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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章 这就是冯总的高风亮节

    胥文良在冶金机械领域里,可以说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简建平在冶金设计总院也算个人物,但在胥文良面前,只能算是徒孙一辈,所以胥文良可以毫不留情地贬损他,他还不敢还嘴。

    听胥文良质问自己见过多大的天,简建平有些窘,他支吾着说道:“胥老,这样的技术,如果放到今天,当然不算什么,有些在校大学生也能设计出来。但这张图纸是1980年画的,那时候,咱们全国能找出几个有这种水平的人来?”

    胥文良微微一笑,起身到自己的卧房去转了一圈,拿出来几幅纸张有些发黄的图纸,摊开在赵健、简建平等人面前,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嘿嘿,你们也算是有眼福了,我存了20多年,还打算什么时候捐给国家博物馆当个文物呢。”

    赵健和王丰硕都看了一眼,但没看出什么名堂。这只是几张普通的图纸,上面用绘图铅笔画了一些图形,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的笔迹都已经模糊了。他们不是干这个专业的,甚至都不是工科生,哪看得懂这样的东西。

    简建平则不同,他是专业做轧机设计的,成天就是和各种设计图打交道。他认真地看了看这几张图纸,忽然眼睛一亮,说道:“胥老,我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您和崔永峰老师合作写的那篇《1700毫米热轧机工艺优化》上的内容吗?让我看看,这是板坯定宽侧压装置,这是交叉轧辊设计,这可都是我们现在设计轧机的诀窍呢!我的天啊,您是说……这就是您当年的构思图吗?”

    20多年前,胥文良、崔永峰联合署名的文章《1700毫米热轧机工艺优化》发表在国际冶金学知名期刊上,引起了全球冶金装备领域的震动。在这篇文章里,胥文良和崔永峰介绍了十几项轧机设计的新思想,这些思想都已经提前申请了专利。国际冶金装备巨头日本三立制钢所和西德克林兹公司为了获得这些专利,不得不拿出大批的技术来与中方进行交换,而秦重、浦重因为得到这些西方国家交换过来的专利,在轧机设计与制造方面跃上了好几个台阶。

    时至今日,当年的那些新思想已经过时了,但受这些思想启发而产生的新设计思路,依然在指导着最新的轧机设计。所有的技术都是有传承的,简建平这些人为了提出新的设计思想,需要不断地回顾传统思想,胥文良和崔永峰的那篇文章,就是轧机领域里的经典文献,是他们无论做哪方面创新都绕不过去的。

    正因为如此,简建平看到这几张发黄的图纸时,就明白了这上面那些略显潦草的示意图,正是文章中那些设计的最初构思。机械设计总是从构思开始的,然后逐渐成形。构思是最能够体现出设计师的天才思想的,有些大师并不需要自己画图,只要提出一些构思,然后就可以交给助手去转化为具体的设计。

    简建平自己也做过这样的工作,自然能够看出这些原始的示意图中包含着如何精妙的思想,可以这样说,拿到这些草图,任何一个稍有点水平的冶金机械工程师,都能够把后面的工作完成。

    “胥老,这可真是宝贝啊!”简建平满怀崇拜地说,“您当年是怎么想到这些构思的?”

    胥文良呵呵一笑,说道:“小简,你弄错了,这些图并不是我画的。我记得那是1981年的时候,国家有意引进克林兹的轧机制造技术,我想不通。有位当时国家经委冶金局的干部到我家里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他看了我设计的轧机图纸之后,跟我说,我的设计思想已经落后了,需要有开放的胸襟去接受国际先进技术,为我所用。他见无法说服我,就跟我说了一些他自己对于未来轧机设计的思想,这就是他当时画下的草图。”

    “您说的,难道是崔永峰老师吗?不对,他不是一直都在秦重工作吗?”简建平有些懵。这些草图居然不是胥文良画的,而这些技术却出现在胥文良和崔永峰写的文章里,那么就只能是崔永峰的贡献了。可是,这又不合理啊,简建平是认识崔永峰的,知道崔永峰一直都在秦重工作,从来没有在国家经委工作过,而胥文良分明说,这是一位国家经委的干部给他画的。

    “不是永峰。”胥文良说,“这位给我画图的同志,当时只有20岁,而且只有初中学历……”

    “您是说……”简建平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再木讷,也听出胥文良所指的是谁了。这一刻,他只觉得心里羊驼狂奔,想像帕瓦罗蒂那样高歌一曲“我的太阳”,还有,他的膝盖有点软,想跪……

    赵健也听明白了,甚至比简建平反应得更快一拍,他凑上前去,认真地审视着这几张图纸,不敢相信地问道:“胥老,您是说,这就是冯啸辰同志画的?而且是在1981年?”

    “正是如此。”胥文良用矜持的口吻说。

    “那,我们……,我们可以拍几张照片吗?”王丰硕结结巴巴地请示道。

    “完全可以。”胥文良应道。

    王丰硕取出随身带的照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下了这些图纸。图纸上有冯啸辰写的注释,未来只要做一下笔迹鉴定,就可以判断胥文良的话是否属实。一个人的笔迹是有特征的,而且不同年龄段的笔迹也会有差异。原经委的档案馆里能够找到冯啸辰当年写的报告、填的履历表之类,上面有他在1981年前后的笔迹,纪律部门做这种鉴定工作是非常专业的。

    简建平此时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他向胥文良问道:“胥老,您的意思是说,这些思想其实是冯总提供的,您和崔老师只是……呃,我是说……”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后面的话真有些不太中听。胥文良替他说了出来:“你说得没错,这些思想的原创者就是小冯,我和永峰不过是把他的思想加以完善了而已,贡献最大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小冯。但是,在发表文章的时候,小冯坚决不同意我们把他的名字写在前面,甚至不愿意把名字写在作者名单里。你可以去找找当年的文章,我们只在鸣谢的地方,写到了他的名字。唉,说起来,我们两个人都是占了小冯的便宜啊。”

    “可这是为什么呢?”简建平有些想不通。学术机构里,署名从来都是要争破头的事情。为了某个想法到底是谁最早提出来的,几十年的老朋友都可以反目成仇。胥文良和崔永峰的那篇文章,引用率高得惊人,如果放在今天,凭这一篇文章就可以评上教授了。冯啸辰既然是这些思想的原创者,为什么拒绝署名呢?

    “这就是冯总的高风亮节啊。”赵健感慨地说。简建平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是能够想明白的。这些年,冯啸辰甘当无名英雄的事情多得很,外人不知道,纪律部门是看在眼里的。许多在别人看来是极大荣誉的事,冯啸辰会随意地让给同事、同僚。几万、几十万的费用,冯啸辰也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家族的企业掏出来,白白为国家做贡献。

    一篇文章的署名权,对于简建平,或者胥文良、崔永峰他们,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但冯啸辰当年是经委的干部,并不准备走技术路线,所以在文章中署名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把署名权让给胥文良。当然,说没什么意义,也只是相对而言,有一个知名学者的头衔,对于机关干部也是很有用的,只是冯啸辰不屑于追求罢了。

    赵健一直都知道冯啸辰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但他有一种想法,觉得冯啸辰现在如此,并不意味着在20多年前也是如此。毕竟,那时候冯啸辰只有20岁,世界观还未成型。可结合胥文良说的这段往事,赵健可以确定,冯啸辰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胥文良卖了半天关子,就是为了引出赵健的这句话。听到赵健这样说,他用一种倚老卖老的姿态对众人说道:“你们觉得一套弯辊串联装置很了不起,但对于小冯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发明而已。我们那十五项专利,每一项的价值都在千万美元以上,我们用那十五套专利从三立和克林兹手里换来的技术,价值上亿美元。你们想想看,如果小冯是一个贪财的人,他会把这样的技术无偿贡献出来吗?”

    “我明白了。”赵健拼命地点着头,“冯总的觉悟,真是值得我们仰望的,我们不能用对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胥文良意犹未尽,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如果觉得他把弯辊串联装置这样的技术卖给外国人,会对国家造成损失,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错了。这项技术,在当年对咱们国家的轧机制造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后来,我们学习了三立和克林兹的技术,水平提高了,小冯专门找过我和永峰,给我们讲了几种新的弯棍串联技术,远比他卖给外国企业的技术要高明得多。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发明出了好几种技术,结果把最差的技术卖给了外国人,把最好的技术留下来了,分文不取,直接送给了秦重。”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当年的确是把手头的一些落后技术卖给了外国公司。”

    在装备公司的办公室里,刚从京郊开会回来的冯啸辰,接受了赵健和王丰硕的问话。针对对方提出的问题,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真相。

    赵健和王丰硕此次找冯啸辰谈话,基本上就是一个程序性的操作了。胥文良拿出来的证据,直接解决了关于冯啸辰所出售图纸的技术来源问题。大家完全有理由相信,一个能够指点胥文良、崔永峰写出经典论文的年轻人,发明一套弯辊串联装置是不在话下的,他或许在经验上还有欠缺,但构思有了,加上王伟龙的协助,完成设计并不困难。

    所谓觉悟不够的指责,也是不成立的。他把小发明卖给外国人,把大发明无偿献给国家,这样的觉悟还不够高吗?这些发明都是属于他个人的,卖给谁,国家根本无权干预。

    至于说作为国家干部,偷偷地把自己发明的技术卖给外国人,是否违反规定,在当年或许是有问题的,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就无所谓了,甚至可以说是敢于突破旧的传统观念束缚,算是改革先驱的那一类,是可以拿到报纸上去公开宣传的。

    经过此前的调查,赵健和王丰硕对冯啸辰的崇拜已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虽然作为纪律部门的官员,是不应当对自己的调查对象产生这种感觉的。

    冯啸辰在京郊开完会,收回自己的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了一大堆短信,全都是“通讯小秘书”的留言,说某某号码某日某时给他打了电话云云,认真一看,有些电话可谓是锲而不舍,前后给他打了数十遍之多。

    王伟龙这些人不敢直接给冯啸辰发短信,因为担心万一冯啸辰真的出了事,纪律部门会通过这些短信追究他们的泄密责任。不能发短信,打个电话直接说总是可以的,但电话打过来,就转到秘书台去了,所以冯啸辰会收到一大堆未接来电的通知。

    冯啸辰不明就里,挑其中的几个电话回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当年的事情被人揭出来了,纪律部门正在对他进行调查。结合这几天发改委让他参加封闭会议的事情,冯啸辰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然知道这些,但他心里没鬼,自然也不用怕。此外,纪律部门的人没有收缴他的手机,而且放任他在结束封闭之后自由地与朋友联系,这就说明这件事情并不严重。

    果然,在他回到办公室之后,赵健和王丰硕就来了,一见面就开诚布公地说了举报信和对他进行调查的事情,最后的问题就是请冯啸辰确认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作为当事人,他的陈述也是非常重要的。

    冯啸辰的回答,与胥文良的猜测如出一辙。他声称当时国家鼓励搞多种所有制,所以他想让父亲和弟弟办个企业,却缺乏足够的资金。无奈之下,他便挑了几项自己早年的发明,都是一些濒临淘汰的旧技术,通过在德国的婶子卖给了外国企业。嗯嗯,这件事没有向国家报备,似乎还涉嫌逃税,自己会让辰宇公司的法务去税务局走一趟,把什么税金、滞纳金之类的都交上。

    至于说自己为什么能够发明出这么多技术,当然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很牛的爷爷啦。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学技术,经常和爷爷一起推敲技术思路,所以形成了无数的奇思妙想。当然,自己的经验不足,能够贡献出来的也只是一些想法罢了,就像胥文良他们那篇文章,自己的贡献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点,一点点点点……,主要的技术成果都是胥老和崔总工他们做出来的。

    这番话,让赵健他们又感慨了一回。冯啸辰说到的什么逃税的事情,对于纪律部门来说,根本就不关心。当年的税法好像也没那么严格吧,这种事情,不过是改革过程中的一些小瑕疵罢了。

    整条证据链到此彻底完成了。果如纪律部门经常说的那样,调查不仅仅是为了发现错误,有时候也是为了发现成绩。经过这次检查,纪律部门发现了一名当代干部的楷模,值得披红挂彩予以表彰。

    因为涉及到一名局级干部,而且举报的事项也非常严重,这次的调查报告,直接送到了最高层。与此同时,孟凡泽、罗翔飞也以离休老干部的身份,向高层反应了有关情况。这样一来,关于霍源地铁工程设备招标以及后来国外媒体炒作、国内某专家发表不负责任言论的事情,也进入了最高层领导的视野。

    “有些基层领导干部和一些学者,非但丧失了最起码的党性,连作为一名中国人的起码觉悟都丧失殆尽了!这样的干部,以及这样的学者,留在我们的体制内,到底是在为体制服务,还是在与国外势力里应外合,拆国家的墙角,阻挡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某领导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拍案痛斥道。

    王者一怒,血流漂杵。

    老领导的电话再次打到了韩南彬的桌上,第一句话便是:“南彬啊,你有什么病没有?”

    “病?没有啊。”韩南彬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还是尽量得个什么病吧,这样对你更好。”老领导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韩南彬又往外打了几个电话,了解到一些情况,这才明白了老领导的意思。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人民医院的。不久,他拿着一份疾病诊断书,向组织部提出了病退的申请,并秒获批准,这已经是老领导为他做的最大努力了。如果没有后面那些折腾,他的结果会比现在好出不少,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真的是有病。

    一位新的总经理被空降到河铁公司,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了霍源地铁项目经理和公司技术总监,重启了盾构机招标工作。经过严格评议,辰宇盾构机以优异的性价比中标,普迈出局。

    辰宇公司中标之后,邀请了国内十几家正在研发盾构机的企业共同参加霍源地铁盾构机的建造工作,把自己掌握的开发技术和盘托出,相关专利则以非常低的授权费交给各家企业使用。各家企业原本就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研发工作,得到辰宇转让的技术之后,迅速开发出了自有品牌的盾构机,一时间,国内盾构机产业蓬勃发展,国产盾构机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占据了国内三成多的市场。

    辰宇公司的这种做法,表面上看是有些吃亏的,但实际上对辰宇公司却是有利无害。

    国内正在兴建地铁的城市很多,还有铁路、市政等方面的隧道工程,需要使用的盾构机多达上千台,辰宇公司根本就吃不下去。与其把这个市场拱手让给外国公司,还不如辰宇公司把技术拿出来与国内同行分享,让国内同行能够迅速掌握关键技术,把外国公司从中国市场上挤出去。

    当今世界,盾构机的主要市场就在中国,全球一半以上的盾构机需求都集中在中国。如普迈这样的国际大公司,技术水平比辰宇高,如果能够获得中国市场的支持,他们就能够不断改进技术,始终把辰宇公司压在下面。反之,如果辰宇公司能够联合国内其他企业把普迈挤出去,普迈技术再高,得不到市场也是白搭。没有了市场需求,普迈就不可能在技术研发上持续投入,假以时日,它的技术就会落到辰宇的后面。

    这其实就是古代的合纵战略,面对一个强敌,你需要联合弱者,共同对敌。那些弱小的同伴,只要能够消耗掉强敌的力量,对你就是一种帮助。反之,一味只知道窝里斗,最后只会被国外巨头吃得连渣都不剩。

    当然,辰宇公司的这一举措,还为这一次的举报事件又增加了一个亮点。实践表明,装备公司支持辰宇公司,并非出于冯啸辰的私利,而是一项有利于国家装备产业发展的举措。辰宇公司是一家识大体、顾大局的企业,能够与其他国内企业共享技术红利,装备公司不遗余力地支持这样的企业,有什么错呢?

