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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章 箭在弦上

    郭明翰带着王根基的威胁回去了,一进政府办公楼,办公室主任便向他通报,说兰苑地产的朱总来了,正在会客室等他。郭明翰头疼难耐,却又不敢得罪朱菊兰,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到了会客室。

    “郭市长,情况怎么样?”朱菊兰一见郭明翰,连客套都省了,直接便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郭明翰摇摇头,说:“不太顺利。我今天过去本来是想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决心。谁想到基地原来那个顾主任居然被停职了,换了一位从京城过来的装备公司副总经理,姓王,态度很强硬。”

    “强硬?”朱菊兰皱着眉头问。

    郭明翰说:“是的,非常强硬。我说根据媒体的报道,我们要求基地先暂停生产,他说如果我们敢这样做,他就要组织20个部委派联合工作组来查我们会安。”

    “20个部委?”朱菊兰把嘴撇成一弯新月,“他如果说找具体某个部委来查,我或许还会相信。20个部委,他以为是20个居委会呢?这都是吓唬人的,郭市长,你根本不用在乎他。”

    郭明翰叹了口气,说:“朱总,你不在政府工作,不了解我们的难处啊。如果他真的从上面找人下来过问这件事,别说是20个部委,就算下来一个部委,我们也会很被动的。对了,你们兰苑不是在上头也有一些关系吗,能不能动用一下你们的关系,给我们说说话,这样我们也就有个理由了。”

    朱菊兰不满地说:“郭市长,我现在是在帮你们做事情。如果不是你们坚持要兰苑留在会安,我早就到建陆或者金南去了。你们说需要一个名目,我就帮你们找了记者,还雇了网上的人帮着炒作造势。现在势已经造起来了,你还说没有理由,这不是耍我这个女流之辈玩吗?”

    “我们事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强势。”郭明翰努力地解释着,“如果只是那个顾主任,有南导的这篇报道,就足够让他害怕了。但现在来了一个王副总,有点愣头愣脑的。他放了狠话,问我敢不敢和他赌,我又不是一把手,怎么敢跟他赌呢?其实他说的话也有一些道理,光凭一篇文章要扳倒他们,也的确是不够份量。”

    “那还要怎么样?”

    “最好能够有点民意,上头再找人说说话,这样我们会安的压力就比较小了,可以顺水推舟。”

    朱菊兰虎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说:“那我就再帮你们一次吧。我可说好了,这次如果你们还不能把基地赶走,我就没办法了。建陆那边也一直在催我,我如果总不给他们回话,他们估计就该去找别人了。”

    “是的,是的,朱总对我们会安的帮助,我们会永远记着的。”郭明翰随口说着漂亮话。

    送走朱菊兰,郭明翰狠狠地呸了一口:喵的,不就是有点钱吗,就膨胀成这样,拿我这个副市长都不当干部了。还说什么建陆一直在催你,我早打听过了,建陆也就是想让你去搞个经济适用房小区,几十亩的小项目,能跟黄金滩项目比?

    再说朱菊兰,别看她在郭明翰面前说得那么勉强,心里却比郭明翰更急。回到项目办公室,她马上找来几名属下,安排他们去联系会安本地的无业游民,准备把声势造大,同时再花钱联系一些记者,无论如何也要把负面报道发出来。下属们各自回去办事之后,朱菊兰关上办公室的门,打了一串长途电话,找到自己在上层的一些“关系户”,让他们帮着吹吹风,至少抗衡一下装备公司可能找到的助力。

    又过了两天,其他一些报纸上的报道终于刊发出来了,各家发的内容程度有所差异,有些如南导一样锋芒毕露,针针见血,有些则云山雾罩,看着像是说了一点什么,认真读下去又什么也没有。没办法,记者爱钱不假,但他们也珍惜自己的饭碗。如果总编对这件事情不积极,记者也不可能发什么重磅文章,只能打个擦边球,算是对南导的精神支持了。

    配合着这些纸面媒体,网络上的炒作又掀起了一轮**。各种匪夷所思的传言闹闹烘烘,弄得会安人心惶惶,不少政府官员都跑到郭明翰那里去求证,问极限基地是不是像网络上说的那样可怕,政府是不是应当对基地采取极端措施。

    官员都被忽悠瘸了,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倒也不是没有头脑冷静的人,这些人搬出了有关的证据来证明媒体上的报告是偏颇的,作为一家机械企业,极限基地再怎么污染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程度。但这些人很快就被斥为政府派出的“洗地狗”,偶尔有几个被人肉搜索出来的倒霉蛋,家里还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士的臭鸡蛋攻击,据说是让这些人尝尝环境污染的滋味。

    网络上的喧嚣很自然地便发展到了线下,在一些兰苑地产雇佣的无业混混煽动下,大批市民开始涌向市政府和极限基地,要求基地立即停产,即刻迁出会安。各种段子和漫画在网上开始流行起来,其中往往都少不了“极毒基地”这四个字。基地运输原材料和成品的汽车也遭到了环保人士的拦截,基地打电话报警,警察姗姗来迟,到现场不疼不痒地说几句就走了,丝毫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

    在这股风潮之中,也有相反的力量。阮福根就是一个力挺极限基地的人。他和其他一些当地民营装备企业的老板一道,对自己的员工以及亲戚朋友进行解释,说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有人煽动,极限制造基地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还亲自前往基地去面见了王根基,表示自己愿意做一切事情来帮助基地摆脱目前的麻烦,哪怕是王根基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嗯嗯,当然,前提是赴汤蹈火的那天不要下雨,不要刮风,没有沙尘暴,太阳比较和煦……

    “这种事情,冯总肯定能够摆平的,哪里需要我们来帮什么忙。”阮福根从基地出来的时候,低声地向自己的接班人梁辰解释道,“咱们是本地企业,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怎么能够和大家对着干呢?再说,市里的态度明显是不利于基地的,咱们如果做得太过头了,得罪了市里,也不好办。”

    王根基根本就没把阮福根的示好放在心上。他从京城出来之前,与冯啸辰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当地的民营企业家能够从精神上给基地一些支持就不错了,没有借机落井下石的,未来都可以评为优秀合作伙伴。指望他们去对抗市政府,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咱们何必强人所难呢?

    在这风雨飘摇之际,装备公司和会安市都保持着沉默,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王根基坐镇极限基地,命令保安守住大门,防备“不明真相的群众”冲击基地。至于基地的内部生产,该如何还是如何,不受外界影响。但要说不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由于运输车辆受阻,有几个部件生产所需要的原料中断了,只能暂时搁置下来。还有一台新制造好的压力容器,因为平板车无法出厂,也暂时存放在成品库里。

    顾施健天天着急上火,问王根基打算怎么办。王根基只是笑着,说冯总还没有最新的指示,大家就坐着等好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了,老顾,你在会安是不是天天吃豆腐啊……

    会安市政府方面,其实也是心急如焚。街面上的混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作为一级地方政府,这个时候就应当出来稳定秩序了。但如果他们把百姓的示威压下去,极限基地那边不就坐享其成了?他们原本就是打算用百姓来对极限基地施压的,哪能自己出来灭火。

    当然,不灭火并不意味着可以什么都不做,郭明翰还是安排几个部门去做了一些象征性的工作,比如和百姓的代表谈话,增派警力巡街等等。会安市还向省里打了报告,汇报说这边因为极限基地污染的事情,引发了民愤,而极限基地拒绝配合,会安市级别不够,不能采取强制措施,目前事态还在激化,云云。

    事情发酵了几天,终于又有了新的情况。上头一位有点份量的官员,在一次非正式的会议上发言时,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说产业发展也要兼顾人民生活,某地有个什么制造基地,长期排放污水废气,严重污染环境,在媒体曝光之后依然不予整改。因为是中央企业,所以当地政府也奈何他们不得。最后,这位官员还发出了一个疑问:我们的中央企业什么时候成了不能惹不能碰的皇亲国戚,在如此的舆论汹汹之下,居然还能稳如泰山?

    “啸辰,那个谁的讲话,你听说了吗?这丫终于憋不住了!”

    王根基在得到内部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拨通了冯啸辰的电话,兴高采烈地向他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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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章 我们不是在威胁

    得到上头终于有人发话的消息,郭明翰的腰杆子硬了起来,他再次来到极限制造基地,约见王根基。一见面,他便冷着脸对王根基说:

    “王总,我这次来,还是来谈有关基地的问题的。上一次我已经向王总通报了有关情况,希望基地方面能够积极对待舆论监督,给会安300万群众一个满意的回答。可惜的是,基地方面对于我们的要求没有做出反应,导致一部分群众对基地的情况产生了一些看法,并直接影响到了会安市的社会稳定。昨天,有关领导在一次重要会议上专门指出了会安的问题,让我们的工作非常被动。我想再次请问王总,你们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整改措施,以消除会安广大群众的担忧。”

    “你希望我们整改什么?”王根基问道,他脸上带着一种很欠揍的笑容,似乎郭明翰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当然是关于废气、废水排放的问题。”郭明翰说。

    王根基把手一摊:“我们根本就不存在废气、废水的排放问题,你让我们怎么整改?”

    “媒体上说的难道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那网上传的那些内容呢?”

    “也是假的。”

    “领导在讲话里专门指出了这个问题,难道领导的话也是假的?”

    “很简单,领导被人蒙蔽了呗。你想想看,我天天呆在基地,是我更了解基地的情况,还是那位从来没有到过基地的领导更了解情况?”

    “你敢说领导被人蒙蔽了?”郭明翰把眼睛瞪起来了,极好地诠释了啥叫狐假虎威。

    “这有什么不敢?”王根基的眼睛瞪得比郭明翰还大,他冷笑着说:“领导也是人,为什么不能被人蒙蔽?现在有很多地方的官员就喜欢欺上瞒下,找几个托儿演场戏,然后就说是什么人民群众的意愿。……我不是说你哈,你可别介意。”

    郭明翰气得七窍生烟,他也顾不上装什么矜持了,大声地说道:“王总,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鉴于极限制造基地的生产活动对会安市的广大群众的身体健康造成了严重影响,并直接影响到会安市的社会稳定。经过集体讨论,会安市特做出如下决定:

    第一,极限制造基地必须立即停止一切生产活动,等候检查;第二,为避免极限基地未来的生产活动再次引发**,要求极限制造基地于三个月内迁出现址。会安市将另外提供8000亩土地用于转换极限制造基地目前的土地。第三,考虑到极限制造基地搬迁的成本,会安市将以财政担保,通过银行向极限制造基地提供2亿元五年期低息贷款,用于支持极限基地的搬迁。”

    “如果我们不搬呢?”王根基问道。

    郭明翰道:“我今天只是来向王总做一个口头通知,明天将会有正式通知下发到基地。如果基地不能按照通知要求停止生产并开始准备搬迁,会安市有权采取必要的手段维护政府行为的权威性。”

    “有种!”王根基向他翘起一个大拇指,由衷地夸奖了一句,接着又问道:“郭市长,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有多少年工龄?”

    郭明翰一愣,不知道王根基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22年。”

    “不容易啊,22年工龄就当上副市长了。”王根基感慨了一声,然后说道:“恭喜你,你的工龄到此就结束了。”

    “……”郭明翰好悬把一口老血喷到王根基的脸上,尼玛,你能不要这样嚣张吗?

    这天是没法再聊下去了,郭明翰气乎乎地离开了极限基地。回到市政府,他马上通知办公室起草给极限基地的函,内容正是他向王根基说过的那些。各种铺垫都已经够了,会安市顶着一个民意的旗号,又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可以向极限基地摊牌了。

    郭明翰当然也不会天真到认为这一纸通知下去就能够让基地屈服,后续肯定还要有一些周折。不过,只要会安方面态度坚决,想必装备公司那边也不会和会安斗下去吧。到时候会安再做一些让步,比如从财政里补贴个几千万,让装备公司有个台阶,这件事估计也就结束了。

    郭明翰并没有等太久,在会安市把通知送到极限基地之后的第三天,秘书便来向他汇报,说基地的那位王总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位什么冯总,指名道姓要见郭明翰。

    “我是郭明翰,会安市副市长。”郭明翰在与对方见面的时候,不卑不亢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冯啸辰,国家装备工业集团公司总经理。会安极限制造基地是由我们集团公司牵头建立的,我们对其有隶属关系。”那位冯总回应道。

    “原来是冯总,幸会,幸会。”郭明翰赶紧与对方握手,同时心中微微一凛。

    居然是装备公司的正职,看来装备公司对于这件事的重视超出了自己此前的估计,要让装备公司低头,估计会安需要付出更大的一些代价了。

    在此前,得知王根基是装备公司的副总经理时,郭明翰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王根基的作派让人很怀疑这个副总经理的含金量,装备公司派出这么一位不靠谱的单位领导来处理此事,想必是不太把极限基地搬迁的问题放在心上的。

    可在看到冯啸辰之后,郭明翰有点担心了。冯啸辰是正局级干部,比他这个副市长还高半级,这让郭明翰在冯啸辰面前有些怯意。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法退了,只能是先听听冯啸辰有什么要求再说。

    宾主在会客室坐下,装备公司这边除了冯啸辰和王根基二人之外,还有顾施健和冯啸辰的秘书蒙洋。至于会安市这边,负责的是郭明翰,此外还有几位其他的政府官员。双方隔着会议桌坐好,俨然就是一副谈判的架式了。

    “郭市长,我今天刚到,对情况还不太了解。我看到了会安市给我们极限制造基地的搬迁通知,我能不能问一句,会安市让我们搬迁的理由是什么。”冯啸辰没有绕什么弯子,直接就发问了。

    “有媒体披露,极限制造基地在生产过程中大量使用剧毒材料,对环境造成了严重影响。会安当地的人民群众对此意见极大。为了维护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同时也是为了会安的社会稳定,我们希望极限制造基地能够迁址重建,会安市政府将为迁址工作提供全面的帮助。”郭明翰字斟句酌地说。

    “你刚才说,是媒体披露,那么极限制造基地到底有没有对环境造成影响,郭市长能跟我说说吗?”冯啸辰继续问道。

    郭明翰摇摇头:“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媒体上的报道已经引起了很大的社会混乱,我们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在过去一星期的时间里,会安市政府有没有采取什么手段了解极限基地的污染情况?”

    “这个还没来得及。”

    “那么,能不能请会安市政府在了解了具体的污染情况之后,再下搬迁通知呢?”

    “冯总,你要体谅我们的工作难度。现在整个会安都在谈论基地污染的问题,不管这种污染是不是存在,或者是不是很严重,社会的不稳定因素都已经出现了,我们当然要尽可能的消除这种不稳定因素了。”郭明翰打着官腔。

    冯啸辰微微一笑:“也就是说,会安市凭着一个谣言,就能够做出让一个大型制造基地搬迁的决定?”

    “这怎么是谣言呢?媒体上已经披露了,这是证据确凿的嘛。”郭明翰争辩道。

    “媒体披露的事情就是证据确凿的?”冯啸辰逼问道。

    郭明翰有些语滞,他讷讷地说:“污染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特别了解。记者进行了采访,而且能够发表出来,肯定是有些依据的,是不是?”

    “你说你们不了解污染这种事情?”

