给海菲公司一个自卸车订单,多辄几十辆,少辄十几辆,算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老客户。可今年,埃达铜矿突然取消了向海菲公司的订单,莱斯特正是为了这件事而专程从美国赶过来的。
托雷克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说道:“莱斯特,非常遗憾。事实上,我已经向董事会提交了从海菲公司购买25辆自卸车的报告,但却被董事会驳回了。从我个人来说,我对海菲公司的产品是非常信赖的,但无奈董事会并不这样想。”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董事会认为海菲公司的产品不可靠?”莱斯特问。
“不是的。”托雷克说,“对于海菲自卸车的品质,我们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那么你们董事会的意思是什么?”莱斯特追问道。
托雷克犹豫了一下,说:“首先,董事会是觉得海菲公司的自卸车价格上略微偏高了一些,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认为,海菲公司的产品有些老化了。莱斯特,恕我直言,你们目前正在销售的185吨自卸车,应当还是1990年的设计吧?”
“我们进行了升级,嗯,我们最近一次升级是在两年前,更换了控制台的仪表盘。”
莱斯特的语气有点弱。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海菲的185吨自卸车的确是1990年设计定型的,这些年号称是进行过若干次升级,但涉及到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比如他刚才说的仪表盘,的确是把背景光、表盘布局等都做了一些调整,但对于用户来说,这样的升级能有多大帮助呢?
“中国的罗冶公司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新产品,是一种220吨自卸车。我们的工程师评估过,他们的自卸车上至少使用了15种关键的新设计,我说的是足以影响设备性能的设计,而不是指……仪表盘的外观。”托雷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扎心的话给说出来了。
尼玛的海菲公司,老子忍你已经很多年了。1990年的设计,这么多年都没有实质性的革新,价格倒是涨了一轮又一轮。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的替代品,谁稀罕用你家的破烂玩艺。
反观中国的罗冶公司,据说是从海菲引进技术生产出来的自卸车,最早的车型的确很像海菲的产品,但架不住人家平均两三年就做一次大的更新,改到现在,早已和最初的车型迥然不同了。前一段时间,董事会的几位大佬到丘马铜矿去考察了一次,亲眼看到罗冶自卸车的表现,回来之后就下了命令,说从此以后不再从海菲采购自卸车,而是全面转向从中国罗冶采购。
托雷克与罗冶的销售代表接触了几次,对方的热情和敬业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客户的感觉。罗冶方面处处为客户着想,产品的价格比海菲要低两成,服务承诺更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还不算,更让托雷克感动的是另外一件事。埃达铜矿有上百辆海菲的自卸车,其中有20多辆出了故障,请海菲公司派人过来维修,对方开的价钱高得离谱,埃达铜矿只好先把这些车存在库房,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处理。罗冶的销售代表听说此事之后,专门打电话把正在丘马铜矿做自卸车维护的几名技术员叫了过来,这几名技术员对这批故障车辆进行诊断之后,声称其中有十几辆是可以修复的,埃达铜矿只需要支付配件费用以及一笔金额很小的工时费用即可。如果埃达铜矿答应采购罗冶的自卸车,罗冶方面甚至连这笔工时费都可以给免了,当成送给新客户的一点小意思。
产品技术更先进,价格更便宜,服务态度又好得让人不敢接受,在这种情况下,埃达铜矿该买谁的设备,还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托雷克推说是董事会做出的决议,其实最愿意接受中国设备的,恰恰是他本人。他之所以没有对莱斯特直说,也不过是念及过去的情分,给莱斯特留个面子罢了。
“中国罗冶?”
听到托雷克的话,莱斯特的脸黑得吓人。他岂不知道罗冶现在是海菲公司在全球市场上最大也最可怕的竞争对手。在过去10几年中,海菲公司损失了一半的客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罗冶撬走的。
罗冶在上世纪80年代初从海菲公司引进了150吨电动轮自卸车的生产技术,当时海菲公司并没有把罗冶当成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因此在转让技术时,也没想着要留多少后手。
罗冶引进海菲的技术,经历了几个阶段,一开始是从海菲公司进口散件,在中国进行组装,接着就是以自己制造为主,只从海菲公司采购一部分罗冶无法制造的关键部件。再往后,罗冶开始逐个地突破那些关键部件的制造技术,又通过前期生产经验的积累,对从海菲公司引进的车型进行改造。
到上世纪90年代初,罗冶已经能够推出自主知识产权的自卸车,虽然性能和质量与海菲公司的产品无法相比,但价格上却有绝对的优势,因此赢得了一部分矿山的青睐,分走了海菲公司的一小片市场。
在那个时候,莱斯特就已经注意到了罗冶的崛起,并向公司发出了预警,希望公司能够关注这个对手,并且加大研发投入,保持对罗冶的技术领先优势。
可就在此时,美国资本市场的注意力,却全部转到了新兴的信息产业以及金融业上。谷歌、雅虎、亚马逊等互联网企业的一夜暴富,令传统的制造业企业相形见绌。一年5%的增值,与一年500%的增值相比,资本市场更看重何者,还需要考虑吗?于是,无数的资本从制造业中脱离出来,投向互联网产业,没有谁有兴趣关心自卸车这样的传统产品。
托雷克抱怨海菲公司没有对自卸车进行实质性的革新,莱斯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原先以为南美各国与美国有着传统联系,属于美国的后院,南美的矿产大亨们是不会抛弃美国产品的。谁料想,不可能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连埃达铜矿这种老客户,都被中国人吸引过去了。
早知如此,30年前就不应当向中国人转让技术,这些可恶的中国人,偷走了我们的技术,还抢走了我们的市场,这真是uncle能忍,aunt不能忍的事情!
“托雷克,你应当知道,中国那家名叫罗冶的企业,他们的自卸车是利用从我们海菲公司偷去的技术生产的,你们真的愿意和一个小偷做生意吗?”莱斯特恨恨地说。
托雷克耸耸肩,说:“莱斯特先生,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据我所知,20多年前海菲公司向罗冶转让技术,是一种正常的市场行为,把这种技术转让叫做偷窥,是不合适的。此外,罗冶公司这些年在自卸车技术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他们向我们提供的技术资料显示,他们生产的自卸车包括了300多项自有专利,而使用的海菲公司专利只有几十项,而且全部都是已经过了保护期的专利,并不涉及侵权。”
“不,我说的不是那些过了保护期的技术。”莱斯特强词夺理,“我是说,他们所谓的300多项专利,都是从我们海菲公司盗窃过去的。我们开发了这些技术,但没有来得及申请专利,结果就被他们给盗用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那我对你们的技术保密能力真的感到很遗憾。”托雷克面带讥讽地说。
开什么玩笑呢,自己开发的技术没来得及申请专利,然后全部被别人盗走了。这样的故事,用来骗骗幼儿园的孩子还差不多。海菲公司好歹也是上百年的老企业,这点技术保密意识还没有?
莱斯特这样说,自然也没指望托雷克会相信,他不过是借这种说法来给自己遮羞罢了。他盯着托雷克,认真想了半天,终于很灰心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打动托雷克的地方。
产品技不如人,服务更谈不上,人家为什么要买你的产品?
南美的确是美国的后院,但美国现在又能为南美提供什么呢?
贷款吗?美国现在自己都是入不敷出,欠了全世界的一屁股债,怎么可能给南美提供贷款?
市场呢?就更不可能了。众所周知,现在中国是全球著名的资源怪兽,全世界一半以上的矿产资源都是中国人买走的,埃达铜矿的产出,更是八成以上销往中国,人家岂会看你美国公司的脸色?
看来,南美市场的沦陷,是无法挽回的了。
必须要阻止中国的发展,蓝星上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国家存在!
莱斯特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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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打不死的小强
“爸,我们学院今天请了一位美国哈佛大学的教授来做讲座,讲得可好了。”
冯家,饭桌上,女儿冯姗一本正经地对冯啸辰说起了学校里的见闻。
冯姗今年已经21岁,是人民大学三年级的本科生。依着冯啸辰和杜晓迪的意思,原本是希望她上大学能够学一个工科专业,谁知她却选择了经济学专业,还美其名曰是女承父业,因为冯啸辰的正式学历是社科院的经济学硕士,虽然他实际上擅长的是机械专业。
对于冯姗的选择,冯啸辰两口子倒也没阻拦,毕竟时下学经济学也是很热门的,孩子大了,大人也不便多过干涉她的意志。
“那位教授讲什么了?”
听到女儿的话,冯啸辰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现在是高级领导干部,平时接触的信息很多,像这种经济学教授的最新理论观点,如果有什么可取之处,装备公司的情报部门自会第一时间整理出来,以简报的方式送到他的案头,供他浏览。他向冯姗发问,其实也就是顺着女儿的话头随便问问,冯姗兴致挺高,他这个当父亲的,总不能扫了女儿的兴头吧?
冯姗说:“那位教授说的就是你们装备公司做的事情,当然,他没有点你们的名。他只是说,咱们国家花那么多力气搞什么制造业,纯粹就是误入歧途,替别人做嫁衣,这种发展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这是什么话?”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杜晓迪不干了,“搞制造业怎么会是替别人做嫁衣呢?你看你爸爸他们,搞了多少大型成套设备,没有这些设备,咱们国家能这么强大吗?”
“咱们国家怎么就算强大了?”冯姗不屑地说,“你看人家美国,那才叫强大呢。”
冯啸辰看着女儿,点点头说:“嗯,就算美国强大,他们的强大难道不是搞制造业搞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冯姗认真地说,“爸,我告诉你,人家教授说了,这个世界上,一流国家做标准,二流国家做品牌,三流国家做产品。咱们国家就属于三流国家,只知道做产品,不懂得做标准和做品牌。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人家贴个商标赚的钱多。”
杜晓迪说:“品牌也是靠产品支撑起来的吧?还有什么标准,现在咱们参与制订的标准也不少了,你爸上个月还去参加了国际风电标准的研讨会,咱们国家的企业在国际风电标准体系里已经有很大的话语权了。”
冯姗反驳道:“风电算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人家美国人不做的,只有咱们中国人觉得是个宝贝。”
“这也是你说的那位哈佛教授说的?”冯啸辰问。
冯姗说:“也不全是他说的,我们老师上课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今天来给我们开讲座的那位教授,讲得特别好。听了他的讲座,我才知道我过去的很多想法都是错的。”
“呃……”冯啸辰无语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讷讷地说:“小姗,我倒觉得,你过去的很多想法都是对的,听了他的讲座之后,反而错了。对了,这位教授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没准我还听说过呢。”
冯姗说:“你肯定听说过的,他特别有名。而且他过去就在社科院当教授,说不定你读研究生的时候,还听过他的课呢。”
冯啸辰一愕,旋即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你说的……不会是高磊吧?”
“对啊对啊,就是高磊。爸,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吗?”冯姗高兴地说。
“岂止是听说过……”
冯啸辰只觉得天雷滚滚,闹了半天,女儿说的哈佛教授居然是高磊。此君也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几年前灰头土脸地跑到美国去,现在居然又杀回来了,而且对年轻学生仍然有这么强的蛊惑能力,让受冯啸辰夫妇影响而多少有些愤青气质的冯姗也迅速倒戈了。
高磊与冯啸辰的恩怨,纠结了20多年,其中甚至还涉及到了杜晓迪。当年,为了黑冯啸辰,高磊在一次有中央领导参加的会议上,指责杜晓迪到工业大学读研究生是冯啸辰暗箱操作的结果,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几年前,他又是因为与装备公司作对,而丢了在社科院的职位,只能跑到美国去。
这些事情,冯啸辰和杜晓迪其实也曾在家里聊过,只是冯姗一贯认为父母工作上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而冯啸辰夫妇也如其他家长一样,只关心孩子的学习,不太与冯姗谈社会上的一事,这才导致了冯姗根本就不知道父母与这位高教授之间其实是有宿怨的。
“高磊?”杜晓迪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皱起了眉头。当初高磊指控她考研究生作弊,几乎要把她和她的导师蔡兴泉的前程和名誉都毁掉,这个仇可结得不小,杜晓迪再是宽厚,这个仇也是一直记在心上的。上回高磊与装备公司之间的矛盾,她也听冯啸辰说起过,对高磊的印象自然是坏到极致的。
“小姗,高磊这个人的品质很坏,墙头草,两边倒,根本没有什么学术道德,只知道一味地迎合西方,他的话,你可别信。”杜晓迪提醒道。
“妈,你也知道高磊?”冯姗诧异地看着杜晓迪。冯啸辰知道高磊,冯姗并不奇怪,毕竟冯啸辰是搞经济管理的。杜晓迪居然也知道高磊其人,而且还能对他的学术道德做出评价,这就让冯姗觉得奇怪了。
冯啸辰没有解释这个问题,而是对冯姗问道:“怎么,你们同学和你们老师都很同意高磊的观点吗?”
