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阮守超的小伙伴们
想明白了这些,冯啸辰也就不再掩饰了,他对阮守超说:“你说的没错,你爸的确是到京城去找我了,我这趟到会安来,其实也有自己的工作,另外就是顺便来给你爸当当说客。你爸希望你能够留在全福公司,未来接他的班,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愿意。”阮守超回答得非常干脆。
“为什么呢?”冯啸辰问。
“全福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爸喜欢搞机械,还让我读大学也学机械。可是我对机械并不感兴趣,听他的话学了机械专业也就罢了,让我一辈子搞机械,我可不愿意。”阮守超说。
没有阮福根在场,阮守超说话就放肆多了。阮福根对冯啸辰毕恭毕敬,同时也要求手下人包括小舅子以及儿子对冯啸辰毕恭毕敬。王瑞东曾被冯啸辰收拾过,所以在冯啸辰面前是非常老实的,阮守超作为下一代人,没有吃过冯啸辰的亏,能够对冯啸辰有一些尊重已经是不错了,指望他对冯啸辰唯唯诺诺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于冯啸辰,阮守超是有一些了解的,甚至比阮福根了解得更透彻。冯啸辰身上带着一些21世纪穿越者的禀性,在罗翔飞、阮福根这些上世纪的人眼里,觉得是思想前卫,但在阮守超这种80后看来,更多的是一种亲切感和认同感。阮守超与父亲阮福根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说不到一块去的,但他觉得与冯啸辰应当有共同语言,这也是他在冯啸辰面前说话无遮无拦的重要原因。
冯啸辰想了想,说:“你父亲为了办这个全福公司,吃了不少苦。他现在满心的想法就是把这个公司传到你的手上,让你继承他的事业。他跟我说,他奋斗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如果只是考虑他自己的吃喝,他早就可以关门不干了。”
阮守超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爸爸吃过不少苦,我妈妈和我舅舅也都跟我讲起过这些事情。他攒些这些家业,是为了我,我也知道。我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我爸爸各给了她们一家厂子当嫁妆,说以后家里的财产和她们就没关系了,剩下的都是我的,这些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让他伤心呢?”冯啸辰问。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必要伤心啊。”阮守超不愤地回答道。
“此话乍讲?”冯啸辰不解地问。
阮守超说:“我爸爸辛苦了一辈子,攒下这份家业,是希望我不用再这么辛苦,而不是希望我像他这样再辛苦一辈子,攒下再大的家业传给我的儿子。如果真是这样,一代一代就是为了给下一代攒家业,而下一代又必须守着这些家业,那么赚钱有什么意思呢?”
“这……”冯啸辰被雷住了,细细一想,似乎阮守超说的也没错。上一代是穷怕了,所以拼命赚钱,希望孩子不用再像自己那样穷。可如果赚钱的结果就是逼着孩子走自己相同的道路,那么意义何在呢?
“我看过一个段子,说家族兴衰的。大致是这样:第一代人吃了很多苦,终于洗净了泥腿子,能够攒下钱供第二代读书了;第二代刻苦学习理工科,当了工程师,能够赚大钱了;第三代家境很好,从小学音乐学美术,上名校学金融法律,混进高等圈子;第四代从小衣食无忧,又没有了奋斗目标,于是开始叛逆,搞非主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冯啸辰笑着把后世网上的一个段子说了出来。
“哈,冯叔叔你真幽默!”阮守超直接就笑喷了。2018年的网络段子,放到2003年还是挺有杀伤力的。他细细琢磨了一下,说:“冯叔叔,你说的这个,也有一些道理。我想,我爸爸应当是属于第一代和第二代,其实我已经可以属于你说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了。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很有钱了,当时我舅舅在会安就是一个很出色的浪荡公子哥呢。”
“呵呵,的确如此。”冯啸辰笑着评论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王瑞东的场景,那时候的王瑞东岂止是个浪荡公子哥,简直就是一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当时会安的乡镇企业家们都说,老阮对这个小舅子太宠了,宠得他都无法无天了。
阮守超接着说:“我的同龄人里面,真的有些人是去学金融法律了,还有一些人干脆就不读书,成天只知道奢侈享受,就是你说的那种非主流。”
“那你呢?”冯啸辰问。
阮守超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一些玩得好的朋友,和他们也不一样。我们不想继承父母的企业,但不是因为我们非主流,而是因为我们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我父亲做的事情已经是上一代的产业了,我们想做的是未来的产业。”
“未来的产业?”冯啸辰一怔,下意识地问:“是什么呢?”