    “不是特别了解。”

    “哦,原来是这样。”冯啸辰转过头,对蒙洋说道:“小蒙,你记下这一条,会安市政府声称本级政府对工业污染缺乏了解。”

    “冯总,你这是什么意思?”郭明翰敏感地问道。

    冯啸辰说:“很简单,装备工业公司准备就会安市政府向极限制造基地下发搬迁函一事,向国家纪律部门进行举报。作为一级地方政府,对于本地企业是否涉嫌环境污染一无所知,既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去进行调查,仅凭一家媒体的不实之词,就做出决策。这样的一级政府,说一句尸位素餐,不算过分吧?”

    “冯总,你这是在威胁会安市吗?”郭明翰冷峻地问道。

    “你猜错了。”王根基在旁边接过了话头,“我们并不是在威胁,而是一定会向纪律部门进行举报。”

    “你们以为自己是中央部门,就能够一手遮天吗?你们就这么有把握,以为纪律部门就一定会偏向你们?”郭明翰怒道。

    冯啸辰正色道:“郭市长,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们都是组织的人,应当充分相信组织是不会偏向任何人的。会安市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你心里有数,你认为组织没有能力发现你们做的这些手脚吗?”

第八百一十二章 开始收网(五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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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某市,南部经济导刊的总部所在地。

    记者石菲菲把车停在路边划出的停车位上,优雅地拎着小包下了车,轻轻一按遥控器,锁上了车门。她正待向前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条汉子,其中一人拦在她的面前,低声问道:“你是石菲菲?”

    “是啊,你是谁?”石菲菲下意识地回答道。她倒没什么紧张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南导门口,还有人敢对她造次不成?

    “京城警察。”对方亮出一个证件,然后用手一指旁边的一辆轿车,说道:“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造谣诬陷国家重点企业,并因此而引发了某地级市的**,现对你进行刑事拘留,有关事项会在24小时之内通知你的家人,现在,请你跟我们走吧。”

    “什么?造谣诬陷,你们凭什么这样说?”石菲菲像被踩着尾巴一样尖叫起来。

    “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请你配合。”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攥住了石菲菲的一只胳膊。紧接着,石菲菲就感觉到手腕子上被套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救命啊!”石菲菲大声地喊了起来。两名警察却是训练有素,二话不说便把她拽进了旁边的轿车里。然后一个人去开车,另一个人则坐到石菲菲的身边,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汽车发动起来了,旁边听到动静的几名南导职工也向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停车。开车的那名警察从座位旁边拿过一个警笛,按在车顶上,警笛便咿哇咿哇地响了起来。他开着车从那几名南导职工身边驶过,同时向他们扬了一下手里的证件。

    “是警察!”

    几个人原打算上前拦住那轿车,但看到证件便停住了。等到轿车从他们身边开过来,他们才回过味来,但哪里还追得上。

    “快,快去向总编汇报,石菲菲被抓走了!”

    众人没命地往报社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不一会就让全报社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太嚣张了!”

    主编许国唯狠狠地在桌上拍了一掌,震得桌上的物件稀里哗啦地乱响。在得到石菲菲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之后,他便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询问当地警方。当地警方称这个案子并不是他们接的,而是来自于京城的同行直接抓了人,而且迅速离开了本地。由于对方带着协查公函,当地警方也不便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他们为什么抓人?”许国唯在电话里问道。

    “应当是会安那边的事情。”警方的人显然知道得更多,对许国唯说:“据说是一个国家机关报了案,还提供了完整的证据。省厅那边的领导已经看过证据了,指示我们全力配合京城警方的工作,不得阻挠,所以……”

    “完整的证据?这能有什么证据?”许国唯有些懵。记者写稿子,不就是三分事实加七分脑补,脑补的那些都是无法查证的。比如说现场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民说了什么,你上哪查去?人家都说了不愿意透露姓名,所以记者也没有记录他的姓名。人海茫茫,我再也找不到这位村民了,你说怎么办?

    这种没有实锤的事情,对方当然是可以质疑的,但自己这边也有道理可说。双方掰扯的结果,一定是越描越黑,最后对方往往会因为扛不住舆论压力而自动放弃。

    与被曝光对象上门掰扯不同,警察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尤其是据说对方还向省厅领导出示了这些证据,这就有些奇怪了。

    打完电话之后,许国唯召集了报社的其他高管和中层干部,商议石菲菲被抓一事。有几名中层干部当即表示必须要坚决地进行反击,作为报纸,自己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话语权,他们建议空出一个整版,只印上三个字:请放人,再加上一个巨大感叹号。只要把受众的情绪煽动起来,对方就要投鼠忌器了。

    “许总,快看!”

    小秘书在旁边喊了起来,许国唯探头看去,只见在小秘书的笔记本电脑上已经打开了一个网页,赫然正是对石菲菲造谣诬陷一案的全面介绍。这是一篇图文并茂的长文,其中截取了石菲菲采写的那篇报道《极限基地还是极毒基地》中的段落,并逐行逐句地进行了批驳。石菲菲在报道中用了许多带有悬念的说法,比如“面对记者的质问,基地负责人顾左右而言他”,还有她灵机一动写的那句“一位未透露姓名的基地官员对记者们做出了恐怖的威胁”。这篇辟谣长文指出,所有这些说法都是石菲菲编出来的,因为那天记者考察极限基地生产区的全过程,基地方面都进行了录像,而这录像的视频资料,就附在这篇辟谣文的最后。

    “哥把2个多小时的视频都看完了,那个姓石的完全就是在撒谎!”

    “什么讳莫如深,人家明明正面回答了你的问题好不好,你当时还表示认可了,转身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早就知道记者没节操,可我还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没节操!”

    “拉倒吧,南导这份报纸还有什么节操!”

    在文章的后面,众人看到了一长串的网友评论,几乎是清一色地谴责石菲菲造谣的恶行,捎带着把南导也拎出来损了一通。更有会安的网民上来介绍这篇文章发表之后在会安引起的骚乱,结果收获了一堆鄙夷和幸灾乐祸。

    “这是一段完整的视频,一秒钟都没有剪裁掉。”

    一名中层干部把视频下载下来,快速地拉了一遍,轻声地向许国唯报告道。

    “石菲菲被人阴了!”许国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没听说过接待记者采访还会全程录像的,从大家快速浏览的几个片断来看,基地方面的解说人员说话非常严谨,每一句话都要询问记者们是否听懂了,是否认同,这其实就是在保留证据了,可笑石菲菲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整个采访过程来看,极限基地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破绽,这是记者们当面承认了的。石菲菲出来之后颠倒黑白,说了很多并不存在的事情,人家现在把视频全部公布出来,再附上石菲菲的报道,两相对比,说石菲菲造谣诬陷,的确是证据确凿的。

    照理来说,基地方面既然掌握了这样有力的证据,在南导的报道出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可以上门来理论的。但他们却按兵不动,等着会安那边因为这篇文章而闹出了**。这样一来,石菲菲的罪行就坐实了,人家怎么判都有理。要知道,媒体造谣本身是无所谓的,大不了罚酒三杯,还能偷偷把白酒换成啤酒。但造谣导致**,这就是别的性质了,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都不为过,搁在几十年前,这都够枪毙十分钟的了。

    看到这么严谨的证据,大家的气焰立马就消了,原来主张在报纸上示威的那几位,也赶紧装成了鹌鹑,缩着头不敢吭声了。记者的确是无冕之王,但无冕之王也是受法律管辖的,人家精心设了套,搜集到了证据,又有国家机关作为靠山,南导想用舆论压力把石菲菲救出来,纯粹就是妄想了,弄不好连许国唯自己都要惹上麻烦。

    网上的证据披露还只是开始,第二天中视的一款新闻节目里,便出现了石菲菲身穿看守所囚服,对着镜头梨花带雨的场景。

    “我错了,我违背了新闻人的职业良知,炮制了假新闻,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重大的损失……”石菲菲哭哭啼啼地说。

    “你承认你所发表的是假新闻了?”记者一脸严肃地问道。

    “是的,我写的全部都是假新闻。其实极限制造基地的环保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我们很多记者都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洁的厂区,我完全是昧着良心在造谣。”

    “那么,你是出于什么动机去炮制这篇假新闻的呢?”

    “我是受人指使的。是兰苑地产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高巍和我联系,说兰苑地产看中了极限制造基地的那片土地,想用社会舆论把基地逼走。他还给了我2000块钱的车马费,说事成之后还会给我更多的好处。”石菲菲撂得干净利落。

    “那么,只有你一个人接受了兰苑地产公司的贿赂吗?”

    “不是的,和我一起去采访的那些媒体都是兰苑地产公司邀请的,每一家都收了车马费。还有,一开始他们不敢报道,后来看到南导发出了报道之后,高经理又找了他们一次,给他们都加了钱,然后这些媒体就跟进报道了……”

    “咣当!”

    “扑通!”

    不知多少家媒体的办公室里响起了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那些收了钱发稿子的记者全都口吐白沫一头栽倒了。

    姐姐,你好歹有点骨气行不行?这老虎凳、辣椒水都没给你用上,你就把我们都给揭发出来了,以后还让不让人愉快地收车马费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雷霆万钧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收买网络水军造谣的,又是怎么组织无业人员在会安制造骚乱的。”

    石菲菲落网的同时,兰苑地产的公关部经理高巍也被请到了会安的一处招待所,面前放着一杯水,里面飘着几片劣质茶叶,好歹也算是享受喝茶待遇了。

    在他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摆着几张桌子,坐在桌子正当中的是一位精壮汉子,目光像带着钩子一样,每次从高巍身上扫过时,高巍都有一种想颤抖的感觉。

    “我叫张和平。”那汉子自我介绍道,“我的工作单位,想必你也能猜得出来吧?你在过去两周内的所作所为,我这里都有完整的档案,你是打算先看看你收买的那些人写的笔录,还是看看你和他们碰面时候的视频资料?”

    “张同志,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法?”高巍怯怯地问道。他的确是猜出了对方的工作单位,那绝对不是寻常的警察,而是传说中的安安。原因也很简单,对方居然声称掌握了他与别人碰面时候的视频资料,这完全就是安安的作派啊。

    “造谣生事,策划**,危害社会治安,破坏国家安全……”张和平淡淡地说道。

    “破坏国家安全?”高巍哭丧着脸,“我就是让几个小混混去极限制造基地闹闹事,想逼着他们搬迁,这和国家安全有什么关系?”

    “极限制造基地正在制造的一个特大型部件,是海军装备上使用的。因为你所挑动的那些无业人员的干扰,运输这个部件的车辆无法离开基地,耽误了海军装备的生产进步,你认为这是不是关系到国家安全?”张和平问。

    “可是……”高巍欲哭无泪。他只是受朱菊兰的指派,想给极限制造基地制造一些麻烦,谁知道这个基地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连海军都扯上了。他可不是什么菜鸟,知道凡事一旦涉及到军方,性质无论如何界定都不为过。

    “你的问题如何定性,取决于你是否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从你们策划这件事开始,我们就已经盯上你们了,你想抵赖是完全没用的。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希望你好好把握。”张和平用平静的口气说道。

    高巍这个时候还能说啥,他如果真是那种硬气的人,也不会去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了。面对着国家强力机关的威胁,他点头如啄米一般,连声说道:“我一定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你说说,你们是怎么策划这个事件的,会安市的官员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兰苑地产公司是什么态度……”张和平抛出了一串问题,同时向旁边的助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开始记录,一个字都不能遗漏。

    会安街头的那些示威者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各个网络论坛都是辟谣帖,先前言之凿凿说什么极限制造基地有剧毒的那些人,脸被打得啪啪响。其中也不乏肉烂嘴不烂的,梗着脖子说所谓的辟谣都是官方的掩饰,又说中视新闻里那个石记者的忏悔是被逼无奈的。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耻笑声中,没有人会理会这些死鸭子的狡辩。

    郭明翰在得知石菲菲被抓的消息时,就知道大势已去。会安对极限基地施加的压力,都是建立在南导那篇报道的基础之上的,一旦那篇报道被证明是失实的,会安市政府的一切决定都成了一个笑话。人家把官司打到任何地方去都能占着理,连记者自己都承认是虚假报道,会安市政府居然就信了,而且逼着一家重点企业搬家,且不问你们的觉悟何在,你们有没有一点最起码的智商呢?

    郭明翰还想到了自己授意办公室给基地下发的那份搬迁通知,当他让人去联系基地,试图把通知收回来的时候,对方告诉他,这份通知被冯总带回京城去了,据说是要留作纪念。郭明翰当然知道自己与冯总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冯总还要留一张通知做个念想,结果冯啸辰此前的威胁,或者照王根基的话说,并不是威胁,而实实在在要做的事情,郭明翰可以想象得到,这份通知目前应当就放在“有关部门”领导的案头上吧。

    或许可以找找关系,把这件事压下去。毕竟极限基地并没有搬走,生产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自己未来帮基地谋点福利,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呢?

    带着这种想法,郭明翰来到了兰苑地产黄金滩项目部。走进项目部所在的小楼时,他发现满楼道里都是忙碌着搬家的员工,各种废纸扔了一地,就像电影里敌人溃败逃走之前的模样一般。郭明翰知道这是兰苑地产要撤了,他们也不敢再觊觎极限基地的那块地皮了。他照着记忆走进朱菊兰的办公室,发现这位地产界女强人正坐在茶几边上,木木讷讷地看着电视。

    “朱总,你们这是打算撤了?”郭明翰明知故问道。

    朱菊兰抬眼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电视,苦涩地说:“能撤就是万幸了,你看电视上正在说什么……”

    郭明翰扭头看去,只见电视上播放的正是中视的焦点节目,这是一档著名的舆论监督节目。节目已经开始了一会,从屏幕下方可以看到节目的标题:会安闹剧的背后。

    “这事居然上了焦点?”郭明翰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在朱菊兰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聚精会神地开始听主持人的讲述:

    “据兰苑地产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高巍交代,他受公司某高层的委派,分别联络部分媒体记者以及网络水军,大肆编造谣言。同时,他还收买了一批会安本地的无业人员,指使他们围堵极限制造基地的大门,拦截基地运输车辆……

    “被兰苑地产逼着必须搬迁的这个极限制造基地,是一个什么所在呢?记者来到了基地,采访了基地主任顾施健,据他介绍,极限制造基地的职能是为国内重点装备企业制造各种超大、超重的工业部件,这些部件将被使用在千万吨级炼油设备、百万吨级乙烯设备、百万吨级煤制油装置及若干国防重点项目上,是装备制造业的重要基础,是中国工业跻身世界前列的重要依托,是名副其实的国之重器……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国之重器,却因为挡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发财路,就遭到了如此凶猛的攻击。我们不禁要问,支撑我们这样一个大国的,是房地产,还是装备制造业?老一代领导人带领全国人民节衣缩食打下的工业基础,改革开放以来几代工业人筚路蓝缕积累下来的工业成就,居然要为一个地产项目而让路。13亿人的工业梦想,难道还不及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赚钱大计吗?是谁给了这些房地产商如此的勇气,让他们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绑架整个民族振兴的基石!”

    我太阳啊!

    郭明翰以头抢地,不带这样上纲上线的好不好!我们只是想增加一点地方上的gdp而已,怎么就成了绑架整个民族振兴的基石了,就我这小身子板,有这个能耐吗?你早说你这个基地有这么金贵,打死我也不敢朝它多看一眼啊!