冯姗说:“这倒不是。我们同学里分成两派,老师也有两派,一派觉得高磊的观点很睿智,说中了中国的要害。还有一派,就是像你这样的,说什么实体经济才是最重要的,还说相信中国一定能够超过美国。”
“你是属于前一派的罗?”冯啸辰笑着问道。
冯姗说:“我原来是中间派,不过听了高磊的讲座以后,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你想,人家美国有波音飞机,有苹果手机,有intel和ibm,咱们中国也就是能制造衬衣、袜子、玩具什么的。我们生产1亿件衬衣赚的钱,还不如波音造一架飞机赚的钱多,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思路错了吗?”
“你听谁说中国只能制造衬衣、袜子?你叔叔设计的盾构机,你没有去看过吗?辰宇公司现在正在建造的直径18米的盾构机,放在全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一台盾构机的价格也能买到一架波音737了,你不知道吗?还有,中原省的王伟龙叔叔,你也是认识的,他所在的罗冶机械公司,生产300吨的自卸车,已经卖到南美去了,一台车也是2000多万人民币。”冯啸辰随随便便就举出了例子,反驳冯姗的观点。
“可是,那是人家美国人不想造的……”冯姗的语气有些弱了。身为冯啸辰的女儿,她可没少由父亲带着到各地的装备制造企业去参观过,虽说她对于那些大型机械装备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至少是有印象的。更何况,辰宇公司就是她自家的公司,公司里造的盾构机、混凝土泵车之类,她都了解。别人说中国只能造衬衣、袜子,她是不能这样说的。联想到高磊在讲座中说中国只会制造轻纺产品,她开始意识到,高磊的话里也有一些不实之处。
“晓迪,看起来,咱们还是太忽略对下一代的国情教育了。”冯啸辰向杜晓迪说。他这里说的下一代,可不仅仅是针冯姗,而是泛指像冯姗这个年龄的年轻一代。冯姗是在他这个装备公司总经理身边长大的,耳濡目染,受到很多实业报国观念的影响,结果仍然被高磊之流给洗了脑,相信了什么“三流国家搞生产”的谬论,其他的年轻人对于这种观点会如何膜拜,就更可想而知了。
杜晓迪也感慨道:“是啊,咱们年轻的时候拼了命地从国外学习技术,建立起这么大的工业体系,结果现在的年轻人却觉得搞生产没意思,这的确是很让人觉得悲哀的事情。”
“反正我们同学是觉得学工科没啥意思的。”冯姗插话说,“我们读高中的时候,成绩最好的同学都像我一样,选择学经济、金融,只有成绩差的,才会去报工科专业。”
“对了,高磊说咱们国家是三流国家,他有没有说咱们怎么样才能变成一流国家呢?”冯啸辰饶有兴趣地向冯姗问道。他是真的想知道高磊在国外呆了几年之后,又发明出了什么新的歪理邪说。高磊今年也是60多岁的人了,不远万里跑回国来讲学,应当是有所图谋的吧?
冯姗看看冯啸辰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存着嘲讽的意思,待看到冯啸辰脸色颇有一些认真的时候,才说道:“他讲了很多,我也记不全。他说咱们国家太注重gdp了,为了gdp的增长,大力投资铁路、公路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每年要消耗全世界一半的钢铁和水泥,这种发展模式是错误的。最后他说,中国要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出路只有四个字……”
“哪四个字?”
“去工业化。”冯姗一字一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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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 高见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高磊是受美国的一个基金会派遣,专程回国来开展活动的。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在国内举办了十五场讲座,其中有十场是在高校,另外五场是受一些机构邀请,在学术会议上举办的。另外,有一家公关公司正在帮他联系电视台,准备让他在电视台上开一个栏目,专门点评中国经济问题。这个栏目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你们猜猜,叫什么名字?”
在装备公司的小会议室里,来自于安全部门的官员张和平向一干参会者介绍着他们系统所调查到的情况,讲到最后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这个我们哪猜得着?”装备公司副总王根基说,“媒体搞的那些东西,我们是搞不懂的,你就直说吧。”
张和平笑道:“栏目的名字,叫做‘高见’,这是一个双关语,既可以解释为高磊的见解,也可以解释为我们寻常说的高明的见解。”
“高见?”冯啸辰冷笑道,“他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他说的这套东西,纯粹就是忽悠无知者而已。”
“老张,你说的那家公关公司,是不是也有问题?”王根基问。
张和平说:“也不能说有什么大问题,反正平时也是经常接境外企业的业务,这一回如此热心地帮高磊联系电视台,应当也是从国外拿了钱吧。”
“张局的意思是说,高磊以及这家公关公司,都是受国外基金会雇佣的?”冷飞云问道。
张和平说:“基本上如此吧。我们掌握了30多家境外基金会的情况,他们打着各种旗号,但真正的目的就是对我们开展舆论宣传战,搞乱我们的思想,动摇我们的决心。”
“也就是说,并不只有一个基金会在对中国这样做?”王根基问。
张和平摇摇头,说:“当然不止。像高磊这样被他们派来影响舆论的人,就有好几百。还有一些基金会打着资助国内教师、记者、国内机关干部等到国外进修的名义,对这些进修者进行思想渗透,让他们变成基金会的代言人。冯总不是说了吗,他女儿的老师也是和高磊他们持相同观点的,这说明境外的思想渗透已经非常深入了。”
冷飞云说:“还好,这种渗透对于咱们没什么影响。就我们接触的大多数企业领导来说,大家的思想还是比较一致的,都是认为必须坚定地走工业化道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工作也非常支持,这不是几个基金会就能够改变的事情。”
张和平淡淡一笑,说:“冷部长太乐观了。咱们现在的领导干部的确还是比较重视走工业化道路的,因为大多数干部都是我们这一代人,或者稍微年轻一些,但也是经历过一些锻炼的。可是,等到咱们这代人离开岗位了,退休了,咱们的下一代接班,他们的思想会是什么样呢?”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情。”冯啸辰阴沉着脸说。
在听冯姗说起高磊到人民大学做讲座的事情之后,冯啸辰便专门向上级有关部门提交了一份报告,提醒上级关注这方面的舆论宣传问题。上级部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方面的思潮,他们了解到的情况远比冯啸辰听说的更为严峻。
在过去几年中,国内舆论场上出现了几十位有海外背景的“财经专家”或者“独立学者”,他们拥有非常显赫的学历和头衔,口才极佳,在百姓中间拥有很大的名气。这些专家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全面否定中国的建设成就,进而否定中国的社会制度。
在工业化方面,这些专家异口同声地认为中国发展工业的道路是错误的,他们声称美国和欧洲都已经不搞工业,而这些国家的福利却非常好,由此可见,搞工业必然导致贫穷,只有放弃工业才能享受到如美国人、欧洲人那样的高福利生活。
这样的观点,其实是根本就是经不起推敲的。西方国家的富裕,恰恰来自于他们过去搞工业化的积累,英国、德国、美国都曾经是“世界工厂”,底特律、伯明翰之类的城市,也都曾经是烟囱林立、雾气满天。这些国家通过200年的工业发展积累起了财富,才有了今天的高福利。而又因为这些国家近年来忽视工业生产,经济过分地脱实向虚,才酿成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专家们的观点,其实就是指着一个在海上开游艇兜风的富翁对穷人们说:你们看,要想富,就要天天开游艇,不要上班,你们之所以穷,就是因为天天上班的缘故。
这样荒唐的逻辑,却能够大行其道,说到底,这就是媒体的力量。媒体把这些专家捧起来,又屏蔽了所有质疑的言论,就营造出了这样的舆论环境。大多数的百姓其实都是懒于思考的,媒体传递给他们什么观点,他们就接受什么观点。
那么,问题就来了,媒体为什么会一边倒地只支持这种荒唐言论,而把真相屏蔽在外呢?张和平给大家带来的信息,就是谜底,那些海外的基金会,就是媒体背后的推手。
“中国的经济发展,已经威胁到了老牌西方国家的利益。他们在市场上竞争不过我们,就打算从思想上来腐蚀我们。如果我们接受了去工业化的思想,我们的年轻一代就会厌恶实体经济,痴迷于虚拟经济。这样一来,我们的发展就会后继乏力,最终功败垂成。”冯啸辰说。
张和平说:“其实,年轻一代厌恶实体经济的情况,在美国、欧洲和日本都已经出现了。欧洲的年轻人上大学不愿意学工科,而是喜欢学艺术、金融、传媒等等,他们的工程师群体已经出现了断层的现象。美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年轻人成功的标志是能够到华尔街去工作,科技明星已经不受追捧了。”
“这也是这些年西方国家在制造业上竞争力下降的原因之一。我们企业里的工程师,平均年龄比西方国家要小20岁左右。”冯啸辰补充说。
王根基说:“洋鬼子自己走错了路,就想骗我们也去走这条路。高磊就是他们派来给我们瞎指路的人吧?”
冷飞云皱着眉头说:“张局,像高磊这些人,明显就是来搞破坏的,你们难道不能对他们采取一些措施吗?”
张和平苦笑说:“我们怎么采取措施?他们只是开了一个讲座,宣传的是自己的学术观点,并没有明显的危害国家安全的言论,我们也不能干涉学术自由吧?”
“这算什么学术自由,依我说,你们既然掌握了有关情况,就直接抓人吧。像高磊这种人,抓起来判个几年,绝对不算冤枉。”王根基恨恨地说。
“这个不现实。”冯啸辰还是比较冷静的,他知道王根基出的这个主意也只是听起来过瘾,实际上是无法做到的。张和平说得对,高磊这些人打出来的旗号是学术探讨,而学术是不能设置禁区的,否则就难以创新。如果因为高磊他们的观点存在偏激之处,就动用法律来进行惩罚,最终必然导致思想禁锢,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邪不压正。还有一句话,叫做事实胜于雄辩。高磊他们的观点,只是一种诡辩术。中国的经济建设成就是无可辩驳的,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诋毁呢?”冯啸辰说,“现在舆论场上的乱象,主要在于缺乏正面的声音。高磊这些人在大放厥词,而我们却没有人去与他们辩论,揭穿他们的谎言。
我举个例子说:我家小姗听完高磊的讲座之后,一度对他的观点也是非常信服的。后来我给她讲了一些装备发展的事情,她就明白高磊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她甚至还把我讲的事情又转述给她的朋友听,以帮助她的朋友端正认识。
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示,我们应当多给年轻人讲讲我们的故事,多做一些国情教育。我们不需要像高磊他们那样巧舌如簧,只需要把真实情况说给他们听即可。我相信,我们的下一代是有鉴别能力的,在真相面前,谎言自会不攻自破。”
“冯总说得对。”张和平说,“我们部门也研究过这个问题,最后的观点和冯总是不谋而合。要消除高磊这些人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主动出击,用积极向上的观点去批驳他们的观点。”
“这个很容易啊!”王根基来了劲头,他对冯啸辰说:“啸辰,要论口才,高磊可真不是你的对手,要不,你也到电视台去开个专栏,给年轻人讲讲装备制造的那些事情。”
冯啸辰摆摆手说:“到电视台开专栏就免了吧,我还真不习惯上电视。不过,进行工业化宣传这件事,我觉得是可行的。我们装备工业公司的职责,就是促进中国的重大技术装备研发,舆论宣传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高磊不是说中国只会造衬衣和袜子吗,我们就要戳穿他的谎言,让大家知道,中国是一个拥有全套装备制造实力的工业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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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厉害了我的国
“昨天晚上的电视你们看了吗?”
“你是说那个《中国制造》的专题片吧?看过了,真提气!”