阮守超却没有回答,他用手一指前面,说:“冯叔叔,你看,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吃海鲜的地方,我已经有朋友到了,一会你听听我们聊天吧,听一听你就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
阮守超不肯直接说出来,冯啸辰也是没辙。说话间,阮守超开着他的跑车已经来到了一处农舍跟前。那农舍是依着原来的一座旧房子改造的,融合了一些现代气息,变成了一座山脚下能够看海休闲的小餐馆。
冯啸辰下车的时候,看到餐馆前已经停了几辆车,有精致玲珑的小跑车,也有硕大无比的越野车,都是国际名牌,每辆车的价格都在百万以上,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没等冯啸辰回过神来,阮守超已经带着几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始给他们互相做着介绍:
“冯叔叔,这是万雪,她家里是做木工机械的;这是梁琦,他家是开建筑公司的;王立新,会安全市的私营加油站九成都是他家的;李浩,他爸是开运输公司,有300多辆重卡。还有这位……”
“这位我认识,姚富杰,他爸是轴承大王。”冯啸辰笑呵呵地把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和家世都报出来了。
这位姚富杰,正是金南轴承商人姚伟强的儿子。姚伟强的金南轴承公司,是辰宇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姚伟强在金南轴承公司有三成股份,同时在集团有3%的股份,可以参与全集团的利润分红。姚伟强虽然占有的股份不高,但也算是集团的股东之一,与冯啸辰的关系无疑比阮福根更近。
姚富杰曾经多次跟随父亲见过冯啸辰,所以冯啸辰一见他就认出来了。姚富杰不敢造次,与其他人一样乖乖地喊了一声“冯叔叔”,做足了一个晚辈的模样。
“富杰这几天在会安玩,听说冯叔叔来了,他就跟我们一起来了。”梁琦替姚富杰做着解释。
姚伟强是金南的商人,后来把公司开到浦江去了,姚富杰其实是在浦江长大的,算是一个城里孩子。梁琦在浦江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姚富杰,因为同为海东籍的富二代,关系处得不错。姚富杰随梁琦到会安来玩过几次,与阮守超他们也就认识了。闲聊的时候,姚富杰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父亲与国家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关系不错,阮守超也说起自己的父亲颇受冯啸辰的关照,两个人顿觉有了共同语言。
这些事情,大家自也不必向冯啸辰细说。在冯啸辰看来,这些人都属于富二代,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干人簇拥着冯啸辰进了餐馆,挑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包间坐下。说是包间,其实更像是一个阳台,面向大海的那一侧是可以完全打开的落地窗,感觉非常开阔。姚富杰觉得自己与冯啸辰的关系最近,一坐下就扬言今天由自己买单,结果被一干会安二代鄙夷了一通。最终冯啸辰也没听明白这顿饭是由谁请的,他只知道以这些孩子们的家境,谁请一顿饭都不是难事。
各种海鲜流水般地端上来了,家里开运输公司的李浩提供了两箱德国黑啤,大家各取了一罐,拉开封口,便有人向冯啸辰敬酒了。这些人中间,冯啸辰此前只见过阮守超和姚富杰,与其他人不熟。但其他人对冯啸辰的大名却是有所耳闻的,这一方面是因为阮守超和姚富杰向他们说起过冯啸辰的一些轶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装备公司的极限制造基地就建在会安。围绕着这个基地,形成了不少民营重型装备制造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板都是知道冯啸辰其人的,连带着整个会安的商界都听说过冯啸辰的名字,这些富二代自然也从自己的父辈那里知道了这位牛人。
酒过三巡,阮守超指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笑呵呵地对冯啸辰说:
“冯叔,我们这些人,情况都和我差不多。家里都是想让我们接班,可我们都不喜欢家里的产业。他们的爸爸是不认识冯叔你,如果他们认识的话,恐怕也会像我爸爸一样,跑到京城去请你来给他们当说客呢。”
第七百八十一章 远大理想
听到阮守超的话,一干小伙伴们都附和起来:
“是啊,我老爸天天叫我去接他的班,管那些加油站,我烦都烦死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真是瞎了我的眼。”
“当年我老爸花一大笔钱让我去留学,现在又让我回来接他的摊子。他当年凭着小学文化就能搞出来的东西,让我去接班,不是浪费吗?”