    朱菊兰更是面如死灰,电视里一口一个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商,说的不都是兰苑地产和她朱菊兰吗?其实,她还得感谢电视台发了善心,只点了高巍的名字,到她这里就变成了“公司某高层”,看起来是打算放过她这个人了。她没事了,但公司能逃得过去吗?被中视的焦点节目点过名的公司,还有几个能够不凉的,兰苑地产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悔不该啊,谁知道这个什么基地居然是这样一块铁板。

    “朱总,你不是还认识上面的领导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周旋周旋吧……”郭明翰好心好意地建议道。

    朱菊兰木然地点点头,拿出了自己的小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强打起一个笑容,对着听筒甜甜地说:“李叔啊,我是菊兰……”

    “菊兰啊……”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中视的节目看到了吧?是我给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直接提到你的名字,毕竟你也是一个商界名人,这样直接点名不合适。不过,你们公司的招牌,在节目里是不可避免要出现的,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李叔,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这个晚辈。这件事情,我们是有些做得不对了,我们愿意改正,出点钱也可以。我想能不能请李叔帮我们说一说,让有关部门高抬贵手……”朱菊兰央求着。

    “这件事,我恐怕已经无能为力了。刚才领导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打报告申请退休。我这一退下去,你们的事情,我就管不上了……”

    “什么,退休?喂喂,李叔,您听我说……”

    朱菊兰对着听筒大声地喊着,回答她的,只是一阵又一阵的忙音。

    完了,彻底凉了,这是朱菊兰晕倒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第八百一十四章 冯总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几天后,国家某领导的内部讲话开始在各级部门传达,这次讲话正是针对会安的这场闹剧而来的。领导在讲话中明确指出,中国要实现国家发展、民族振兴,制造业是重中之重,房地产等虚拟经济只能是经济发展的辅助,绝不允许用房地产绑架地方经济,绝不允许要求制造业为房地产业让路。

    在讲话中,领导还特地批驳了前一段时间某位官员的讲话,指出重型装备制造业就是皇亲国戚,是全中国13亿百姓的皇亲国戚,只有坚定不移地发展重型装备制造业,才能使我们的国家稳如泰山。

    这番话,算是对会安事件进行了定性,也给当前国内正在蓬勃兴起的房地产业划定了范围,让各地的房地产热稍稍降低了一些温度。有些地方也有类似于要求极限制造基地搬迁这样的事情,在领导的讲话传达之后,当地官员悄悄地收回了成命,不敢再做这种尝试了。

    焦点节目播出之后,兰苑地产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寒冬。各地的银行纷纷上门催讨欠款,一言不合就直接封账。想借贷新的资金已经毫无可能,原来与朱菊兰关系甚密的那些银行领导现在一个个都对她避之不及,实在躲不过去了也要苦着脸解释,说对于这样一家被焦点点过名的企业,总行是绝对不允许发放贷款的,自己只有这点权限,实在是没办法了。

    土地方面也是同样。原来说好要批给兰苑的地,现在都没有下文了。有些地块已经开工建设了,当地政府也找上门来,劝说兰苑最好及时退出,不要再在当地呆下去了。如果兰苑敢于拒绝这些要求,那么什么工商、劳动、卫生之类的部门就会一拨接一拨地上门来找麻烦,把朱菊兰当初建议对极限基地使的那些招都使在她的头上。

    还有几个楼盘,已经进入了销售阶段,却出现了业主要求退房退款的热潮。大家都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传言,说兰苑地产犯事了,这些楼盘没准会烂尾,如果不赶紧把钱要回来,可就全被套上了。谁家买房都是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谁敢让这些积蓄遭遇风险?一时间,各个售楼处都被要求退房的业主挤爆了,兰苑地产的资金链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截。

    公司凉了,朱菊兰会有什么下场,大家不得而知。受到此事连累最多的,还有会安市政府,首当其冲的就是郭明翰。高巍供出了郭明翰与朱菊兰商议制造舆论压力的事情,除此之外,郭明翰坐视当地**发生而无所作为,缺乏大局观,缺乏政治意识,都是非常恶劣的错误。

    还好,经过调查,发现郭明翰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经济上的问题,他的确纯粹是为了地方gdp而出此下策的。这样一来,他也就免了牢狱之灾,但撤职处分是躲不过去的。他被贬到一个下属单位去当普通职工,昔日里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下属,现在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让他情何以堪。最终,他选择了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去了。这就印证了王根基此前对他的威胁,他的工龄的确是到此为止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让你闹得这么大,这是何苦来呢?”

    在孟凡泽的家里,老领导用手指着冯啸辰,用半开玩笑半带埋怨的口吻批评道。

    这一次的事情,从一开始冯啸辰就向孟凡泽和罗翔飞做了汇报,请求他们向中央领导报告此事,并请领导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撑腰。听说有房地产公司要打极限制造基地的主意,孟凡泽和罗翔飞都红了眼,当即就表示要出手教训教训这帮不知轻重的家伙。以他们的威望,即便是已经退休在家,要收拾一家房地产公司和一个地级市的官员还是非常容易的。

    但冯啸辰拦住了二老,说这件事先不急,要等等再说。他表示,自己的目的不仅仅在于保住一个极限制造基地,而是要利用这次事件,在国内进行一次制造业地位的国民教育。当然,教育的重点是各地方官员,要让他们知道制造业才是国之重器,你们想发展房地产,增加gdp,大家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房地产的发展要以牺牲制造业作为代价,那么我就杀一只鸡让你们看看,给你们长长记性。

    就这样,一干人手里握着大杀器,却迟迟不出手,只等着事情愈演愈烈,直到各方面都无法退缩回去的时候,才突然收网,把一群大鱼小虾都给兜上来了。张和平那边的关系是由王根基去联系的,国家安全部门也有保障经济安全的职责,更何况极限制造基地承接着不少军工装备的制造任务,是有重大国防意义的,安全部门介入就更是顺理成章了。

    郭明翰和朱菊兰他们策划给极限基地施压的事情,早就在张和平的团队监控之下。高巍与那些记者、混混们的联系,在安全部门面前更是毫无秘密可言。看到时机成熟,冯啸辰通知各方同时行动,这才有了这样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打击。

    “装备工业发展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不少财富。我们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仅仅是把会安市的那几个臭虫打下去,日后还会有张安、李安的跑出来生事,我们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和他们纠缠。现在这样多好,从上到下收拾了一大批人,估计地方官员们都吓破胆了,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怕是没人敢向我们装备制造业伸手了。”冯啸辰笑呵呵地解释说。

    孟凡泽也笑道:“我听一些同志说,你冯啸辰的名字,现在已经有止小儿夜啼的效果了。那个叫郭明翰的,也的确是有些消息不够灵通,居然敢触你冯总经理的霉头,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呢。”

    冯啸辰连连摆手,说:“孟老,您可别这样说我,好像我挺能惹事似的。其实,自从罗总退休之后,我接替了他的职务,就变得非常老实了。”

    “你再老实,也是名声在外的。”孟凡泽说,随后,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冯啸辰说:“不过,小冯,这一次的事情,还是给你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有些老同志说你太张扬了,明明就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事情,你却闹得一个副市长被撤了职,上面还有一些人受了牵连。要知道,谁都有几个朋友的,你可算是得罪了不少人呢。”

    冯啸辰也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淡淡地应道:“做事情哪有不惹人说的。我们做的是前无古人的事情,要用几十年时间走完西方几百年走过的路,哪有工夫去瞻前顾后。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冯啸辰个人的声誉算个什么。”

    孟凡泽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和翔飞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看中你的。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可能地保护自己,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应当为国家多做几年贡献,不要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影响了自己的发展。”

    “谢谢孟部长。”冯啸辰应道。

    这个话题也没法深入地讨论下去,冯啸辰也是40出头的人了,有足够的阅历和主见,孟凡泽也不想过多地去左右他的选择,于是便另起了一个话头,问道:“对了,小冯,说到房地产业,你对于这些年国内房地产业的快速发展,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是一件好事。”冯啸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好事?”孟凡泽对这个答案有些觉得意外,他问道:“你不是一直说不能让房地产业绑架了中国经济吗,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房地产业的发展,为什么你会觉得它的高速发展是一件好事呢?”

    冯啸辰说:“我们发展经济的最终目的,是满足老百姓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现在绝大多数百姓都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过去说的老三大件、新三大件,对于普通居民家庭来说也都不是什么问题了。影响居民生活水平的最大瓶颈,就是住房问题。我了解过,许多单位里还有大批的筒子楼,有些结婚好几年,甚至已经有孩子的职工,也依然住在筒子楼里。还有一些家庭,虽然分配了单元房,但户型很小,人均居住面积只有十几平方米,根本谈不上舒适,只能说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你说得很对,现在全国的情况都差不多如此。”孟凡泽点评道。

    冯啸辰道:“我认为,我们国家未来20年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实现居者有其屋。我们不一定要达到美国那种水平,但人均40平米的居住面积,应当不算过分吧?如果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至少要新建200亿平方米的住宅,平均每年应当达到10亿平方米。照这样算,我们国家目前房地产业的发展是太慢了,而不是太快了。”

    “每年建设10亿平方米的住宅。”孟凡泽咂舌道,“这得消耗多少钢材、水泥、玻璃,咱们能支撑得起吗?”

第八百一十五章 胖子重操旧业

    “这其实是我支持房地产业大发展的另一个原因。”

    冯啸辰笑呵呵地说,“房地产业要大发展,离不开钢材、水泥,还有工程机械,而这将给我们装备制造业带来机会。当初,我们从西方国家引进技术,又用了20多年的时间把这些技术消化吸收,变成了我们自己的技术,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的。这几年,因为国内包括房地产业在内的基建规模不断扩大,钢材需求猛增,各地都在建钢铁厂,秦重、浦重的冶金设备订单多得都忙不过来了。”

    “是吗,有这样的事情?”孟凡泽来了情绪。他刚退休那几年,还经常过问一些工业领域里的事情,能够掌握不少信息。这几年,他年纪越来越大,精力大不如前,有些事情就不太清楚了。听冯啸辰说秦重、浦重的订单多得忙不过来,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兴奋,这说明国家的工业欣欣向荣,这也是他们这代人孜孜以求的梦想。

    冯啸辰说:“的确如此。过去三年中,国内新建了12条1700毫米以上的热轧和冷轧生产线,新增轧钢能力超过4000万吨。这12条线中间,有6条是咱们自己生产的,而且拥有完全的知识产权。此外,国内目前在建的火电站有40多座,总装机容量超过5000万千瓦,80%的设备是国产的。”

    “就是龙山电机厂他们引进的技术?”孟凡泽问。

    “是的,是龙电、东电几家引进的技术,现在已经基本上消化完了,有些设备的设计水平甚至超过了美国西易公司,能够跻身于世界一流行列了。”冯啸辰自豪地说。

    “干得好啊!”孟凡泽拍案赞道,“这充分表明,咱们国家当年做出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为我所用的政策是完全正确的。另外,你们装备公司的工作也是非常得力的,没有你们牵头组织全国装备企业积极攻关,消化吸收引进技术,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形成自己的设计制造能力。”

    “我们做的工作非常有限。”冯啸辰谦虚了一句,接着说:“最重要的因素是,我们是一个大国,有着庞大的市场。我们引进的技术能够迅速地在市场上得到应用和检验,又通过市场的反馈加以改进。有些小国家就算获得了技术,也很难找到用武之地,想发展也没有空间。”

    “的确,这就是大国的优势啊。”孟凡泽感慨道。

    冯啸辰向孟凡泽汇报的,绝非虚言。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大量的住宅、道路、桥梁、港口建设创造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原材料和工程机械市场,而原材料生产与工程机械制造又对装备制造业提出了强劲的需求。在这个时候,就充分体现出20年前国家推进重大技术装备国产化政策的远见,如果没有独立自主的装备制造业,这么大的装备市场全部依赖于外国,那种被人割韭菜的感觉将是生不如死的。

    这里不妨对比几组真实世界中的数据:

    2000年,全中国公路通车里程168万公里,其中高速公路1.63万公里;2016年,公路通车里程470万公里,其中高速公路13.1万公里。

    2000年,全国铁路营业里程6.87万公里;2016年12.40万公里,其中高铁通车里程更是从无到有,2016年营业里程达到2.3万公里,居世界首位。

    2000年,全国发电装机容量3.2亿千瓦,2016年达到16.5亿千瓦,相当于2000年的5倍。

    住宅建设方面,2000年之后,全国每年竣工的住宅面积平均达到15亿平方米,相当于每年人均增加1平米的面积。可别小看这个数字,1978年的时候,中国城市居民的人均住宅建筑面积仅6.7平方米,农村为8.1平方米。

    2016年,中国全年钢材产量11.35亿吨,是2000年的8.7倍,是1978年的52倍;化肥产量6600万吨,是1978年的7.6倍;乙烯产量1781万吨,是1978年的47倍。还有金属切削机床67万台、矿山专用设备795万吨、大中型拖拉机62万台,汽车2800万辆,发电设备1.3亿千瓦、水泥24亿吨,平板玻璃8亿重量箱……

    所有这些产能井喷般增长的背后,是强大的装备制造业在作为支撑。几代人的努力,正在收获硕果。

    就在冯啸辰与孟凡泽畅谈中国产业发展的时候,临河省依川市默阳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宁默和总经理赵阳二人走进了印度中央邦克拉克钢铁公司的大门,陪同他们的,是一位30岁上下、皮肤黝黑、五官颇为帅气的印度男子。

    “老多,你有把握拿下这家企业吗?我和老赵陪你跑这么远,吃咖哩饭吃得我都便秘了。你如果拿不下这家企业,我可跟你没完,以后你到中国去,我见你一回就打你一回,你知道吗?”