“嘿嘿,我在电视上看了一遍,又到网上又看了一遍,现在就等着今天晚上的第二集了。原来真不知道咱们国家也能造这么牛叉的东西,一直以为咱们也就是造造袜子衬衫啥的。”
“拉倒吧,那就是网上那几个什么砖家忽悠的,我从来都不信!”
“什么不信,上次你不还转了网上的那篇狗屁文章,说什么兰德公司预测,中国到2020年会成为全球最穷的国家。”
“呃,那个真不是我转的,是我的号被我表弟盗了……”
这是某中学校园里的一幕。中学生们聊到的《中国制造》专题片,是由装备工业公司发起拍摄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全面展现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发展成就,用事实来驳斥那些唱衰中国的言论。
经过几十年对国外技术的引进、消化、吸收以及在此基础上的自主创新,中国的装备制造业已今非昔比。60万千瓦火电机组、80万千瓦水轮机组、第三代核电设备、500千伏超高压输变电设备、百万吨级乙烯成套设备、大型冶金成套设备、千万吨级露天矿成套设备等等,都已经实现了全面国产化,技术水平达到了世界前列,有一些甚至居于世界领先地位。
这些大型装备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一定距离,所以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方面的成就,反而是诸如服装、手机、汽车这样的产品,更容易吸引人们的关注。许多“砖家”正是利用普通百姓认知上的这种缺陷,大肆渲染“外国”的技术如何先进,而中国是如何落后。在充分摧毁了人们对于中国的信心之后,砖家们便开始贩卖他们的私货,诸如什么“大多数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学到过什么是体面和尊敬的生活意义”、“失败的中国式教育成为世界的笑柄”等等。
客观地说,其实大多数贩卖这种私货的砖家,自己也是被人洗了脑,对于这样的理论深信不疑。须知大多数砖家对于技术的认知也仅限于自己的领域,那些在讲坛上滔滔不绝大谈“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经济学家们,往往分不清车床和铣床的区别,更遑论什么增材制造与减材制造。由于无知,砖家们容易被各种花言巧语所蛊惑,加之他们年轻时候就形成的“外国一定比中国强”的观念,提出这些观点也就不奇怪了。
砖家们的胡言乱语,又影响到了他们的拥趸者们,许多小范围内的意见领袖,诸如中小学教师,在受到这些言论影响之后,又把这些观点传播给了自己的学生,从而让孩子们的思想陷入了混乱。
要纠正这些错误认识,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真实的情况展现出来。中国这几十年的发展成就,放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是极其辉煌的,尤其是工业领域的发展,更可谓是翻天覆地、精彩纷呈。在《中国制造》这部专题片里,装备公司挑选了若干个装备制造领域,回顾了中国在这个领域里从奠基到成长,再到跻身世界前列的过程,用非常朴素同时又无可辩驳的事实,反映出中国工业的真正实力。
冯啸辰了解年轻一代的兴趣所在,指示专题片的拍摄团队要尽量地拍出那些大型装备的霸气,营造出一种“多铆蒸刚”式的视觉冲击力,果然让一干年轻人迷得眼睛直冒小金星,直呼“厉害了我的国”。据说还有一位大学里的教授,看过专题片之后,专门来到装备公司,死乞白咧地非要让人家给他详细地讲一讲这段历史,说打算把这段历史写成一部网络小说,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做什么《大国重工》……
“大家都知道,美国比中国富裕,美国的基础设施水平比中国好,美国人的平均生活水平比中国高,美国的军事实力更是比中国要强大得多。但是,大家知道美国的这一切是怎么产生的吗?”
在某大学的讲坛上,冯啸辰侃侃而谈。这也是装备公司开始工业理念宣传活动的一部分,那就是推进工业知识进学校、进课堂,与那些砖家争夺话语平台。
“美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从1890年开始,就是世界工业增加值第一的国家。在二战期间,美国创造过年产3万架战斗机的生产记录,可以说是用武器的海洋淹没了**。那么,大家知道,今天世界上工业增加值第一的国家是哪个吗?答对了,是中国!2009年,中国的工业增加值首次超过了美国,位居世界第一,这是过去120年间美国首次跌下了工业增加值第一的位置,我想,它在未来也不可能再次爬上这个宝座!”
“哗!”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学生的热情都被冯啸辰给调动起来了。其实,冯啸辰说的数据,在网络上也是可以查询到的,但平日里大家却不会去关注。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大家觉得身边的变化是理所当然的,蓦然回首间,才发现已是沧海桑田。
“一个国家要成为世界强国,需要有很多方面的条件,政治、经济、科技、文化、教育、法制,这些都很重要。但我认为,最最重要的,唯有工业。
先贤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生产力的水平,决定了意识-形态的水平。生产力是用什么来衡量的?是你拥有多少律师吗?是你拥有多少营销大师吗?是你拥有多少漫画大师吗?不,衡量生产力水平的只能是现代工业的发展程度,是一个国家所拥有的工程师和熟练工人的数量。
大家的日常生活中离不开电力,如果没有独立自主的电力装备制造业以及输变电技术,我们根本不可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电网,为大家提供充足的电力供应。大家通过网络获得信息,依靠的是我们的网络装备制造业。大家寒暑假回家,离不开铁路网和公路网的建设,而这背后则是我们国家庞大的工程机械制造业。
可以这样说,没有工业,一个国家的经济就将是无本之木,表面上也许光鲜无比,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它打回原形。在今天的世界上,任何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无不是工业强国。所谓去工业化的观点,是发达国家送来的一剂毒药,它的目的就是让中国停止发展,永远沦为西方国家的经济殖民地。大家说,我们能接受这样的毒药吗?”
“不能!”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吼道。年轻人其实并不缺乏思考能力,只是从前没有人把这些道理向他们说起而已。冯啸辰是亲历了重大装备研发历史的,他随便举几个例子,就都能够让人身临其境,体会到技术上受制于人的痛苦和屈辱,感受到技术发展带来的强大与自信。他的口才之好,在体制内也是出了名的,这一番在高校里进行宣讲,所到之处,收获了无数的迷弟迷妹。这一年的公务员招考,装备公司只有五个招聘名额,却有上万人报考,这也算是这一轮宣传活动的副产品了。
除了装备公司之外,其他一些单位也加入了这项活动。教育部发出通知,要求在全国中小学试点增加工业技术课程,让中小学生有机会进工厂去实际体验现代工业生产过程,从小培养工业意识。文化部门启动了一个所谓“工业文化工程”,鼓励文艺工作者要深入工厂,创作出反映工业、工厂、工人的文艺作品。连旅游部门都来凑热闹,找了一些老工厂、老矿山等,建设工业博物馆,开展工业旅游,让普通人也能知道什么是工业。
面对着装备公司发起的宣传攻势,高磊等人陷入了窘境。他们此前准备好的讲稿,在大量的事实面前变得百孔千疮,随便说一个数据,都可能会遭到听众的质疑,更有人把高磊以往讲座中列出的数据做了一个汇总,然后逐条批驳,还冠以一个“扒皮高叫兽”的时尚标题,在互联网上被传得家喻户晓。
“我不否认,我的讲座中有一些数据略显过时了,这是因为我在国外多年,难以获得中国经济的真实数据。至于说那些由政府公开发布的数据,我是不相信的……”
这是高磊在讲座中为自己所做的狡辩。不得不说,今天的中国已经非常多元化了,即便是许多人都已经认真了高磊的本质,但仍然有单位请他去站台,也仍然有许多无脑粉丝为他捧场。
“可是,高教授,你不相信政府发布的数据,那么你的数据又有多少可信度呢?”有听众这样站起来问道。
“我不能保证我的数据是真实的,但我认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提出了一个值得大家关注的问题。”高磊说。
“既然你的数据不是真实的,那么你提出的问题,能够站得住脚吗?这不就是一个谣言吗?”
“不错,就算我说的是谣言,难道谣言就没有价值吗?”
“呃,高教授,恕我脑残,谣言有什么价值?”
“谣言可以倒逼真相啊!”
“高教授,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八百六十二章 等一等人民
发改委,王振斌办公室里。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小冯,现在我们承受的压力很大啊。”
王振斌坐在办公桌后面,愁眉苦脸地对冯啸辰说。
由装备公司发起的工业化宣传如火如荼,加之为了抵销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冲击,发改委启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基建投资,全国同时开工的重点项目多达数千个,投资总额达到了几十万亿的空前数字,全国上下形成了一股大干快上的热潮。建设规模大了,各种预料不到的事情也就多了,王振斌可以说是每天都在战战兢兢,生怕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可越是怕出岔子,岔子就来得越快。两天前,南江省一个名叫瑞山的地方正在兴建的一座火电厂工地发生重大事故,25名建筑工人遇难,一时震惊了中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发改委是首当其冲的,而又由于火电厂建设涉及到重大装备,所以此事与装备公司也有牵连,王振斌就是因此而把冯啸辰请来商议的。
“初步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主要原因是施工队缺乏建设这类工程的经验,施工组织中出现了差错,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往深层次追究,那就是我们这两年建设规模扩张太快,建设力量不足。一些建筑公司为了承接更多的业务,招收了大量新工人和技术员,这些新人没有经历过现场磨练,遇到突发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从而形成了事故隐患,直至发生这样的重大事故。”王振斌向冯啸辰介绍道。
“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啊。”
冯啸辰心里也堵得很,毕竟涉及到了25条人命,这是拿什么都无法弥补的事情。瑞山电厂的设备是由龙山电机厂提供的,是龙山电机厂在原有60万千瓦机组基础上新开发的100万千瓦超超临界火电机组,技术水平达到了世界前列。瑞山电厂开工的时候,冯啸辰还应龙山电机厂的邀请去参加过奠基仪式,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严重事故。
“的确是很惨痛的教训。”王振斌说,“我们已经向各重大项目建设单位发出了通知,要示他们认真检查安全生产情况,尤其是要对新员工占比较高的施工队加强检查和指导,消除安全隐患,避免同类事故发生。”
冯啸辰点点头,说:“这是对的,亡羊补牢,我们必须吃一堑长一智。前一段时间,咱们铺开的摊子太大了,萝卜快了不洗泥,各种安全隐患的出现是必然的。”
“那么,依你的意见,我们要不要把建设规模收缩一下呢?”王振斌问。
冯啸辰摇摇头:“没这个必要吧?事故归事故,建设归建设,如果因为发生了一起事故,就要把建设规模收缩起来,那咱们永远都别想发展了。发生了事故,我们汲取教训就是了。有些建设单位经验不足,我们加强一些指导,让他们在建设实践中增长经验,这才是正道。理性地看,搞建设哪有不发生事故的,世界各国都发生过在建工程中的伤亡事故,也没听说哪个国家因此就不搞建设了。”
王振斌冷笑道:“可是,现在我们发改委就承受了这样的压力。好几个部门向我们发函,要求我们缩小基建规模,一些在建工程要停工检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才能够恢复生产。”
“这就是所谓一人得病,全家吃药吧?”冯啸辰淡淡地说。作为协调重大装备建设的官员,他对于这样的事情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什么地方发生一起事故,上级单位立马就要求所有地方都进行停工检查,也不管这些地方是不是无辜受过。说穿了,发生事故会连累到这些上级单位,而停工造成损失,却是不需要由上级单位来承担的,一边有风险,另一边则没有成本,上级如何选择,还用说吗?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部门,他们承担的压力也非常大。”王振斌倒是挺体贴别人的,他说:“我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瑞山电厂的事故一发生,网上那帮人又活跃起来了,对我们的建设项目口诛笔伐。尤其是高磊,连发了十几篇文章,我记得有一篇文章的标题是这样写的:中国的经济快车,请放慢点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
“我太阳的!”冯啸辰直接就爆了句粗口。他本是个斯文人,但因为常年与基层接触,多少也染了一点基层的习气,稍不留神就会说脏话了。前几天,他在主持一个会议,倒是没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王振斌说的这篇文章,他还真没看到。
“等一等人民,这么煽情的话,也亏高磊能够想得出来。”冯啸辰骂完,倒也没啥气,笑呵呵地评论道。他印象中,高磊毕竟是个学者,学问做得如何且不说,至少是不太擅长于这种网络煽情的。不过,这一次高磊回国,风格倒是变了许多,隐隐有些网红倾向了,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王振斌说:“听安全部门的张和平介绍说,高磊的背后有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对高磊进行包装。我刚才说的这篇文章,应当是出自于高磊的团队,只是冠以他的名字而已。不过,这篇文章的影响力非常大,在网络上被转发了几十万次,可谓是家喻户晓了。”
“你说的有些部门,就是受到了这些舆论的压力,所以要求发改委压缩基建规模?”冯啸辰问。
“可不是吗。”王振斌叹道,“现在都讲究网络问政,高磊他们扛着一杆‘正义’的大旗,又获得了相当一部分网民的支持,对有关部门产生的压力是很大的。有关部门不做出一点表示,也很难平众怒。”
冯啸辰说:“我听说相关责任人员不是已经被刑拘了吗?该怎么处理,自有法律去裁决,只要我们不拉偏手就可以了。这起事故里暴露出来的是施工单位领导责任心不足的问题,对于那些不存在这种问题的施工单位,凭什么让他们停工?”