    韩南彬在办理退休手续之前,也接受了一次纪律部门的质询。他可没有替人挡枪的觉悟,直接就把田文健的事情给抖出来了。严格地说,田文健对冯啸辰当年的事情提出质疑,倒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但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高层领导也发了话,组织部门岂能无动于衷。

    几个月后,田文健也光荣退休了。单位上原本向他承诺了一系列的退休福利,但在他退休之后,这些福利都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取消了。此外,单位的一些中青年干部,在了解了事情的梗概之后,都萌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觉得人家装备公司的冯总不愧是国之栋梁,你田文健这个老东西,干活不如人家,还在背后打黑枪,特喵都是什么人品。

    于是,田文健退休后回单位办事,比如报销个医药费啥的,都要遭遇各种刁难和白眼。他气不过,前去离退休干部中心投诉,人家也是哼哼哈哈,推三推四,不时还冒出几句风凉话,让田文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八百四十二章 激流勇退

    在霍源地铁事件中,还有一位当事人高磊教授,此时也尝到了四面楚歌的滋味。

    早在上次德国媒体刊发了对高磊的采访报道之后,发改委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中央。财险公司因为政治觉悟不高、保密意识不强,受到了上级的批评,许广明的帽子好悬没被摘掉。有了这样一个教训,其他的部委和机构哪还敢沾高磊的边,纷纷把高磊从单位的专家库名单里剔除掉。高磊的两名博士生原本是在某部委实习的,也在第一时间被清退回去了,连个理由都没有。

    学术机构的反应要滞后一拍,甚至有些机构明知高磊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依然邀请他去参加学术会议,想用他的名气来炒作自己。随着中央领导的讲话在内部得到传达,这些学术机构终于明白这厮的事情闹大了,想靠他来炒作自己,没准会把自己弄到坑里去。于是乎,一些原本邀请了高磊去参加的学术会议,主办方先后向他发来通知,说因为天气太冷、道路泥泞、会场灯光暗淡等原因,出于对高教授健康的考虑,请您不要来了,千万别来,求您了……

    外面的路断了,单位上也在给他找茬。财务通知他,说接上级通知,高磊从国外申请到的各种资金不合规,不能入账,将于即日起退回原基金会,退不回去的,将由国家接管,高磊个人不得动用。几位此前一直和他同做课题的学者,也像是约好了一样,给他发了电子邮件道歉,说自己最近接了一个什么研究项目,不能和老高你一起做从前的课题了,真是遗憾啊,为了纪念曾经的合作,要不等9102年元旦的时候,咱们一块聚个餐吧,在此之前最好就别再见面了……

    高磊的博士一向都是令人羡慕的,但这些天就成了霜打的茄子,全都蔫了。博士生里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高磊犯事了,上头会找他的麻烦,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博士们。如果他们继续留在高磊名下,估计博士答辩有个三五十回就能通过,博士学位证和退休证同一天拿到,也算是一段佳话吧。听到这些传闻,博士们都傻了眼,同样找各种理由申请换导师,而且也都是秒获批准。

    面对着众叛亲离的局面,高磊连发了十几篇博客,内容无非是痛斥各种制度,诉说自己遭遇的不公。他的这些博客如过去一样赢得了大批支持,但并没有什么蛋用,网民们的支持是很廉价的,根本就不能吃。

    在这个时候,美国哈佛大学向他伸出了援手,给了他一个为期一年的研究职位。高磊把这个offer贴在自己的博客里,还配上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古诗,然后便向社科院递交了辞职申请,远赴大洋彼岸去了。

    高磊的离开,除了在网络上掀起一点点小波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影响。网上的波澜也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便被某艺人又双出轨的消息给淹没了。

    冯啸辰无惊无险地渡过了一次风波,但却难逃老领导们的敲打。此刻,他就坐在孟凡泽家的客厅里,听着孟凡泽和罗翔飞对他进行训斥。

    “这一次的教训,是不是很深刻?”孟凡泽虎着脸问道。

    “是很深刻,我对自己要求不严,给组织上增加了麻烦,实在是内心有愧。”冯啸辰认认真真地做着检讨。

    孟凡泽岂会被他蒙骗过去,他盯着冯啸辰的眼睛,说道:“内心有愧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冯啸辰一脸无奈地对孟凡泽笑道:“孟部长,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的情况,也是事出有因。我这个人对生活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就是嘴比较馋。当年一个临时工的工资也就够吃饭,想吃点好的就得欠债了,所以我才会出些下策的。”

    罗翔飞听不下去了,他板起脸说道:“小冯,孟部长的意思,你分明是懂的,不许这样打马虎眼。卖技术的事情,我们都能接受,毕竟你卖的不是属于国家的技术,而且你为国家贡献的智慧也足够多了。孟部长和我的意思,是你和辰宇公司之间的关系,这家公司其实只是挂在你父亲的名字下面,真正的所有者是你,这一点非但孟部长和我知道,纪律部门也是知道的,只是念及你的贡献,以及你在工作中的表现,不便过分追究罢了。”

    对孟凡泽,冯啸辰有点恃宠而骄,可以胡说八道。罗翔飞当了冯啸辰十多年的领导,冯啸辰对他是有一些敬畏的,听到他这样说,冯啸辰也不敢再回避问题了,他正色说:“罗总,您说得没错,其实辰宇公司就是我的企业,直到今天,杨海帆他们有什么重大的决策问题,还是要和我商量的。关于这件事情,我也的确有些为难,我一直希望我弟弟冯凌宇能够接过这个摊子,这样我就可以和公司完全割裂了。但现在看来,我弟弟擅长的只是技术,在经营管理方面是很欠缺的,所以我只能维持现状。”

    孟凡泽说:“你虽然是辰宇公司的真正所有者,但你从未利用自己的职权为辰宇公司谋取利益,甚至在公私利益存在冲突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牺牲私人利益,保证国家利益,这一点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你应当知道,国家公务人员,尤其是处在领导岗位上的国家公务人员,拥有自己的企业,是违反规定的。你现在这种做法,说难听点就是打政策的擦边球,这是不允许的。如果国家容许你这样做,那么其他人也可以效仿,而其他人不可能像你一样做到心底无私,这样就会给国家严肃法纪带来困扰,你懂吗?”

    “可是,我应当怎么做呢?”冯啸辰反问道。

    孟凡泽看了看罗翔飞,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和罗总商量过很多次,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让你完全放弃辰宇公司,确实也是不合理的。最低限度,你应当尽量避免和辰宇公司产生业务上的交叉,这样也就可以规避一些闲话了。”

    “其实小冯在这方面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但架不住别有用心的人去演绎。这一次是这样,下一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呢。”罗翔飞也是一脸无奈。正如孟凡泽所说,他们商量过多次,却商量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让冯啸辰彻底退出辰宇公司,当然是最理想的,但什么叫做彻底退出呢?难道要把冯立、冯凌宇也从辰宇公司赶出去,冯家不能保留公司的股权?

    冯啸辰说:“孟部长,罗总,其实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有些感悟。我有一个打算,过几年时间,我就辞职,退出体制,到辰宇公司去接我父亲的班,这样就没有矛盾了。”

    “胡闹!”孟凡泽勃然大怒,“你这是在向国家闹情绪吗?”

    罗翔飞也有些恼火,斥道:“小冯,这种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这次受了一些委屈,但国家有国家的法纪,对你进行调查也是必要的,你应当心情愉快地接受调查,而不是心怀怨气。”

    冯啸辰摇摇头,说:“孟部长,罗总,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对国家的调查不满才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我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我对纪律部门的宽容是非常感激的。正如孟部长说的,我现在的做法是打政策的擦边球,纪律部门有权对我进行处分,现在这个结果,其实是国家对我的宽容,我是心存感念的。”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罗翔飞问。

    冯啸辰说:“我是认真的。装备公司的工作现在已经非常规范,各部门与全国各家装备企业的联系很密切,合作很顺畅,我在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收发员,负责在文件上签字即可,没有太多的用处。以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像过去那样直接到一线去冲锋,遇到棘手的事情,也不便采取非常规的手段,我感觉,现在做事已经有些束手束脚了。”

    罗翔飞想了一下,点点头,说:“的确,以你现在的身分,是不宜像过去那样蛮撞行事的。但是,你在产业发展上的眼光是其他人无法比的,装备公司总经理这个职务,对你来说非常适合。其实领导一直想给你压更重的担子,只是你现在的年龄还不够,领导也担心拔苗助长,对你成长不利。”

    冯啸辰说:“罗总,我考虑过了,更高的职位并非我所愿,我的特长还是在经济建设的一线上。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考虑要激流勇退,装备公司的工作可以交给年轻人去做,我想退到幕后,以民间的身份和外国企业打打交道,或许对国家更有益处。”

    “这是不行的!”孟凡泽断然地说,“党培养你不容易,你没有权力这样撂挑子。这次的事情,就让它这样过去吧。经过了这件事,上级领导对你已经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应当不会有这么多周折的。”

    罗翔飞却是没有孟凡泽那样武断,他看着冯啸辰,想了一会,说道:“这件事,你再想想,我也想一想,或许你是有道理的。”

第八百四十三章 次贷危机来临

    一年后,美国。

    随着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公司新世纪金融宣布申请破产保护,一场金融风暴突如其来地席卷了华尔街,并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西方世界。2007年6月22日,美国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宣布旗下两支投资次级债的基金出现巨额亏损。随后,各家银行纷纷宣布冲减不良资产,其中,花旗集团冲减了150亿美元,美林公司冲减了79亿美元,美洲银行冲减33亿美元。据金融专家估计,全美因次贷危机而造成的损失在1000亿至2000亿美元之间。

    在欧洲,汇丰银行提取了33亿美元的坏账准备金,英国巴克莱银行进行了27亿美元的注销,瑞士银行在第三季度核销37亿美元次贷坏账,年底更是宣称因与次贷相关的损失达到了100亿美元。

    亚洲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日本瑞穗金融集团、新生银行和青空银行均声称受次贷影响,业绩大幅下滑。中国的金融机构因持有上百亿美国次级债,损失预期将达到1/5。

    西方经济是完全建构在金融信用之上的,金融业的巨大震荡,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实体经济。住房市场是最早受到影响的,各国房价均出现了大幅下跌,住房信贷违约率飚升,新房开工数锐减。制造业同样受到信用崩溃的影响,由于各家银行出现了严重亏损,贷款难以发放,企业投资大幅度缩减,投资品市场随之萎缩。

    大量陷入经营困难的企业开始裁员或减薪,百姓的收入减少,又进一步加剧了市场的低迷。西方百姓大多数没有什么家庭存款,日常消费都是靠信用卡,具有典型的寅吃卯粮的特征。收入减少,加上银行紧缩消费信用,无数西方百姓的生活顿时陷入了困窘之中。

    次贷危机的爆发,并非一日之寒。其根本原因在于整个西方世界的经济脱实向虚,大家都热衷于在金融市场上赚快钱,没有人愿意脚踏实地地做实业。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利润,华尔街的金融专家们发明出了五花八门的金融衍生产品,轮番炒作,制造出一种虚假的繁荣。在这种繁荣中,每个人都产生了自己拥有大量财富的错觉,殊不知这些财富完全都是空中楼阁,一朝梦醒就会化为乌有。

    在大洋的彼岸,中国国家发改委的大会议室里,此时正在召开一场关于应对次贷危机冲击的会商会,参数的人员都是各经济职能部门的官员。

    “据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所提交的分析报告,次贷危机已经开始向实体经济蔓延,欧美各国都把今年的gdp增长率下调了0.5至1个百分点,上个月美国的制造业活动指数已经跌破了50,进入衰退期。日本央行的调查数据表明,大型制造商信心指数为负数,对市场前景均抱悲观态度。我们预测,次贷危机的影响在今年后几个月还会进一步扩大,存在演化为全面经济危机的可能性。”这是王振斌在向参会的官员们介绍情况。

    “王司长,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专家认为次贷危机已经见底了,美国经济在年底有望回暖,这和你们的预测结果不一样啊。”一位参会官员质疑道。

    “是啊,我也看过这样的说法。”另一位官员附和说,“对了,原来社科院的那位高磊,现在在哈佛大学当教授。前几天他发表了一个演讲,说咱们中国对次贷危机的分析过于危言耸听了,美联储有丰富的经验,能够迅速地采取政策,扭转局面,次贷危机最多再持续两三个月的时间,肯定就会结束了。”

    “高磊只是一家之言罢了。”主持会议的发改委副主任韩宏微微一笑,“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恰好相反。美联储的官员在私底下表示,他们能够采取的措施都已经采取了,但市场信心严重不足,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会掀起新的一轮风暴,届时受到影响的金融机构会远多于现在,他们已经在准备各种善后措施了。”

    “美国国内顶尖的经济学家对次贷危机的前景均不看好,他们认为明年发生进一步危机的概率在70%以上。”国家发展研究中心的研究员祁瑞仓补充说。他现在也算是国际顶尖学者之一,像这种重要的会议,往往都会邀请他来参加的。

    “经济学界现在都在反思为什么事先没有预见到次贷危机的发生,大家梳理了一下这些年的许多迹象,发现这场危机早在5年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只是被盲目乐观的市场预期给掩盖了。学术界的共识是,这场危机如果早两年爆发,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现在爆发,已然是积重难返,估计全球经济都会受它的拖累,在未来三至五年内很难恢复。”祁瑞仓向众人介绍说。

    “原来是这样。”先前提到高磊的那位官员讪笑着,给自己打着圆场:“看来这个高磊的话的确不能信,祁教授才是有真才实料的大学者。”

    祁瑞仓摆摆手,说:“我算什么大学者?我只是转述学术界的一些共识罢了。美国现在房价下跌得很厉害,很多房主都出现了资不抵债的情况,弃房的情况在不断增加。银行虽然可以按合同收走这些人的住房,但因为房价跌了,这些住房拍卖的价格不足以补偿银行此前发出的贷款,坏账不断增加。有知情者称,美国两家最主要的住房贷款机构,房地美和房利美,现在都面临着破产的威胁。这两家机构如果破产,对于美国经济的影响,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

    “唉,怎么会这样!”有官员感慨起来,“前些年,我们光听说什么南美债务危机,什么亚洲金融危机,谁知道美国也会这样,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来自于商务部的司长徐振波撇着嘴说:“这应当叫报应不爽才对。当年亚洲金融危机,不就是美国人在背后搞鬼吗?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

    “徐司长,这种话,我们说说也就罢了,你可是搞外贸的,怎么也这样说?”有人向徐振波开着玩笑。

    徐振波笑道:“搞外贸就不能批评一下美国了?你看装备公司的冯总,天天和外国人做生意,不也照样对外国人说风凉话吗?说真的,我这毛病,还是跟他学来的呢。”

    坐在会议桌一角的冯啸辰见徐振波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了,便嘿嘿地笑了一声,说:“我赞成徐司长这个报应不爽的说法。关于美国的次贷危机,我们公司的分析人员也做了一些研究,结论和王司长刚才说的差不多。我们预计美国明年将会迎来新一轮更大的金融冲击,拖累全球经济都陷入长时间的疲软。”