这些富二代虽然知道冯啸辰的名气,但都没觉得在冯啸辰面前说话需要有什么忌讳。此前向冯啸辰敬酒只是一种礼貌,但要说冯啸辰随便放放王八之气,大家就会纳头便拜,那就省省吧,他们可比当年的王瑞东要傲气得多的。
冯啸辰虽然多年身居高位,但一直都没有脱离过基层,与80后的年轻人也有不少交往,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顺便说一句,穿越之前的冯啸辰自己就是一个80后,与眼前这帮人算是同一代,相互之间反而是更有默契的。听罢众人的鼓噪,他笑着问道:“各位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不过,你们不想接父母的班,那么你们想做什么呢?”
几个人互相看看,似乎是在犹豫由谁先开口。最后,还是姚富杰先说了:
“冯叔,你是知道的,我爸开的是轴承销售公司,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轴承有着天然的敏感,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看过一眼,具体参数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哪家企业需要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和人家接触过,也能记住。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喜欢记这些东西。这些年,为了让我背下这些轴承参数的事情,我们没少干仗。可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就是不喜欢这东西,他能怎么办呢?”
冯啸辰点点头,表示对姚富杰非常理解。姚伟强是个怪胎,明明文化水平不高,但涉及到轴承的事情,就有非凡的悟性。冯啸辰曾与姚伟强探讨过这个问题,问他有什么诀窍。姚伟强吭哧了半天,最后只说是逼出来的,要想做成生意,记不住这些东西不行,天长日久,慢慢就记住了。
姚富杰没有这样的压力,估计也没得到姚伟强在这方面的遗传,非要让他去记住各种轴承的参数,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虽说当轴承经销公司的老板也并不一定要记住这些东西,但如果你生性就不喜欢这个行业,非要逼着你去做,也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从小被我爸爸逼着背这些东西,实在是扛不过去了,就自己做了一个程序,来归纳这些轴承的特点,把这些轴承分成类,再把公司里的客户也分成类。结果你猜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富杰一扫刚才的颓唐神色,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样了?”冯啸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做出了十几个轴承采购的模型,把公司的老客户基本上都涵盖进去了。我让公司给他们寄报价单的时候,不用完全寄,只需要根据每家公司的特点寄对应的产品就够了。试了几个月以后,客户反映非常好,说原来寄去的报价单一大半都是没用的,他们看得头疼。现在的报价单上正好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非常满意。”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冯啸辰听出了一些眉目,点头赞道。根据客户的具体情况来寄报价单,这也是一个很常规的操作了。但如果客户的数量很多,要准确地识别出客户的特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姚富杰的贡献,在于他把这种识别工作交给计算机去完成了,这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得到冯啸辰的夸奖,姚富杰更来劲了,他说:“后来,我去找了包成明叔叔,他手里有一个非常大的数据库,记录了全国几百万家企业的资料,我现在正在对这些资料做分析,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一些名堂来。”
“你是说,你的兴趣是在分析数据上?”冯啸辰问。
姚富杰说:“我做的可不是简单的分析数据,我做的这种工作,现在在国外特别流行,叫做data_mining,翻译过来就是数据挖掘。它和传统的统计分析不是一回事,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针对海量数据的分析,所有的分析模型都是通过机器学习完成的。”