“发改委领导的意见也是如此。”王振斌表情凝重地说,“领导说了,事故原因必须要认真调查,相关责任人必须严肃处理。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有问题的地方要纠正,没有问题的地方不能陪着吃药。网络上少数人的噪,不能影响我们的决策,听喇喇蛄唱歌,我们还不种庄稼了吗?”
“领导英明!”冯啸辰额手称庆。
王振斌说:“你先别忙着说英明。领导说了,群众对于我们的工作有疑问,我们要勇于正面回答,消除群众的疑虑。领导还说,前一段时间装备公司搞工业化宣传,搞得非常不错,所以……”
“主任不会是要我去回答群众的疑问吧?”冯啸辰有些不确信地问。
王振斌笑道:“正是如此。现在网络上蹦得最欢的就是高磊,而你是他的老对手了。领导说,你对付高磊有经验,所以要请你去和媒体谈谈。”
“没问题。”冯啸辰点了点头。他知道,刚刚发生了这样大的伤亡事故,网民的情绪是非常不稳定的,只要有人挑动一下,大家就会变得非常愤怒。高磊他们恰恰就是利用了这种情绪,煽风点火,带动节奏。而面对着这样的舆情,站出来进行解释的官员,必然要承受网民的愤怒,落一个灰头土脸的结果。
但是,如果大家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甚至为了换取网民的好感,不惜迎合高磊之流,对国家的建设发难,那么所有的压力就会加到那些真正做事的人身上,长此以往,就不会有人愿意去做事了。
确定了要正面回答群众的质疑,冯啸辰也做了一些准备。他还专门到孟凡泽和罗翔飞二人的家里分别去拜访了一次,与两位一直关心他的老领导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随后,他便与王振斌一道,来到了中视的演播室。
“各位观众,欢迎来到官员面对面节目。今天我们要谈的话题,是刚刚发生在南江省瑞山电厂工地的一起不幸事件,相信大家这些天也都在积极地关注。今天来到我们演播室的,是国家发改委的王振斌司长和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先生。王司长是主管重大项目投资的领导,冯总则是主持国家重大装备研发的领导。
据了解,瑞山电厂工程是国家在十一五期间开工建设的重大工程,瑞山电厂将要使用的两台100万千瓦火电机组,正是在冯啸辰总经理的指挥协调下,由龙山电机厂等数十家国家装备骨干企业经过十几年攻关而研制出来的。装备工业公司提交的资料显示,由龙山电机厂制造的这一型号火电机组,技术水平达到国际领先,能耗、污染等水平,都优于西方国家的同类产品。那么,我们想先请冯总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样一项达到国际领先水平的技术,会在建设期间就发生这样大的人身伤亡事故。”
主持人说到这里,优雅地向冯啸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冯啸辰可以发言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辩论
谈话节目的主持人都有自己的风格,这样才能形成节目的个性,从而圈住一批铁杆粉丝。www.uu234.netwww.uu234.net冯啸辰参加的这个节目,主持人一向以思想尖锐著称,屡屡喜欢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让参加谈话的嘉宾下不来台。当然,她也并非对所有的嘉宾都是如此,遇到她推崇的对象,比如哈佛大学的高磊教授,她就会立马变身为邻家小妹,极尽和煦温顺之能事。
王振斌和冯啸辰,自然不属于主持人推崇的类型,相反,她是极端反对国家搞基础建设以及工业化的,这一次瑞山电厂发生事故之后,她在自己的微博号上就发了不少批判发改委的言论,也赢得了不少网民的赞许。请发改委官员参加这个谈话节目,是主持人自己向发改委提出的要求。发改委知道她的特点,有意拒绝,却又担心落下话柄。要知道,这位小姐姐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发改委如果拒绝了她的要求,她就敢在节目里说发改委回避质疑,然后提出一串“我们不禁要问”之类的评论。
不能拒绝参加,却又担心被主持人刁难,万般无奈之下,发改委领导想到了冯啸辰,觉得或许只有冯啸辰才能应付这样的场面。冯啸辰事先也了解过这位主持人的立场和主持风格,此时听到她不动声色地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首先,我要代表装备工业公司,对于在这次电厂事故中遇难的工人们表示沉痛的哀悼,对他们的家属表示诚挚的问候以及深深的歉意。”
冯啸辰拿起面前的话筒,开始说话了。他并没有急于争辩什么,而是先表示了对事故的痛心,要知道,这也是一个必须的套路,如果他不说这些话,回头在网络上就会被冠以“冷血哥”的头衔。
“瑞山电厂是一个重大装备建设项目,作为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负责人,我认为我对于在这个项目中发生的重大人身伤亡事故,是负有责任的。我曾经参加了瑞山电厂的开工仪式,但在此后的建设过程中,我未能再次到工地去考察实际情况,以至于未能及时发现现场存在的隐患,导致了这样的悲剧,我对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冯啸辰说到这里,向着摄像镜头深深地低了一下头,这就相当于鞠躬谢罪的意思了。
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冯总的确是严以律己,事实上,据我们看到的事故初步调查报告,其中并没有提到国家装备工业公司应当对此事负责。不过,也恰恰因为如此,我们才产生了一个疑惑。据我们的记者了解,这一次瑞山电厂使用的100万千瓦机组,是由装备公司力主采用的,而且在此前装备工业公司进行的媒体宣传中,也认为这项技术是成熟可靠的。但是,恰恰是这项技术,导致了如此重大的人身伤亡,调查小组为什么会认为装备公司对此事没有责任呢?”
冯啸辰轻轻哼了一声,问道:“主持人,你凭什么认为是100万千瓦机组技术导致了人身伤亡呢?”
“这是网络上的共识啊。”主持人轻描淡写地答道。
“网络上哪些人的共识呢?”冯啸辰反问道。
主持人说:“哈佛大学的高磊教授便是持这种观点的,他的学术水平,我想大家都是了解的吧?高磊教授认为,中国在80年代引进了美国的30万千瓦和60万千瓦两种规格的火电机组技术,至今仍未消化吸收。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追求所谓的世界领先,仓促推出100万千瓦技术,这是一种好大喜功的表现,因此而导致重大伤亡事故,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冯啸辰淡淡一笑:“主持人,我想提醒你一点,高磊教授是一名经济学教授,他对火电机组技术完全是门外汉。我们在80年代引进了美国的30万千瓦和60万千瓦技术,早在90年代中后期就已经完全消化吸收,并推出了升级换代产品。我们推出的自主知识产权的60万千瓦机组技术,水平优于向我们转让技术的美国西易公司,这一点是得到了西易公司工程师的认同的,主持人如果有兴趣了解其中的细节,我可以请龙山电机厂把西易公司与他们联系的信函复制一份提供给你。”
“这倒不必了,冯总既然这样说,想必是有根据的吧。不过,冯总刚才说的,仅仅是60万千瓦技术吧。”主持人有些窘了。冯啸辰说西易公司的工程师也承认中国技术更优,而且有他们与龙山电机厂之间的信函为证,这显然不会是信口开河。冯啸辰毕竟是专门干这一行的,他说的话,自然要比高磊的话更加可信。
“或许我们已经掌握了60万千瓦的技术,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采用这种更成熟的技术,而要采用不成熟的100万千瓦技术呢?”主持人问。
冯啸辰反问:“你又是听谁说我们的100万千瓦技术不成熟呢?”
“那么,这次的事故如何解释呢?”主持人找到了说辞。
冯啸辰说:“这恰恰是我想要对观众朋友们澄清的。这一次瑞山电厂工地的事故,是工地冷却塔建设过程中发生的脚手架坍塌事故,与使用什么型号的发电机组没有任何的关系。一些网络文章或者是因为无知,或者是出于故意,把事故解读为因为采用100万千瓦机组而导致的结果,进而质疑100万千瓦机组的技术水平,这是一种移花接木的手法,是在向中国装备制造业泼脏水,误导网民。”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王振斌也发话了,“这一次的不幸事件发生后,我看到了网络上的很多评论。有一些评论是比较中肯的,认为我们现在基础建设的规模大了,不能忽视对安全生产的要求,这是非常正确的。但是,也有一些人,刻意地把一起责任事故解读为技术事故,用冷却塔建设中发生的事故,来否定火电机组技术的先进性。我同意刚才冯总的看法,这些人中或许有的仅仅是无知,但肯定有一些人是心存恶意的。”
“王司长的意思是说,这起事故与你们的工作没有关系吗?”主持人问道,话里已经刨了一个坑在等着。
王振斌岂能上这种当,他认真地说:“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与我们的工作当然是有关系的。正如前面我说过的,我们的建设规模大了,同时开工的项目有几千个,其中出现了一些管理上的疏漏,这才导致了这一次的严重事故。我们必须汲取这一次的教训,加强管理,这样才能避免同类事故的发生。”
主持人问:“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我们的建设规模能够小一点,步子慢一点,这样的事故就能够避免了。”
王振斌说:“没有人能够保证绝对不出事故,但如果建设规模小一点,发生事故的可能性也会小一点,这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好大喜功,盲目地扩大建设规模呢?”主持人算是逮着理了,盯着王振斌问。
冯啸辰接过话头,问道:“主持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扩大建设规模是盲目的呢?你又凭什么认为这是好大喜功呢?”
“这难道不是好大喜功吗?”主持人说,“据我看到的资料,我们现在一年的基础建设投资有30万亿人民币,相当于近4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的5倍以上,这难道不是好大喜功吗?”
“你用来做对比的美国,是今天的美国。在上世纪20年代至60年代,美国的基建规模丝毫不比今天的中国小,你为什么不和那个时代的美国比呢?”冯啸辰说。
“但美国现在已经放弃这种依靠基础建设来刺激gdp的手段了。”
“这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基础建设而已。要知道,美国拥有10万公里的高速公路,还有20万公里的铁路,这都是美国在上世纪70年代就已经达到的水平。而我们现在高速公路和铁路的里程不到美国的一半,你认为我们不应当建设吗?”
“可是,你又如何解释瑞山电厂的事故呢?”
“搞建设,不可能不发生事故。世界各国的发展历程中都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故,任何发展都是有代价的,其中也包括了血的代价。”
“冯总,你认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当然值得!”冯啸辰严肃地说,“血的代价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这样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人类探索与发现过程的一部分,是不畏艰险、开拓人类视野的必然组成部分。未来从不属于那些怯懦的人,未来只属于勇敢者。”
“冯总,你不觉得你的这种说法是在唱高调吗?难道,这就是中国的官员对于一次重大人身事故的态度?”主持人面露讥诮地问。
“我想,任何一个国家里负责任的官员都会这样说的。”冯啸辰说。
“至少,我相信美国的官员不会这样说。”主持人潇洒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是吗?”冯啸辰看了看主持人的脸,然后说道:
“我刚才说的那段话,是里根在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失事之后的讲话。我想,里根应当算是美国的官员吧?”