    宁默笑呵呵地警告着身边的印度帅哥。这位印度人姓多布尔,前面还有一长串的本名、父名、村名之类,宁默从来就没有记住过。最后,为了方便起见,他给多布尔起了个外号,叫做老多。多布尔倒也不计较,便欣然接受了。

    多布尔在印度算是一个“中国通”,因为他曾在中国留学四年,专业课学了多少只有帮他办过数百次补考手续的教务秘书知道,但他却利用这四年时间游览了中国的许多处风景名胜,还学了十几个地方的方言,甚至可以用川味普通话和人聊上半小时而不穿帮。

    凭着补丁撂补丁的成绩单,多布尔拿到了毕业证。回到印度之后,多布尔曾在几家公司就职,负责与中国的贸易事务。干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嫌公司里的工作太枯燥,收入太菲薄,便离职出来自己开了个只有一个人的公司,当上了一名职业掮客,专门把中国的东西倒腾到印度来卖,生意居然十分红火。

    多布尔与宁默的交情,是在他从宁默那里购买装饰石材的时候开始的。宁默是个挺随和的人,尤其喜欢与各种具有另类属性的人交朋友。多布尔是个会说中国话的印度人,性格也非常活泼,宁默和他吃了一次饭之后便成了朋友。这一次,宁默和赵阳就是受多布尔的邀请,到印度来推销炼钢设备的。

    宁默原是临河省冷水铁矿的子弟,冯啸辰到冷水矿联系自卸车工业实验的时候,给冷水矿支了一个招,让他们利用露天矿表面剥离的花岗岩制造装饰石材,当时还是矿山待业青年的宁默便进入石材厂当了工人。几年后,不甘寂寞的宁默和赵阳自告奋勇出来推销石材厂的残次品石材,又受冯啸辰的点拨,把残次品包装成了“外贸尾单”,一炮打响,此后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专门销售石材。

    再往后,宁默邂逅了韩江月,在帮助韩江月承包新民液压工具厂的过程中感动了美人,与韩江月喜结连理,成就了一段佳话。

    这些年,新民液压工具厂在韩江月的领导下不断壮大,如今已经是国内排名前几位的液压件制造企业,在国际液压设备舞台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宁默在新液压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待到新液压发展告一段落,各项管理都进入正轨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在这家公司里再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韩江月是一名出色的企业家,公司里陆续招聘进来的管理人员也都有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专业技术,远非宁默这个半文盲可比。宁默不愿意在公司里当个摆设,同时也怀念与赵阳一起到处忽悠客户的那种精彩生活,于是重操旧业,又干起了贸易。

    宁默当年与赵阳合开的公司取名叫默阳贸易公司,这些年主要由赵阳一个人支撑着,生意不算差,也不算太好,有点小富即安的感觉。宁默回到默阳公司之后,赵阳也抖擞起精神,准备与老朋友一起大干一场。

    此时,冷水铁矿已经接近资源枯竭期,反而是当年作为副业发展起来的石材加工业越来越红火,冷水铁矿几乎转型成了冷水石材矿。由于国内房地产业的发展,石材需求剧增,各地涌现出了数以百计的石材制造和销售企业,把这个市场做成了竞争激烈的“红海”。

    宁默和赵阳的业务虽然也还过得去,但毕竟不再是过去那种几乎躺着赚钱的状态。再加上二人都已经有了一些积蓄,宁默更是有一个身家数十亿的总裁老婆,再没有过去那种签个三五万的单子就兴奋不已的感觉了。市场上倒也不是没有暴富的机会,甚至这种机会比十几年前要多得多,但宁默和赵阳都已经是人到中年,思维不够活跃,干劲也比不上年轻人,所以很多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抢不到手上。

    正在感慨于赚钱不易之际,多布尔给他们带来了这样一条信息,说印度有家钢铁企业想从中国引进炼钢设备,问他们俩有没有渠道。宁默和赵阳一商量,觉得这没准是个机会,既然国内的钱不好赚了,出去赚赚外国人的钱也是不错的。这二人从来也没到过印度,也有想去猎猎奇的想法,这才有了他们这一次的印度之行。

第八百一十六章 我们的设备便宜

    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印度经济也在以比较高的速度持续发展。2001年,高盛经济学家奥尼尔提出了金砖国家的概念,把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的英文首字母拼起来,称为bric,与英语中的砖头一词相近,这就是金砖概念的来历。再往后,又有人把南非也加进这个概念,形成了简称为brics的金砖五国。

    印度能够跻身金砖之列,当然也是有其原因的。印度是世界上除中国之后唯一一个人口超过10亿人的大国,其gdp经过若干年的发展,至2017年已经达到2.4万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七位,高于巴西、意大利、加拿大、韩国、俄罗斯等国家,与英法之间也只相差几个百分点。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印度开始实施贸易自由化和经济改革,市场逐渐活跃,原材料需求骤增,钢铁业也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据统计,印度钢铁产能从1990年至2000年间增长了1200万吨,进入了世界钢铁产量前10位的行列。至2017年,印度粗钢产量突破了1亿吨,成为世界第二大粗钢生产国,比排名第一的中国仅相差7.3亿吨……

    印度的钢铁生产分为两个体系,一是七家大型联合钢厂,技术较为先进,生产集成度高,其产能大约相当于全国的40%;二是大批中小型钢铁企业,技术水平参差不齐,其中相当一部分放在中国就属于传说中的“地条钢”生产企业,这部分中小型钢铁企业的产能,占了印度钢铁产能的60%左右。

    这次多布尔带宁默和赵阳前来拜访的克拉克钢铁公司,就是一家中型钢铁企业,年产量大约在120万吨左右。由于印度国内钢材市场持续红火,克拉克公司有意扩大产能,希望引入一套包括炼钢、连铸、轧钢在内的成套设备。多布尔听到这个消息,连忙上门推销,说自己在中国有门路,能够为克拉克公司弄到价格最便宜的设备。

    克拉克公司的总裁拉夫纳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态,答应与多布尔的“朋友”谈一谈。多布尔接到回复,大喜之余又开始犯愁,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找哪位中国朋友来谈钢铁设备的问题。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宁默打了电话,询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朋友,宁默在电话那头把胸脯拍得山响,说自己是铁矿子弟,认识全中国所有钢铁设备企业的一把手,要买钢铁设备,找到他宁默就足够了。

    就这样,宁默和赵阳买了飞机票飞到新德里,多布尔开了一辆商务车把他们拉到克拉克公司所在的中央邦比尔瓦拉市,然后便径直到克拉克公司拜访来了。

    “您就是默阳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宁默先生吗?”

    拉夫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宁默一行,初次见面,宁默给拉夫纳的印象非常好,因为他看起来极其富态,而这往往就是实力的象征。

    “听说拉夫纳先生想从中国采购一套炼钢、连铸和轧钢设备,我正好认识很多冶金设备企业的老总。拉夫纳先生说说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我去帮你们联系,肯定给你们谈下一个最合适的价格。”宁默一张嘴,就是大包大揽。这是他从冯啸辰那里学来的心得,哪怕你卖的只是边角料,也要有把它吹成外贸尾单的底气。

    多布尔担任了翻译的角色,在把宁默的话翻译成印地语的时候,他并没有纠正宁默的吹嘘,甚至还帮他添油加醋地补充了一些内容。

    拉夫纳也是从商场上滚打过来的人,岂是那么好蒙的,他微微一笑,说:“宁先生,我们只是有采购设备的意向,但并没有确定是从中国采购,还是从欧洲或者日本采购。从我个人来说,其实是更倾向于欧洲的设备的,比如西马尔、达涅利,我更信赖他们的技术。”

    如果换到20年前,听到拉夫纳这样说,宁默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时候的他甚至连西马尔、达涅利这些公司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在帮着韩江月打理新液压公司的这些年里,宁默也算是混进重工业的圈子里了。液压件在冶金设备中有广泛的应用,国内的一些冶金企业从国外引进了设备,进行维修的时候经常也会考虑使用国产配件,其中就包括新液压生产的液压件。宁默自己就曾跟着新液压的工程师到过一些冶金企业,在他们那里也听说了西马克、达涅利之类的名字,知道这都是国际上鼎鼎大名的冶金设备制造商,至少到目前为止,中国同类企业的技术水平与他们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除了了解到有关技术和品牌的知识之外,宁默在新液压学到的还有国产化替代的经验。韩江月去向国内企业推销液压件的时候,最喜欢用的一个理由就是新液压的产品比国外同行便宜一半多,质量上充其量也就差个一两成。此时,听到拉夫纳在自己面前装叉,宁默也是淡淡一笑,说道:“拉夫纳先生,你说的西马克、达涅利,他们的设备的确是不错的。可是,我说句糙话,你买得起吗?”

    此言一出,赵阳在旁边直接就笑喷了。多布尔也是一愣,赶紧憋着笑,把这句话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译给了拉夫纳听。即便是这个委婉的版本,听到拉夫纳的耳朵里也像是带着刺一样,他的脸立马就有些泛绿了。

    “这么说,你们中国的设备很便宜吗?”拉夫纳问道。

    宁默自信地扬起头,说:“那是当然。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同样一套设备,西马克如果卖一个亿,中国最多就是五千万,各种配件白送,不像西马克那样加个门把手都敢跟你要5万美元。”

    “那么,一套年产40万吨规模的电炉、连铸和连轧设备,你们的价格是多少呢?”拉夫纳问。

    宁默在出发之前还真是做过一点功课的,他的信息来自于秦州重型机械厂,这家企业也是新液压的客户之一,宁默要从他们那里弄到一张报价单并不困难。

    “一套40万吨的设备,报价是4800万美元,其中包含了运输费用和安装费用,不过厂房的土建是不包括在内的。”宁默说道。

    事实上,秦重已经不生产年产40万吨级别的冶金设备了,宁默所说的价格,是秦重的工程师专门为他算的,还特别说明如果对方真的想要这个级别的设备,秦重恐怕需要到档案室里去找旧图纸来给他们生产。这些年,中国钢铁产量不断上升的同时,也加快了淘汰落后产能的工作,许多年产几十万吨的小钢铁厂都被勒令停产了,这种小型设备自然也就没了市场。

    听到宁默的报价,拉夫纳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明显是有些心动了。西马克和达涅利的设备虽好,但价格也和技术一样领先。他此前曾向这两家公司询过价,对方开出来的价格均在1亿美元以上,而且正如宁默说的,连加个门把手都要算钱,未来如果涉及到检修等作业,成本都非常可观。

    中国人的报价足足比西马克低了50%还多,并且还声称配件白送,这又能省下一大笔钱。至于设备的质量嘛,拉夫纳也是懂行的人,知道与欧洲人相比其实差不到哪去。冶金设备制造已经算是夕阳产业了,西方国家主要是在一些尖端设备上还保持着优势,像这种在西方甚至中国都已经淘汰的小型设备,谁又能比谁先进多少呢?

    “宁先生,你说的这个价格,仅仅是厂方的报价吧?”拉夫纳试探着问道。

    宁默点点头,说:“是的,这只是厂方的报价。如果拉夫纳先生感兴趣的话,这个价格还是可以再商议一下的。出于中印友好的考虑,我可以说服厂家给拉夫纳先生一个比较高的优惠。”

    这就是做生意的规则了,你必须要留出一点给对方砍价的空间,这样对方才会觉得自己赚了便宜。如果一开始就报出底价,然后一口咬住,坚决不降价,对方就算是捏着鼻子认了,心里也不痛快。君不见国内网站光棍节促销的时候,动辄是三折五折,让人看了心动,其实这些价格都是提前几天涨上去的,打完折之后与涨价之前的价格差不了多少,顾客买的也就是一个错觉而已。

    错觉也是美好的,这么多人剁手不疲,不就是因为寻找这种赚了便宜的错觉吗?

    拉夫纳内心觉得4800万美元这个价格已经是很良心了,但他还是要问问有没有还价的余地。听到宁默说可以商量,他沉着地问:“那么,具体能够优惠多少呢?”

    “5%,你看如何?”

    “这个优惠的幅度实在是太小了,区区240万美元,并不能缓解我们的压力。”

    “那么,10%呢?”

    “没有吸引力。”

    “我豁出去了,把我的佣金都补贴给拉夫纳先生,我让他们优惠15%,这是底线了,你再说不合适,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宁默装出一副心疼欲碎的模样,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人家秦重的工程师说了,这样的设备,3000万就能够拿下。他就算给拉夫纳降价15%,按4800万的报价来算,最终也有4080万,利润高达1000万,而且还是美元,这可比卖点石材利润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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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卖堆废铁给你

    拉夫纳听完宁默的话,沉默了下来。他无意识地拿着一支笔在手上轻轻地捻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宁默和赵阳也都不吭声了,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入定一般。谈判就是这样,人家不说话的时候,你如果抢着说话,就说明你是急于要做成这笔买卖的,人家就能借机来要挟你。反之,你也保持沉默,人家就弄不清你有什么底牌,再往下谈的时候,你才能拥有优势。

    多布尔并不受这种心理诈术的约束,因为他的身份是掮客,两头说话是他的本分。他看了看双方,然后对拉夫纳说:“拉夫纳先生,我感觉宁先生报的价格是真诚的。据我所知,西马克和达涅利都已经不生产这种规格的设备,如果要向他们订购,他们的报价肯定在1亿美元以上。宁先生的报价是4800万,而且还承诺给予15%的优惠,也就是4080万。这比欧洲人的价格要低60%以上,我想世界上也找不出比这更便宜的价格了。”

    拉夫纳看了多布尔一眼,又扭头去看宁默。宁默还以他一个冷冷的笑容,那意思似乎是说自己不在乎能不能做成这笔生意,拉夫纳如果不识好歹,他们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多布尔,宁先生,我对这个价格没什么意见。”拉夫纳说话,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奈,“我现在发愁的,是我拿不出这样一笔资金来采购中国人的设备。设备买过来之后,我还要扩建厂房,招募工人,采购原料,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如果一套设备就花了4000万美元,我就没有钱来做其他事情了。”

    “拉夫纳先生,现在钢铁市场不是非常好吗?”多布尔问。

    拉夫纳摇摇头:“不,你只能说现在的钢铁销售形势很不错,但我们的利润并没有多高。现在全印度都是小型钢铁厂,大家互相压价,留下的利润空间已经非常小了。”

    “可是,我觉得印度的钢材价格并不低啊。”多布尔说,“据我了解,印度现在一吨螺纹钢的价格是2万卢比,而中国不到1.5万卢比。我的中国朋友都问我想不想把中国的钢材卖到印度来,可惜国家不允许。”

    拉夫纳的脸色有些尴尬,因为他们这些钢铁企业是最支持限制钢材进口政策的,他讷讷地说:“印度有自己的国情,我们的生产成本要比中国更高,所以钢材价格偏高也是正常的,我们作为钢铁企业,其实并没有赚到多少利润。”

    “好吧。”多布尔也知道这个话题是没法聊下去的,从民族主义的立场出发,印度政府限制钢材进口也是为了保护本土的钢铁产业,无可厚非。他转而向拉夫纳问道:“拉夫纳先生,如果你觉得宁先生提供的价格太高,那么你觉得合适的价格应当是多少呢?”

    “我希望不超过2000万美元。”拉夫纳说。

    “2000万美元?这怎么可能!”多布尔蹦了起来,“拉夫纳先生,你应当知道,这个价格是毫无诚意的。”

    拉夫纳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他说道:“非常抱歉,多布尔,我知道这个价格有点低了,但我们公司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如果超过了2000万美元,我们的财务就会出现困难了。”

    多布尔的脸像吃了苦瓜一样难看,他知道宁默的报价还能有点余地,但从4800万降到2000万,这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他转头对宁默说了拉夫纳的意思,然后说道:“宁先生,我很抱歉,也许我应当先和拉夫纳先生谈一谈,再请二位到印度来的。如果我早知道克拉克公司的财务状况这样糟糕,我是不会去碰这个业务的。”

    宁默的心里也是羊驼狂奔,喵的,老子大老远跑一趟,还吃了这么多难吃的咖哩饭,你就跟我说这个?人家秦重说生产一套设备最低也要3000万美元,我还要算上我的利润,还有给你多布尔的佣金,就算3500万成交,我都觉得不爽。这个姓拉的倒好,说超过2000万就不考虑,2000万我卖堆废铁给你,你要不要?

    “赵阳,咱们走,跟个穷鬼有啥好谈的。”宁默说着就站起来了,也不想搭理拉夫纳,招呼着赵阳就要离开。

    赵阳也站了起来,却是皱着眉头,迟疑着不挪脚步。宁默看着他,奇怪地问道:“赵阳,你还想啥呢?”

    赵阳说:“刚才老多说的是不是2000万美元?照汇率算,就是1.6亿人民币的样子。”

    “是啊,可这个价钱根本就拿不下来啊。”宁默说。

    赵阳说:“我刚才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价钱如果买二手设备,没准还够。”

    “二手?”宁默脑子里一激灵,突然反应过来了,是啊,让秦重把老图纸翻出来生产一套新设备,需要3000万美元,如果找一套二手设备卖给老拉,马马虎虎开个2000万的价格,他会接受吗?咦,自己刚才不是还想过要卖一堆废铁给老拉吗,这是多么有预见性的一个想法啊。

    想到此,他转回头,直接对着拉夫纳说道:“拉夫纳先生,你说的价格想买一套全新的设备,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我们手里有二手设备,性能完全达到你说的要求,质量上保你使用五年,你要不要?”