冯啸辰哑然失笑了,数据挖掘技术时下在国内还不太受到重视,但国外的确已经应用得非常广泛了。再过十几年,这种技术会以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在国内出现,并且迅速泛滥成灾,许多互联网公司都以应用这种技术为荣。这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就是“大数据”。
大数据分析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在海量的数据中寻找相似的模式。由于数据量极大,可能存在的模式也数不胜数,靠人力去识别这些模式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计算机来自动识别,这其中就涉及到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神经网络之类的知识。对于外行来说,这些知识是非常玄妙的,但对于内行而言,不过就是一些套路而已。
大数据分析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在营销中,通过大数据分析,能够在海量数据中找到不同的用户行为模式,可以对用户进行精准营销,从而有效地提高营销效率、降低营销成本。在生产上,大数据分析能够优化生产调度,及时发现生产中的问题,识别故障,是实现智能生产的重要前提。
当然,在后世,有许多打着大数据分析旗号的研究,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而只是传统统计分析方法在海量数据库中的应用,使用的依然是求均值、求方差、解线性回归之类的传统算法,并没有进行模式识别的能力。这种所谓的大数据分析大行其道,倒让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被人误解了。
“富杰,你在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会做data_mining?”冯啸辰好奇地问。
姚富杰说:“我学的是工业自动化,不过我更喜欢的是数学和计算机,在大学里选修了这方面的课程。我还有几个计算机系的朋友,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更强。我说的那些模型就是他们帮忙做出来的,光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出来。”
“这么说,你的理想就是开一家专门做数据挖掘的公司?”冯啸辰试探着问道。姚富杰说了这么老半天,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姚富杰反问道:“冯叔叔,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冯啸辰不假思索地答道。开玩笑,数据挖掘也算是面向21世纪的朝阳产业之一了,看看后世那些搞大数据的何其风光。姚富杰和他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能够从现在就开始进入这个领域,熬上十几年,等到大数据业务全面开花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可以算是业界权威了,那是可以参加西湖论剑的好不好?
姚富杰面有喜色,说:“这么说,冯叔是支持我的?”
“这个可不好说。”冯啸辰故意装出一些为难的样子。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想法呀。我如果支持你,而你爸爸却反对,以后我见了你爸爸,他还不是找我的麻烦?”
“不会的,我爸爸肯定听冯叔的,只要冯叔你支持我,我爸爸想反对也没办法了。”姚富杰说,他可不傻,知道父亲姚伟强与冯啸辰之间是什么关系,别人的话姚伟强或许不会听,冯啸辰如果发了话,姚伟强是肯定会听的,而且是心悦诚服地接受。
“对啊,对啊,我爸也是这样的,只要冯叔支持我,我爸肯定不敢说什么的。”阮守超也跟着说道。
“那么,守超,你想做的又是什么呢?”冯啸辰问。
阮守超说:“我想做芯片设计。我们全福公司做化工设备,里面用的工业控制芯片都是进口的。一套控制电路的价钱,比我们做一个大容器还贵。我爸他们辛辛苦苦做一套设备,不如人家轻轻松松卖几片芯片赚的钱多。我打算自己开一家芯片设计公司,专门做工业控制芯片。”
“你有这方面的资源吗?”
“当然有,我也约了一批同学,准备在浦江开业呢。”
“那么,你们各位呢?”冯啸辰又把头转向了其他人,他现在不敢小瞧这帮孩子了,决定把他们的志向都听完了再说。
有了姚富杰和阮守超开头,其他的年轻人也都不再忸怩,一个个说起了自己的志向:
“我打算搞个网站,专门给卡车配货,现在这种配货的方式太落后了!”
“我也想做网站,搞电子商务。”
“我想做软件!”