第八百六十四章 一个巨大的坑
主持人那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酱紫色,从来都是她设计把官员说得面红耳赤,谁知道这回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冯啸辰刨个坑把她给埋了。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过去采访过的官员都没有埋她的能力,而是那些官员顾忌与媒体的关系,不敢把她这样的当红主持人得罪得太狠。冯啸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再加上早就看不惯这位主持人的作派,所以才设了个局,让她跳了进去。
其实,有很多像主持人这样言必称“外国”的人,对于外国的认识仅限于想象以及网络上的各种美文,他们不知道其实任何一个国家的运行都是有相似之处的,中国今天走的路,也正是国外曾经走过的。外国人并不比中国人更聪明或者更高贵,他们的祖上也干过羊吃人的勾当,还曾经把数以千万计的黑人掳掠到美洲去作为奴隶,西方的繁荣同样是建立在无数血汗之上的。
时下正值互联网上各种西方心灵鸡汤泛滥之际,主持人就属于那种每天必喝几碗外国心灵鸡汤以求健体美容的那类人。而冯啸辰比她多一世的记忆,经历过对外国神话的扒皮历程。在冯啸辰看来,主持人就像后世亲友群里那些刚刚学会上网,喜欢转发一些陈年段子的大爷大妈,随便设个局就足以把她给带进沟里去。
“那么,冯总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种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任何人都不需要对这件事负责任?”主持人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杠下去了,节目还没做完,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拂袖而去吧?她在心里给冯啸辰记了一笔账,想着未来找个什么由头,狠狠地曝他一次光,非要把他整得声败名裂为止。
王振斌说:“不是的,我们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是非常严肃的,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已经被刑拘,未来将会依法进行处理。”
“但群众希望看到的并不是这个。”主持人说,她点开面前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有导播转过来的网民评论,她挑了一条,念道:“像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仅仅处理了几个芝麻大的干部,这其实就是丢卒保车。官员们口口声声说这是发展的代价,而实际上承担代价的是可怜的工人,享受发展的却是官老爷们。如果换成我是官员,我也会说这样的漂亮话。……冯总,对于网友的这条留言,你有什么评价呢?”
“主持人有什么评价呢?”冯啸辰反问道。
主持人冷冷一笑,说:“我认为网友说得很好。冯总刚才说发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冯总自己却没有任何代价,你得到的只是政绩而已。我能不能认为,冯总之所以竭力为100万千瓦机组技术辩护,仅仅因为你是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而这项技术恰恰是你的政绩之一。”
冯啸辰盯着主持人的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的话是出自于内心的。”
“我想,只要你仍然是装备公司的总经理,我,以及广大网友,就无法相信你的话,因为一名官员永远都是会为自己的政绩辩解的。”主持人得意地说。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从坑里爬出来了,现在正把冯啸辰往那个坑里推。
冯啸辰却并不在意,他点点头,换了一副郑重的表情,转向摄像机,对着数以百万计的屏幕外的观众和网友说:
“借这个机会,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鉴于社会公众对瑞山电厂事故提出了广泛的质疑,为了回答这种质疑,同时也为了警示各级干部,敦促他们认真对待安全生产问题,我已经向国家发改委递交了辞职申请,请求辞去国家装备工业公司总经理职务,并不再担任其他任何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的同类领导职务。
我申请辞去现有职务,并非引咎辞职,因为这一次的生产事故与所使用的装备没有任何关系,装备工业公司在这起事故中并无直接的责任。我辞职的目的,仅仅是代表装备工业管理部门,对这起事故做出一个交代,同时也是对诸如刚才主持人所提出的问题做出一个答复。
在我辞去职务之后,我仍然要说,国产100万千瓦火电机组是成熟可靠的,中国的装备制造业是成熟可靠的,我们的发展道路是正确的,任何困难、任何代价,都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
“什么!”
无数的电视机前和电脑前,观众和网友们都惊呆了,鼠标键盘遥控器啥的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这一场谈话节目,从一开始就带着刀光剑影,让人目不暇接,但谁也没想到,最**的段落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前一段时间,冯啸辰也是频频上镜,向观众们讲述中国工业的发展历程,讲解国家的装备工业发展思路。那时候,对冯啸辰崇拜者有之,质疑者也有之。高磊等人面对着冯啸辰发起的凌厉攻势,编出了一个新的说法,那就是声称冯啸辰是利益相关人,之所以力挺装备制造业,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位置,为了宣扬自己的政绩。
刚才的节目期间,网络上也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挺冯派和倒冯派唇枪舌剑,战得不亦乐乎。也就是这个年代还没有弹幕一说,否则这段直播的视频肯定会被铺天盖地的弹幕完全淹没。
就在这争论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冯啸辰一句辞职声明,无异于在热油锅里浇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互联网立马就炸锅了。微博、论坛、企鹅群里无数人在飞快地刷着屏:
“心疼冯总!”
“有担当,是条汉子!”
“对冯总路转粉了!”
“我是黑转粉好不好!”
“哈哈,我一直都是冯总的脑残粉!”
“支持中国工业,支持冯总!”
“啸辰哥哥我爱你!”
“啸辰叔叔好不好……”
“冯总留下!”
“高叫兽滚!”
“……”
主持人手里的电脑是由后台导播控制的,这些刷屏信息,导播自然也要第一时间传过来,以便让主持人知道如何把握节奏。看到这一边倒的反转局面,主持人彻底地傻眼了,事先准备的一大堆问题都变成了一句mmp,只是她知道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这个姓冯的混蛋,原来他答应来参加这个节目,本身就是一个大坑啊!
主持人在心里绝望地想到。
以冯啸辰的级别,当然不可能会因为与主持人的几句口角就愤然表示辞职,他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声称自己提交了辞职申请,说明他的申请早已经得到了批准,而这是需要经过很复杂的一段程序的。
也就是说,冯啸辰其实已经完成了辞职的全部手续,但发改委上上下下都隐瞒了这个消息,只等着冯啸辰在这一时刻发布出来。主持人被蒙在鼓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挤兑冯啸辰,最后表示只要冯啸辰还在位置上,说话就没有可信度。结果,冯啸辰当场表示要辞去职务,这就打了主持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把她前面所有的质疑全部都否定了。
更严重的是,脑子一根筋的网民们是不会理解这个阴谋的,他们只会认为冯啸辰是被主持人逼迫着辞职的。作为一名主持人,逼着功勋卓著的装备工业领导官员辞职以证清白,这是何等跋扈的行为。人家冯总光明磊落,勇于担当,你一个主持人天天说着风凉话,一会怼这个,一会怼那个,有本事你也辞个职给大家看看?
在无数人对冯啸辰黑转粉的瞬间,同样规模的主持人的粉丝也迅速地对她粉转黑了。一名官员有没有粉丝,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不是靠粉丝吃饭的。但一名主持人没有了粉丝,饭碗就算是砸了。
冯啸辰,老娘跟你拼了!
主持人在心里发出了怒吼。
这节目已经没法做下去了,主持人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草草地扯了一些闲话,结束了这个节目。当知道导播已经把镜头切开之后,主持人甚至连与王振斌、冯啸辰他们象征性地握手道谢都省略了,黑着脸便扬长而去。
“老王,看起来,我把这姑娘给得罪惨了。”冯啸辰幸灾乐祸地对王振斌说道。
“你怕啥,你现在是无官一身轻,把她得罪得再凶,她也奈何你不得。以后我们才是惨了,谁知道她会怎么在节目里黑我们呢。”王振斌没好气地斥道。冯啸辰辞职的事情,王振斌事先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冯啸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冯啸辰此举会带来什么影响,尤其是会给主持人带来多少麻烦,王振斌是能够想象出来的。他在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这个老幺,果然不是善茬,谁招惹了他,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像这样的主持人,居然还能在中视呆着,这才是奇怪的事情呢。”冯啸辰脸带寒色地说,“任何国家的主流媒体都是要捍卫本国利益的,可你看刚才她的作派,屁股完全坐在另一边去了。我不明白,国家花这么多的钱,养着一些这样吃里爬外的人干什么用。”
“回去以后,我会向领导做一个详细的汇报,像这样吃里爬外的人,必须要清除出去。”王振斌恨恨地说。
第八百六十五章 一个重要的窗口期
冯啸辰以如此拉风的方式宣布辞职,可谓是引发了一场地震,波及到了无数的人。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主持人。这次直播的情况在网上被广泛解读,绝大多数的观点都是同情冯啸辰,对主持人乃至对中视都提出了强烈的批评。发改委在第一时间就给中视发了函,对主持人在节目中所发表的言论表示不满,其他一些曾经被她黑过的部委也落井下石,纷纷质疑中视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网民里开始流传关于主持人的一些段子,给她起了各种难听的外号,她的粉丝一夜之间就散去了**成,只剩下少数重度脑残患者,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一档节目做成这个样子,在中视就算是一次严重事故了。这次节目最终成了主持人的谢幕表演,而且是一次惨败的表演。台里暂停了她的主持资格,换了一位新人去接手她的栏目。她在台里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发现自己翻身无望,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中视,转去做什么视频自媒体去了。
另一个被影响到的人就是高磊了。前一段时间冯啸辰和高磊可以算是隔空喊话,虽然双方都没有点对方的名,但网民们都清楚,冯啸辰的一系列演讲,都是冲着高磊去的,而高磊的言论,也是在向冯啸辰发难。
如今,冯啸辰宣布辞职,大家自然要联想到高磊的所作所为。很快,在网络上就有了各种揭密文章,把高磊和冯啸辰之间的恩怨一一罗列出来。上世纪离现在毕竟并不远,尤其是上世纪**十年代的事情,大家的记忆还非常深刻。除了地球保卫战这种绝密的事情之外,上世纪的其他事在网上都可以曝光,于是,当年高磊如何猥琐地造谣诬陷杜晓迪等旧事,便逐渐传开了,许多年轻网友一开始都不敢相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当事人出来做证,也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高叫兽!
这是一段时间里网上热传的一句切口,被广泛地应用于各种怼人和自嘲的场合,甚至游戏里玩猥琐流的角色,出场的时候都要大喊一句“我高叫兽来了”,其名气之响,甚至超过了同期的龙傲天和叶良辰。
到了这个时候,高磊也就没法在网上再混了,加之他还发现自己的住处周围似乎出现了一些目光中充满警惕的某区群众,这让他更是惶恐不安。派他前往中国的那个基金会,也意识到高磊的使用价值已经荡然无存,于是毫不留情地中断了对他的拨款。没了基金会资助的高磊,与丧家的二哈没啥区别,不得不留下一句“我会回来”的豪言,便离开中国,回到了美国。
回到美国之后,高磊才发现自己的麻烦仅仅是刚开始。几年前敞开胸怀接纳他的哈佛大学表示无法再给他续签合约,至于原因,自然也是觉得高磊过气了,除了吃饭没有其他能耐。
被断了狗粮的高磊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他觉得凭着自己作为一名经济学教授的能耐,拿出积蓄来做点理财,应当是十拿九稳的。谁曾想,他的经济学知识和真实的市场规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他不做理财还好,一做理财,那点多年存下来的积蓄立马就被大大小小的金融吸血鬼吸了个精光,最后沦落到连房租都付不起的境地。幸好他在美国还有几个过去带过的学生,这些人念及师生情分,不时接济他一下,这才没让他流落街头。
敌对一方的情况是如此,冯啸辰自己的阵营,也因冯啸辰辞职的消息而震动了。冯啸辰还没离开中视,无数的电话就打到了他的手机上,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先接那个电话为好。杨海帆、包成明等自己人都是事先已经知道消息的,倒也不至于惊惶。如王伟龙、阮福根之类关系稍远一点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拼命地给冯啸辰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冯总,是不是有什么人跟你过不去啊?你跟我老阮说,我去收拾他!”