    “长时间?多长时间?”徐振波皱着眉头问。他虽然刚才表现出了幸灾乐祸的态度,但对于次贷危机对中国的影响还是深有感受的。听说这次危机会持续很长时间,他便忍不住有些忧虑。

    “五年以上。”冯啸辰肯定地说。

    “这个恐怕不至于吧?”韩宏说,“我们这边的预测,同样认为明年会有更严重的危机,但最多持续到2010年左右,就应该开始复苏了。西方国家在应对危机方面还是有一些经验的,美国和欧盟都推出了刺激经济的政策,如果这些政策发挥了作用,这一轮危机最多持续三年时间,也就该过去了。”

    冯啸辰笑着说:“西方国家的确有一套比较成熟的危机干预机制,在以往也发挥过作用。不过,这一次的金融危机,与以往不太一样,西方国家要想很快从泥潭里走出来,恐怕是不那么容易的。”

    “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韩宏问。

    冯啸辰用手划了个圈,把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划到圈里了,然后说:“这个不同之处,就是中国在这轮危机里的作用。”

    “什么意思?”韩宏有些不明白。

    冯啸辰说:“其实,西方国家干预危机的手段,不外乎推出经济刺激政策,鼓励企业投资,以便恢复经济活力。在以往,他们是可以这样做的,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来消化所刺激出来的产能,相当于用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来填补他们国内市场的空缺。”

    “现在有什么不同呢?”有官员问。

    冯啸辰说:“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了。发展中国家的市场,现在是属于我们的,西方国家要想占据这个市场,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也不像过去那样容易获得回报。非但如此,我们还在进军西方市场,从他们的嘴里夺食吃,这样他们就更难以消化产能,经济也就更难复苏了。”

    韩宏想了想,缓缓地点点头,说:“你说的,有一些道理。以往西方国家发生经济危机,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到国际市场上,也就是你说的发展中国家市场上消化自己的产能,这就是属于转嫁危机了。这些年,咱们中国成了世界工厂,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很大部分都是由我们占领的,西方国家要想从我们手上把这些市场抢过去,的确是比较难的。”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三条策略

    “可是……”徐振波说话了,“啸辰,你考虑过没有,西方国家闹经济危机,他们的进口就减少了,咱们的出口可主要都是面对西方国家的。我们商务部的研究中心估计,明年全国的出口有可能出现负增长,形势非常严峻呢。”

    “的确,我们的很多大型企业也表示担心西方国家受次贷危机影响,投资减少,明年的出口订单会受到影响呢。”来自于国资委的官员补充道。

    冯啸辰看了看韩宏,韩宏向他点点头,又向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说起这个话题了,那我这里就请小冯给大家讲讲他的想法吧。上星期他单独向我做过一次汇报,我觉得他的想法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现在各部委的同志都在,我让他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在这一干部委官员中,冯啸辰的确属于小字辈,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资格称他一句小冯的。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冯啸辰是发改委的一个智多星,屡屡能够有一些不俗的见解,韩宏如此郑重其事地让他说话,显然是他的观点赢得了发改委领导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说,也代表着发改委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

    冯啸辰并没有矫情,他坐直了身体,说道:“各位,韩主任让我讲,那我就说一点自己的浅见,权当抛砖引玉,请各位多多指正。”

    “哈哈,指正可不敢当,你小冯的观点,从来都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徐振波笑着捧了冯啸辰一句,同时摊开了手上的笔记本,开始准备记录。其他官员也都纷纷拿起笔来,准备记下冯啸辰的观点,以便回去向各自的领导汇报。

    冯啸辰说:“这一次的次贷危机,其实并不奇怪。用一句老话说,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刚才老祁已经介绍过西方主流经济学界的观点,认为这一场危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发生这样大的危机,原因在于整个西方世界脱离了实体经济,一味依靠金融市场上的击鼓传花来维持繁荣。这种游戏最终总是要结束的,而游戏结束的时候,就是危机爆发的时候。”

    “这个比喻好!”来自于央行的一位官员赞同道,“我们分析过,美国的金融市场看起来很繁荣,但其实是在互相炒作,把一些根本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概念炒成天价。我们早就说过,像这样的炒作,迟早是要垮台的,现在看起来,我们此前的预计是完全正确的。”

    冯啸辰向他笑了笑,接着说:“正因为这一次危机的原因在于实体经济虚弱,所以我们认为西方国家要从危机中恢复过来,难度是很大的。这样的危机,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是危,而对于我们来说,则是机,也就是机遇。我的看法是,我们应当抓住西方国家经济萎缩的时机,大胆出击,这就叫趁你病,要你命。”

    王振斌笑道:“啸辰,你这话可太粗俗了,大家可千万别写到文件里去。”

    韩宏则顺着王振斌的话头,对全场的人严肃地说:“我提醒一下,我们今天会议上的内容,大家只能向各自的领导汇报,不能泄露给外界。这涉及到咱们国家在未来几年中的经济策略,这是不能让别人知晓的。”

    “明白!”官员们参差不齐地答应着,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

    冯啸辰继续说:“关于我们应对危机的策略,我考虑有三个方面,思考得并不成熟,等我说完之后,请大家再补充。这三个方面中,第一,是大力促进国内投资和国内消费,用内需代替外需。消费方面,我想财政部和商务部的同志们应当有更多的办法。投资这方面,就需要发改委下决心了。按照凯恩斯的主张,在经济危机的时候,政府应当启动大规模的公共建设,用以刺激经济。我们国家的基础设施欠债很多,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还很落后。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次危机,开展全面的基础建设,修铁路、修公路、搞基建,简单归纳一下,就是‘铁公基’嘛。”

    “铁公基……”在场的众人都哑然失笑了,这个叫法也的确是够有创意的。

    韩宏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来解释一下。中央领导日前对未来一至两年的经济工作做出了指示,要求我们要积极应对次贷危机影响,保证国内的经济增速不出现大幅度的下滑,保障国内就业稳定。为此,发改委计划在近期批准一批基建项目,其中包括不少于10条客运铁路专线,2万公里的高速公路,以及若干个机场和大型港口的建设。为了保障这些建设项目的实现,国家还要加大电力、能源、钢铁等方面的投资。”

    “怪不得我看冯总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要搞这些方面的投资,不全都是你们装备工业公司的业务吗?冯总,你们一口气吃下这么多项目,也不怕消化不良吗?”一位官员调侃道。

    “不会的,我们花了20多年时间磨砺这副好牙口,就是为了啃这些硬骨头的。”冯啸辰笑呵呵地应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也放心了,起码我们那些大型企业不至于饿肚子了。”国资委的官员说道。

    冯啸辰接着说:“第二,就是我刚才说过的,我们要占领第三世界国家的市场。西方国家的市场在萎缩,我们应当从第三世界国家来弥补。在过去十几年里,我们一直在亚、非、拉各洲进行开拓,建立起了一些销售渠道。现在,到了让这些销售渠道充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们要把原来点状的突破,变成面状的突破。比如在非洲,我们要全面发力,争取把欧洲人赶出去。”

    “你可真够狠的。”徐振波咂舌道,“非洲可是欧洲人的传统殖民地,现在虽然已经独立了,但在经济上仍然是严重依赖欧洲的,欧洲人把非洲看成了自己的后院。你跑到人家后院去瞎逛不算,还想把欧洲人赶出去,你也不怕欧洲人找你拼命?”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那就是咱们不必等着欧洲人来找咱们拼命,咱们要主动到欧洲去,抄他们的老窝。”冯啸辰就着徐振波的说法,杀气腾腾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三点建议。

    “抄老窝?什么意思?”徐振波愣了。冯啸辰说的前两点,好歹还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这第三点,似乎有些过于放飞了吧?

    冯啸辰说:“这一次的次贷危机,始于美国,但我们估计受到影响最大的,应当是欧洲。美国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习惯于以邻为壑的。况且欧盟的成立一直都是美国心里的痛,借着这个机会,美国肯定要想方设法地削弱欧洲,最好能够让欧盟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基于这个分析,我认为欧洲在未来几年内可能会发生严重的主权债务危机,多个国家陷入困境。我们应当在这个时候果断出手,到欧洲去抄底。”

    “抄底是什么意思?”一位官员问道。

    冯啸辰说:“抄底就是收购他们的优质资产,当然是指工业资产和技术资产,像什么普迈、双罗、希曼兹之类的,只要他们愿意卖,咱们就一律吃下。当然,那些娱乐业、房地产之类的,咱们就没必要去买了。”

    “冯总,你的心也太大了吧?”一位官员皱眉道,“普迈、双罗、希曼兹,那都是欧洲顶尖的大企业,人家怎么可能会出卖呢?”

    冯啸辰自信满满地说:“一切皆有可能。现在西方世界陷入了经济危机,投资萎靡。我们自己的市场要守着,不能让欧洲人染指。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咱们要去抢到自己手上。这样一来,这些欧洲的大企业就没了活路,他们还能撑得了几天?”

    “这就是你说的趁你病,要你命?”徐振波旧话重提。

    冯啸辰点点头,说:“是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咱们能够抓住,最大限度地从西方收购一批老牌企业,那么我们的技术水平将能够有一个明显的提高,届时我们将从原来的跟随者,变成与西方并驾齐驱的竞争者。”

    “这个想法不错!”国资委的官员击掌叫好,“我们的企业过去也兼并过一些西方的老牌企业,整体吃下对方的技术之后,竞争力的确有了长足的提高。这一次如果真能像冯总说的那样,拿下一大批西方企业,我们基本上就可以跻身于世界前列了。”

    财政部的官员笑道:“如果真能这样,那没啥可说的,我们财政方面肯定是全力支持,哪怕是卖裤子,也会给你们提供足够的资金。”

    大家的情绪都被冯啸辰调动起来了。尽管他说的非常简单,但在场的官员们也都是经验丰富的,稍一思索便能明白他的意思,并且能够评估出他这三条策略的可行性。扩大内需、进军第三世界市场、到欧洲抄底,这三项任务当然都是非常艰巨的,但如果能够成功,收益也是非常明显的。

    带着兴奋的心情,众人纷纷发言,对冯啸辰提出的三条策略进行补充,同时也代表自己所在的部委做出了种种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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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希望给予更多的支持

    就在冯啸辰磨刀霍霍准备去欧洲抄底的时候,欧盟委员会也正在召开听证会,征求欧洲重点企业对于应对次贷危机影响的意见。

    “我们希望欧盟能够给予欧洲企业以更多的支持。”

    希曼兹公司销售总监艾伯特在听证会上大声地呼吁道。

    “是的,欧洲市场低迷已经有很多年的时间了。在此前,我们还能勉强维持盈亏平衡,但次贷危机发生后,我们的订单数量大幅度减少,明年我们公司出现亏损已经是大概率的事情。如果欧盟不能给我们提供有效的支持,我想我们普迈公司很可能在几年内面临破产的威胁。”普迈公司的代表海因茨尔附和道。

    受到海因茨尔的启发,其他公司的代表也纷纷表态,竞相卖惨:

    “正是如此。如果我们无法从欧盟获得资助,我们将在三个月内裁员15000人,这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件。”

    “我们将不得不停止五家工厂的生产,除了这五家工厂的工人会被解雇之外,为这五家工厂提供配套服务的企业不少于120家,它们的工人也将面临失业的危险。”

    “是的,我们也将进行裁员!”

    “我们很可能会申请破产保护!”

    “我们是欧洲最古老的企业之一,如果我们公司倒闭了,将是欧洲工业传统的重大损失。”

    众人都鼓噪起来,一个比一个更加危言耸听。大家都知道,这是向欧盟施压的好时候,不管公司是不是真的面临着危险,把话说得严重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能够从欧盟获得资助,简直就是白给的福利,凭什么不要呢?更何况,市场的低迷是事实存在的,几乎没有哪家企业能够独善其身。

    主持会议的欧盟官员博瓦德皱着眉头,逐条地记录着企业代表们的意见。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人的话多少有些浮夸,都是想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一些,以便让欧盟为他们的亏损买单。但欧盟就是干这种事情的,这些大企业掌握着欧洲的话语权,欧盟岂敢违背这些大企业的意志。还有,如果这些企业真的出现了大规模裁员之类的问题,欧盟也是要当背锅侠的。

    “大家的意见,我都听到了。”

    待众人的叙述告一段落之后,博瓦德用笔头敲了敲自己的小本子,对众人说:“现在的问题是,大家希望欧盟提供什么样的支持呢?我的意思是说,我需要知道一些具体的做法,而不是泛泛的要求资助之类。”

    “事实上,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市场。”艾伯特第一个回答道,他的话引起了广泛的赞同,众人都拼命地点着头,表示认同这个要求。

    “市场?我不明白,你们需要欧盟委员会如何为你们解决市场问题?”博瓦德说。

    艾伯特说:“因次贷危机的原因,欧洲的企业投资减少了,我们公司的产品订单下降了三成。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我们关闭一些工厂,否则光是这些工厂的固定成本,就会让我们陷入严重亏损。要改变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获得欧洲之外的市场,尤其是美国市场。”

    听到这个要求,博瓦德露出一个苦笑,说:“艾伯特先生,我们要想获得美国市场,是完全不可能的。美国商务部这一段一直在和我们协商,希望我们向美国敞开市场。你们是做发电设备的,你应当知道,美国新建的几家电厂,都得到了政府的严格要求,限制他们只能采购美国本土生产的设备。”

    “这些可恶的美国人!”在场的一位商人骂道,“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的盟友,但在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们想的却不是为盟友分担压力,而是把自己的压力转嫁到盟友身上。这些年,我们替美国佬背的负担还少了吗?”

    “我想,这是应当由部长理事会去考虑的事情,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商务官员而已。”博瓦德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因为这锅实在太大,不是他的小身板能够背得起的。

    关于欧美关系,博瓦德了解到的情况,又远比在场的商人们更多。他知道,这一段时间,美国政府一直在向欧盟施压,要求欧盟放松贸易壁垒,采取货币紧缩政策。与此之相,美国自己却在增加贸易壁垒,同时采取量化宽松政策,吸引国际游资前往美国进行投资。欧盟的官员都清楚,美国人的这种做法,就是要牺牲欧洲的利益,以帮助美国尽早摆脱危机。

    面对美国的无理要求,欧盟还真没有什么拒绝的底气。欧洲的安全是建立在美国的保护之上的,离开了美国人的保护,欧洲就要单独面对俄罗斯的武力威胁。别看苏联解体之后,这头北极熊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但要挑翻一个欧盟,还是绰绰有余的。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对俄罗斯采取了许多小动作,不断地刺激俄罗斯的那位铁腕领导人,其实就是在变相地吓唬欧盟,让欧盟知道自己离不开美国。

    明白了这些,对于各家企业提出的希望进入美国市场的要求,博瓦德只能是表示爱莫能助了。欧盟现在能够保护住自己的市场不被美国人侵蚀,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敢想着进入美国市场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可以退一步,希望欧盟能够帮助我们打开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艾伯特说。他此前提出希望进入美国市场,其实也是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博瓦德拒绝了前一条要求,就不便再拒绝他的后一条要求了。

    果然,博瓦德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他说:“艾伯特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要求欧盟委员会帮助你们开拓市场。开拓市场难道不是一种商业行为吗?”