“我想去拍电影……”
大家越说越热闹。也许这是第一次有长辈愿意认真听他们说自己的理想,他们都来了情绪,围着冯啸辰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自己的打算,冯啸辰想不听都不行。这些人中间,有的对于未来想做的事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掌握的信息比较多,思路也基本靠谱;有的则只是一时兴起,自己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面红耳赤地闭了嘴,只是冲着冯啸辰傻笑。
第七百八十二章 他们的想法不错
冯啸辰认真地听着众人的诉说,心里好生感慨。这些年轻人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再加上有一个好爹,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使得他们能够尽情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后世那些贩卖心灵鸡汤的人生导师们常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既能够生活得愉快,又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但这些导师没有说过,在吃不上饭的情况下,是先填饱肚子重要,还是先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重要。
上一代人的创业,明显是缺乏想象力的,很多人做的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甚至也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愚蠢,而是他们只有这样的机会。创业不成就意味着全家饿肚子,在这种情况下,讲什么情怀纯粹就是扯淡,揪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不撒手才是常态。
而到了姚富杰、阮守超他们这一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国家发展起来了,遍地都是机会,原来大家想不都敢想的什么软件业、大数据、芯片等等,现在都已经是触手可及了。这些人也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哪怕是天份不高,考不上什么名校的孩子,家里也拿出了大把的钱送他们去国外留学,好歹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家里都非常有钱,能够支持他们创业,也能够容忍他们失败。
有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让他们去尝试,那才是最可惜的事情呢。
“冯叔,你觉得我们的想法对不对?”
等到众人的述说告一段落的时候,姚富杰怯生生地问道。他和阮守超一样,目前正处于与父母角力的时候,如果冯啸辰不认可他们的想法,则他们的父母就将得到一个强援,这对于他们是非常不利的。
冯啸辰冲众人笑笑,说:“你们的想法都有可取之处,也有考虑不成熟的地方。你们对于创业的难度还是缺乏估计,你们光想到了自己能够做什么,没有想过市场愿意接受什么。就算你们所做的产品或者服务是符合市场要求的,如何让客户了解你们、相信你们,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此外,做企业和几个同学凭兴趣做事情是不同的,企业的内部管理、文化建设等等,也都是非常复杂的工作,你们在这些方面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吗?”
“冯叔,其实我们几个人在父母的企业里也都是做过事的,企业里的那些事情,我们多少也了解一些。”名叫万雪的那位女孩子说,刚才阮守超给冯啸辰介绍过,说万雪家里是做木工机械的,她父亲的名字冯啸辰也曾听说过。
“既然你了解这些,那么你觉得你能够做好这些吗?”冯啸辰问。
万雪说:“我现在可能不如我爸爸做得那么好,但我相信以后我肯定能够做到的。我爸爸刚开始办工厂的时候,只是一个农民,根本就在工厂里呆过。我不管怎么说也是看着我爸爸的工厂长大的。”
“但你爸爸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学会经营企业,他希望你能够少走弯路,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冯啸辰说。
“为什么只有他可能走弯路,我就不能走弯路呢?”万雪不愤地反驳道。
“就是!”名叫梁琦的那位年轻人附和道,“我爸也是一天到晚说他给我已经铺好了路,我只要照着走就行了,可是我为什么要走他铺好的路呢?”
“这些人就是一直把我们当成小孩子!”
“其实我们比他们当年强多了!”
“人家外国……”
大家纷纷抱怨起来,言语间难免又要把一个想象中的外国拎出来作为样板了。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冯啸辰点了点头,他刚才说的那些质疑的话,其实只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些小年轻的想法。现在听大家这样说,他知道这些人并不像他们的父母说的那样不堪,而是颇有一些想法的。
照阮福根的说法,自己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根本没吃过苦,也不知道世事艰难,让这样的孩子去创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而事实上,这些孩子成长的时候,正是他们的父母艰难创业的时候。这些孩子也许在生活上没吃过什么苦,但却见识了父母如何为企业的发展殚精竭虑、忍辱负重。其实官二代也罢,富二代也罢,往往都比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更懂得什么是社会。他们现在有创业的念头,其中当然有心血来潮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从小埋下的奋斗的种子。
“你们希望我做什么?”冯啸辰对众人问道。
“您能不能帮我跟我爸说说,让他支持我创业?”阮守超问说。
冯啸辰哑然失笑:“守超,你有没有搞错,我是你爸请来给你做思想工作的,你现在让我去给你爸做思想工作,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冯叔,你应该站在正确的一边啊!”阮守超理直气壮地说。
“是啊,冯叔,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的想法是对的,既然我们是对的,你为什么不支持我们呢?”姚富杰也说。
万雪索性伸出两只手攥着冯啸辰的胳膊,一边摇着一边卖萌,说:“冯叔,你就帮我们说说吧。我们这些人的老爸都没啥文化的,不像你冯叔这样有文化有水平有见识。我们说的这些东西,我们老爸都听不懂,现在谁跟他们说都不管用,只有你冯叔说话,我们整个会安的人都相信的。”
“没这么夸张吧?”冯啸辰被这帮孩子弄得没辙了,他笑着说:“既然大家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那我就替你们去说说吧。不过,有两点我要事先说明……”
“哪两点,冯叔你就说吧!”大家一齐嚷道。
“第一点,我可以去和你们的父母说说,但有没有效果我就不敢保证了。如果他们不听我的,我可管不着。”
“不会的,不会的,我爸肯定听冯叔的!”