阮福根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有能耐把冯啸辰整下去的人,就远不是他阮福根能够去收拾的,他这样说,不过是聊表心意,顺便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冯啸辰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作为与冯啸辰合作多年的人,又该如何自保。
冯啸辰当然明白阮福根的心思,他呵呵一笑,说:“老阮,你想多了。辞职这件事情,其实是我考虑很久的。孟部长和罗主任他们,也是支持我的。你放心,不管我在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你们全福公司和装备公司之间的合作,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呃呃,我不是担心我这个公司……”阮福根被冯啸辰说中了心思,顿时大窘,他连声地解释道:“冯总,我也知道我就是个农民,官面上的那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够掺和的。我的意思是说,我手里也就是还有点钱,如果冯总有什么事情过不去,需要花钱的,跟我老阮说一句,多的不敢说,个把亿的资金,我如果眨一下眼,我就是王八变的。”
这句话,倒是阮福根的心里话了。阮福根现在的资产折算下来,能够有二三十亿,拿出个把亿帮助冯啸辰一下,对他来说是完全能够办到的。阮福根胆小怕事,但也算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受冯啸辰的帮助不小,现在冯啸辰遭了贬,他拿出点钱来支持一下冯啸辰也是理所应当的。
冯啸辰倒是认真了,他说:“老阮,你还别说,过一段时间,我还真有需要花钱的事情。不过,我要花的可不是个把亿,而是几百亿,到时候还得向你伸手呢。”
“几百亿!”阮福根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冯总,你要做什么,怎么要花这么多钱?我手头也没这么宽裕,最多最多,也就是能够拿出一两亿来,再多就只能卖厂子了。”
冯啸辰笑道:“老阮,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说。不过,说不定等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之后,就会心甘情愿地卖两家厂子跟着我一块干了。你放心,我干的还是国家的事情,这是中央领导交代的,利国利民,也有利于你这样的企业家呢。”
“原来如此。”阮福根一颗心放下去了,同时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从冯啸辰跟他说话的语气,以及冯啸辰最后漏出来的那几句话,他似乎是猜出了一些什么。很明显,冯啸辰并没有在领导那里失势,他与其说是辞职,不如说是准备换一个更重要的位置。如果他要做的事情涉及到几百亿的资金,那必然是一个大手笔,利润也可想而知。自己搭上这班车,没准就能够赚一笔意外之财了。
与阮福根这种乡镇企业家,冯啸辰没法说得太深。但与王伟龙,他能说的就多得多了。王伟龙对于体制内的事情是更熟悉的,冯啸辰只是给了他一些暗示,王伟龙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接着便开始对冯啸辰说恭喜之类的话了。孟凡泽、罗翔飞这些老领导,退休前的职务并不算特别高,退休后地位反而高了许多。建国已经60多年,开国时期的干部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的领导对于这些老干部非常重视,有他们给冯啸辰撑腰,冯啸辰的前途是不必担心的。至于现在的辞职嘛,不过就是一种策略而已,体制外的人哪看得懂这般绚丽的操作。
“你呀,总是这样别出心裁。你可不知道,有多少老同志给我打电话,说我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出来保你。我跟他们说,是你自己坚决要求辞职的,他们还不信呢。”
在孟凡泽家的客厅里,近百岁高龄的老部长用手指着冯啸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这件事,小冯也是考虑了好几年时间了。现在装备公司的工作也比较稳定了,小冯想换一个战场去施展手脚,也是可以理解的。出去磨砺几年,再回来也好,领导已经交代过有关部门了,位置会给你留着的。”罗翔飞在一旁说道。
“现在是这样说,可是过几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孟凡泽叹着气说。
冯啸辰辞职这件事,事先当然是和两位老领导讨论过的。老领导又向中央领导做了汇报,中央领导做了指示,让有关部门给冯啸辰留了一个实职的部级岗位,只等着冯啸辰锻炼几年回来就可以履任。冯啸辰的能力和品质,都是经过检验的,领导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
“时下是一个重要的窗口期,美国向其他西方国家转嫁危机,欧洲多个国家已经陷入了债务危机,一些国家试图通过出售国有资产来弥补赤字,许多私有企业也因为资不抵债,面临破产,这是我们装备制造业去欧洲抄底的大好时机。这样的事情,换成其他人去做,我还真不放心,而让我以装备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去做,又有诸多不便。我选择在这个时候辞职,就是这个目的。”冯啸辰目光炯炯地对两位老领导说道。
第八百六十六章 哪管洪水滔天
德国,斯图加特,普迈公司的斯图加特工厂。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占地千余亩的厂区一片沉寂,全然没有了往昔机声隆隆的喧嚣。厂区干道上,已不见工人和车辆往来穿梭的场景,偶尔有一两个员工走过,那身影看起来也是显得落寞无助,不复有从前那种朝气蓬勃异或说是趾高气扬的声势。
斯图加特工厂是普迈公司的工程机械总装工厂,仅仅在10年前,这家工厂生产的水泥混凝土泵车还占着全球四成的市场份额,为普迈赢得“大象”的美誉。
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象”遭遇了来自于中国的“蚂蚁”的蚕食。以中国辰宇工程机械公司为首的一干企业,推出了自有品牌的混凝土泵车,以低廉的价格和优质的服务吸引了许多第三世界建筑企业的目光,瓜分了普迈在这些国家建筑市场上的份额。
一开始,普迈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担忧,它的管理层坚信凭着自己的技术实力,无论如何也是能够在市场上碾压中国企业的。中国企业的倚仗,不过是成本低廉,充其量能够在东南亚、非洲之类的穷地方谋到一席之地,欧美这样的发达国家市场,是不会落到中国人手上去的,而众所周知,欧美市场才是工程机械最主要的市场。
后来的事情发展,逐渐有些脱离普迈的把控了。中国企业在获得了第三世界市场之后,不断地把从市场上获得的利润投入研发,产品的技术水平和质量不断提升,与普迈产品的技术差距日益缩小。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基建规模迅速扩大,使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建筑工程机械市场,而辰宇等中国企业得天时、地利、人和,在中国市场上做得风生水起,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相比之下,普迈的泵车技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公司管理层错判了形势,不愿意花费巨资去更新技术。到两三年前,普迈终于发现自己的欧美客户也倒向了中国,开始抛弃普迈,转而从中国采购泵车。到了这个时候,普迈再想做点什么,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其泵车的全球市场份额迅速下降到了不足10%。
换成一家中国企业,拥有全球10%的市场份额,也足以骄傲了。但普迈的情况却是不同,因为其管理成本的摊销极大,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市场份额来作为支撑,那么整个企业就将陷入严重亏损的状态。而事实上,从三年前开始,普迈的工程机械业务就已经出现大额亏损了,在勉力支撑了三年之后,普迈集团总部不得不选择壮士断腕,宣布工程机械部门全部停产,并在市场上公开挂牌转让。
普迈集团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普迈是一个大型工业装备集团,旗下业务众多,工程机械只是其中之一。然而,除了工程机械之外,普迈在海洋钻井平台、盾构机、风电机组等方面的业务也同样遭遇了困难,而所有这些困难,无不与来自于中国的竞争相关。
相比自己的中国同行,普迈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实力雄厚,技术先进,品牌影响力更是令人无法企及。但中国企业有着群狼噬虎的劲头,一旦某家企业在一项技术上获得了突破,它就会把这项技术分享给其他同行,从而联合起十几家、几十家企业的力量,来与普迈争夺市场。
以盾构机为例,几年前,辰宇工程机械公司在中国霍源地铁工程项目招标中击败了普迈,随后,辰宇公司便把这项技术分享给了国内其他几家盾构机企业。这些企业获得技术之后,在各地的地铁工程设备招标中与包括普迈在内的一干外国厂商展开殊死拼杀,迅速把盾构机市场的设备国产化率从不足10%提高到了80%以上,外国厂商只在一些技术难度较高的工程项目中还能保有市场,常规盾构市场已经悉数被中国企业占据了。
风电设备市场是另一种情况,中国企业利用规模生产降低了成本,不仅把欧洲风机企业排斥在中国市场之外,还赢得了大量来自于欧洲的代工订单。工业生产是满足马太效应的,生产规模越大,生产成本就越低,而低廉的生产成本,又能够诱使其他企业放弃生产,把手里的订单交给生产成本低廉的企业代工。
中欧之间的情况就是如此,大批的欧洲风电企业发现中国的风机制造成本远远低于欧洲之后,纷纷采取委托代工或者与中国企业建立合资企业的方式,把生产转移到了中国。普迈出于对中国的仇视,一时难以接受与中方合作的方式,结果因为生产成本过高,把欧洲市场上原有的份额也丢掉了。
等管理层意识到了不妙,打算与同行一样到中国去寻求代工合作的时候,几家有实力的中国企业都声称自己的生产订单已满,难以接受普迈的委托。倒是有一些地方上的小型风机企业声称可以接普迈的订单,但普迈派出工程师去考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企业的生产资质二分可疑,普迈如果请他们代工,十有**最终是要砸掉自己牌子的。
几个主要的业务方向都出了问题,普迈集团的财报便一年比一年更难看了。股东们开始向管理层发难,要求管理层采取有效措施,扭转局面。管理层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其实是整个欧洲的企业都存在的问题,这是一种过惯了奢侈日子带来的富贵病,是无药可救的。但是,这样的话无法向股东们明说,管理层能做的,就是编制出一个雄心勃勃的振兴计划,声称要投入几十亿欧元用于进军新兴领域,而为了筹措这些资金,就需要剥离掉一些不良资产,把这些资产卖掉换钱,工程机械部门,就是集团管理层选定卖掉的第一个部门。
管理层的高管们都明白,所谓投入几十亿欧元去进军新领域,只是一个对资本市场的交代而已,实际上,欧洲已经很难再找到什么好的新兴领域可供投资了。
技术水平要求高而且利润丰厚的领域,美国人是不会放过的,欧洲企业无法与美国企业竞争。技术水平要求低的领域,不管利润丰厚与否,都是中国人篮子里的菜,轮不到欧洲企业伸嘴。剩下来的,就是技术要求高,同时利润菲薄的领域,这样的领域,美国人不屑于做,中国人一时难以企及,似乎就是专门留给欧洲人的。
但问题在于,欧洲人也不喜欢这样的领域啊!要论娇生惯养的程度,欧洲人可比美国人还要厉害,别看美国现在是世界第一强国,在欧洲人看来,美国人就是一帮没教养、没品位的野蛮人,凭什么和俺们欧洲老贵族相比?连美国人都懒得去赚的钱,欧洲人就更没兴趣赚了。
卖掉工程机械部门的唯一作用,就是能够让普迈集团获得一笔收入,用以平衡财务报表,维持一段时间的股价。等这笔钱花完,大不了再卖一个部门,又可以续上一口气。至于说把所有的部门都卖完了怎么办,这就不是现任高管需要思考的问题了,届时他们已经退休了,哪管洪水滔天呢?
策略定下来了,寻找收购方又成了一件麻烦事。普迈的工程机械部门是因为市场份额萎缩、严重亏损,这才被出售的,收购方除非有能力扭转这个局面,否则收购过去的结果仍然是亏损,那就是纯粹跟自己的钱过不去了。纵览整个西方世界,无论是欧洲列国,还是美国、日本,都没有哪家企业能够让普迈的工程机械重振雄风。倒是有几家企业看中了普迈的品牌和一些技术,想买下来和自己的原有产品进行融合,但愿意支付的收购价格低得简直就像是一种羞辱,普迈的管理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就在山穷水尽之际,从遥远的东方传来一个消息,中国一个名叫辰宇国际投资公司的企业,有意收购普迈工程机械公司,口头承诺的收购价格在25亿欧元左右,虽然仍低于普迈集团的预期,但也是普迈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今天,辰宇国投的代表就要到斯图加特工厂来与普迈方面洽谈,普迈集团派出的全权代表海因茨尔与欧盟派出的贸易官员博瓦德、埃米琳一早就来到了工厂门前,等待着中方人员的到来。
“他们来了!”