    “不,它不仅仅是一种商业行为。”艾伯特说,“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中国人通过窃取我们的技术,发展出了他们自己的装备产业。现在,他们非但已经实现了进口替代,不再使用我们的设备,而且还在亚洲、非洲和南美洲抢夺我们的传统市场。由于他们采取的是不道德的竞争手段,我们在竞争中完全没有优势。”

    “不道德的竞争手段,你能详细说说吗?”博瓦德问。

    艾伯特说:“比如说,他们在生产中违反了关于员工福利保障的规定。据了解,他们的工人每天工作12小时,时薪不到2欧元。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压低了设备成本,从而能够在价格战中把我们打败。”

    “是的,我也听说了,他们的工人工作条件非常恶劣,在欧洲企业里非常普遍的茶歇室,在中国的企业里是完全不存在的。”

    “还有,他们大量使用煤炭发电,污染了整个地球的空气!”

    “他们仿造我们的品牌!”

    大家鸡一嘴、鸭一嘴地开始数落中国,其愤慨程度,可与几百年前某人的“七大恨”媲美。他们全然忘记了,仅仅是在六七年前,多数欧洲人还觉得中国人实在是很傻很天真,中国人生产的产品是那样便宜,简直就是在给欧洲人免费打工。

    “我们希望欧盟启动对中国制造产品的严格审查,包括知识产权的审查、环境体系审查和社会责任体系审查,无法满足欧盟标准的中国企业,其产品将被禁止进入欧盟市场……以及与我们签订了贸易协定的其他国家市场。”海因茨尔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明显地结巴了一下。

    欧盟可以制订自己的政策,但要让这些政策能够影响到其他国家,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可是,如果这种限制不包括欧盟之外的其他国家,尤其是广大发展中国家,那么限制的意义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在欧洲市场进入寒冬之际,大家想要的就是抢占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所以他们最大的目的,是想让欧盟帮助他们把中国从这些发展中国家市场挤出去。

    “我会把各位的意见提交给欧盟委员会讨论。”博瓦德向众人点着头,同时说道:“不过,欧盟委员会能够给大家提供的帮助毕竟是有限的,希望你们能够采取更为积极的措施,有效地控制成本,凭借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市场。我对于欧洲企业是充满信心的。”

    听证会就这样结束了,至于欧盟委员会对于企业的诉求能够给予什么样的回应,参会的企业代表们心里也没数。欧盟委员会肯定是会支持欧洲企业的,这一点大家并不担心,但欧盟委员会的决策程序之繁琐,效率之低,是有目共睹的。他们今天提出来的要求,或许会在半年后才能进入委员会的议题,然后是长时间的扯皮,扯上一年半载是再正常不过的。即便最终有了决议,这个决议也还要欧盟各国议会批准才行,其间又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妖蛾子。

    大家交流着对欧盟决策体制的抱怨,向会议室外面走。海因茨尔却迎着博瓦德走了过去:

    “博瓦德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欧盟委员会报告,是有关深海石油开发的库克船长项目的事情。你能给我十分钟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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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中国人的技术更成熟

    “库克船长项目?”

    博瓦德足足愣了五秒钟才想起海因茨尔说的是什么事情。的确,欧盟是曾经搞过一个库克船长项目的,那好像应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类似于这样的项目,欧盟搞了不少,但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欧盟每年都会为这些项目拨款,而这些项目也只有在拨款的时候才有一些存在感,在平日里似乎就销声匿迹了。

    欧盟的官员们当然不会是尸位素餐之辈,至于不全是这种人吧?他们屡屡会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包括像库克船长这种旨在保持欧洲技术领先地位的大型研发项目。但是,方案好提,做事却是很麻烦的。据说库克船长项目在实施过程中就遇到了无数的障碍,什么资金问题啊,协作问题啊,专利问题啊,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披荆斩棘。时间长了,最早提出这个方案的官员也没了心气,这件事就慢慢沉寂下去了,只有欧盟的财政部门还在年复一年地拨付日常运营经费,养活项目委员会里的十几名官员。

    博瓦德是分管经济和商务业务的官员,所以对库克船长项目是有所了解的。在他印象中,这个项目至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什么动静了,以至于海因茨尔乍一说起这个项目的时候,博瓦德都有些陌生的感觉。

    “嗯嗯,我记得这个项目。”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博瓦德掩饰着回答道,“对了,我记得普迈公司也是项目的参与企业之一,怎么,这个项目有进展了吗?”

    “是的,我们和其他的协作企业一起,已经完成了第六代深海半潜式钻井平台的总体设计。”海因茨尔答道。

    “请允许我向你们表示祝贺。”博瓦德虚伪地说。

    海因茨尔脸上却丝毫没有得意或者感动的神色,他说:“博瓦德先生,我希望欧盟能够对这个项目进行干预,否则我们前期取得的成果就将全部化为乌有了。”

    博瓦德一怔:“什么意思?”

    “挪威的比尔图石油公司最近准备新建两座深海石油钻井平台,我们希望他们采用库克船长项目的成果,但他们却选择了中国人作为设备的供应商。”海因茨尔说。

    “中国人?”博瓦德只觉得脑袋大了几分,这事怎么又和中国人有关了?

    海因茨尔说:“中国人窃取了我们欧洲企业在深海石油平台上的技术,开发出了他们自己的第六代深海平台,成为我们的竞争产品。我们得知比尔图公司准备新建两座深海平台的之后,迅速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但他们却表示,更愿意使用中国人的技术。”

    “比尔图公司说过原因吗?”博瓦德问。

    海因茨尔说:“他们说,中国人的技术更为成熟。”

    “这怎么可能!”博瓦德下意识地驳斥了一句。别看他此前已经把库克船长项目给忘记了,但一经提醒,他还是能够想起不少细节的。他记得中国人在几年前还只是掌握了第二代平台的技术,而欧洲人则拥有第五代平台的丰富经验。几年过去,居然有人说中国人在第六代平台上的技术更为成熟,欧洲人反而不及中国人,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海因茨尔耸耸肩膀,说:“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一致,我认为比尔图公司的看法是完全失实的。我们怀疑中国人在开展业务时采取了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我们希望欧盟委员会能够就此事开展调查,维护我们欧洲企业的权益。”

    “这是你们公司提出的正式要求吗?”博瓦德问。

    海因茨尔说:“是的,我们会在今天之内把正式的申请提交给欧盟。”

    “我们会尽快启动调查的。”博瓦德承诺说,“不过,调查是需要一个周期的,这一点我希望海因茨尔先生能够理解。”

    “我完全能够理解。”海因茨尔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鉴于这个问题非常复杂,其中可能涉及到一些商务贿赂问题,我们建议欧盟委员会要慎重地开展调查工作,在时间方面是完全不用着急的。”

    “呃?”博瓦德有些傻眼,这是什么节奏,难道海因茨尔不应当是催促自己赶紧调查的吗?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建议自己拖拖拉拉的样子呢?

    海因茨尔冷着脸说:“当然,在调查期间,我们希望欧盟能够发布一个暂停从中国引进深海石油平台技术的贸易禁令,避免中国人利用调查的时间差达到他们的目的。”

    “我明白了。我想,我们会这样做的。”

    博瓦德这回是真的明白了。原来海因茨尔的目的,的确是让欧盟把这件事拖上一段时间,前提是在这段时间里,中国人不能把他们的技术卖到欧洲来。普迈公司作为欧洲本土的企业,当然是不会受到这条禁令影响的。换句话说,海因茨尔提出的指责,很可能是莫须有的,但只要欧盟接受了他们的要求,对此事开展调查,他们就可以要求欧盟以调查的名义,阻止中国人参与这项业务,这样普迈的机会就来了。

    什么玩艺!

    看透了海因茨尔用意的博瓦德在心里骂了一句。分明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没准价格又贵,服务又差,以至于欧洲自己的用户都不愿意接受你们的产品,宁可不远万里去找中国人制造,结果你们还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让欧盟来给你们出头。大名鼎鼎的普迈公司,堂堂的欧洲一流企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和一个发展中国家的企业竞争,你也不嫌丢人吗?

    心里这样想,博瓦德还得接受海因茨尔的要求,原因无它,欧盟就是干这种脏活的机构,比这更下贱的要求,欧盟也不是没有答应过。无论如何,他必须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至少要给普迈一个站得住脚的交代才行。

    普迈公司果真在当天就向欧盟委员会发了正式的公函,请示欧盟对中国出口欧洲的深海石油平台产品进行调查。普迈公司在公函中罗列了中国产品的若干条罪状,包括侵犯欧洲企业的知识产权、倾销、不正当竞争嫌疑、疑似违反欧盟有关技术安全的规定等等。有些理由提得极其无厘头,比如中国设备中使用的某个零件可能是由监狱工厂制造的,这将有悖于欧盟关于保障劳工权利的某某规定……

    博瓦德收到这份公函,心里叹着气,向自己的上司做了一个汇报,随后便带着助手埃米琳出发前往挪威了。这件事的一方当事人就是挪威的比尔图公司,博瓦德总得听听比尔图方面的意见才行。

    “是的,我们的确是选择了中国的罗冶集团作为这个项目的总承包商,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符合要求的第六代半潜式深海钻井平台。”比尔图公司的ceo麦奎格直言不讳地回答了博瓦德的询问。欧盟委员会对于这些企业并没有直接的管辖权,所以企业是可以不在乎欧盟官员的。当然,考虑到也许某个时候还需要欧盟给自己提供一些便利,所以企业也不会对欧盟官员过于冷淡,而是保持一种相敬如宾的态度。

    “难道欧洲企业无法提供这样的技术吗?当初欧盟启动库克船长项目的时候,比尔图公司也是给予了支持的,你们为什么不考虑采用库克船长项目的成果呢?”博瓦德问。

    麦奎格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问:“博瓦德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普迈公司的海因茨尔先生到欧盟去告了状吧?”

    “正是。”博瓦德点头说。麦奎格能够直接点出海因茨尔的名字,显然他们此前就已经交过手了。这个圈子也没多大,谁是什么样的为人,别人也是能够了解的。

    麦奎格问:“博瓦德先生,海因茨尔有没有说过,他们的技术目前开发到什么程度了。”

    “是的,他说他们已经完成了总体设计。”

    “这就对了。”麦奎格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库克船长项目是五年前启动的,而到今天为止,他们也不过是完成了总体设计而已,而且他们完成的总体设计并没有经过详细的论证,或者更直接地说,他们不过是花了一个小时画了一张草图,然后就声称是他们的总体设计。”

    “不会吧?”博瓦德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他回想了一下海因茨尔对他说过的话,不由有些骇然。海因茨尔说的,的确是完成了总体设计,但这话是充满了玄机的。总体的概念设计,也可以算是总体设计,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概念设计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麦奎格说的,画张草图也可以算是完成了。

    “可是,中国人做到了哪一步呢?”埃米琳在旁边问道。

    麦奎格说:“中国人已经完成了第六代平台的全部设计,而且他们已经在本国开工建设了一座第六代平台,现在只剩下甲板建筑的内舾装,而这是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的。我可以向你们介绍一个数据,在过去四年中,中国人取得了300多项关于第六代平台的核心专利,边缘的专利不计其数。而我们的库克船长项目只取得了15项专利,而且都是毫无价值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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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坑爹啊!

    这是博瓦德心里涌上来的一个念头。麦奎格说的话有理有据,由不得博瓦德不相信。在此前,海因茨尔明确说过,库克船长项目只是完成了总体设计,而中国人却已经建造了一座平台,只剩下刷刷漆就可以投入应用了。人家比尔图公司说中国人的技术更成熟,哪里说错了呢?

    “可是,比尔图先生,你有没有了解过,中国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埃米琳问道。她内心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博瓦德,但她还得了解一下前因后果才行。

    麦奎格摇摇头,说:“我没有深入了解过。不过,我到中国去参观过他们正在建造的平台,中国人的工作热情和奋斗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滞留中国的那几天,我发现任何时候平台上都有工人在工作,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住在平台上的,因为有些人每天的工作时间可能超过12个小时。”

    “这算不算是侵犯员工权益呢?”埃米琳问。她想起普迈公司提出来的调查理由中就有关于员工权益保障的问题,这或许算是中国人的一条软肋。

    麦奎格耸耸肩膀,说:“那又如何?我们欧洲人每天好吃懒做,难道还不允许中国人努力工作吗?”

    “但是,如果中国人真的违反了员工权益保障的规定,欧盟有义务禁止他们的产品出口到欧盟来。”博瓦德说。

    麦奎格说:“这是你们的权力,不过,前提是你们不介意欧洲的石油价格上升到每桶100美元。”

    呃……

    博瓦德和埃米琳都无语了,这天还怎么聊下去啊。麦奎格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如果欧盟以这样的理由限制比尔图公司从中国引进钻井平台,比尔图公司就会提高石油价格,让整个欧洲都为这个决策买单。

    欧洲的陆地上几乎没有石油,当然,这是指除了俄罗斯之外的欧洲,而俄罗斯的石油是没法算在欧盟的供应清单之上的。如果不想被俄罗斯、美国或者中东讹诈,欧洲就必须开发海洋石油。欧盟当初推动库克船长项目,就是为了开发海洋石油的需要。现在库克船长项目没有取得进展,反而是中国人拔得了头筹,如果不允许包括比尔图在内的石油公司引进中国的钻井平台,欧洲的石油产量就无法提高,届时油价上涨就真的不只是一句威胁了。

    “我想,你们应当去了解一下库克船长项目的情况,问问他们为什么拖了五年时间还没有一点成效。如果他们有中国人那样的工作精神,我们是不会拒绝接受他们的产品的。”麦奎格向二人说道。

    “好的,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博瓦德答应道。

    从比尔图公司出来,博瓦德和埃米琳没有耽搁,直接飞到了荷兰。在挪威出发之前,博瓦德给库克船长项目委员会主席马茨克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约他见面,请他选择一个合适的场所。马茨克回了邮件,把见面地点约在阿姆斯特丹市区的一家咖啡厅。博瓦德和埃米琳忑机之后,直接把地址交给出租车司机,然后便在司机的指引下找到了这家咖啡厅。

    “博瓦德先生,埃米琳小姐,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马茨克已经提前到了,看到博瓦德和埃米琳进来,他热情地迎上去,与二人握手问候。

    其实,马茨克与这二人并不熟悉,算上这一次,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只有三次而已,上一次见面的时间,距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博瓦德也只是凭着印象,还记得库克船长项目的负责人是马茨克,并在陈年的电子邮件信箱里找到了他的联系方法。

    双方互致了问候之后,便分头落座了。博瓦德叫了一杯咖啡,与马茨克说了几句有关天气之类的闲话之后,便切入了正题。

    “马茨克先生,我这次到荷兰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库克船长项目的现状。你能不能坦诚地告诉我,这个项目目前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博瓦德说。

    马茨克面露嘲讽之色,说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依然停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进展。”

    “原地?你指的是什么时候的原地?”博瓦德问。

    “当然是五年前,这个项目刚刚启动的时候。”马茨克说,“事实上,这五年时间里,这个项目没有任何进展。”

    “可是,普迈公司的海因茨尔先生说经过他们的努力,已经完成了第六代平台的总体设计。”博瓦德说。

    马茨克点点头:“的确如此。在我担任委员会主席期间,我们曾经召开过十几次总体设计讨论会,并且提出了不少于20种总体设计方案。我想,普迈公司应当是指他们拿出了一个总体方案吧。”

    “在你担任委员会主席期间?”博瓦德一愣,“马茨克先生,难道你现在已经不担任委员会主席了吗?”