“第二点,就是如果你们的父母真的同意让你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业,你们一定得做好,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回头你们万一没做成,丢的可是我的面子。”
“哈哈,冯叔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给你丢人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其实这种保证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们如果真的做不下去,也不会因为答应了冯啸辰就能坚持下去。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们说说吧。等回会安之后,我先跟守超的父亲聊聊,如果能够说服他,我再让他去联系你们各位的父母,你们看如何?”冯啸辰问。
阮守超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太好了,冯叔,你可真够哥们!来,我敬你一杯!”
“对,冯叔太够哥们了,我们一起敬你一杯!”其他人也大声说着,同时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啤酒罐子。
得到冯啸辰的承诺,一干年轻人都逸兴遄飞,一个个高谈阔论,畅谈着自己的打算。冯啸辰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结合自己从后世带来的那些经验,给大家提供着各种建议。这些年轻人的知识和见识都不少,但毕竟没有后世那些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经验,听到冯啸辰说的种种事情,大家的眼睛都瞪得滚圆,心里对冯啸辰的佩服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我爸对冯叔你那么崇拜。听冯叔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也想跪了。”阮守超端着啤酒罐,由衷地说道。
“是啊,冯叔以后就是我的偶像了!”万雪也大声地宣布道。
姚富杰更是干脆,直接说道:“冯叔,你刚才给我的那些建议,价值千金啊。我决定了,等我的公司办起来,我会留出两成股份分给冯叔。”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我的公司开起来,我请冯叔当顾问,每月1万块钱顾问费!”其他的孩子也抢着声明道。
等阮守超开车把冯啸辰又带回全福公司的时候,冯啸辰已经拥有了三家创业公司的股份以及六七个诸如顾问、首席之类的头衔。
“冯总,你和守超聊得怎么样,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阮福根关上办公室的门,急不可待地对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在硕大无比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还好整以暇地颠了颠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笑呵呵地对阮福根说:“老阮,我今天见了守超的几个朋友,其中还有姚伟强的那个儿子,他们的情况和守超都差不多少,也是不想接家里的班,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我当然知道。”阮福根说,“他们天天玩在一起的那几个人,我和他们的爸爸都是认识的。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头疼。明明家里的公司做得好好的,他们回来接班就可以了。可是他们一个个都异想天开,想去搞什么创业。”
“我倒是觉得,他们的想法不错呢。”冯啸辰说。
“什么?”阮福根原本是靠在沙发上坐着的,闻听此言,腾地一下就坐直了。他盯着冯啸辰,似乎想从冯啸辰的脸上找出他是在开玩笑的迹象。待到发现冯啸辰的表情里透着一些严肃,阮福根才不敢相信地问道:“冯总,你不是说真的吧?”