    宁默敢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前几年,国内淘汰落后产能,许多小钢件厂的小型电炉和连铸、连轧设备,都被拆除了。这其中有一些设备本身已经年老失修,拆除之后就当废铁回炉了。还有一些设备其实还是挺新的,只用了五六年,远远没有达到报废年限,但却因为环保要求而不得不拆除。

    宁默与那些冶金企业的负责人、工程师们聊起此事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一脸惋惜的样子,说这么好的东西,明明还能用的,就这么拆掉当废铁,实在是可惜。出于这样的心态,很多企业拆下来的设备并没有马上卖给废品收购站,而是暂时存放在这些企业的库房里。宁默有足够的信心以几千万人民币的价格从他们手上把这些设备买过来,回头刷上油漆运到印度,以1.6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卖给拉夫纳,利润几乎是对半赚的,甚至比卖新设备都划得来。

    “二手设备?”拉夫纳的眼睛也是一亮,他盯着宁默问道:“你说的二手设备,是什么情况,你能确保它们的性能是完好的吗?”

    “毫无问题!”宁默拉着赵阳重新坐下,又恢复了先前那种自信满满的神气,“老拉啊,我跟你说,我们中国前两年搞钢铁产业升级,像你们克拉克公司这种一年生产百来万吨钢材的小公司,在中国统统都被淘汰了。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的生产设备落后,技术水平低,能耗高,污染大,产品质量差,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缺乏竞争力……”

    他这里一边说,多布尔就一边译给拉夫纳听,这位印度帅哥颇有一些当同声传译的天赋。拉夫纳听着宁默像说排比句一样数落他的企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他知道,对方说的全是真话,可你这样如数家珍地揭人家的短,真的很合适吗?

    宁默说了一长串的问题,最后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上:“所以呢,我们国家就让这些企业都停产了,它们的设备也都不允许再用于生产了。但是,你想想看,中国这些钢铁企业兴起也就是90年代以后的事情,它们企业里使用的设备,能有多旧?我去很多企业看过,他们淘汰下来的什么电炉、连铸机啥的,看上去都跟新的一样,如果不是政策限制,他们用这些设备再生产30年都没问题。我看你们印度应当是没有这种限制政策的,我把他们的设备买过来,再卖给你,一套2000万美元,谢绝还价,你看如何?”

    “你确信那些设备都像新的一样?”拉夫纳不敢相信地问。

    “我拿我的人格担保!”宁默眼也不眨地回答说。这句话在他做生意的生涯中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他的人格也因此而被当成擦桌子布用过了许多回,早就欠费停机了。不过,现在是在印度,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他便把人格从鞋垫底下又掏了出来,给他的话做了背书。

    拉夫纳皱着眉头,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说:“我对二手设备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价格比较低廉,我们先购买一套来临时用一用,也是可以的。2000万美元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如果只需要1000万美元,我想还是可以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偷偷向宁默身上瞟。宁默察觉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心中暗笑。以他经商多年的经验,知道对方此时是言不由衷。很显然,二手设备的这个提案,已经引起了对方的兴趣,2000万的价格,也在对方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对方所以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再诈一诈自己,以便压低一点价格。但对方心里又不踏实,生怕这样的报价让自己不满意,以至于拂袖而去。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宁默要做的,自然就是装出打算拂袖而去的样子。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拉夫纳先生,回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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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韩总是我老婆

    多布尔的作用在这种时候就充分体现出来了。他连忙上前拉住宁默,死乞白咧地劝他和赵阳重新坐下,然后又转头对拉夫纳说:

    “拉夫纳先生,我认为宁先生的提议还是很有价值的。克拉克公司作为一家有实力的钢铁企业,当然不应当使用二手设备。但是,在目前财务状况遇到临时困难的时候,接受一套二手设备也不是不可以的。也许克拉克公司只是用上几年时间,等财务状况好转了,再购买新设备,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给拉夫纳台阶了。拉夫纳听罢,点了点头,说:“我也认为临时接受一套二手设备是可以的,只是在价格上可能与宁先生有些分歧。我对于二手设备市场的情况不太了解,也许宁先生是更有经验的。”

    宁默听罢多布尔译过来的话,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说:“老拉啊,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做生意最实诚了,你不信可以问问老多。我说一套设备2000万,绝对没有坑你。你想想看,现在2000万能买什么?一套设备下来也是好几千吨的,光卖废铁都不止2000万了吧?”

    “但它们是二手的,你能保证它们在使用的过程中不出故障吗?”拉夫纳还在做着努力。

    宁默说:“就算是新设备,也没人敢打包票说不出故障吧?出故障怕什么,咱们修就是了。这样吧,2000万的设备,我保证你们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三年之内所有的故障免费维修,我们派工人过来,连差旅费都由我们负责,你该知足了吧?”

    “这……”拉夫纳无语了。对方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三年之内能够承诺免费维修,那么一手和二手有什么区别呢?一套冶金设备的使用寿命可以达到二三十年,如果此前只用过五六年,那么这套设备说是新的也没啥问题。现在印度钢铁市场需求旺盛,只要把钢铁生产出来,根本不愁销路,所以早一点形成产能才是王道。2000万美元的一套设备,用上三五年时间,就能够完全赚回来,这样的好事,自己干嘛要拒绝呢?

    多布尔也看出了拉夫纳的心思,他给拉夫纳又补了一刀,说道:“拉夫纳先生,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宁先生的方案。不瞒你说,光是中央邦就有不少于五家钢铁公司向我询问过购买中国设备的事情,如果他们知道2000万美元就能够买到一套几乎全新的电炉和连铸、连轧设备,我想他们是会非常乐意接受的。”

    “我明白了。”拉夫纳终于被说动了。刚才这会,他在心里也计算了一下,觉得宁默报的2000万美元的价格也不算太黑,或许他自己去中国买能够更便宜一点,但一来他在中国根本不认识什么冶金企业的人,二来人生地不熟,没准同样会被人宰。宁默是送上门来的销售商,与他合作,可以省掉不少麻烦。

    想到此,他脸上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对宁默说:“宁先生,我觉得你的方案非常好。2000万这个价格虽然有点偏高,但出于友谊的考虑,我愿意接受。不过,你需要把设备的具体情况向我和我的总工程师做一个详细的介绍,包括你刚才答应的三年之内免费维修的条款,也需要写在我们的合同中,你看如何?”

    “完全没问题!”宁默答应得十分爽快,“我在中国认识很多冶金公司的老总,我去帮你们挑一挑,找一套性能最好的设备转卖给你们。关于售后服务方面,我们可以在合同里写明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免费维修的前提是你们没有违规操作,如果是违规操作造成设备损坏,我们维修的时候是要收费的。”

    “那是当然,这也是行业里的规矩嘛。”拉夫纳应道。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先草签一个意向?”宁默问。

    “完全可以。”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刚才还在剑拔弩张的双方,转眼就握手言和了,变脸之快,让多布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是宁默这些年做生意培养出来的素质了。

    拿到与拉夫纳草签的合作意向书,宁默和赵阳没再耽搁,匆匆离开了印度,返回国内,开始寻找货源。宁默倒没有向拉夫纳说谎,他在新液压的时候,的确认识了不少冶金企业的高管。此外,冷水矿本身就是铁矿,许多客户都是钢铁企业,宁默和赵阳想和他们取得联系,也是有足够多渠道的。

    “你们想要买我淘汰的炼钢设备?”

    明州某地,一家民营钢铁厂的会客室里,工厂老板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宁默、赵阳二人,眯缝起了眼睛。他脖子上挂着十几斤重的大金链子,满脸横肉,明显是个暴发户的样子。这些年中国的钢铁市场也是火爆得不行,开钢铁厂赚钱比抢钱还快。人有了钱,说话的底气也就足了,现在这位老板就是用一种豪迈的语气在与宁、赵二人说话。

    “没错。”宁默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吓倒,他淡淡地说:“我也不想瞒你,我买你的设备,是想倒腾到国外去卖。你就开个价吧,从电炉到连铸机、连轧机,还有捆扎机之类的,我全套包圆。”

    “一口价,1亿4000万。”大金链子老板霸气侧漏地说。

    “你就拉倒吧!”宁默不屑地撇撇嘴,“你这条生产线,买的时候也没花到2个亿吧,用了好几年时间,现在又已经淘汰了,你就敢要1亿4000万?你别以为我没打听过价钱,就这样一套旧设备,3000万顶天了,我负责运走。你如果碰上黑心的,连运费都得让你出,那也得好几万吧?”

    “3000万?哈哈哈哈!”大金链装出一副牛叉的样子,把脖子向上仰成45度角,哈哈假笑起来。

    宁默和赵阳岂是那么容易被骗过的,他俩一齐抱着手,一声不吭地看着对方装叉。对方笑了几声,觉得氛围不对,忙把脖子调整回原位,看了看二人,不由得有些悻悻然,硬着头皮说道:“两位老哥,你们没搞错吧?你们看我像是缺3000万的人吗?如果你们只能出3000万,我还不如把设备拿去回炉呢。”

    宁默和赵阳如今都已经是奔五的岁数了,在看上去只有30来岁的老板面前,倒也当得起“老哥”的称谓。宁默耸了耸肩膀,回应道:“老弟,在老哥面前你就别玩这套了。就这一千多吨的设备,你拿去回炉能值几个钱?一套淘汰设备,3000万已经不少了,我买回去还得翻新改造,还要运到非洲去,你算算运费得要多少?”

    “1个亿,不能再少了。”

    “3500万。多出来这500万算是和老弟交个朋友。”

    “9000万,你们如果再还价,就免谈了。”

    “4000万吧,就这样了。”

    “8……”

    “你再bb一句试试?”宁默的眼睛瞪了起来,他用手往外面一指,喝道:“张老板,你觉得我和老赵是菜鸟是不是?你看看窗户外面,看我们俩是开什么车来的。我做生意的时候,你还在跟着师傅学打铁呢,就这千儿八百万的事情,你跟我扯什么犊子!”

    那老板果真扭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辆硕大无比的越野车就堵在窗口,给人以一种极其震撼的视觉冲击。老板认得,这种车的牌子叫悍马,价格200多万,是明州许多暴发户的装叉神器。宁默他们开来的这辆悍马,明显有些旧了,表面的漆也掉了几块,但这反而显示出了车主的实力。换成像金链子老板自己这种乍富起来的穷人,买辆豪车的钱是有的,但买来之后难免会精心呵斥着,生怕哪里磕了碰了。能够把200来万的车当成农用车一样开的,才是真正低调的富翁。

    “两位老哥,在哪发财?”老板从兜里掏出了烟,隔着桌子恭敬地递给二人,接着又按着打火机帮他们点烟,同时试探着问道。

    “新民液压,听说过没有?”宁默吸了口烟,从鼻子里把烟雾喷出来,大大咧咧地问道。

    “当然听说过!”老板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新液压就是明州省的企业,这些年风头不小,三天两头能够上报纸,一会是什么自主创新填补国内空白,一会是参与国际竞争击败欧洲百年企业,反正都是很牛的一些消息。金链子老板开的厂子是钢铁厂,厂里的许多设备上也要用到液压件,前些年主要是用进口件,这几年逐渐转向国产件,而且大多数都是新液压出产的,所以他对新液压的了解又比寻常人更多一些,知道这是一家挺其牛气的公司,是他这个小厂子拍马都赶不上的。

    “知道新液压的老板是谁吗?”宁默又问。

    “韩江月,韩总啊!”小老板说,“那可是咱们省里最有钱的富婆呢!”

    宁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拍胸脯,说:“你说的那个韩总,就是我老婆。”

    “哦?啊!呀!”老板惊诧了,嘴里发出了一连串的象声词,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才好了。闹了半天,这位是新液压的老板……呃,老板公?反正肯定是很有实力的人吧。可是,对方这样一个身份,又怎么会跑过来倒腾二手设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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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盲人骑瞎马

    “女人家做生意,磨磨叽叽的,我不爱掺和……”

    “那是,那是,宁总是个爽快人嘛!”

    “大老爷们,不能成天吃软饭,是不是?”

    “对对,吃软饭算个啥本事。”

    “当男人的,得有点自己的私房钱,你说对不对?”

    “对……呃,原来宁总倒腾二手设备,是想赚点私房钱花?”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啊,勤劳致富,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对吗?”

    “对对对,宁总真是……”

    小老板被宁默这样云山雾罩地一通忽悠,终于有点晕了。他甚至在宁默身上找到了一些同命相怜的感觉,宁默有个富婆老婆,自己的老婆虽然没钱,可架不住岳父有钱啊,其实他这个钢铁厂的起家资本就是岳父给的。他和宁默一样,都属于家财万贯却偏偏少了自己的私房钱的那种男人。想到宁默和赵阳不得不漂洋过海到非洲去卖二手设备,他的同情心开始泛滥了,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把整套设备以4000万的价格卖给宁默他们,连当年买进来还没有来得及用上的备件也一并奉送了。

    “现在的年轻人,做生意怎么这么不爽快,就4000万的一笔生意,还让我费这么半天口舌。”离开钢铁厂之后,宁默坐在悍马车的副座上大发感慨。

    赵阳开着车,哈哈直乐:“胖子,你把人家给侃晕了知道吗?就这样一套设备,咱们打听的价钱得5000多万呢,你愣是跟人家侃到4000万,我估计他这会连哭的心都有了。”

    宁默说:“这种设备其实也没什么实在的价格,都是淘汰设备了,放在国内谁还能要?咱们想办法帮他们倒腾到国外去,也算是帮他们轻了负担。如果我们不来买,他连这4000万都赚不到。”

    赵阳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往印度倒腾二手炼钢设备这种事情,我估计也不单是咱们一家能想到吧?如果多几家干这种业务的,大家互相抬价,说不定就把价钱给抬起来了呢。”

    “所以咱们动作得快,得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能卖几套算几套。”宁默认真地说,“老赵,咱们刚才看过那套设备了,锈蚀很严重啊,我估摸着,得花个上千万才能修出来,有些外面的壳子也得换成新的,得让老拉看上去觉得物有所值的样子,这样咱们才能拉到后面的业务。”

    “这倒是。”赵阳点头说,“可是,咱们找谁来修这套设备呢?如果请秦重来修,我估计一千万都打不住吧。”

    宁默说:“别想了,秦重肯定不会乐意修这套设备,你没听他们的人说吗,现在他们的任务都排满了,赚大钱的机会有的是,谁稀罕赚这点维修老设备的钱。”

    赵阳说:“那怎么办,你们新液压也有工人,能不能找几个人来修修?”