    “是啊,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卸任了。”马茨克也有些懵,合着自己这个主席这么没有存在感,都辞职两年了,欧盟的官员居然不知道。

    “呃……”博瓦德尴尬了,这件事情,项目委员会肯定是向欧盟做过通报的,但他却没有看到。他约马茨克见面,完全是凭着过去的印象,却没想到马茨克早就不在这个位置上了。

    “那么,马茨克先生,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埃米琳问道,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更多的是想岔开大家的注意力。

    马茨克矜持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二人的面前。博瓦德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懵:“zhenghe计划欧洲研究院首席顾问……,这个zhenghe计划,是什么意思?”

    “郑和,是十五世纪中国最伟大的航海家,他率领的船队曾经七次穿越印度洋,到了非洲的东海岸。”马茨克自豪地说。对于郑和的事迹,他也只是听人说过几回,细节上无疑是很不准确的。

    “我想起来了,郑和计划,就是中国政府主导的第六代钻井平台研制计划。”埃米琳说到这里,不禁死死地盯着马茨克,“马茨克先生,你是说,你离开库克船长项目之后,转而投入了中国的第六代平台研制项目。”

    “正是如此。”马茨克说,“我在郑和计划的欧洲研究院工作,是研究院的首席顾问,其实就是技术主管。我们设计的第六代钻井平台,已经在中国完成了船体建造和主要设备的安装,不久就将开赴中国南海投入实际应用。而在这个时候,库克船长项目还处在争论之中。”

    “这……”埃米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闹了半天,库克船长项目的负责人都叛变了,这个项目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她迟疑了一会,问道:“马茨克先生,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当然是为了实现我的抱负!”马茨克毫不犹豫地说,他看着两位官员,愤愤地讲述道:“你们或许会以为我是贪图中国人给我的优厚待遇,才背叛了库克船长项目吧?我告诉你们,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刚被任命为库克船长项目委员会主席的时候,是充满了激情的,我希望能够在我的手上,诞生出世界一流的第六代钻井平台。

    可是,当我开始工作之后,我才发现,欧洲人早已不是工业革命时候的那个样子了。参与这个项目的十几家欧洲大型企业,没有一家是想认真做事情的,他们热衷的只是如何从欧盟骗取优惠政策,希望别人开发出技术,再交给他们无偿使用。为了筹集项目所需要的资金,我花费了无数的力气,但直到我离开,项目所需要资金才到位不足10%。”

    “这个……我想应当也是有原因的吧。”博瓦德无力地辩解着。作为欧盟的官员,他太清楚这样的事情了,欧洲企业现在主要就是吃老本,想让他们拿出钱来搞研发,比登天还难。这些年欧洲经济不景气,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经济不景气,各企业的收入都减少了,能够用于研发的资金就无法得到保障。可研发投入不足,必然导致市场竞争力下降,这又加剧了欧洲的衰败。这样的恶性循环,博瓦德看在眼里,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马茨克没有理会博瓦德的话,他继续说道:“反过来,中国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有着坚定的意志。他们的国家非常穷,但仍然拿出了大量的资金来推进这件事。他们在欧洲成立了欧洲研究院,用高薪招募欧洲的工程师为他们服务。我了解过,欧洲研究院里欧洲工程师的薪酬,是中方管理人员的五倍以上。你们想想看,中国人怎么可能不会成功?”

    “也许,我们应当限制中国人在欧洲招募工程师,这是盗窃我们欧洲的技术。”博瓦德讷讷地说。

    马茨克冷笑道:“欧盟有这样的权力吗?你们凭什么干预工程师们的就业?如果我们的企业能够提供同样的薪水,我相信这些工程师是更愿意为本土企业服务的。但非常遗憾,我看到的只是欧洲企业在不断地裁员,其中包括了许多第一流的科学家和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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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做一个交易

    得知马茨克已经成为中国公司的雇员,博瓦德和埃米琳就没兴趣再调查下去了。一个项目,连主帅都被人家挖走了,这个项目能做成什么样子,他们是完全想象得出来的。此前海因茨尔说库克船长项目进展顺利,已经完成了第六代平台的总体设计,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忽悠了,也难怪比尔图公司会抛弃欧洲企业,转而从中国寻求解决方案。

    回到欧盟总部,博瓦德召见了海因茨尔,一见面就把自己与马茨克会谈的情况和盘托出。海因茨尔知道自己此前的瞎话已经被戳穿,却没有一点尴尬之意,反而愤愤然地向博瓦德说:“博瓦德先生,现在你应当知道中国人是多么无耻了吧?他们花了很多钱来撬我们的墙角,让欧洲的工程师为他们服务。”

    “可是,这并不违反欧盟的法律规定。”博瓦德说。

    海因茨尔说:“这恰恰说明欧盟的法律是有缺陷的,这套法律完全无法保护欧洲的利益。”

    “很遗憾,我们并不负责立法。”博瓦德提醒道。

    “也许吧。”海因茨尔也知道自己向博瓦德说这个是没意义的,立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海因茨尔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欧盟的法律。他对博瓦德说:“博瓦德先生,我认为欧盟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限制中国对于欧洲的渗透,如果听任他们这样发展下去,欧洲很快就会沦落为二流国家的。”

    博瓦德点了点头,说:“海因茨尔,我也有同感。但是,自由贸易是欧洲的理念,我们不能像美国人那样搞贸易保护。”

    “我们并不是搞贸易保护。”海因茨尔说,“我们只是对违反市场规则的国家进行报复而已。在过去20年中,中国人通过各种不合法的手段,从我们手上抢走了太多的利益,我认为,到了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

    “嗯哼……”博瓦德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示意海因茨尔继续说下去。

    海因茨尔说:“以第六代钻井平台这件事来说,中国人的技术是从我们欧洲企业那里窃取的。他们雇佣了从欧洲公司离职的工程师,而这些工程师带去了欧洲企业的技术,这是中国人能够迅速掌握这项技术的关键。对于这样的行为,我们应当予以打击。”

    “我们非常愿意这样做,但是,比尔图公司警告我们说,如果我们禁止他们从中国进口钻井设备,那么欧洲本土的石油供应就将受到影响,而这个结果也同样是欧洲无法承受的。”博瓦德说。

    “如果不是禁止进口,而仅仅是提高关税呢?”海因茨尔问。

    “结果是一样的,比尔图公司不会接受这种方式。如果欧盟强制对这项进口行为征收高额的关税,比尔图公司会把欧盟告上法庭的。”博瓦德说。

    普迈公司是欧洲企业,比尔图公司同样是欧洲企业,为了维护一家企业的利益而让另一家企业的利益受损,这家企业肯定是要闹的。石油企业的话语权也是不容小觑的,博瓦德不可能不考虑比尔图公司的态度。

    海因茨尔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博瓦德向他指出库克船长项目的问题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他此时提出这个建议,不过是为后面的要求做个铺垫罢了。谈判就是这样的,你可以先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等对方拒绝后,再提出稍微过分一点的要求,这样对方就不好再次拒绝了。

    “博瓦德先生的意思是说,在欧盟心目中,石油公司比制造业公司更重要?”海因茨尔问。

    博瓦德岂会去背这个锅,他耸耸肩,说:“我想说的是,你们是同等重要的。但在钻井平台这件事情上,你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也就难怪比尔图公司要考虑与中国人合作了。”

    “我理解欧盟的难处。”海因茨尔说,“不过,我认为欧盟可以利用这个项目与中国人做一些交易。”

    “什么交易?”

    “用开放海洋石油设备市场作为条件,换取中国人向欧洲企业开放风电市场。”

    “风电?”博瓦德一愣,“中国什么时候对我们关闭风电市场了?”

    “他们的确没有禁止欧洲企业参加他们的风电场建设,但他们对风电特许权招标规定了严格的国产化比例,要求在中国境内建设的风电项目,设备国产化程度必须高于50%,我们认为这个规定是不合理的。”海因茨尔说。

    博瓦德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欧盟也针对这件事与中国进行过交涉,……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目前仍然在交涉。不过,中国人提出他们的风电场是享受政府津贴的,因此有权提出国产化要求。目前,我们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有很大的分歧,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世贸规则是一个很复杂的体系。从一般原则来说,世贸缔约国应当给予外国企业以国民待遇,也就是不能在商品和服务的采购中对外国企业采取歧视态度。在这样的原则下,强制规定国产化比例就是违规的。

    但是,世贸协定对上述规定又提出了例外条款,那就是涉及到政府采购的情况,本国政府是可以采取国货优先政策的。风电场的建设,属于商业行为,不算是政府采购,但风电上网却是享受政府补贴的,所以又具有政府采购的特点。

    再至于说到风电补贴,同样是不违反世贸规则的。因为风电属于可再生能源,为了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国际社会鼓励各国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作为鼓励手段之一,各国政府可以对可再生能源给予必要的补贴。

    欧盟各国对于风电同样有补贴政策,丹麦环境部从1979年开始就对风机购买者提供30%的补贴,后来又在上网电价上给予补贴,这才促成了丹麦风电产业的大发展。

    中国的风电产业起步较晚。上世纪80年代,欧洲开始大规模发展风电的时候,中国仅通过引进技术建设了几个小规模的实验性风电场。90年代,中国积极推动风机国产化,通过与国外风电制造商建立合资企业等方法,引进消化吸收国外的风电制造技术,并逐步形成了自主开发设计制造大型风机的能力。但在这个阶段,中国国内的风电建设规模与西方国家相比,依然是微不足道的。2000年,全球风电总装机容量17800兆瓦,中国仅有344兆瓦,占全球的2%。

    进入新世纪之后,受环保压力以及全球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要求的影响,中国加快了风电建设的步伐。2002年,国家发改委开始实施风电特许权招标政策,推进大型风电场建设。此后几年,中国的风电装机容量以每年100%的速度增长,至2017年底,中国的风电装机容量达到188gw,是2000年的500多倍,占全球风电装机容量的比例上升到了35%。

    也就是在风电特许权招标政策中,明确提出了风电机组国产化率不低于50%的要求,其目的正是为了促进国产风电设备的发展,以免这一个庞大的产业完全落入国外企业之手。

    欧洲的风电设备产业非常发达,因此,对中国政府的这个政策,欧盟自然是非常抵触的,并因此而向中国政策进行了交涉,认为这一要求违背了世贸规定中的国民待遇条款。中国政府声称通过政府干预来鼓励企业采用清洁能源以及节能减排是各国政府的通行做法,而享受政府补贴的项目可以提出国产化率要求,这并不违反世贸规定。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扯皮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而且目测还将继续扯下去。所谓世界贸易组织,其实就是一个互相扯皮的地方。世贸规则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其实是补丁撂补丁,因为这些规则早已被各国钻得百孔千疮,只能通过不断地打补丁来予以维持。

    在新能源产业发展中提出国产化率要求的,并不仅限于中国。2009年,加拿大安大略省电力局出台了一个规定,给予采用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发电厂一定程度的政府补贴,其中特别规定对于采用太阳能光伏发电以及大规模风力发电的企业,享受政府补贴的前提是其开发和建设发电设施时,必须购买一定数量在本地制造的产品,称为“本地含量指标”。

    2010年,日本和欧盟分别对安大略省的这条规定发难,并最终诉诸wto争端解决机构。经过几年的扯皮,wto最终裁定安大略省的规定是违反世贸规则的,但同时也承认这一问题非常复杂,这一判例并不能简单地适用于其他的案件。

    博瓦德没有直接参与欧盟与中国就新能源问题的争执,但多少知道一点其中的难度。听海因茨尔说起此事,他自然是要解释一二的。

    海因茨尔说:“我们一直都在关注欧盟与中国的谈判。我们感觉欧盟在谈判中的态度过于软弱,中国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以便赢得发展国产风电设备的机会。我建议,欧盟应当把海洋石油装备和风电装备捆绑起来,如果中国人在风电进口上坚持50%国产化率的要求,则我们也可以要求从中国进口的海洋石油装备必须包括50%的欧洲产品,我想,比尔图公司是不应当对这个要求提出异议的。”

    “捆绑?”博瓦德眼睛一亮,他发现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点子。

第八百四十九章 欧洲人学乖了

    “咦,欧洲人学乖了嘛?”

    国家发改委,王振斌的办公室里,听罢商务部司长徐振波介绍的情况,冯啸辰嘻嘻笑着评论道。

    欧盟的贸易官员向中国提出把海洋石油装备和风电装备进行捆绑谈判的要求,让商务部陷入了抓瞎的境地,徐振波不得不跑到发改委来找王振斌商量此事,并要求冯啸辰必须参加会谈。

    第六代钻井平台出口欧洲,是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商务部力推的一个重大项目。这个项目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约20亿美元的出口额,更在于这是中国第一次向欧洲出口这类具有极高技术含量的大型装备,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在以往,中国向欧洲出口的多数是轻工业品,即便有一些技术装备,也属于技术上相对落后,仅仅是凭借价格优势而获得的订单。反过来,中国从欧洲进口的却是尖端、精密的机器设备,包括一些大型成套装备。

    第六代钻井平台,属于高技术装备的范畴,而且据说欧洲迄今自己还无法制造这样的装备。中国能够抢在欧洲人之前突破这项技术,并把产品卖到欧洲去,其意义无论如何评价都不为过。高层领导得知此事之后,专门对商务部做过重要指示,要求全力保障这一项目的完成,实现中国对欧高技术装备出口“零的突破”。

    按照装备工业公司向商务部介绍的情况,这个项目的完成并没有什么障碍。进口商挪威比尔图公司的技术人员已经到中国来过好几次,对于中国的技术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而设备的价格也完全在比尔图公司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让他们觉得有些意外之喜。双方目前正在就一些细节进行谈判,最终签约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商务部办公厅的笔杆子们甚至已经在草拟不同场合下使用的宣传通稿,准备双方一旦签约,就要找媒体来进行大肆的宣传。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欧盟却横生出了一个枝节,声称欧盟对于欧洲的海洋石油开发提供了政府支持,因此与海洋石油开发相关的设施建设必须满足一定的本土化要求。简单说,欧盟同意比尔图公司从中国进口第六代钻井平台,但这个平台上必须包括欧洲企业生产的产品,比例不得低于50%。

    至于理由嘛,参见中国在风机采购中提出的相应规定,我欧盟是很萌的,如果我们有哪个地方做得不对,那也是因为你们中国人有样在先,我们不过是跟你们学的而已。

    商务部当然知道风机采购的事情。发改委当初提出这条规定的时候,是与商务部商议过的,确认这条规定其实是打了世贸规则的擦边球。双方在当时还商定了遇到纠纷时候的应对口径,这段时间欧盟就风机国产化率一事向中国发难,商务部一直是按当时约定的口径在与欧盟周旋的。

    “欧洲人这一手,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们也很为难啊。”徐振波这样对王振斌和冯啸辰说。

    王振斌说:“这两件事还是不太一样吧?风电属于可再生能源,海洋石油是不可再生能源。我们补贴风电是有道理的,也是符合国际惯例的。欧盟补贴海洋石油开采,完全没有理由啊。”

    “理由这种东西,想找总是找得出来的。”徐振波说,“其实他们的想法和我们一样,都是要拖延时间。我们要质疑他们的理由,就要和他们进行谈判。这种事情,一次谈判肯定是不够的,而是要反复好几轮,甚至十几二十轮都是可能的。十几轮谈判下来,就是一两年的时间,有这些时间,欧洲企业自己也把第六代平台搞出来了。”

    “我可以给你保证,给欧洲人三个一两年时间,他们也搞不出来。”冯啸辰笑着评论道。

    徐振波无意讨论欧洲人能不能搞出钻井平台的问题,他说:“就算欧洲企业搞不出来,时间这样拖延下去,对我们也是不利的,这一点你承认吧?”