第七百八十三章 风风光光地做一番事业
“老阮,我和守超谈了,他的想法是和几个同学到浦江去开一家公司,专门做工业控制芯片。”
冯啸辰向阮福根说。在此前,阮福根向阮守超问了多次,阮守超却是守口如瓶,始终不说自己想要干什么,这会,这个谜底算是被冯啸辰揭开了。
“工业控制芯片……”阮福根愣了一下,旋即眼圈就有点红了。
“老阮,怎么?”冯啸辰感觉到阮福根的异样,向他问道。
“这孩子……原来一直记着这件事呢。”阮福根喃喃地说。
“什么事啊?”冯啸辰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此前阮守超只说自己觉得芯片业赚钱快,所以想做芯片业,没想到这背后还有一个故事呢。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阮福根开始讲述起来。
故事其实也很简单:阮福根做化工设备,其中是要用到一些工业控制系统的。有一年,全福公司接了一桩业务,按照设计要求,阮福根让人从美国的一家半导体企业订购了控制芯片。结果,也不知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美国企业发来的控制芯片型号错了,无法用在设备上。阮福根要求美方重新发货,对方百般拖延,眼看设备交货的日期越来越近,芯片却迟迟未到。最终,因为未能及时交货,全福公司向客户支付了几万元的违约金。阮福根找美国公司理论,对方承认芯片的发货环节出了纰漏,但却只同意赔偿几十美元。对此,阮福根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因为他日后还要从这家美国公司购买芯片,轻易不敢和对方彻底撕破脸。
“从那以后,我就落了一个毛病,但凡设备里要用到的芯片,我都要提前备货,而且一备就是好几套,生怕中间出点差错,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阮福根说。
“守超知道这件事?”冯啸辰问。
阮福根点点头:“是的。那一次,我因为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守超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当时就跟我说,他长大了要去做芯片,再也不让我受人家的欺负了。”
“难怪……”冯啸辰的心里也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他问:“那时候守超多大?”
“10岁还是11岁的样子,还在上小学。”阮福根说,说到这,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他高考的时候,跟我说过想去学电子,我当时没同意。现在想来,他应当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去做芯片的打算了。”
“你为什么不同意他学电子呢?”冯啸辰问。
阮福根说:“我不是打算让他回来接班吗。我这家公司是做机械的,他学点机械,回来当总经理也算是内行,如果学了电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既然他对电子感兴趣,你可以在公司里另起一个摊子,专门搞电子,说不定也是一个很好的业务方向呢。”冯啸辰建议说。
阮福根摇摇头:“这个恐怕不行。我们有句话,叫做‘做熟不做生’。我过去一直都是做机械的,现在要转到电子上去,不太容易。”
冯啸辰笑道:“老阮,你生下来就是做机械的?”
“呃……”
“我怎么记得,你18岁之前只是一个农民,连机器都没摸过几次呢。”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呢?”
“这……”
要论斗嘴皮子,十个阮福根加在一块,也不是一个冯啸辰的对手。冯啸辰思维敏捷,能够把很复杂的问题用很简单的逻辑表现出来,每一句话都直接击中了阮福根思维上的破绽。阮福根被冯啸辰这样一番质问,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冯总,我是这样想的。”阮福根琢磨了好一会,决定要和冯啸辰认真地说说理了:“我过去办工厂,的确是没有经验,也吃了很多苦。我吃这些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下一代不用再吃苦吗?我现在这家公司有技术,有市场,内部管理也已经理顺了,守超接过去,不用操心,就能够做好,这样的好事情,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因为他有自己的理想。”冯啸辰说,“老阮,我原来不知道守超想做芯片还有这样一个原因,刚才听你说过,我觉得守超这孩子有志气,而且有孝心。他当年才10岁,就知道你受了人家的欺负,一直想着要发愤图强,让你不再受人欺负。这样一个理想,你不应当去支持他吗?”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阮福根的软肋上,他叹了口气,说:“唉,我真的不知道守超还有这样的理想。要说起来,他有这份心真的挺难得的。可是,我真不想让他去做个全新的行业,我是白手起家做过来的,创业有多苦,我是最了解的。”
冯啸辰想了想,问:“老阮,你觉得,你这辈子最值得自豪的事情是什么?”
“生了守超这样一个有志气的孩子!”阮福根毫不犹豫地说。
“呃……”这回轮到冯啸辰无语了,大哥,还会不会聊天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自己做的事情……”冯啸辰解释道。
这孩子也是我自己生的啊……,阮福根在心里反驳着,但也知道冯啸辰的意思了。他笑了笑,说:“那肯定就是办了这个全福公司了。冯总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一个农民出身,赤手空拳出来做工厂,现在有十几亿的资产,这件事足够我觉得自豪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守超也去做一件足以让他自豪一辈子的事情呢?”冯啸辰说。
“冯总的意思是说……”阮福根若有所思。
冯啸辰说:“其实,人活一辈子,吃过什么,穿过什么,开过什么样的豪车,都没什么值得自豪的。真正值得自豪的事情,就是像你老阮这样,艰苦奋斗,成就了一番事业,等到老了之后,可以向晚辈吹嘘。你老阮是这样走过来的,有了自豪的资本,难道你就希望你的孩子这辈子庸庸碌碌,将来被人说成是一条寄生虫?”