埃米琳用手指着前方,对众人说道。
一辆商务车开到了众人面前,车门打开,从车上鱼贯走下来一干人员,其中大多数是黄皮肤的中国人,也有几名白皮肤的欧洲人,但这些欧洲人看起来地位在中国人之下。当先一人,40来岁,身材矫健,气质不凡,他的目光里透着一份从容淡定,脸上似乎带着一缕淡淡的微笑。
“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欢迎来到欧洲,希望我们能够达成愉快的合作。”
博瓦德迎上前去,与那人握手致意,他认得,此人正是此次谈判的主角,中国辰宇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新成立的辰宇国际投资公司总经理冯啸辰。
第八百六十七章 转变身份
冯啸辰选择在这个时候辞去装备公司总经理的职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盯上了欧洲陷入债务危机的机会,准备趁火打劫,最大程度地获得欧洲在过去几百年时间里沉淀下来的工业底蕴。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早在十几年前,冯啸辰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他用辰宇公司的资金,在一些离岸注册中心注册了一批投资公司,又以这些公司的身份,在欧洲控制了一些小型企业。这些小型企业经过十几年的发展,逐渐模糊了原有的身份,让人看起来就像是欧洲本地土生土长的企业。有了这些企业,冯啸辰如果想在欧洲收购一些敏感业务,就有了代理人,可以进行各种神秘莫测的操作。
在那之后,冯啸辰就一直在等着欧债危机的来临。他知道,当欧债危机席卷整个欧洲的时候,欧洲各国为了稳定财政,将会大量甩卖各类资产,包括许多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工业企业。届时,作为全球资金最充裕且市场最广阔的国家,中国将毫无疑问会成为欧洲企业最主要的收购者。
技术是非常讲究积累和传承的。中国从西方引进了大量先进技术,在此基础上也形成了大量自主创新的技术。但是,中国毕竟比西方少近200年的工业历史,在技术传承方面有着诸多短板。收购欧洲企业,无疑是补上这些短板的最好手段。一旦这些有百年传统的欧洲企业落入中国人之手,中国人就可以派出工人和技术人员到这些企业去与欧洲同行共同工作,接受他们的言传身教。中国企业也可以因此而获得这些欧洲企业具有的生产专利以及内部生产管理经验,后者甚至比前者更有价值。
此外,欧洲企业还拥有市场、品牌、商誉等软资产,这对于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知名度的中国企业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至于这些企业在被收购之前都已经陷入了经营困境,存在着严重亏损,对于中国企业来说是无所谓的。中国拥有庞大的市场,而欧洲企业的技术水平足够先进,依靠中国市场供血,这些企业能够迅速起死回生,为收购者赚回所有的投资。这一点,是其他国家的企业所无法匹敌的。同样一家欧洲企业,如果被美、日或者欧洲同行收购,情况并不会得到改善,但如果被中国企业收购,那么马上就会面目一新。
装备工业公司当然也能够到欧洲去执行收购企业的任务,国有大型装备企业收购欧洲企业的案例也已经有很多。但冯啸辰知道,随着中国对欧洲的并购投资不断增加,西方一些势力将会开始鼓噪,最终导致欧盟出台各种限制政策,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以自由市场经济原则为借口,对中国政府以及中国国有企业的并购行为设置障碍,如果是一家中国的民营企业进行同类收购,障碍就会少得多了。当然,西方国家进一步的限制手段,就是打着军事安全的旗号,禁止中国获得所谓“敏感技术”,这种限制是不分国有和民营的,只要是中国企业,就在西方限制的范围之内。
明白了这一点,冯啸辰便决定要暂时离开装备公司,以纯民间的身份去操作此事。这倒不是说整个中国只有冯啸辰一个人懂得企业并购,而是他自忖拥有两世记忆,对一些事情能够比其他人看得更远,手段也更丰富。这样的事情,他如果不亲自操刀,未来是要后悔的。
装备公司总经理这个职务,现在对于冯啸辰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国家的装备研发工作已经非常规范,各家装备制造企业都形成了强大的研发能力,而且由于在研发中尝到了甜头,也都具有了自主研发的积极性,不再需要冯啸辰如救火队员一样东奔西走去推进研发工作了。装备公司的年轻一代已经成长起来,有几位年轻中层干部也到了晋升的时候,冯啸辰辞去职务,其实也是给年轻人让出了道路,能够帮助他们迅速成才。
冯啸辰把自己的想法分别向孟凡泽、罗翔飞以及发改委的领导做了汇报,老领导和新领导对于他的想法一开始都觉得是匪夷所思,斥责他瞎胡闹。待到冯啸辰把各种利害关系分析完毕,大家都默然了,最终同意了他的想法。不过,领导们也发了话,说等到此事结束,他还得再回到体制内来,届时会给他“压更重的担子”,他可别想躲什么清静。
冯啸辰执意要辞职来做投资事宜,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规避瓜田李下的嫌疑。他在欧洲布下的那些棋子,背后的金主正是辰宇公司,而辰宇公司又是冯啸辰家族的企业。企业并购动辄就是几十亿甚至上百亿元的资金流动,如果有心人要从中找出一些什么破绽来向他泼脏水,他是会比较被动的。如果为了避嫌,他就把一切事情都做得中规中矩,那么又难免会错失一些良机。
而辞去公职,所有的这些麻烦就不复存在了。冯啸辰从父亲冯立那里接过了辰宇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头衔,又火速成立了一家辰宇国际投资公司并自任总经理,他的身份便完全变成了一家私营企业的业主。作为一名民营企业家,他不管通过资本运作赚到多少钱,别人都无话可说,也用不着孟老爷子等一干老领导替他扛雷。
这种话,冯啸辰不需要向领导们说起,但领导们也是能够想得到的。冯啸辰的家族企业,一直都是冯啸辰仕途上的硬伤。他选择放弃公职,转变身份,是一种明智之举。
虽然辞去了公职,冯啸辰在装备圈子里的影响力却丝毫没受影响。无论是王伟龙这样的国企高管,还是阮福根这种民营企业家,都清楚冯啸辰在各个层面上的人脉,甚至有些人还知道上级领导与冯啸辰的约定,知道过几年冯啸辰还会东山再起,而且位置还会提高,谁还敢因此而把他真的当成一个被体制淘汰的失败者呢?
抛开人脉和靠山不提,冯啸辰的眼光也是让大家充分信服的。过去30年中,但凡是冯啸辰看好的事情,哪一件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但凡是冯啸辰推动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让参与者都能获得多赢?有过这么多的业绩,现在冯啸辰号召大家去欧洲抄底,谁又会怀疑这个机会的价值呢?
辰宇国际投资公司迅速就得到了数百家民营企业的支持,以阮福根为首的一干企业家踊跃入股,迅速就筹集到了几百亿元的资金。这其实只是明面上的资金,在辰宇国投成立之初,几家国有银行就已经向冯啸辰打了招呼,给他提供了1000多亿元的信用额度,以方便他到欧洲市场上去“买买买”。
辰宇国投的业务模式,是在欧洲购买破产企业,经过包装后再卖给国内企业,从中赚取差价。有些欧洲企业的业务比较庞杂,在中国国内很难找到对应企业,辰宇国投会将不同的业务进行剥离,分别卖给不同的企业。此外,如果某家国内企业想购买欧洲企业,又苦于资金不足,辰宇国投也可以帮助它找到其他企业合作进行购买,未来只需要按照出资额度分享企业的资源即可。
这一次辰宇国投盯上了普迈工程机械公司,也是存了要将其分拆转卖的想法。普迈公司最出名的产品是其混凝土泵车,而辰宇工程机械公司恰好也有这项业务,未来泵车的技术、生产能力和品牌,都是要由辰宇工程机械公司吃下的。普迈还有挖掘机、起重机、铺路机等产品,国内也有对应的企业,只要价格合适,他们都乐于买过去,以便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
普迈还有一些各类产品通用的专利技术,冯啸辰打算让辰宇工程机械公司接手,未来再向其他同行授权,赚取不菲的授权费。斯图加特工厂的业务会保留一部分,但规模将比过去大为缩小。这样一来,原有的厂区也就有所富裕了,这部分空出来的厂区,可以改造成物流中心等,相信国内的跨国物流公司对此是会有兴趣的。
辰宇国投的财务部门进行了精密的计算,确认如果能够以不超过25亿欧元的价格买下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全部有形和无形资产,那么这笔业务就是合算的。冯啸辰让属下与普迈集团进行了初步沟通,对方确认可以按这样的价格进行转让,只是一些具体细节还需要当面磋商,这才有了冯啸辰的这一趟欧洲之行。
博瓦德与冯啸辰打过好几次交道,对于这位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印象颇深。这一次,看到辰宇国投发来的传真上出现冯啸辰的名字,博瓦德还错愕了一下,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待到发现从商务车上下来的正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冯啸辰,他才知道冯啸辰已经转变了身份,虽然不知道这种身份转变的原因何在,但博瓦德明白,这一次的谈判,恐怕不会是令人愉快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 我要对欧洲负责
宾主双方在厂门口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由海因茨尔带路,一齐来到了公司的洽谈室。顶 点 X 23 U S分别落座之后,双方也没太多废话,直接进入了谈判环节。
“我们对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资产很感兴趣,我们愿意按照合适的价格收购普迈工程机械公司全部股权。”冯啸辰开门见山地说。
“我代表欧盟委员会对来自于中国的投资者表示诚挚的欢迎。普迈工程机械公司是一家大型企业,在欧洲拥有重要的地位。我们希望中国投资者接手后,能够重振普迈公司昔日的荣光,让它继续充当欧洲经济的引擎。”博瓦德说着场面话,他是站在欧盟官员的角度来说这番话的。
“海因茨尔先生,你也说几句吧?”埃米琳把头转向海因茨尔,低声地提醒道。照理说,这是普迈与中方的交易,海因茨尔才是主角,在这个时候,他是应当有所表示的。可是,在冯啸辰表态之后,海因茨尔却是一言不发,博瓦德也正是看到海因茨尔没吭声,才不得不先发言的。
得到埃米琳的提醒,海因茨尔清了清嗓子,向冯啸辰问道:“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是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是一名中国政府官员。那么我想问,你这次率队前来收购普迈,是代表中国政府的意思吗?”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对了,各位都是老朋友,我刚才忘了向大家介绍我的情况了。我过去的确是中国政府官员,但前一段时间因为我分管的一项业务发生了重大人身伤亡事故,为了向社会公众做出交代,我向上级提出了辞去我的职务。现在我的身份与政府无关,我代表的是中国的一家民间投资财团,也就是辰宇国际投资公司。”
“原来如此。”博瓦德点了点头。政府官员因为分管的业务出了问题而引咎辞职,在西方国家并不罕见。政府官员摇身一变,到私营企业去担任高管,也是很普通的事情。其实,引咎辞职这种事,对于西方政客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在风头上的时候做个姿态,等风头过去了,再低调复出,民众都是属鱼的,记忆只有六秒,谁会记得你当年是为什么下台的?
海因茨尔却并不接受冯啸辰的这个解释,他追问道:“谁能证明辰宇国际投资公司没有政府背景呢?如果如你所说,这是一家纯粹的民间投资财团,它为什么会聘请你担任总经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家公司其实是由中国政府支持的,而你恰好是代表中国政府来管理这家公司的。”
博瓦德听不下去了,他转过头,压低声音对海因茨尔说:“海因茨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纠缠于这件事情?冯的身份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接受普迈工程机械公司,而这正是你们集团所期待的事情。”
海因茨尔也同样压低声音对博瓦德说:“博瓦德先生,你应当知道,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一些技术,是能够应用于军事目的的。比如我们独创的大型机械履带悬挂技术,可以应用在主战坦克的设计上。如果冯是代表中国政府来进行这次收购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拒绝他们的要求。”
“你疯了!”博瓦德失声道,“难道你们集团不是急于要出售工程机械部门吗?你这样做,会让这家公司无法出手的。”
“我需要对欧洲负责。”海因茨尔凛然地说。
“……”
博瓦德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想说句脏话,却又不便出口。
普迈的技术能不能用于军事目的,这个问题其实是属于自由心证的,你说能就能,你说不能也可以是不能。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不能用于军事目的的技术,甚至于杂交水稻的推广也与能够养得起多少军队有关,你能说这项技术与军事无关吗?
中国属于东方阵营,欧美属于西方阵营,西方阵营对东方阵营进行军事技术的封锁,这当然是有道理的。但西方阵营也并非铁板一块,正如东方阵营也分为俄罗斯和中国两大块一样。欧洲离中国很远,离俄罗斯很近,所以欧洲人对于中国的军事发展并不在意,甚至心里还存着帮助中国强大起来,以便牵制美国的念头,这叫作驱狼逐虎,欧洲人是惯于如此操作的。
具体到普迈工程机械公司这件事情上,博瓦德又岂能想不到冯啸辰可能是代表着中国政府的,他的辞职或许只是一种苦肉计,其目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达成一些较为敏感的并购业务。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民间机构也罢,政府机构也罢,博瓦德希望看到的,只是中国人能够把普迈工程机械公司买走,帮欧盟减轻一个负担。人家把表面上的工夫都做足了,让他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这就不行了?海因茨尔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戳穿干什么?