    冯啸辰点点头:“这倒是,罗冶那边是卯足了劲要拿下比尔图的这个订单。有了比尔图的订单,再加上咱们自己准备放到南海去的几座平台,罗冶就可以实现规模化生产了。他们前期在研发上投入了很多资金,就指望着在比尔图项目上赚回来呢。”

    “这就对了嘛。”徐振波说,“所以,我们不能被欧盟牵着鼻子转,必须尽快地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冯啸辰问。

    徐振波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不外乎两个办法。第一,我们答应欧盟的要求,让出口钻井平台上欧洲产品的比例达到50%以上。”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冯啸辰说,“我们辛辛苦苦开发出这样一个平台,是希望它能够带动一个产业的发展。如果把50%的设备交给欧洲人去做,就相当于替欧洲人辛苦了。再说,我们就算想用欧洲的产品,他们又能提供什么产品呢?核心设备部分,他们自己的库克船长项目已经半途而废了,所以根本不掌握核心技术,也造不了核心设备。而如果是把辅助设备交给他们去做,他们的造价会比我们高出一倍以上,相当于我们花大价钱请他们做那些我们自己也会做的东西。到时候装备的整体造价上升一半,恐怕客户那边就要掀桌子了吧?”

    “我明白这一点。”徐振波说,“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也就是我们自己放弃风机国产化率50%的要求,用以换取他们放弃钻井平台本土化率的要求。”

    “我看,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王振斌评论说。

    “这是很明白的嘛!”徐振波说,“我们当时一听他们的要求,就知道他们是冲着风机来的。钻井平台这个东西,他们自己造不了。比尔图公司是私人企业,也不可能听欧盟的摆布。欧盟提出这个要求,明显就是拿这件事刁难我们,迫使我们在风机国产化率问题上,向他们让步。”

    “所以我才说欧洲人学乖了,居然会跟我们耍心眼了。”冯啸辰说。

    王振斌笑着调侃说:“他们在你冯大总经理这里吃了那么多亏,也该学聪明了吧?”

    冯啸辰说:“他们可不是因为吃了亏才变聪明的,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想装绅士范儿也装不出来。你看前些年,欧洲日子过得好的时候,他们成天在我们面前念叨什么自由贸易规则,又是什么人文关怀,又是什么国际责任之类的,现在原形毕露了吧?”

    “嗯嗯,言之有理。”王振斌说,“这算不算是哲学上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欧洲的竞争力下降了,所以各种过去不屑于采用的手段,也都使出来了。”

    “我说二位,你们就别在这里夸夸其谈了。”徐振波受不了了。眼前这二位,据说是在社科院读研究生时候的同学,他们同学之中还出了祁瑞仓、丁士宽这样的知名学者,所以他们俩的理论水平也是很高的。但现在徐振波需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哪有闲情逸致来听他们聊什么哲学。

    “嗯嗯,跑题了,跑题了。”王振斌笑着说,“对了,老徐,你们部里对于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呢?”

    徐振波说:“我们只是贸易部门,具体该怎么做,还得听你们宏观规划部门和生产部门的意见。我们当然也可以两个方案都不采纳,拉着欧盟到wto打官司去。欧盟在这件事情上不占理,真把官司打到wto那里去,他们也会败诉的。”

    “但这样一来,我们的风机国产化政策,也会受到批评。”王振斌说。

    徐振波说:“这就对了,我们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跟欧盟打官司。钻井平台的事情,刚才啸辰也说了,实现50%的欧洲本土化,是做不到的,而且我觉得欧盟也不想这样做。如果我们这样答应他们,他们肯定会找出其他的理由来搅局,最后还是回到原点上。现在唯一有可能做的,就是我们和他们进行交换,放弃风机国产化率的要求,或者适当降低一点要求,比如说,降到40%,或者30%。”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看着冯啸辰的。风机国产化是装备公司在推进的事情,冯啸辰在这个问题上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冯啸辰想了想,问道:“徐司长,关于风机国产化率50%的这个要求,是不是真的违反世贸规则?另外,商务部方面在这个问题上,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徐振波说:“关于你的后一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为了这个规定,我们商务部的确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在和很多国家谈判的时候,都会因为这项规定而受到对方的质疑。至于说是否违反世贸规则,我只能说这是一个擦边球,钻了世贸规则的空子,目前并不违规,但未来是不是违规就不好说了。关于新能源方面的贸易纠纷,这些年越来越多,世贸肯定会对这些问题做出新的规定,留给我们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干脆一步到位,取消掉这个政策好了。”冯啸辰把手一挥,断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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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 连还价的兴趣都没有

    “取消这个政策?”

    徐振波扭头去看王振斌,等着他表态。这个意见其实是徐振波自己先提出来的,但听到冯啸辰这样说,徐振波又有些心里打鼓,不知道这样做合适不合适。

    关于风电产业的情况,徐振波是有所了解的。风电投资中的70%来自于风电设备,按目前的市场价格,每千瓦风电的设备投资大约是7000元左右。2008年,全国的风电装机预计在1500万千瓦的样子,计算下来的设备投资将高达1000亿元。这样大的一个市场,当然不能拱手送给外国企业,发改委规定设备的国产化率不能低于50%,就是为了迫使外国企业与中国企业合作,进而帮助中国企业掌握相关技术,最终实现进口替代。

    为了这个大目标,商务部纵然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也得硬着头皮去扛。现在冯啸辰突然提出干脆放弃这个政策,徐振波一时竟有些不敢接受了。

    “取消这个政策,你们能撑得住吗?”王振斌对冯啸辰问道。他说的“你们”,自然不光是指装备公司,而是指整个风机制造产业。目前,全国有70多家风机制造企业,其中20余家有自己的产品,其余的或者是正在研发,或者是在为国外企业代工,假以时日,这些企业也是能够成长起来的。

    冯啸辰说:“我考虑过了,国内至少有10家企业具有一定的竞争力,即使国家取消风机国产化率50%的要求,这些企业也不至于被国外企业挤垮。其余的企业,能发展起来的,就让它们发展。实力不行的,就让那10家企业把它们兼并掉。我们在技术上和欧洲企业相比还有一些差距,但如果要拼价格,我们是有绝对优势的。风电场招标的时候,把价格的权重定得高一点,欧盟总没什么话可说吧?凭着价格这一条,我们也能够让欧洲企业灰溜溜地滚回去。”

    “也罢。”王振斌说,“其实,国产化率这件事情,发改委领导也曾几次提起过,说行业保护政策不能永远地搞下去,到适当的时候就该取消掉了,否则企业习惯于被保护,就没有上进心了。”

    “老王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发改委也同意取消这个政策?”徐振波问。

    王振斌点点头:“如果装备公司方面认为可行,我们也同意。”

    “那可太好了!”徐振波脸露喜色,“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可以好好和欧盟谈一谈了。他们想让我们取消这个政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绝对不能轻易地答应他们。”

    “不是说作为钻井平台项目的交换吗?”冯啸辰问。

    徐振波笑道:“光换一个钻井平台的许可,太便宜欧盟了。你们算一下看,一个钻井平台,也就是20亿美元,合160亿人民币。风电是每年1000亿的盘子,照目前的趋势来看,至少10年之内市场规模是不会缩小的,只会扩大。欧盟垂涎这个市场已经很长时间了,就算我们向他们提出更多的要求,他们也是会答应的。”

    “难怪你能在商务部工作,这真叫无奸不商啊。”冯啸辰感慨道。

    徐振波笑着斥道:“我再奸,能比你冯总奸?你刚才说取消国产化率的政策,说得那么痛快,其中没有阴谋才怪呢。我现在还真有点期待,想看看那些欧洲企业怎么兴冲冲地跑过来,再灰溜溜地滚回去。”

    三个人定下了原则,接下来就是论证和落实的工作了。徐振波和王振斌都分别需要向自己的领导汇报,冯啸辰则需要与各家风机企业联系,听取他们对于取消国产化率限制这件事的意见。

    乍听说国家准备取消风机国产化率50%的要求,各家风机企业都有些错愕,也有些担忧。大家都清楚,中国的风机技术与欧洲老牌企业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如果国家取消了保护政策,各家企业与欧洲企业平等竞争,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冯啸辰召集了各家风机企业的负责人到京城会商,确定了未来的竞争原则。同时,由发改委和装备公司派出的联合工作小组,也开始紧急拜访各家风电投资机构,向他们传达发改委的最新政策,要求他们全力支持国产风机。当然,发改委也不会红口白牙地让地方政府凭空支持自己的工作,各种配套的优惠政策也是必须跟上的。

    商务部与欧盟开展了新的谈判,在得到欧盟的一系列让步之后,商务部表示将对欧洲风电企业开放中国市场,中国发改委提出的关于风电设备必须满足50%国产化的要求,对欧洲企业暂不执行。

    这一协议是由中欧双方秘密达成的,双方均承诺不向第三方透露协议内容。但就在协议签订之后的第二天,日本通产省和美国商务部都知道了这一消息,并且立即致电中国商务部,要求获得与欧洲同等的待遇。中国商务部答应与他们开展谈判,然后同样在对方做出若干让步的前提下,对日、美企业开放了风电市场。

    “到中国去!”

    普迈公司发出了宣言。

    “同去同去!”

    更多的欧洲风电企业随声附和。

    相当于全球1/3份额的风电市场,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啊。过去受到中国发改委政策的限制,欧洲企业想吃下这块肥肉,却无从下口。现在好了,欧盟委员会终于干了一件人事,迫使中国政府取消了风电设备必须50%国产化的政策,各家欧洲企业都不约而同地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市场完整地吞下去,连一口汤都不能留给中国同行。

    带着垄断中国风电市场的野望,海因茨尔带着助手丘普踏进了中国东方嘉来能源技术投资公司的大门。

    东方嘉来能源技术投资公司是一家专门从事风电场建设投资的公司,其背景是中国国内的几家大型商业银行和能源公司,资金实力雄厚,每年投资的风电装机容量占到了全中国的两成左右。目前,东方嘉来正酝酿在山北省一个名叫塔沟的地方建设一座装机120兆瓦的大型风电场,需要300台以上的大型风机,海因茨尔就是冲着这个项目而来的。

    “普迈公司拥有60年的风机生产经验,累计建造过超过5000兆瓦的风机。我们能够为贵公司提供世界第一流的风机设备,我们的设备能够在25年的时间内不发生严重故障,这将极大地提高贵公司所投资风电场的竞争力。”

    在东方嘉来公司副总经理王东峰面前,海因茨尔夸夸其谈。他努力地试图装出一些谦逊的样子,但那种国际大公司的骄狂之色却是难以掩饰住的。

    “普迈公司的产品质量,我们一向都是非常信赖的。”王东峰并没有被海因茨尔的气势震住,他淡淡地说:“不过,塔沟风电场是一个装机120兆瓦的大型风电场,我们不得不重点考虑建设成本问题。请问,贵公司的风机产品,单位价格是多少?”

    “按人民币计价的话,每千瓦大约是7200元,这个价格是按照120兆瓦的建设规模来计算的。如果你们只打算把其中一部分风机交给我们建造,那么单位成本会略有提高。”海因茨尔说。他既然要做中国人的生意,自然是要把报价换算成人民币的。

    王东峰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那非常抱歉,我们恐怕不会有合作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海因茨尔问。

    王东峰说:“很简单,贵公司的产品报价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按照这个报价,我们甚至连还价的兴趣都没有了,因为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我并不认为这个价格太高了。”海因茨尔辩解说,“据我们了解,中国目前风电设备的平均价格在6800元左右,这其中包括了大量技术极其落后的中国国产风机。如果考虑到中国国产风机的故障率非常高这个因素,我们的风机价格事实上是优于中国国产风机的。”

    海因茨尔报出每千瓦7200元的价格,当然不是随便拍拍脑袋就定下来的。这个价格是由普迈的技术部和市场部共同商议出来的,其中考虑了风机的生产成本,也考虑了中国市场的价格承受能力。凭心而论,按照这个价格交易,普迈的利润率是非常低的,低到近乎亏本的状态。

    普迈这样做也是有其原因的,中国目前至少有20家风机企业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风机产品,普迈要想从他们手里把市场抢过来,除了技术和质量上的优势之外,价格方面也不能太过偏离。风电投资的规模很大,单位成本降低一点点,整个风电场的投资就能节省很大一截,各家风电投资公司对于价格都是非常敏感的。

    普迈以及其他的欧洲风机企业已经商量过,趁着中国发改委取消风机国产化率要求的机会,哪怕是赔本赚吆喝,也得占领中国大部分的市场,把中国企业挤垮,然后再对它们进行兼并。等到中国本土的风机企业全军覆没,欧洲企业想报多高的价格,中国的投资公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报出来的这样一个良心价,居然没有打动王东峰,对方反而说这个价格高到他连还价的兴趣都没有了,难道,这是一种中国风格的还价策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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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能够接受的价格,是每千瓦5000元。”

    王东峰为海因茨尔揭开了谜底,但这个报价,当即就让海因茨尔崩溃了。

    “每千瓦5000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海因茨尔失声喊了出来,全然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那副矜持表情,“王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我希望贵公司也能够带着诚意来和我们会谈。”

    王东峰淡淡一笑,说:“海因茨尔先生,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呢?如果没有诚意,我会把我们的底价透露给你们吗?”