    “更别想。”宁默说,“我如果敢从公司里抽人来干私活,我媳妇非得把我身上的肥肉割下来熬油不可。再说了,新液压是搞液压件的,和炼钢设备差得远,他们哪做得了这种活。不过,老赵,你糊涂了,咱们有资源啊。”

    “你说的是……”

    “咱哥们啊,冯啸辰!他是管全国的装备工业的,哪家厂子能够修炼钢设备,他肯定门儿清。咱们去找他不就得了?”宁默笑嘻嘻地说。

    赵阳也笑了,说:“这倒也是,咱们也该去拜访一下冯总了。以他这么大的干部,让他帮咱们找人修设备,不太合适,不过请他支个招,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肯定没问题,我和他谁跟谁啊!”宁默自信满满地说道。胖子的世界观一般都是非常乐观的,尽管冯啸辰现在已经是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在宁默看来,依然是他的“哥们”。想想看,当年自己只是一个待业青年,冯啸辰是国家部委的副处长,不也跟他们一行称兄道弟的吗?现在冯啸辰的官比过去大了,可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功人士了,怎么就不能和冯啸辰当朋友呢?

    冯啸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宁默和赵阳二人,并且没让蒙洋上前,自己亲手给二人沏了茶,端到他们面前,然后才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呵呵地与二人拉开了家常。待听说这二人把生意做到印度去了,准备把国内的二手炼钢设备卖给印度厂商,冯啸辰也来了兴趣,问道:“这种生意,利润高吗?”

    “利润高得很呢!”宁默眉飞色舞地说,“这套设备,我们从钢铁厂买过来,也就花了4000万,卖给印度人,是2000万美元,合1亿6000多万。中间再加上一点维修费、一点运费,一点安装费,这一单赚上1个亿不成问题。”

    在冯啸辰面前,宁默是不会隐瞒什么的。他去买设备的时候,骗那小老板说设备是要卖到非洲去的,而且没多少利润,但对冯啸辰,他却是实话实说,甚至连对方公司的名称也没保密。宁默知道,冯啸辰自己的产业做得比他要大得多,以冯啸辰的身家以及为人,都不可能与他抢市场。人家冯啸辰不嫌弃他们俩身份低,愿意折节下交,他如果再藏藏掖掖,就太不像话了。

    “居然能有1个亿的利润!”冯啸辰是真的被惊住了,虽说现在钱不值钱,像那些房地产商,一个项目赚十几个亿都不成问题,可倒腾一套二手设备到印度去就能够赚到1个亿,还是非常骇人听闻的。这样的消息如何传出去,想做这门生意的人岂非要趋之若鹜?

    他进而想到,国家这几年淘汰落后产能,不光是冶金设备,纺织、机械、发电、炼油等部门都有这种设备强制报废的情况,如果能够把这些尚未到报废期的设备卖到海外去,倒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至于说这些落后设备能耗高、污染大,似乎就不用他考虑了,哪个国家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呢。

    “所以说啊……”宁默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机会,我们看得到,别人也看得到。我们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多做几单,等别人掺和进来,钱就没那么好赚了。我们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要找一家厂子把这套设备翻新一下,至少要让人看得过去吧。老冯,你帮我介绍一个有实力的厂子吧。”

    “搞冶金设备最强的,莫过于秦重和浦重,你们说的这套设备,就是秦重早些年的产品,你们去请他们做翻新,不是最合适吗?”冯啸辰说。

    宁默说:“这个我过去已经问过了,秦重那边业务非常满,腾不出手来做这种旧设备翻新。再说,他们的收费也高,如果让他们来做,我估计我和老赵就白干了。”

    “嗯,秦重好像是业务挺忙的。”冯啸辰也回过味来了,他想了想,又说:“要不,我帮你们找一家省里的冶金设备厂吧,他们也能翻新旧设备。他们的技术水平稍差一些,不过反正是二手设备,对精度的要求也没那么高,是不是?”

    赵阳迟疑了一下,说:“冯总,找省里的企业,好是好,可是我还有一个担心。”

    “你担心什么?”冯啸辰问。

    赵阳说:“如果找这些冶金设备厂,他们会不会想到去国外卖设备的事情?他们比我们更专业,如果出去和我们竞争,我们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这……”冯啸辰也为难了。赵阳的担心,对于冯啸辰来说是无所谓的,他刚才想到的,是这样好的业务,其实可以多推荐一些企业去做,盘活国内的淘汰设备,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可宁默和赵阳的立场就不同了,他们是开公司的,想的是能够吃独食,这种事情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

    如果让省里的冶金设备厂来翻新这些设备,他们难免会问翻新设备的去处,进而想到去参与这项业务。这些冶金设备厂比宁默他们更懂得这方面的技术,宁默他们的确是竞争不过这些厂子的。

    “我和胖子商量过,想找一家普通的机械厂来翻新这些设备。他们不是做冶金装备的,也想不到这些装备有什么用,冯总觉得这个想法如何?”赵阳继续说道。

    冯啸辰说:“可是,如果他们不懂冶金装备,怎么能够翻新这些设备呢?他们连哪个部件是好是坏都分不清,你们也同样分不清,这不是盲人骑瞎马吗?”

    赵阳说:“这就是我和胖子来求冯总帮忙的原因。冯总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几个冶金装备方面的专家,我们出点钱把他们雇下来,指导那些厂子搞翻新。未来我们把设备运到印度去,还要请他们去指导安装。”

    “是啊是啊,其实我和老赵的想法,就是自己找一个班子,采购、翻新、安装,全都自己干。现在工人倒是不难找,就是专家这方面,我们真是没有渠道啊。”宁默说。

    “原来你们是打了这个主意。”冯啸辰听明白了,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赵阳,胖子,你们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想起一个人来。我可以给你们引见一下,不过他是不是愿意给你们帮忙,我就管不着了。”

    “没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是真有本事的人,钱不是问题。”宁默牛烘烘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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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把它铸成钢锭我都认得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跟着冯啸辰走进一片建筑墙皮已经斑驳的老住宅区,宁默频频扭头四顾,诧异地向冯啸辰问道。这种小区宁默和赵阳二人是非常熟悉的,很像冷水矿在七八十年代建的那种职工宿舍区,一水的六层单元楼,没有电梯,每套的面积也就是四十平米左右,包括了厨房和卫生间,在80年代就算是豪宅了,不过到今天就显得很简陋了。宁默他们没有想到在京城居然也有这样的房子。

    冯啸辰没有回答宁默的询问,只是带着他和赵阳二人往小区里走。来到一幢单元楼前,他辨认了一下单元号,然后顺着狭窄幽暗的楼梯一气走到了五楼,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房门。

    “是谁啊!”屋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胥老,是我,小冯。”冯啸辰大声应道。

    门开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出现在门里,他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脸上和身上看起来都很瘦,像是除了皮和骨头之外,再没有什么肉了。看到门外的冯啸辰,他满脸笑容,忙不迭地伸出手去拉冯啸辰的腕子,一边往屋里让,一边说道:“哎呀,是冯总啊,稀客,稀客,你怎么想到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冯啸辰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宁默和赵阳二人,对那老头说道:“胥老,我今天还带了两个朋友过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都快进来吧。”老头颇为热情,向宁默二人打着招呼,又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儿子家里太小,你们多担待。”

    三个人随着老头进了门,宁默和赵阳打量着这套房子,认得这正是过去很常见的一种两居室户型,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是一间卧室,客厅的面积非常小,大约也就是三四个平米的样子,卧室稍大一些。如果从空中往下看,两个大房间夹着一个小客厅,就像是一副眼镜的样子,所以又被人俗称为眼镜房。

    眼镜房的这个客厅,其实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一南一北两个门分别通往两间卧室,东边的门对着楼道,西边的门则连接着厨房和卫生间。因为四边都是门,所以客厅里的东西只能见缝插针地摆放,如果来几个客人坐下,全家的交通就要瘫痪了。至于说来的人太多,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胖子,那客厅就会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宁默他们现在就是这样挤在老头家的客厅里,老头的夫人也在家,听到有客人上门,她从一侧的卧室里出来招呼了一声,给大家倒了水,又躲回卧室去了。她倒不是怕生,不敢和外人聊天,而是客厅里实在坐不下第五个人了。

    “唉,唉,这条件……,让你们见笑了。”老头显得很是局促的样子。

    冯啸辰却是毫不在意,他笑了笑,说道:“胥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这是宁默,这是赵阳,我们已经有20多年的交情了,他们俩现在合作开了一家公司,叫作默阳贸易公司。……宁默、赵阳,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胥老,原秦州重型机械厂的总工程师胥文良先生,咱们国家第一代冶金设备设计师,桃李满天下呢。”

    “过誉了,过誉了。”胥文良不好意思地摆着手,说:“我现在已经落伍了,秦重引进国外技术搞出来的新型连铸机、连轧机,我都已经弄不懂了。我现在就是一个退休老头,和老伴一起到京城来帮着看孙子。”

    “小孙子呢?”冯啸辰问。

    胥文良说:“上学去了,一会我和老伴还得去接他放学。也就是孙子在家的时候,我们老两口还能发挥点余热,平时儿子儿媳上班去,孙子上学去,我们老两口呆在家里完全就是两个废人呢。”

    冯啸辰笑道:“胥老,您可不能这样说,您和师母现在的状态,叫做享受天伦之乐。不瞒您说,我现在都想退休了,成天呆在家里啥也不用想,多惬意啊。”

    “你个小冯开什么玩笑,你才多大点,就敢说退休的事情!”胥文良被冯啸辰给逗笑了,他斥了冯啸辰一句,然后感慨地说道:“要不是想和孩子呆在一起,我和老伴可真不乐意到京城来。你看看,这样的条件,家里连转个身都难。我在秦州住的是厂里分配给我的总工楼,200平米,在屋里扭秧歌都没问题。”

    宁默忍不住了,插话道:“胥老,你们住得这么憋屈,怎么不换套大点的房子?”

    “换套大点的房子?”胥文良像是看个傻瓜一样地看着宁默,好一会才自嘲地笑着说:“也是,刚才小冯介绍说你们俩是做公司的,考虑问题肯定和我们这些工薪层不一样。我那儿子在机关工作,儿媳是企业里的,挣的都是死工资,存不下多少钱。我和老伴倒是有点积蓄,可那点钱拿到京城来买房子,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啊。

    我们上星期还跟儿子儿媳他们去看过一个楼盘,80平米的三居室,差不多60万,我们的钱能付个首付,然后一个月有2000多的按揭款,倒也能付得起。不过儿媳说他们单位的同事现在都在买120平的房子,她担心现在买了80平的,以后会后悔。这不,家庭会议没有形成决议,现在还悬着呢。”

    说到最后,他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家庭会议这样的说法挺风趣的。

    “我……”宁默心里一个念头闪过,忍不住又想说什么了。

    冯啸辰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宁默,转头对胥文良说:“胥老,我们这次来,是有点事情想听听您的意见,您看方便吗。”

    “我一个退休老头,能给你们什么意见?”胥文良诧异地说,不过脸上还是显出了几分期待。他也实在是窝在家里闲得无聊,好不容易有个人上门来找他谈正事,他还是挺兴奋的。

    冯啸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几张放大的照片,递给胥文良,说:“胥老,您看看这些设备,您了解吗?”

    胥文良接过照片,又从不知什么地方翻出来一副老花镜,戴在鼻梁上,这才开始察看这些照片。他只看了一眼,就滔滔不绝地点评起来:“这不就是一套复二重线材轧机吗?应当经过了技术改造的,能够吃150毫米连铸坯,生产6毫米、6.5毫米和8毫米普碳线材。不过改造还不彻底,它的中轧机组主电机功率是1600千瓦,如果换成2500千瓦,生产效率起码能够提高40%……”

    “……”

    宁默和赵阳都傻眼了,老爷子说的这些东西,前两天他们在金链子老板那里也听过,但人家是天天用那套设备的,知道这些情况并不奇怪,胥文良只是凭着他们拍的几张照片,就把设备参数说了个七七八八,这专业水平,实在是没说的了。

    “胥老,您对冶金设备真是太了解了!”赵阳崇拜地说道。

    胥文良得意地说:“这有啥奇怪的。这套设备就是我们秦重造的,它的图纸就是我画的,我还能不了解?我告诉你,哪怕把它拆了重新回炉铸成钢锭,我都能够认得出它来。”

    “呃,好吧……”赵阳败了,能够从一坨钢锭中看出它曾经是一台轧机的人,自己还能说啥呢,不如直接跪了吧。

    在赵阳面前得瑟完,胥文良又转向冯啸辰,问道:“小冯,你这是从哪弄来的照片?这种设备,前几年就已经完全淘汰了。咱们现在上的都是全自动高速轧机,效率比这个高出好几倍,单位能耗、劳动生产率,都要高得多,谁还会留着这种复二重轧机?”

    冯啸辰笑道:“胥老,我告诉你,不但有人留着这样的轧机,还有人想把它翻新过来使用。您看看照片这一套设备,包括电炉、连铸机、加热炉、粗轧、中轧、精轧,再加卷线机、打捆机,是完整的一套。您觉得,把它翻新过来使用,有没有可能?”

    “这怎么没有可能?”胥文良不屑地说,“别说这套设备基本上还是完整的,成色也还比较新,就算是在库房里推了20年的老设备,我们过去也翻新过,丝毫不比新机器差。只是翻新它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国家也不允许再使用这个级别的设备了。这套设备就算翻新过来,满打满算,年产量超不过40万吨,属于落后技术了,谁还会要呢?”

    “我们要啊!”宁默和赵阳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要?要来干什么?”胥文良不解地问道。

    到这个时候,宁默再不明白冯啸辰的用意,那也白在商场上混这20年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和胥文良离得更近一些,然后说道:“胥老,不瞒你说,我和小赵最近去了一趟印度,有家印度钢铁厂,想引进一套这样的线材轧机,但他们的经费比较缺,买不起全新的设备,所以我们就向他们推荐了咱们淘汰的设备。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和小赵找到的一套设备,我们想把它翻新过来,再卖给那家印度客商,您看是不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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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在家里教孙子扭秧歌

    “这样做,不太合适吧?”胥文良皱着眉头说,“小宁,你应当也知道的,这种生产线所以会被淘汰,是因为它的技术已经落后了。你看到的这套设备,是咱们国家七十年代制造的,虽然经过了几轮技术改造,但还是属于落后技术,在咱们国家已经是禁止使用了。你们把这样的设备卖给印度人,有点不太合适。”

    “胥老,您这样说可不对。”冯啸辰接过了话头,“咱们觉得落后的设备,也许印度企业还是愿意接受的。您想想看,咱们在**十年代的时候,不也拣过西方的淘汰设备吗?那时候咱们资金短缺,想上马最新技术办不到,买人家的二手设备过来先凑和着用,能够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对于我们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胥文良点了点头,说:“嗯,你说的也有理。当初我们秦重也帮着搞过二手设备的翻新,有些国外的二手设备,比咱们的新设备技术还要先进,我们在翻新设备的时候,也学了不少东西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的眼睛又亮起来了,似乎是想起了那些激动人心的岁月。

    宁默不失时机地插话道:“胥老,您看,如果现在我们打算翻新这套设备,您能给我们当个总顾问吗?”

    “我?”胥文良一愣,下意识地摇着头说,“我怎么行,我都快80岁的人了,干不动了……”

    “不需要您干什么!”宁默说,“我和小赵打算去找一家机械厂来做这项翻新工作,再聘几个工程师过来做现场技术管理。不过,这事得有一位懂行的专家来指导,我看全中国都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这……”胥文良犹豫起来了,他转头去看冯啸辰,问道:“小冯,你这是个啥意思?小宁说的这个事情,你不会是事先也知道吧?”

    冯啸辰笑道:“我当然知道,要不我带他们俩到您这干什么来了?”