海因茨尔的想法,却与博瓦德不同。从一开始,他就强烈地反对把普迈工程机械公司卖给中国人,这其中或许有一点点是出于政治或者军事方面的考虑,但更多的却是他的自尊心。
他无法忘记,在20多年前,有两个中国的年轻人到这里来参观,陪同他们参观的正是他海因茨尔。当时,海因茨尔丝毫没有把中国人放在心上,出于一种傲慢情绪,他在陪同两位中国人参观车间时,并没有禁止他们拍摄车间里的生产流程,他还向自己的同事解释说,他并不认为中国人能够看懂这些流程,就算他们看懂了,又能如何?难道中国企业能成为德国企业的竞争者吗?
在十年后的慕尼黑工程机械展会上,他重新遇到了当年去参观的那两位年轻人,他们中的一位已经成为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另一位则是中国辰宇工程机械公司的总经理,而恰恰是后者所在的企业,制造出了一系列性价比优于普迈的工程机械产品,抢走了普迈的市场。当然,在当时,海因茨尔并没有认出这两个人,他是在事后翻看老照片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的。
再往后,中国的工程机械厂商对欧洲厂商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竞争,不断蚕食欧洲厂商的市场,并最终导致了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破产。败在自己昔日的学生枪下,而且这位学生还是来自于东方,这让充满欧洲民族优越感的海因茨尔如何能忍。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自诩有教养的贵族,面对着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自己的平民,他们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屡屡愿意向这些平民施恩,并享受这种施恩行为所带来的道德满足感。但如果有一天这些平民发迹了,比贵族更有钱、更有地位,这些落魄的贵族就会在心里充满戾气,痛斥这些平民忘恩负义,居然敢跑到我贵族老爷头上去了。你算个甚马东西,你也配喝可乐?你也配吃茶叶蛋!
海因茨尔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欧洲,像他这种心态的人并不在少数。他能够接受普迈工程机械公司被出售的命运,但他不能接受把普迈卖给中国人。
但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前来收购普迈的,不仅仅是中国人,而且正好就是海因茨尔的老对头冯啸辰。此刻坐在冯啸辰身边的,还有辰宇工程机械公司的总经理杨海帆,冯啸辰此前介绍过,辰宇国投只是一家投资商,在收购了普迈之后,将会把其中主要的资产转售给辰宇工程机械公司,杨海帆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这个原因。
在看到冯啸辰和杨海帆的那一刹那,海因茨尔就萌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竭力搅黄这笔交易。他并不承认这是因为他的嫉妒心作祟,他给自己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担心中方获得这些技术后会进一步影响到普迈集团的其他业务,再比如说这桩交易可能会影响到欧洲的安全。
刚才他质疑冯啸辰的政府身份,就是想用这一条来向博瓦德施压,逼迫博瓦德与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要知道,博瓦德代表的是欧盟委员会,他是不敢公开支持向中国政府所属的企业出售敏感技术的。
冯啸辰看到了博瓦德与海因茨尔的密谈,也看到了两人脸上的表情,他在一瞬间就想清楚了两个人各自的立场,这个问题的确有点复杂,但凭着冯啸辰两世的阅历,要想明白这一点并不困难。群英会上诸葛亮舌战群儒时,已经把大厦将倾时候的各种人性都剖析得清清楚楚了,海因茨尔和博瓦德,就是两种典型的代表。
“海因茨尔先生,你过虑了。”
冯啸辰淡淡地说:
“作为普迈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你对于辰宇公司应当并不陌生。辰宇公司成立于1985年,是一家纯粹的民营企业,而辰宇国际投资公司,不过是辰宇集团的一家子公司而已。至于说为什么我能够成为辰宇国际投资公司的总经理,这是因为辰宇公司就是我家族的企业,或者更直接地说,我就是辰宇公司的创始人。”
第八百六十九章 敏感技术
“海因茨尔先生,你对这个情况了解吗?”
博瓦德看着海因茨尔,面色不豫地问。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抱歉,我对这个情况并不了解。我觉得,两家公司的名称一样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即便是在德国,也有许多企业的名称是很相似的,但它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冯先生如果要证明辰宇国际投资公司并没有政府背景,应当向我们提供更多的证据才行。”
海因茨尔红口白牙地说着瞎话。他既然认出了冯啸辰就是20多年前到斯图加特工厂来参观过的那两个年轻人之一,自然也能想到他与辰宇公司之间的关系。辰宇工程机械公司是普迈的老对头了,海因茨尔怎么可能对它没有过研究,这家企业的确没有什么政府背景,这一点他是清楚的,现在死咬着不改口,不过是想为难冯啸辰而已。
博瓦德耐着性子说:“这个问题,我们当然是要进一步了解的。但是,我认为,既然冯先生已经到斯图加特来了,我们不应当浪费时间,还是先和冯先生就中方收购普迈的细节进行讨论为好。至于冯先生的身份是不是政府官员,我想未来欧盟委员会要批准这桩并购案的时候,自然是会了解清楚的。”
海因茨尔耸了耸肩,说:“我倒是认为,如果不先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们现在做的工作很可能就是浪费时间了。”
“这……”博瓦德的脸有些绿了,他迟疑了一下,对冯啸辰一行说道:“各位,抱歉,我想我和海因茨尔先生可能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沟通一下,请各位稍候片刻,如何?”
“请便吧。”冯啸辰并不在意,收购一家大型企业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的,他有足够的耐心。
博瓦德向海因茨尔示意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先走出了洽谈室。海因茨尔和埃米琳也随后跟了出来。到了外面,博瓦德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他黑着脸向海因茨尔问道:
“海因茨尔先生,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把这家公司卖掉吗?”
海因茨尔说:“出售工程机械部门是我们集团的决策,我作为集团的雇员,当然是要执行这个决策的。我恰恰是为了避免这桩并购案在未来出现麻烦,才希望对冯的身份进行认真的甄别。要知道,如果他的确是代表中国政府来收购普迈的,这桩交易将会遇到很多麻烦,届时我们将浪费更多的时间。”
“欧盟委员会希望这笔交易能够达成。普迈工程机械公司在欧洲各地的工厂一共有7000名员工,为之提供配件和各种服务的企业更是拥有高达2万名以上的员工。如果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破产了,将会导致近3万人的失业,这对于欧盟来说是一个难以承担的负担。”博瓦德说。
海因茨尔点点头:“我非常明白这一点,我也希望这笔交易能够尽快达成,在这方面,我与博瓦德先生的想法是一致的。”
一致个鬼!博瓦德在心里骂道,嘴上却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在冯的身份问题上横生枝节呢?”
“我说了,我只是不希望未来出现麻烦罢了。我想,美国政府不会坐视中国官方获得欧洲的先进技术的。我们如果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即便现在我们能够与他们达成协议,未来也会遭到美国人的干涉的。”海因茨尔说。
博瓦德的话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欧盟委员会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普迈卖给中国人,至于冯啸辰是不是政府官员,其实是无所谓的。既然欧盟靠不住了,海因茨尔只能把美国人搬出来,向博瓦德施压。
欧美之间虽然各有各的得益,但明面上还是盟友,而且美国还是盟主,对欧洲是有很大影响力的。海因茨尔说美国人可能会干涉这件事,博瓦德就没法再装糊涂了。
“那么,依你的意见,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博瓦德没好气地问。
海因茨尔说:“我认为,和冯的谈判还是可以进行下去的。不过,我们需要把普迈的资产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不涉及到敏感技术的,这部分资产,可以出售给冯先生所在的公司,不管这个公司是民间背景异或是有政府背景。而另外一部分涉及到敏感技术的资产,则应当留在欧洲,只限于欧洲企业才有资格收购。”
“你能够区分出哪些是敏感技术,哪些不是敏感技术吗?”博瓦德问。
“当然可以。”海因茨尔说,“我们事先已经做过评估,相应的清单就在我的公文包里。”
“那好吧,我们就先这样做吧。”博瓦德屈服了。海因茨尔的折腾能力,博瓦德是见识过的,知道这哥们一旦犯起轴来,谁也拿他没辙。博瓦德也想好了,如果因为海因茨尔的原因导致这件事谈不下去,他只能去找普迈集团总部,请他们换一个谈判代表过来。
三个人重新回到会议室,博瓦德酝酿了一下情绪,对冯啸辰说:“冯先生,刚才我和海因茨尔先生讨论了一下有关普迈工程机械公司出售的问题,这其中牵涉到了一些敏感技术的处置问题。按照欧盟的规定,一些可能用于军事目的的技术,我们是不能向中国政府转让的,这一点我想冯先生应当是了解的。”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冷战已经结束20年了,欧盟还抱着冷战时候的思维方式不放,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当然,这或许只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吧。”博瓦德略有一些尴尬地说,“不过,我只是欧盟的一名普通官员而已,政策上的事情,我无权改变。我想说的是,由于存在这样的政策规定,在普迈的资产转移问题上,我们需要做一些调整,请冯先生理解。”
“具体是什么样的调整呢?”冯啸辰问。
“海因茨尔先生对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资产进行了清理,提出了一个涉及到敏感技术的清单。对于清单上涉及到的技术和设备,欧盟暂时不能允许转移给中国企业,尤其是可能存在官方背景的企业。而在清单之外的技术和其他资产,是不受欧盟法律限制的,中方企业可以自由地收购。”
“我可以看看这个清单吗?”冯啸辰问。
“可以。”海因茨尔应道,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隔着桌子推到了冯啸辰的面前。
冯啸辰接过这叠资料,草草翻了翻,然后冷笑一声,把资料递给了坐在身边的杨海帆。杨海帆拿过资料,看得很仔细,全部看完之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讥讽之色。这件事情,并没有超出他与冯啸辰事先的估计,他们对此也是准备了预案的。
“海因茨尔先生,如果把这份清单上的技术都排除在交易之外,那我想我们根本没有收购普迈的意义。剔除这些关键技术之后,普迈的这些工厂仅仅是一个空架子而已,我们有什么必要收购呢?”杨海帆说。
“不,杨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海因茨尔说,“清单上涉及到的技术非常有限,仅仅是一些可能涉及到军事用途的敏感技术罢了。普迈工程机械公司拥有2000余核心专利,被纳入这项清单的,只有不足10%。我们在欧洲有5家工厂,拥有上万台各型设备,其中只有不足500台是属于欧盟限制向中国出口的,其余的设备也都非常先进,我想对你们扩大生产是会有帮助的。”
“但普迈最有价值的资产,恰恰是这200项核心专利和500台尖端设备,其余的资产,对于我们来说并非是很迫切需要的。”杨海帆说。
海因茨尔正打算说点什么,冯啸辰抬手打断了他,问道:“海因茨尔先生,我能不能问一下,如果剔除了你在清单上所列的这些技术和设备,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剩余资产,你们打算以什么样的价格出售?”
“22亿欧元。”海因茨尔说。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说,如果我们能够证明辰宇国际投资公司并非政府企业,且我们能够承诺购买了这部分资产之后不会将其用于与军事相关的领域,那么你清单上的资产将可以按照3亿欧元的价格出售给我们?”
“这个问题,我想还需要看欧盟委员会的意见吧。”海因茨尔回避了冯啸辰的问题。
博瓦德说:“冯先生,从欧盟的意思来说,是非常希望中方能够完整接收普迈工厂的,因为这样更有助于中方迅速恢复这些工厂的生产,避免工人的失业。关于贵公司的背景问题,欧盟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来进行调查,如果最终确认贵公司与中国政府无关,且贵公司能够承诺不把获得的技术用于与军事相关的目的,我们将会同意贵公司收购剩余的这部分敏感资产。”
“那么总的收购价格会不会因此而增加呢?”
“这个问题我想是不会存在的。普迈集团对工程机械部门的资产进行过详细的估价,每项资产的价格都是清楚的,我们只是把一桩交易分成两次来完成而已。”
“如果是这样,我原则上接受这个方案。”冯啸辰点点头说,他用手指了指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另外几人,说:“这几位是我们从中国带来的技术专家和财务专家,此外,还有我们从德国鲁滕伯格专利事务所聘请的知识产权专家,他们将对普迈工程机械公司的资产进行评估,未来我们将按照评估价格来进行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