    “底价?你说每千瓦5000元是你们的底价?”海因茨尔认真地看着王东峰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破绽。但王东峰的表情是那样的坦然,丝毫看不出是在说谎。

    “王先生,我认为每千瓦5000元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我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哪家企业能够按这样的价格提供风机的。”海因茨尔的副手丘普怯怯地提醒道。

    王东峰说:“恰恰相反,在过去两周时间里,已经有三家企业来向我们报价,他们中间最高的报价是每千瓦5400元,最低的是4800元。”

    “你能告诉我是哪三家企业吗?”丘普下意识地问道。

    王东峰笑了:“丘普先生,你的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去打听的话,我想应当是可以很容易地打听到的,这三家企业,是中国国内排名最靠前的那几家风机企业。……这个范围并不大。”

    “这完全不可能!”海因茨尔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迟疑。王东峰说到这个程度,恐怕是有几分真实性的,毕竟,正如王东峰说的,这个圈子并没有多大,海因茨尔他们如果想打听,总是能够打听到的。

    “据我们了解,仅仅是在三个月之前,中国国内的风机单位报价还在6500元以上。中国的国产风机有个别价格比较低的,也在6200元的水平上,而且质量上还有一些缺陷。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价格压低到了5000元的水平?”海因茨尔问。

    王东峰说:“这件事,要说起来,还得感谢欧洲朋友。我打听过,是欧洲朋友要求中国发改委取消了风机国产化率必须达到50%的规定,这样一来,中国的风机企业没有了行政保护,就只能降价来保市场了。这些风机企业,过去靠着国家的政策,赚了我们大把的钱,现在他们把价格降下来,其实只是让了一部分超额利润而已,我相信就算是现在的价格,他们还有很高利润的。”

    “这不可能!”海因茨尔似乎是跟这句话骠上了,他说:“王先生,我们普迈公司有60年的风机制造经验,关于风机的生产成本,我们是再了解不过的。的确,中国的劳动力成本比欧洲要低一些,所以中国的国产风机价格比欧洲产品要低一些。如果你说这些中国企业能够以每千瓦6500元的价格供货,甚至低到6000元,我都是能够相信的。但说他们能够以5000元的价格供货,我是绝对不相信的,除非他们宁愿亏本。”

    海因茨尔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中国产品普遍比欧美产品的价格低,这是常态,其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低。这个原因决定了对于劳动密集型产品,中国制造有很明显的成本优势,但如果是技术密集型产品,这种成本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

    风机的制造涉及到许多尖端技术,属于技术密集型产品。中国企业生产的风机,价格比欧洲国家只是略低一点,并没有太大的价格差距。普迈自己的风机每千瓦成本在7000元左右,中国风机就算是便宜一点,低到6500元也就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报出5000元的低价。

    “这我就不清楚了。”王东峰耸了耸肩膀,以示自己无意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他对海因茨尔说:“不管他们是赚钱还是亏本,作为投资公司,我们只会选择性价比最高的产品。中国的国产风机质量比欧洲产品略差一点,无故障工作时间没有欧洲产品长,但如果他们的价格比你们要低30%,我想我们是没理由拒绝的。”

    “这……”海因茨尔无语了。中国政府取消了国产化率要求,但如果投资公司不愿意接受欧洲产品,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这些投资公司的理由是支持国货,海因茨尔尽可再去找欧盟来出头,说中国政府阳奉阴违,干预经济活动。现在人家的理由是说欧洲产品太贵,而实际上自己的价格也的确比中国的国产货高出了四成,那么人家投资公司选择便宜产品,有什么不对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再了解一下。王先生能否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想,我们会给王先生一个满意的价格的。”海因茨尔说。

    王东峰点点头,说:“好的,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些时间,以便你们调整价格策略。就我本人而言,还是更青睐普迈的产品的,当然,前提是你们的价格与其他企业相差不是那么明显。”

    “谢谢王先生的理解,我们会尽快重新给出价格的。”海因茨尔向王东峰道着谢,带着丘普急匆匆地离开了东方嘉来公司。

    送走海因茨尔,王东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拨通了自己的老朋友,林重风能技术公司的副总经理李松。

    “李总啊,普迈的人已经来过了,我可是照着你们给我的报价说的,当时就把那个德国鬼子给吓傻了。”王东峰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他倒是忘了自己最初听到林重风能公司报价的时候,也是吓得差点栽了个跟头。

    正如海因茨尔说的,仅仅是在三个月前,国产风机的价格还在每千瓦6500元以上,进口风机的价格更是高达每千瓦7500至8000元。可就在发改委取消风机国产化率要求的通知下发之后,王东峰接连接到几家国内风机企业的电话,把风机价格直接降到了每千瓦5000元上下的水平,让王东峰觉得又是欣喜,又是震惊。

    风电场投资中间,70%的成本是用于购买风机的。风机价格下降,就意味着风电场的建设成本能够大幅度下降。以塔沟风电场来说,装机120兆瓦,即12万千瓦,每千瓦风机价格下降1000元,就能够为投资方节省1.2亿元的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在此前投资的项目中,王东峰每次都要和风机企业就价格问题展开长时间的谈判,期间可谓是斗智斗勇,而每次能够谈下来的降价幅度,也就是每千瓦几十元而已。王东峰也曾到那些风机企业去走访过,了解过他们的生产成本,知道大多数风机企业的报价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虚头,有些报价甚至是亏本的。

    可事情就是这么邪乎,在6500元都可能亏本的情况下,各家风机企业居然能够一下子把价格降到5000元,这岂不意味着每生产一千瓦的风机就要亏损1500元?是什么让这些风机企业如此疯狂地降价呢?

    林重风能的李松与王东峰是在以往的合作中认识的,也许是因为脾气比较对路,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朋友,在一块喝酒也有七八次了。当王东峰把自己的疑问向李松提出来的时候,李松只是哈哈一笑,拒绝透露实情,只是告诉王东峰,如果有欧洲企业来联系业务,就把这个价格报给他们听,看看欧洲企业接不接招。

    “普迈的人说了,他们认为5000元的价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估计他们下一步会去调查你们的生产成本,如果你们是亏本甩卖的话,他们是可以控告你们恶意竞争的。”王东峰善意地向李松提醒道。

    李松道:“他们想调查,就尽管调查好了。我们的成本完全是可以公开的,每千瓦5000元的价格,我们还有赚头。他们要不服气,把东西交给我们来造就好了。”

    “什么,你们还有赚头?那好,回头你们还得给我们降点价才行。”王东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去你的吧,得了我们这么大的便宜,还在这里卖乖。”李松不愤地斥了一句。

    “哈哈,这本来就是你说的嘛,怎么一转眼就抵赖了!”王东峰哈哈笑着,却也没有再提这茬了。人家也是办企业的,哪能没有一点赚头?

    “对了,李总,如果普迈也跟着降价,把他们的产品价格降到5000元每千瓦,你们打算怎么办?”王东峰笑罢,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也是需要与李松沟通一下的。发改委虽然取消了国产化率要求,但依然是鼓励风电场使用国产风机。在国产风机具有明显价格优势的情况下,王东峰当然会选择国产货,但如果欧洲风机和国产风机打起价格战了,王东峰就不太好站队了。

    李松爽快地回答说:“那还有什么说的,你们就直接采购普迈的风机好了。普迈的成本,我心里有数,他们如果敢按5000元报价,生产得越多,就亏得越多,我倒想看看,他们那点钱能支撑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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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 欧盟要来调查

    从东方嘉来公司出来之后,海因茨尔带着丘普马不停蹄地跑了六七处风电场,了解风机采购的情况。在所有的风电场,他都得到了同样的信息,即中国国内的风机企业集体降低了风机价格,每千瓦的平均报价比欧洲企业要低了三成左右,具有绝对的价格优势。

    海因茨尔不死心,他怀疑这些风电场和中国风机企业之间有某种默契,比如签订了私下的利益补贴协议,故意向外界披露一个严重不合理的低价,以便排斥欧洲风机。他找了欧洲的风电投资商,让他们向中国的风机企业询价,结果得到的回答让欧洲那些投资商喜出望外,中国风机企业居然能够以低于欧洲企业三成的价格提供风机,而且质量并不比欧洲风机差太远,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又何必采购欧洲企业的风机呢。

    “这是一种低价倾销行为,是会受到国际贸易规则制裁的!”

    海因茨尔气急败坏地向欧洲的投资商们嚷道。本来是想让这些投资商替自己打听行情,谁料想却帮中国风机企业做了广告,海因茨尔心里的感觉只能用sunned_by_dog来形容了。

    “嗯,我们非常期待你们能够弄清楚真相。”投资商向海因茨尔说,“如果事实证明他们并不是倾销,而是的确找到了一种控制成本的方法,我建议欧洲的风机企业能够向他们学习学习。”

    对于风电投资商来说,中国风机企业倾销不倾销,与他们无关,他们是乐于见到这种降价行为的。在海因茨尔所托付的那位投资商看来,欧洲风机企业的报价毫无疑问是不合理的,这些企业的高管们开豪车、住豪宅,花费全是从他们这些风电投资商身上赚来的。还是人家中国的风机企业有良心,这价格里透着满满的节操。

    海因茨尔再次出现在博瓦德的面前,这一次,他是来要求欧盟就中国风机企业恶意压价竞争一事进行调查的。

    “恶意压价,你有证据吗?”博瓦德看着海因茨尔,像是见到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这厮真是没完没了,简直是把欧盟官员当成一堆新鲜牛屎了。

    “我没有证据!”海因茨尔理直气壮地说,没等博瓦德暴走,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请五家欧洲风机企业的技术总监评估过,大家都认为,每千瓦470欧元的价格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即便考虑到中国人工费比较低的因素,中国国产风机的每千瓦成本也会在580至600欧元之间。”

    2008年,欧元与人民币的比价大约是1比10至11的样子,600欧元大抵相当于6300元人民币,这个价格比欧洲风机企业的成本低一些,但也不算是很大的差距。

    博瓦德玩着手上的签字笔,说道:“中国人控制成本的能力一贯都非常强,你们不能用欧洲企业的标准去看待中国企业。你们的工人和工程师花费了太多的时间用于喝咖啡,而据我所知,中国人是不喝咖啡的,这样能够为他们节省很多时间。”

    这话就有点打脸了。德国企业里的福利实在是好得令人发指,有些企业到夏天的时候直接就放一个月的暑假,老板和工人都欢天喜地地跑到海边去避暑,工资照发,而这些成本无疑都是要摊到产品价格中去的。

    这些年,中国制造的产品不断地输往欧洲,凭着只相当于当地产品一半的价格,挤垮了不少欧洲本土企业。那些被搞垮的企业纷纷向欧盟投诉,指责中国企业搞倾销,用低于生产成本的价格销售。欧盟也应这些企业的要求,开展过许多次反倾销调查,但大多数的调查最后都未能得到有利于欧洲企业的结论。中国企业的确能够用只相当欧洲企业几分之一的成本大量地生产各种产品,人家在国内卖的价格甚至更低,这就没法用倾销来解释了。

    这一回,海因茨尔跑来指责中国风机企业搞倾销,博瓦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钻井平台那件事情上,海因茨尔就曾向博瓦德夸大其辞,明明只是画了一张概念图,他就能吹嘘说已经完成了总体设计,博瓦德上了这样一回恶当,如果再相信海因茨尔,那就是傻瓜了。

    “博瓦德先生,我是受全体欧洲风机制造商的委托,来向欧盟提出要求的。中国政府取消了关于风机国产化率的要求,但却通过各种不公开的手段,支持风机企业用极低的价格来排挤欧洲企业,这是一种变相的贸易保护。我们希望欧盟能够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并对中国的风机企业进行调查,确定他们到底是以低于成本价恶意竞争,还是获得了中国政府的变相补贴。总之,我们绝对不能接受中国企业每千瓦风机成本低于470欧元这个说法。”

    海因茨尔绷着脸,义正辞严地向博瓦德说道。他手里有一份欧洲风机企业联名的诉状,即便不能代表所有的欧洲企业,至少也涵盖了欧洲风机产能的七成以上。这些企业都和普迈一样,兴冲冲地跑到中国去开拓市场,却碰了一鼻子灰。这还不算,中国风机价格低廉的消息,还传到了欧洲,现在欧洲的风电投资商也在蠢蠢欲动,打算抛弃欧洲本土风机制造商,转向中国去寻求风机供应,这让欧洲企业如何能忍。

    “如果你们执意要求欧盟这样做,欧盟是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博瓦德无奈地说。谁让人家拥有话语权呢,欧盟的大门外可是写着“为商人服务”的口号的。想到自己又得跑到中国去,而且是去做一件八成会被打脸的事情,博瓦德也想找只dog来sun一下了。

    无法拒绝企业的要求,但拖延一下时间总是可以的。博瓦德收下海因茨尔送来的诉状,首先是向秘书长做了汇报,随后又花了不少时间查阅相关资料,基本上是一天能看两三篇文献的节奏。这样拖了四五周,博瓦德才给中国商务部打了电话,把欧洲风机企业指控中国企业恶意竞争的事情向对方进行了通报。

    中国商务部当然不会马上做出答复,而是花了若干周的时间进行调查,然后向欧盟报告了调查结果,指出欧洲企业的指责是毫无根据的,中国企业一向遵纪守法,严守市场规则,从来不曾做过扰乱市场秩序的事情。至于说中国的风机为什么这么便宜,因为……我们就这么便宜呀,不服,你来打我呀。

    “欧洲企业希望对中国风机企业进行现场调查,以确认中国风机企业的生产成本的确与其自己陈述的相符。”博瓦德向中国方面提出要求道。

    “可是,你们正在对中国销往欧洲的彩电和钢铁紧固件进行反倾销调查,在这个时候启动对风机的调查,是否合适呢?”中方质疑道。

    “我想,我们可以提前结束对彩电和钢铁紧固件的调查……”博瓦德应道。

    贸易关系就是这样,你想在这个方面提出要求,就需要在其他方面做出让步,否则人家就会说你不知分寸,双方也就没法交往下去了。欧盟要对中国的风机进行调查,必须相应地放弃其他的一些权利,以换取中方的合作。结束对彩电和紧固件的调查,就是中国接受欧盟开展风机调查的条件,欧盟如果不答应,那么就别指望中国答应风机调查的事情了。

    “冯总,我代表全国的彩电企业和紧固件企业,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啊。”徐振波在电话里向冯啸辰通报了欧盟的要求,同时半带调侃半带真诚地说道。

    “都是咱们国家的企业,说得上谁感谢谁吗?”冯啸辰笑呵呵地应道。

    “你们把风机的价格降下来,把那些欧洲企业闪了一个跟头,现在人家急眼了,说要来进行调查。我就问你一句:咱们那些风机企业,能经得起调查吗?”徐振波问。

    冯啸辰轻松地答道:“完全没有问题。除了那些保密环节之外,其他的生产环节,随便他们怎么看,想查我们的原始账本也行。我们的风机降价,是光明正大的,任何人都查不出毛病来。”

    徐振波说:“那就太好了。不过,你们先不要答应得这么痛快,最好能够把一些东西藏着掖着,随便找点理由都行。回头让欧盟的官员来找我们商务部协调,这样我们就又有和他们谈价钱的机会了。”

    “哈哈,我早就说了,徐司长是无奸不商。就这么几台风机,你已经算计了欧洲人多少回了,我都替欧盟的官员心疼呢。”冯啸辰说。

    徐振波说:“这主要得益于你们的努力啊。说真的,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风机成本降下去的。欧盟那边可是说了,他们找了十几家风机企业的专家来讨论,大家都觉得把风机价格降到每千瓦5000元人民币是不可能的,你们居然就做到了。”

    冯啸辰哈哈大笑:“这算什么,最多三年时间,我们能把造价降到每千瓦3000人民币,你信不信?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但凡被我们中国人掌握了,我们就能迅速地把它做成白菜价,欧洲那些老爷企业哭鼻子的时候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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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 有恃无恐

    博瓦德带着一个庞大的调查团来到了中国,其中除了欧盟的贸易官员之外,还有各企业的市场人员和技术人员,另外还有几位欧洲记者,大抵是准备在发现什么重大新闻的时候抢先进行曝光,以免中国人抵赖。

    中国方面对欧盟调查团给予了热情的接待,徐振波亲自安排宴请欧洲客人,又请来了装备工业公司总经理冯啸辰作陪。宴席上,中方人员频频举杯,向欧洲客人表示诚挚的欢迎,冯啸辰还以自身的经历深情地回忆了中欧技术合作的点点滴滴,说得在场的欧洲人半数以上都受到了感染。

    “中国人这是什么意思?”

    趁着中方人员不注意,埃米琳低声地向博瓦德问道。他们此行是来兴师问罪的,中方却表现得如此热情和大度,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你是怎么看的呢?”博瓦德没有回答埃米琳的问题,反而向她求证道。

    埃米琳说:“我认为,中国人肯定是在打感情牌,以便换取我们在后续的调查中对他们手下留情。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很多公司的人都已经被这位冯总经理感动了,未来在调查中,他们恐怕不会太过于为难这位总经理的。”

    “可是,海因茨尔始终是黑着脸的。”博瓦德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说道。海因茨尔并没有和他们坐在同一桌,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可以发现海因茨尔的脸黑得很难看,与周围那些喝得很嗨的欧洲同行们恰成鲜明对比。

    “海因茨尔是这次调查的发起者,他肯定是不希望看到这个场面的。”

    “我想,未来他会更难受的。”

    “你是什么意思,博瓦德先生?”