    “你也觉得我还能行?”胥文良问。

    冯啸辰说:“这个我还真拿不准,您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只有您自己知道。”

    “我的身体倒是没啥问题。”胥文良说,“就是我这么多年都没摸过绘图板了,让我去指导翻新设备,我怕耽误小宁他们的事情。”

    “这个绝对不会!”宁默赶紧表态。胥文良的能耐,他是绝对相信的,秦重的前任总工程师,这是什么概念?老爷子凭着几张照片就能够把一套设备的参数说得清清楚楚,这说明他的脑子一点都没糊涂。再说,冯啸辰专门把他们俩带到胥文良这里来,有什么目的,他还能不懂?就冲着是冯啸辰介绍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聘请过来。

    至于说老爷子的身体,宁默刚才已经评估过了。老爷子年龄不小,照他自己说已经是快80的人了,但说话中气十足,和他们聊了这么长时间也丝毫不显倦色,这就说明他的精力足够充沛,年龄啥的真不是太大的问题。

    还有一点,冯啸辰没有把胥文良请到装备公司去聊这件事,而是带着他们俩上门来聊,让他们看到老胥家里的窘况,是不是也有什么深意呢?以宁默对冯啸辰的了解,知道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的。

    “胥老,我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帮我们出谋划策,具体的事情可以让年轻人去做。另外,我们可能还要到印度去实地考察一下对方的工厂,胥老如果身体允许的话,我们也想请您跟我们一块走一趟,您就权当是出国旅游了。”宁默说。

    胥文良隐隐有些心动的样子,他想了一会,转头对屋里喊道:“老伴,你出来一下,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胥文良的老伴从屋里出来了,刚才那会,她躲在里面看狗血电视剧,也没有注意听外面的人在聊什么。胥文良对她说道:“老伴,小冯他们想让我去给他们指导翻新一套连铸连轧设备,说不定还要去一趟印度,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行吗?”

    “去印度?”胥师母吃了一惊,“老胥,你知道你多大岁数了不?还去印度?”

    “我没事!”胥文良霸气地说,“上半年咱们一块回秦州,30多个小时的火车,不也坐过来了?去印度是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怕个啥?”

    “可是……”胥师母有些迟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啸辰笑呵呵地说:“胥师母,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跟胥老一块去。小宁他们翻新设备是在明州,我让他们给你们二老找个五星级酒店住着,再专门给安排两个人照顾你们的生活,绝对不会让你们二老受一点委屈。至于说去印度,飞机坐头等舱,全程五星级酒店,专车接送,专人服侍,就像刚才小宁说的,权当是一趟豪华旅游。”

    “没错,您但凡觉得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尽管骂我,我绝无二话。”宁默把胸脯拍得山响。冯啸辰替他答应下来的这些条件,他是毫无异议的。住个五星级酒店能花多少钱?两张头等舱的机票能值多少钱?胥文良这个级别的老工程师,比熊猫还珍贵,享受这样的待遇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如果是这样……”胥师母看了看胥文良,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点央求之色。她知道老伴已经心动了,如果不让他去做这件事情,他肯定会很长时间都闷闷不乐的。

    胥文良一向是个工作狂,这辈子都是和铸机、轧机为伴的。退休之后,他被秦重返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的工作与退休之前并无二致。后来,他的岁数越来越大,也的确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工作,这才结束了返聘。此时,在京城的儿子刚生了孩子,他们老两口便搬到京城来帮着照顾孙子,算是彻底离开了工作。

    孙子小的时候,老两口每天围着孙子转,做完吃的,又要带他出去玩,回来要哄着睡,忙得不亦乐乎。那段时间,胥文良的生活还是挺充实的,精神面貌也不错,成天有说有笑的。但随着孙子上了幼儿园,后来又上了小学,老两口的事情就少了。胥文良闲了下来,眼见着精神头便是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从早到晚都难得看到他脸上有一点笑纹。

    没有人比老伴更了解胥文良。她知道,宁默请他翻新旧设备这件事情,对于胥文良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一件新玩具。如果让他去做,他非但不会觉得辛苦,反而会精神百倍,重返青春。反之,如果拦着他,不让他去做,老爷子连抑郁症都有可能会犯,说不定情绪一低落,反而折了阳寿。

    “可是……”胥师母刚想答应下来,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愁眉莫展地说:“我们俩如果都去明州了,小浩怎么办?”

    她说的小浩,自然就是家里的小孙子了。他们的儿子儿媳都要上班,每天接送小孙子上学放学的事情,就是由他们老两口负责的。把孙子接回家之后,还要盯着他做作业,给他做晚饭等等,这都是离不开人的。

    “要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留下。”胥文良和老伴商量道。

    “这可不行。”冯啸辰替胥师母回答了,“胥老,让您一个人到明州去,我可不放心。有胥师母跟着,我就踏实了。至于说你们的小孙子,能不能让他的外公外婆过来照顾一段呢?”

    胥文良和老伴对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胥文良说:“唉,这事嘛,说来话长……”

    胥师母却没有太多的忌讳,她不满地说:“我们那俩亲家,是大城市里的,生活讲究着呢。他们嫌我们孩子这里房子小,不乐意过来。”

    “也不能这样说,主要是……”胥文良徒劳地辩解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

    宁默却是笑了起来,说道:“这件事太简单了。胥老,师母,我和小赵请胥老去帮忙,肯定不能让胥老白干是不是?我和小赵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套设备,请胥老指导我们做翻新,再到印度指导安装调试,劳务费一口价,100万。我们可以先付一半,你们看够不够给孩子买套大房子的。咱们也别买什么120平米的,要买就是200平,等你们二老回来,可以在家里教孙子扭秧歌,你们看怎么样?”

    “100万?”胥师母的嘴张得能够伸进一个拳头去。她原来对于1万以上的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这一段与儿子儿媳讨论买房的事情,动辄就是几十万的额度,她也开始体会到钱是怎么回事了。乍一听宁默说出100万这个数字,她立马就换算成了房子的平米数,并惊喜地发现宁默说的200平米并不是梦想。

    时下京城的房价还刚刚开始上涨,他们看中的楼盘均价是每平米6000多,200平米的复式也就是130万左右。他们原本就有一些积蓄,如果真的能够额外赚到100万,全砸出去买一套200平米的豪宅也是完全可以的。

    这个糟老头子,平时刮点风都不敢让他出门,生怕被风吹跑了,想不到居然如此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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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双赢的合作

    请个指导翻新设备的顾问,按时下的价格,有5万元也足够了。去一趟印度,不算交通住宿之类的费用,纯粹支付的劳务费用,有一两万也是够的。宁默此前和赵阳核算整个项目的成本,觉得在顾问身上最多花费20万,想必就已经能够聘到非常不错的工程师了。

    可刚才这一会,宁默一张嘴就是100万,赵阳在旁边听着,也没有觉得有啥不妥,这也算是两个人心念相通了。

    宁默能够开出这样的高价,除了仰慕胥文良的威望之外,更大的原因就在于他觉得自己悟出了冯啸辰的想法。以冯啸辰的人脉,要帮他们找到一个比胥文良更年轻一些的冶金设备专家,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但冯啸辰却把他们带到了胥文良的家里,还特地强调了胥文良的身份,说他是第一代专家什么的。

    宁默知道冯啸辰一向是非常尊重这些老专家的,看着胥文良老两口一把岁数,还和儿子一家挤在这40平米不到的小房子里,冯啸辰会是什么想法呢?他带宁默一行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目的呢?

    很显然,冯啸辰早就知道胥文良儿子家里的住房条件差,也一直打算找一个方式来帮他们一把。但如果冯啸辰凭空给胥文良一笔钱,对方肯定是不会收的,冯啸辰这样做也未免过于唐突。现在机会来了,宁默他们需要找一名冶金设备专家帮忙,而胥文良恰好是杰出的冶金设备专家,双方是可以达成合作的。既然要请人干活,自然要付钱,这是胥文良用知识和劳动换来的钱,光明正大,胥文良拿着这些钱心里也踏实。

    那么,问题就来了,自己该给胥文良开出多少劳务费呢?宁默心目中原定的标准是5万,但冯啸辰处心积虑地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向他们化5万元的缘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冯啸辰想帮胥文良解决住房问题,自己不便出手,便借了宁默的手。宁默再傻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接甩出100万,帮老头买一套200平米的房子,既是给冯啸辰一个足够大的面子,也是孝敬曾经为国家付出了毕生心血的老专家,这钱花得太值了。

    这一笔二手设备转卖的交易,宁默和赵阳能够拿到近1个亿的利润,拿出100万支付给胥文良,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些钱对于他们俩来说,的确仅仅是个数字而已,对于胥文良全家,则是生活的完全改变,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其实宁默自己也是很喜欢做的。

    他敢这样开价,胥文良却是不敢答应。他看着宁默,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能行,宁总跟我开玩笑呢。我就是去帮你们看看,指点一下设备翻新的方案,花不了多少力气的。刚才小冯说要给全程安排五星级酒店,这就足够了。劳务费什么的,用不着的。”

    胥师母在旁边听着直翻白眼,却又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老伴,甚至想偷偷给老伴一个暗示也没办法,因为客厅实在太小了,大家离得很近,她的随便一点小动作都会被别人发现。

    正在着急之际,冯啸辰呵呵笑着开口了,说道:“胥总工,你就别客气了,这是您该拿的钱。小宁、小赵他们这笔业务,利润高得很,您拿的也不是什么劳务费,而是凭技术入股,从他们的利润中拿到的分红。您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可以多帮他们出出主意,当个参谋啥的。他们未来还想要印度拿到更多的同类业务,有您这位钢铁专家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拿业务就更容易了。”

    “对对对,胥老,我刚才说错了,给您这100万,不是劳务费,而是分红,您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股东了。”宁默改口极快,同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还是低估了冯啸辰的打算。冯啸辰并不仅仅是想帮胥文良一个忙,而且还在帮他们俩的忙。如果能够让胥文良成为他们的合作者,而非被雇佣者,对于他们来说,好处可是太大了。

    印度那边的二手冶金设备市场,迟早是会有其他人关注到的。一旦有其他人染指这个市场,以宁默和赵阳的能力,恐怕就再也难以拿到新的业务了。原因很简单,宁默和赵阳对冶金设备一窍不通,谈判的时候难以打动客户,就算是客户愿意让他们来做,他们也很难争取到最好的价格。

    此外,随着竞争加剧,各家销售商必须拿出让客户心动的条件,才能赢得客户。中国国内淘汰下来的生产线毕竟有些老旧了,客户肯定希望中方除了翻新之外,还能够进行一些更新改造,而这就需要有非常专业的人士参与谈判,否则怎么知道如何进行更新改造呢?

    如果胥文良成为他们的合伙人,上述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试问,中国能有几个比胥文良更懂得冶金设备的?秦重等大企业里在职的工程师或许水平不差,但他们中间有几个能够抽出大把时间去印度跟客户谈判?宁默和赵阳只要把胥文良抓在手里,好吃好喝加上高额分红地笼络着,时不时让老爷子出面去谈谈事,赚的钱够有几百、几千个100万了。

    此外,花几万块钱雇胥文良干活,也不是做不到。但人家如果是以被雇佣者的身份参加这项工作的,他有什么理由替他们保密?又有什么必要替他们去忽悠客户呢?

    想到此,宁默深深地为自己刚才喊出来的100万感到自豪,自己的智商终于能够理解冯哥们的暗示了,江月,以后你再也不许说我胸大无脑了……

    “这个……”胥文良举棋不定。一个能够赚到100万的机会,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拒绝的,尤其是这100万意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买得起大房子,不用再在这个蜗居里憋着。可是,仅仅出点主意,就拿100万的劳务,或者说是分红,这太违背自己的人生信条了,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晚节不保呢?

    冯啸辰笑着劝慰说:“胥老,您就别多想了。小宁和小赵他们赚的,比你多10倍都不止,你收他们100万的分红,也算是劫富济贫,帮咱们国家降低基尼系数了,说不定统计局都会给您寄感谢信的。”

    “小冯,你又拿我老头子开玩笑了。”胥文良佯装嗔怒地说,其实是借机岔开关于100万的话题。

    冯啸辰说:“我没有开玩笑。现在我们是搞市场经济,您能够帮小宁他们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100万。他们给你100万的分红,合情合理。您如果过意不去,在做翻新方案的时候,多费点心,帮他们再省下100万来,不就得了?”

    “这个是肯定的。”胥文良答应得极其痛快,“不管我拿多少钱,工作上的事情都是不会马虎的。在保证设备性能和安全性的情况下,做一些优化,省下100万不成问题。”

    “那咱们就说定了。”宁默不会给老头再留下后悔的机会,他转头对胥师母说道:“师母,您现在就把胥老的工资卡号告诉我,我马上通知公司的财务给你们转钱,100万,一次到账。”

    带着胥文良夫妇的再三感谢,冯啸辰一行离开了胥家。走出这个破旧的小区,冯啸辰笑着对宁默说:“胖子,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老胥这人是咱们的国宝,秦重那边对他倒是挺照顾的,但他儿子在京城机关里工作,住房条件就是咱们看到这个。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帮他一下,却又没有合适的名目。你们这一出手,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呢。”

    宁默却是很不满意地瞪了冯啸辰一眼,说:“哥们,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明明你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怎么反过来还说欠我们的人情?我看出来了,你是故意把老胥介绍给我们的,他在冶金领域里人脉熟,经验也多,有他和我们合伙,我们的生意可就后顾无忧了。”

    赵阳也连连点头,说:“是啊,冯总,其实我们一直想找一个懂冶金设备的人来合伙,但要想找到一个又懂技术、人品又可靠的人,实在是找不到。胥老这个人,我刚才也看出来了,非常德高望重的一个老人,和他合作,我们心里踏实着呢。”

    冯啸辰见二人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苦心,便也不再瞒着,他笑着说:“你们能够这样想就太好了,这也算是一种双赢的合作吧。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胥老是国宝一级的人物,我是看他成天闷在家里闷闷不乐,才想着给他找点活干,让他心情愉快。如果你们惹他生气了,或者把他累着、饿着、冻着了,我可不念咱们20多年的交情,我会跟你们算账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些认真的表情。宁默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拍着胸脯说:“哥们,你还信不过我吗?我最尊重这些老专家了,以后老胥跟着我们一块干活,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爹一样侍候着,有一点差错,你把我这200多斤剁了喂狗。”

第八百二十三章 用户的担忧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到默阳公司支付的100万元,胥家上下迅速动员起来。原来因为嫌弃女婿家里住房条件差而不愿意过来帮着带外孙的亲家夫妇欢天喜地地带着行李卷赶到京城来了,胥文良的儿子儿媳则开始到处寻找合适的楼盘,准备买房搬家。

    2005年的楼市还不算特别火爆,有不少楼盘开发完了还没有卖出去,只要付钱,可以随时入住,不像后世卖房清一色都是卖楼花,交了钱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够住进去。

    胥文良夫妇把钱悉数交给儿子之后,便启程前往明州去了。拿了人家这么多钱,老胥心里也不踏实,恨不得马上开始工作,把这100万的价值给对方创造出来。

    宁默也知道老爷子已经年近80,不是那种可以当牲口用的小年轻。他找了一家小机械厂作为翻新设备的场所,又在明州本地雇了几位有经验的工程师负责现场工作,胥文良只需要进行一些思路上的指导就可以,根本不用自己去画图或者设计工艺。不过,在设备翻新工作开始不久,宁默就知道自己这100万花得绝对是物有所值,老胥的经验远远胜过了那些名校硕士出身的中青年工程师,随便哪个地方点拨两句,就能够让别人茅塞顿开,因为少走弯路而节省下来的费用,早就超过这区区100万元了。

    胥文良刚到明州那一段,冯啸辰隔三岔五就要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情况,看看老爷子能不能适应这样的工作。他是出于好心帮老爷子找点事情做,万一把老爷子累出点毛病,可就没法交代了。还好,他每次得到的都是乐观的消息,电话那边胥文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宏亮,看来人还是需要做点事才能保持身体健康的。了解了这些,冯啸辰也就放心了,他也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宁默那边的生意,因为他自己手头也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这帮龟孙子,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崇洋媚外的嘴脸,嫌国产装备不好,非要买国外装备。啸辰,你说说看,当年咱们国家技术那么落后,都能提倡装备国产化,怎么这些年风气反而倒过来了?”