    “埃米琳,你真的认为我们这一次能够找到中国人的破绽吗?从今天的宴会来看,我相信中国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们这一趟只能是扑一个空。我一直认为,中国人控制成本的能力是非常强的,即便是成本压不到470欧元的水平,至少也不会相差太多。他们完全可以找到合适的方法把这点差距掩盖掉。徐和冯在今天的表现,与其说是打感情牌,不如说是胜利者在提前炫耀他们的成功。”

    博瓦德用懒洋洋的口气向埃米琳说道。他实在是厌烦了和中国人打贸易战,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能够打赢的战争。

    欧盟调查团在京城休息了两天,便启程前往各地的工厂开展调查了。为了加快调查进度,调查团分成了几个小组,分别由中国商务部和装备公司的人员陪同,前往不同的风机生产企业。埃米琳和海因茨尔分在了同一个调查小组,他们前去考察的企业,正是林重风机公司。

    “欢迎欧洲同行莅临林重风机指导工作!”

    “合作共赢,共创低碳社会!”

    “中欧友谊万古长青!”

    众人走进林重风机的企业大门,迎面就看到了一长溜挂在厂区主干道上的横幅,这也是极具中国特色的东西了。为了让欧洲人能够看懂横幅的内容,厂方还非常贴心地在横幅的中文下面配上了英语,虽然有些译文看起来显得那么别扭,但其中包含的满满善意是谁都能够感觉得到的。

    “海因茨尔先生,你对此有何看法?”埃米琳指着那些横幅向海因茨尔问道。

    “我认为这只是一种拙劣的表演。”海因茨尔黑着脸说。他在欧洲上飞机的时候,情绪极为亢奋,甚至直到在京城国际机场走下飞机舷梯的时候,脸都是红扑扑的。但在见到中国商务部官员那热情而轻松的表情之后,海因茨尔的脸就变黑了,一连几天都不曾缓过来。

    和博瓦德一样,海因茨尔也从中国官员的表现中感觉到了不祥之兆。对方敢于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欧盟调查团,说明他们是有恃无恐的。欧盟在这件事情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估计中国人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此行要想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只怕是非常困难的。如果这次调查无法得出有利于欧洲的结论,那么就意味着中国企业可以肆无忌惮地以极低价格倾销自己的风机产品。届时欧洲企业要么是举手投降,要么就是被迫与对方打价格战,最后流尽身上所有的血。

    至于说中国企业为什么不会因价格战而破产,海因茨尔心里像明镜一样。中国政府在支持产业发展方面从来都是不惜工本的,谁知道他们给这些企业提供了多少补贴。别看中国是个穷国,而欧盟各国的人均gdp几乎在中国的10倍以上,但要论政府扶持企业的力度,欧盟连中国的一成都做不到。

    当然,这只是欧盟近些年的情况。早年的欧盟还是颇有一些战略眼光和气魄的,为了支持空中客车的发展,欧盟前后砸进去几百亿欧元,这才使空客能够扛住波音的重压脱颖而出。这些年,欧洲在堕落,欧盟各国竞相比烂,那些东南欧、西南欧和北欧的国家,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跳蚤,趴在欧盟身上以吸血为生。欧盟的资金都被挪去补贴这些国家的财政危机,哪里还有钱来支持产业发展。

    普迈与林重风机的竞争,与其说是企业间的竞争,还不如说是普迈这家几万人的企业在单挑一个13亿人口的东方大国,败局其实早就已经确定了,海因茨尔想逆天改命,最终的结局恐怕只能是被命运吞噬吧。

    心里存着这样的预感,再看林重风机挂出来的横幅,海因茨尔的感受可想而知。他甚至有一种找个梯子上去把那些横幅扯下来撕烂的冲动,当然他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各位朋友,大家是想先到会议室去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到生产车间去看看呢?”

    林重方面负责接待调查团的副总经理李松客客气气地向众人询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和徐振波、冯啸辰他们是一样的,在海因茨尔看来,就是两个字:欠揍。如果一定要凑成四个字,那就是实在欠揍。

    “我想,我们还是直接去车间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海因茨尔抢先回答道。他倒不是担心林重会趁这点时间去做什么手脚,因为人家如果要做手脚,此前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做,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他仅仅是不愿意再等待了,他急于要看到中国人是如何做的,同时在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那就是能够找出中国人的破绽,然后紧追不舍,彻底揭穿中国人的假面目。

    海因茨尔发了话,众人也懒得反驳,于是纷纷点头同意。李松从善如流,当即让身边的随从跑步到车间去通知,自己则带着一干欧洲人缓步跟在后面,向车间走去。

    “李先生,你们的厂房似乎是很新啊。”

    走在路上,一位来自于意大利的风机公司代表勒芬韦尔随口向李松问道。林重风机是林重集团下属的一家子公司,而林重集团则是由原先的林北重机在兼并了一批企业之后组建的集团公司。林重风机的这处厂区占地规模很大,大多数厂房看起来都非常新,从厂房旁边经过,甚至还能隐隐闻到一些油漆的味道,所以勒芬韦尔会有此一问。

    李松笑着回答道:“是的,我们过去半年时间里新建了四座大型的总装车间,至于那些辅助工序的小车间,就不值一提了。我们一会要去看的生产现场,就是在我们新建的车间里,这一座车间一年能够生产150兆瓦的风机。”

    “你是说,你们有四座同样的车间?”另一位来自于英国的风机企业代表雷丁问。

    李松摇摇头,说:“不,我们有六座这样的车间,其中四座是过去半年中新建的。另外,我们在中国国内的几家风电场旁边还建设了组装基地,这些基地的产能合计在每年500兆瓦以上。”

    勒芬韦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惊讶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公司至少拥有年产1400兆瓦风机的生产能力?”

    “目前是这样。”李松说。

    “可是,这么大的制造能力,你们能消化得了吗?”埃米琳也加入了谈话。年产1400兆瓦风机的产能,在欧洲也没有几家企业能够达到。普迈算是欧洲老牌的风机制造商之一,目前拥有的产能也不到1000兆瓦,而且还严重开工不足,每年的产量也就是6、700兆瓦的样子。林重风机在业界的地位远远不及普迈,却敢于形成1400兆瓦的产能,这算是一种盲目扩张的举动吗?

    李松微微一笑,说:“这算什么,我们还打算再建至少10个更大规模的车间呢,当然不是在这个厂区,而是在靠近风电场的地方。我们公司的中期规划,是到2015年之前形成4000兆瓦的生产能力。”

    疯了!

    这是所有的欧洲人同时产生的想法。2007年全年,全世界风电新增装机容量也只有20000兆瓦,按照林重风机的规划,他们一家企业就要占据全球20%的份额,这难道不是疯了吗?如果这个规划能够实现,那么欧洲的风机企业就可以洗洗睡了,中国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啥: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嗯嗯,这意思就是说没他们这些外国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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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白菜是如何炼成的

    带着重重疑窦,一干欧洲人跟在李松的后面走进了生产车间。车间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十几个巨大的风机机舱一字排开,每个机舱周围和内部都有工人在忙碌着,把各种配件安装进去。头顶上的行车往来穿梭,把一个个部件吊装到位。

    调查组里的欧洲人大多数都来自于风机制造企业,对于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像埃米琳这种欧盟官员,看到的自然只是现场的热闹,但其他人看的却是其中的门道。

    “你们用的是铸造机架!”

    在一台机舱前,雷丁敏锐地发现了工人们正在安装的机架上并没有焊接痕迹,而是铸造成型的,不由得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

    机架是风机上重要的结构件,用于连接齿轮箱、偏航轴承、偏航驱动等部件。机架的结构非常复杂,同时在工作中需要承受极大的载荷,加工难度很大。机架的成型一般有两种工艺,即铸造工艺和焊接工艺。前者是先制造一个模具,再把钢水浇铸到模具里,一次性地制造出整个机架。后者则是把机架分成几块分别制造,再用焊接方法拼成一个完整的机架。

    焊接工艺的优点是不需要复杂的模具,成型工艺比较简单,劣势则是焊接的工作量较大,而且焊缝质量直接影响到机架的强度,存在很大的质量隐患。铸造工艺避免了焊接工艺的缺陷,唯一的问题就是制造模具的成本很大,如果生产批量小,就显得很不经济了。

    雷丁所在的公司,曾经研究过机架的铸造工艺,但终因模具成本问题而放弃了这项工艺,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是使用焊接工艺的。他深知这两种工艺的差别,所以在看到林重居然是使用铸造工艺时,便感到震惊了。

    李松在旁边解释说:“我们已经全面采用了铸造工艺。我们计算过,使用焊接工艺制造一个前机架,成本大约是22万人民币,合2.1万欧元。而改用铸造工艺,成本可以下降到14万人民币,也就是1.3万欧元。仅此一项,我们就能够把每千瓦风机的造价降低8欧元。”

    “可是,你们没有把模具的成本计算进去。”勒芬韦尔在旁边提醒道。他本人就是做技术的,对于生产成本有足够的了解。李松说的焊接机架成本,他觉得是比较合理的,虽然比欧洲企业的成本低一些,但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而铸造机架的成本能够低到1.3万欧元,这就超出他的常识范围了,他所在的公司曾经做过测算,结论是铸造机架的成本比焊接机架要高出30%以上,其中主要的部分就是模具成本的分摊。

    铸造工艺的成本,不外乎三部分:钢水、模具和劳动力。其中模具是一次性投入的,制作好一套模具后,可以反复地使用。如果不考虑模具的成本,仅仅计算钢水和劳动力成本,铸造机架是非常便宜的,比焊接机架的成本要低得多。但制作一套模具的成本是近百万欧元,如果一套模具能够生产100个机架,每个机架分摊的成本就达到近1万欧元,这样就根本没有成本优势了。

    李松刚才说林重风机用铸造工艺制造一个机架的成本是1.3万欧元,照勒芬韦尔的看法,这就是没有考虑到模具分摊的因素,否则,光模具分摊这一项就有1万欧元,其他的成本还怎么算呢?

    李松呵呵一笑,说:“勒芬韦尔先生,我们当然计算了模具成本的分摊。在我说的1.3万欧元中间,有2000欧元就属于模具的分摊。”

    “才2000欧元?”勒芬韦尔皱着眉头,“难道你们制造一套模具的成本才20万欧元吗?”

    “不,我们的模具成本是大约100万欧元。”李松道。

    “这就意味着,你们一套模具能够制造500个机架,你们需要这么大的产量吗?”勒芬韦尔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想起来,李松此前向他们说起过,林重现在有每年1400兆瓦的产能,而且在几年内准备发展到4000兆瓦。如果这个目标是真实的,那么林重的确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使用铸造工艺,这就是大批量制造和小批量制造之间的差别。

    “我们的生产工艺,都是按照年产2000兆瓦以上的生产能力来设计的。”李松向众人解释道,“我们采购的配件,包括齿轮、液压件、传感器、电机等等,也都是按照每年2000兆瓦的订单量,所以能够享受到价格上的优惠。比如我们从新民液压机械公司采购的偏航制动器,采购成本是4000欧元,比欧洲市场的价格低50%以上。”

    “你说的是真的?一套偏航制动器只需要4000欧元?”雷丁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李松说,“雷丁先生如果不相信的话,尽可到新民液压公司去了解,他们生产的液压偏航制动器品质与欧洲产品相仿,但价格只有欧洲产品的一半,这一项也为我们的风机降低了每千瓦4欧元的成本。”

    “原来如此。”一干欧洲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与颓丧交织的表情。

    每千瓦几欧元的差距,看起来不多。但如果每个部件都能够节省下几欧元,累计起来就非常可观了。中国企业目前的报价是每千瓦470欧元,而欧洲企业是700欧元左右,之间的差距不过是230欧元。照李松的这种说法,230欧元的价格差,还真是可能存在的。

    其实,要把一样东西做得更便宜,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扩大生产规模。生产100件和生产1000件,单件成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比如说,你种一亩地,是不可能专门买一台拖拉机来耕地的,只能靠人工去耕地,成本可想而知。如果你承包了1万亩土地,就可以买上几台拖拉机,几个操作工开着拖拉机就可以很轻松地耕完1万亩地,单位成本自然就会大幅度下降。

    在此前,中国国内的风机制造商不愿意花钱购置大型专用加工机械和专用模具、夹具等等,生产效率低下,所以风机的单位成本居高不下。几个月前,国家发改委和装备工业公司专门把各家风机制造商的老总都召到京城去,向他们密授机宜,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放开手脚,照着每年几万兆瓦的生产规模去调整工艺,把成本大幅度地压下来。

    “冯总,照这个规模,我们林重风机要达到每年4000兆瓦的产能,万一将来没有这么大的市场,怎么办?”

    在那次会议上,李松曾经这样向装备公司总经理冯啸辰发问。

    冯啸辰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大胆去干,发改委的王司长在这坐着,他打了包票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我不是不相信。”李松说,“我是担心,万一我们花了大价钱搞工艺装备,到时候没有这么多的订单,这些工艺装备的投资分摊到产品里,费用可真不少呢。咱们不是打算和欧洲人打价格战的吗,如果成本不降反升,我们可就抓瞎了。”

    “你这不还是不相信吗?”冯啸辰笑着斥了一句,接着说道:“各位,国家的风电规划,是到2015年之前,达到年装机3万兆瓦的规模,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至于这3万兆瓦能不能全部落到咱们中国企业的口袋里,就看你们各位是不是努力了。装备公司的意思是,你们各家企业抓紧这几个月的时间,升级自己的生产能力。届时不管你们实际的产量是多少,都按照2000兆瓦的规模去分摊成本,这样欧洲人就算想查我们的生产成本,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只要我们的价格足够低,那么国内的风电市场就不会被欧洲人抢走,相反,我们还要去抢欧洲、美国的风电市场。到那时候,国内有3万兆瓦,国外我们再抢到3万兆瓦,一共6万兆瓦的市场,由你们这些企业来分,你们还担心成本分摊不下去吗?”

    冯啸辰说这些话,是有足够底气的。在他经历过的历史中,中国的确是借着大规模发展风电的机会,让各家风机企业都扩张了生产能力,从而通过规模化生产降低了成本。几年后,中国市场上风机的价格降到了每千瓦3000人民币左右,真正把风机做成了白菜价。

    那次会议之后,各家风机企业果然开始大规模更新设备,广泛采用新工艺,降低风机的单位成本。风机中有一半以上的部件都来自于外购,那些为风机厂商提供配套件的企业也相应地改进了工艺,采用各种规模化生产的方法,大幅度降低风机配套件的价格。

    在这其中,其实是有一个小破绽的,那就是各企业在计算设备分摊的时候,普遍高估了产量。比如说明明只生产了1000个零件,企业却按10000个零件的规模来分摊工艺成本,这样一算,单个零件的成本自然就低得吓人了。但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我现在的确只生产了1000个零件,可我明年还要生产啊,我对明年的生产形势非常乐观,有什么问题吗?

    而事实上,企业的乐观情绪也是有根据的,国家的确有这么大的风电建设规划,各企业未雨绸缪,提前进行设备投资,何错之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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