    在冯啸辰的办公室里,罗冶机械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王伟龙在大发牢骚。他说的事情其实也不大,就是罗冶新推出了一种包装机械,据王伟龙说性能已经达到了国际同类设备的先进水平,在向用户推荐的时候,却被用户拒绝了,理由是担心质量不如国外设备可靠。

    罗冶原名叫作中原省罗丘冶金机械厂,是冶金部麾下专门从事矿山机械制造的企业,其主打产品是电动轮自卸车。随着企业技术水平的提升以及规模的扩大,罗冶的产品逐渐增加,开始成为一家跨行业的装备制造企业,目前正在主攻深海石油装备,企业的名字也改成了罗冶机械集团公司。公司规模大了,光靠一两种产品肯定是无法生存的,所以罗冶像国内许多装备企业一样,不断进军新的领域,王伟龙此次出门推销的,就是他们新开发的包装机械产品,谁知道却是出师不利。

    冯啸辰是知道这件事的,听到王伟龙的抱怨,他呵呵笑着问道:“老王,你坦白地说,你们的设备质量和国外先进水平相比,有没有差距?”

    “那还用说……”王伟龙的调门低了一些,明显是觉得有些短处了,他争辩说:“我们毕竟是刚开始做这种产品,国内过去也没有其他企业做过,我们没什么经验可以借鉴。虽然说我们也经过了反复论证,制造工艺上更没什么差错,但使用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新问题,谁也说不好。”

    “这不就得了,人家用户担心,不也是正常的事情吗?”冯啸辰说。

    王伟龙说:“可是,如果没有用户使用,我们又怎么能够积累起经验来改进设备呢?没有经验就卖不出去,而卖不出去就不可能有经验,这不就是鸡生蛋和蛋生鸡的关系吗?”

    冯啸辰脸上有些严肃之色,他点点头说:“老王,你说到点子上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企业,并非你们罗冶一家。很多装备企业都向我们反映过同类的问题,就是在国内首创的设备,得不到用户的信任。而如果没有第一个使用国产设备的用户,其他用户就更不会接受了。”

    “所以我才说,现在风气真是倒回去了。当年有重装办的时候,国家不是提倡使用国产装备的吗?现在怎么变了?”王伟龙不满地嘟哝道。

    “现在也没变。”冯啸辰说,“国家的政策是一如既往的,依然是鼓励使用国产装备。发改委几次发通知,要求在国内设备与国外设备水平相当的情况下,必须优先使用国产装备。你说和80年代不同,有两个原因。一是当年我们的装备用户几乎全部是国有企业,而且重大装备的采购也是国家投入的资金,所以国家的政策可以直接干预企业采购行为。而现在民营经济是大头,许多民营企业使用自有资金采购设备,国家是不便于干预的。”

    “这倒也是,这些私人老板,都是鼠目寸光。”王伟龙评价道。

    冯啸辰笑道:“老王,你这就是歧视性的眼光了。其实你还忽略了第二个方面,那就是当年我们能够国产化的设备非常有限,除了一些老型号的装备之外,新装备基本上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国内企业充其量能够做一些设备分包,很少有独立开发新装备的情况。而现在咱们的装备国产化水平已经大幅度提高,其实国内使用的装备大部分都已经实现了国产化,包括你说的许多民营企业,也是乐于采购国产装备的。不说远的,就说冶金装备这方面,许多民营钢铁厂用的设备,都是国产货,这一点你们应当是知道的。”

    王伟龙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咦,照你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啸辰,我说的情况也是事实吧?我们有很多同行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要是过去没有搞过的设备,人家就不信,不愿意采购,你说怎么办?”

    冯啸辰说:“这个问题冷飞云他们专门去做过一次调研,除了听取生产企业方面的意见之外,也同样听取了一下用户企业方面的意见。一些用户提出,一些新的国产装备缺乏应用经验,在使用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些预想不到的差错,极大地影响了用户单位的生产。虽然生产企业能够及时进行维修,但因此而造成的误工损失,以及有时候因为设备故障而导致用户单位的产品报废,都得不到赔偿。人家停工一天的损失就是几十万,而国产设备和进口设备的差价也不过如此,那人家何不干脆多花点钱买进口设备,好歹也图个踏实呢。”

    “我们也听到了这样的反映。不过,业内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设备出了故障,我们负责维修,按照合同进行赔偿,都是可以的。但要说误工损失也由我们赔偿,我们可以就赔不起了。与其如此,我们还不如不去创新呢。”王伟龙说。

    “这不就是了吗?”冯啸辰说,“老王,你记不记得,你们最早仿造美国海菲公司的自卸车时,红河渡矿务局的邹局长就是坚决不要你们的车,理由就是怕你们的车趴窝了,耽误他们的生产。”

    听到冯啸辰提起旧事,王伟龙哈哈大笑起来,说:“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年你跑到红河渡去,骂老邹是老落后、老不要脸,可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给邹局长打电话拜年,他还提起你呢,说要找机会好好地收拾你一顿。”

    冯啸辰说:“我和老邹可是不打不相识,他后来对我好着呢。再说,他现在想收拾我也收拾不动了,都快90岁的人了,他哪还有这个力气。”

    “老邹是个好人啊,过年通电话的时候,我跟他说我们的自卸车现在已经卖到澳大利亚、秘鲁那些矿山去了,他听了特别高兴,还说想找机会到那些国外的矿山去转转,看看咱们是怎么用设备换人家的铜矿石的。”王伟龙说。

    “这是我当年答应他的事情。”冯啸辰说,聊过这个插曲,他又回归了正题,说道:“老王,关于你说的事情,我和几个业内的同行聊过,他们倒是出了一个主意,你也给参谋一下吧。”

    “什么主意?”王伟龙问。

    冯啸辰说:“他们也认为,让生产企业去承担用户的误工风险,是办不到的,会打击生产企业的创新积极性。但如果让用户自己承担风险,这些用户又没有积极性去采购国产装备,尤其是采购在国内没有应用经验的新装备。所以,他们提出,可以请保险公司设立一个新装备使用险,由生产企业交纳保险费,如果装备在使用中出现故障,造成用户误工,由保险公司来赔付误工损失。这样一来,生产企业和用户企业就都没有风险了。”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王伟龙眼睛一亮,出言赞道。

第八百二十四章 决心有多大

    “这件事,不好办啊。”

    在国家财险公司的会客室里,公司副总经理许广明挠着已经没剩下几根头发的脑门顶,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位客人说道。

    这三位客人,分别是国家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项目管理部部长冷飞云和国家发改委司长王振斌。如果换成其他人来访,自不必许广明这个级别的干部出来接待,但冯啸辰和王振斌都是正司级,财险公司如果派个小处长出来接待,就显得太怠慢了。

    冯啸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财险公司商讨建立国家自主装备首台套保险产品的事情,这件事正是针对此前王伟龙向冯啸辰说起过的用户单位拒绝接受首台国产设备的情况而提出来的。

    所谓首台套,是指由国内企业基于自主设计而制造出来的第一台或者第一套设备,不管制造企业的设计和制造如何严谨,作为第一台或者第一套设备,总会存在着各种不可预期的使用风险。国内用户在设备招标时,往往会要求投标企业提供的产品曾经有过成功应用的案例,这也是国际上非常普遍的要求。但如果所有的用户企业都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首台套设备就永远都没有应用的机会,这就是一个悖论了。

    要鼓励用户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单位,除了提供价格等方面的优惠之外,还需要有一套保障机制以消除用户使用首台套设备的风险。各家制造企业是不敢向用户承诺赔偿一切风险损失的,因为有些风险可能大到制造企业根本就承担不起,或者有可能会严重影响到制造企业的经营。在这种时候,保险公司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如果由保险公司提供一种风险担保,制造企业只需要交纳少量的保险费,在设备的确出现问题的时候,保险公司就可以承担赔偿用户企业损失的责任,这对于制造企业和用户企业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制。

    冯啸辰请教了一些搞金融和搞技术经济的专家,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论证,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冯啸辰又向发改委做了汇报,发改委也同意这个方案,于是才有了冯啸辰与王振斌共同拜访财险公司的举动。

    在拜访之前,冯啸辰已经让人把装备公司设计的方案传给了财险公司,请财险公司进行评估。许广明也是看到了公司精算部提交的评估报告,才会在冯啸辰和王振斌面前露出难色。

    “我们做了测算,因为缺乏足够的数据,目前的测算还比较粗糙。不过,根据我们的测算结果,保险费用大概平均要达到设备成交价格的30%左右,这与装备公司原来预期的不超过设备成交价5%的水平相差太远了。”许广明对三人说道。

    “成交价格的30%,这也太高了吧?”冷飞云咂舌道。

    想想看,如果一台设备的价格是1000万,光保险费就要交掉300万,这生意还怎么做。重大装备的利润率都不会太高,而且要与国外产品竞争,还必须适当地压低一些价格。如果拿出30%的成交价作为保险费,没有哪家企业能够承受得起。

    许广明说:“这就是我说事情难办的地方了。其实,平均30%的利润还算是低估的,不同的设备,不同的应用场合,还有制造企业的声誉这些,都是要考虑的。精算部那边提交过来的计算结果,有的产品甚至需要付相当于成交价150%的保费。我没敢直接说出来,也是怕把你们给吓着了。”

    “我们已经被吓着了。”王振斌说,“这么高的保费标准,各企业肯定是无法承受的。我知道你们保险公司也是要考虑利润的,但这事关系到国家重大装备研发的大局,你们是不是可以适当地向企业让一点利呢?”

    许广明苦笑道:“王司长冤枉我们了,我们可真没有从这件事情里赚利润的打算。冯总给我们发来的方案里,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意义,我们公司董事会专门开会讨论过,一致同意在这个项目上不赚一分钱的利润,甚至还可以承担一些风险。我们是照着这个标准让精算部去计算保费的,就这样算出来,还是要这么高的保费才行。”

    冯啸辰坐在对面观察着许广明的表情,感觉他似乎并没有说谎。其实,财险公司也是国家的企业,与发改委的关系是非常近的,许广明也没必要在王振斌面前说谎话。他想了想,问道:“许总,我能不能了解一下,为什么保险标准什么这么高呢?”

    “这都是算出来的啊。”许广明说,“我们需要计算设备出各种故障的概率,再根据每种故障造成的损失计算我们公司的期望损失。保险收入应当能够补偿期望损失,我们才能保证在这个项目上盈亏平衡。如果我们原先还打算要赚一些利润,那么就需要这个基础上再增加一个百分比。”

    这套保费计算的方法,冯啸辰倒也是懂的,他问道:“这么说,你们认为我们的设备出故障的概率非常大了?”

    许广明说:“不同的设备情况不同,我们也是凭着过去的经验来计算的,为了搜集这方面的数据,我们也投入了不少精力。现在的关键,是你们的设备主要是用来重点领域,随便出一点问题,都是非常大的损失,这才是保费高的原因。我看过精算部的报告之后,就觉得这件事恐怕是做不成的,各家制造企业无法接受这样高的保费。”

    “你们的计算不会有什么差错吧?”冷飞云忍不住问道。

    许广明笑道:“冷部长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我们精算部的精算师专业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但具体到这个新险种上,我也不敢给他们打保票,说他们的计算没有差错。原因是什么呢?我们做精算,需要有大量的数据支撑。比如说海上运输险,我们可以根据各条航线上以往的事故数据,还计算运输风险,这个精度就是比较高的。

    但你们的首台套风险,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资料,每一台设备和其他设备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哪台设备的风险大、哪台的风险小。我们是综合了多方面的信息,取了一个勉强能够接受的结果。不瞒各位说,就是照我刚才说的这个比例,我们公司也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万一出现一个大事故,我们进行全额赔偿,能把我们半个公司的家底都折进去。”

    “这倒不至于。”冯啸辰说,“如果是有这么大风险的事情,我们在立项的时候就会特别注意的,产品设计也会进行多方论证,不可能把存在重大风险的设备投入运行。”

    话归这样说,但冯啸辰也知道,许广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些重大装备一旦出事故,损失的确是不可估量的。比如说核电,不出事故则已,一出事故就是巨大灾难。这样大的风险,让保险公司去承担,人家肯定是有压力的。

    “照这样说,这件事就没有办法了?”王振斌是做惯了宏观协调的,对于这种棘手的事情倒也不觉得新奇,他知道,各单位都有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所以强调困难,不过是借此来谈条件而已。

    果然,听到王振斌的问话,许广明脸上露出一些为难之色,说道:“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就要看国家的决心有多大了。”

    “这个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你希望国家的决心有多大,国家的决心就能够有多大。”冯啸辰淡定地回答道。

    这个回答倒是让许广明觉得有些意外,他看了看王振斌,问道:“王司长,冯总这话,能代表发改委的意思吗?”

    王振斌点点头,说:“啸辰说的没错,关于装备制造业,国家是会倾全力支持的。没有了装备制造业,咱们国家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你问国家扶持装备制造业的决心有多大,啸辰刚才的话就代表了发改委的意思,你希望国家的决心有多大,国家的决心就能够有多大。”

    “如果是这样……”许广明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愿闻其详。”王振斌说。

    许广明说:“我们希望国家能够给我们一个政策,由财政给我们托底。我们划定一个风险界限,在这个界限之内出现的风险,由我们公司承担。超出这个界限的风险,则国家财政来承担。如果能够把超出界限的风险剥离出去,保费就能够大幅度地降低。不过,我们也是丑话说在前面,就算是降低了,保费的平均水平估计也在10%以上,这个是很难再降的。”

    “这个风险界限,你们能划出来吗?”王振斌向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说:“这个倒是可以。涉及到存在重大风险的项目,原本也不是我们能够决策的,需要中央拍板。这类项目如果出了问题,靠财险公司来赔偿肯定是不够的,只能是由国家来负担。”

    “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这个思路可行。”王振斌说,“啸辰,许总,下来之后,咱们三家分别写一个报告,从各自的角度阐述一下这件事情,再由发改委提交给上级领导。如果上级领导能够接受这个方案,咱们就干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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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重工介绍:
冶金装备、矿山装备、电力装备、海工装备……一个泱泱大国,不能没有自己的重型装备工业。
国家重大装备办处长冯啸辰穿越到了1980年,看他如何与同代人一道,用汗水和智慧,铸就大国重工大国重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重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重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