“那肯定不是……”阮福根说,“我也是希望守超有出息的,他想做点自己的事业,我也从心底里觉得高兴。我其实就是怕他太辛苦……”
“年轻的时候辛苦一点,老了才有吹牛的资本,你说是不是?”冯啸辰笑着说,“再说了,他再辛苦,也不会比你当年更辛苦。当年你去重装办申请做大化肥的分包,是拿出了全部身家来和重装办签约的,差一点就要倾家荡产了。守超现在创业,背后有你这个亿万富翁的老爹,就算是做亏了,也绝对不会饿肚子,你又担心什么呢?”
“冯总你说得对!”阮福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这辈子风光过了,现在应该支持守超去风风光光地做一番事业。他的事业如果做成了,能够超过我这个当爹的,我高兴。万一他没做成,我也能养活他,比我当年强多了。”
冯啸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咱们这代人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够有一个更高的起点吗?如果把他们拴在咱们的裤腰带上,最后就是一代不如一代,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吧?”
“对对对,冯总就是冯总,看问题比我这个农民强多了。”阮福根心结打开了,情绪也就高涨起来了,他笑着恭维了冯啸辰一句,接着说道:“会安这个地方也是太偏僻了,我老阮虽然有了几个钱,但走出去还是脱不掉这一身农民气,到浦江也好,到京城也好,都像个乡巴佬一样。守超想到浦江去搞芯片,最起码是把脚洗干净了,再不是像我这样的泥腿子了。以后等我退休了,也到浦江去,像你们城里人一样,天天带着孙子去逛公园,哈哈,那是多美的日子啊。”
“说到退休,我倒是想起来了。如果守超不接你的班,全福公司下一步怎么办,你是不是要考虑让你的女儿、女婿到公司来做管理?”冯啸辰问。
阮福根大摇其头,说:“这倒不必了。我两个女儿出嫁的时候,我每人送了一家厂子给她们做陪嫁。现在两个女儿和女婿管的厂子经营都蛮好的,慢慢做下去,他们也会有自己的一份家业。如果把他们招回来,以后姐弟之间在财产上说不清,反而不好。”
冯啸辰无奈地笑了,重男轻女的传统,不是他能够破除的。海东的这些民营企业家,都有这样的观念,除非是像万雪那种独生女家庭,否则但凡家里有男孩的,父母都会把主要的财产留给男孩继承,给女儿的仅仅是一份丰厚的陪嫁。
“我想好了,我还能干五年,既然守超不想留下来,我就决定让梁辰来当总经理了。以后就算我退休了,我还会挂一个董事长的位置,帮守超守着这个全福公司。如果守超有出息,将来他的公司把我的公司收购了也没准呢。”阮福根喜滋滋地做起了白日梦。
第七百八十四章 现代企业制度
阮福根要转让全福公司的两成股份!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会安市不胫而走,惊掉了满城的眼镜片。
“老阮,出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要出卖公司的股份啊!”
产业圈里的老朋友们第一时间就给阮福根打了电话,询问发生这一变故的原因。会安当地的民营企业基本上都是家族式企业,除非是从一开始就与朋友合股经营的,否则企业的所有者绝对不会容忍外人与自己共同拥有这些企业。阮福根的做法,可谓是惊世骇俗了,让人不能不怀疑全福公司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以至于阮福根只能断臂求生。
“没出什么事情啊,现在不都讲究搞股份制经营吗?我听人家说,外国的企业都是找人合股的,多几个合伙人,大家一起出主意,公司才能做得更大嘛。”阮福根在电话里这样轻描淡写地说。
这种解释肯定是不能让吃瓜群众们满意的,于是,几位平日里与阮福根走动比较多的企业家便相约来到了全福公司。他们一头扎进阮福根的办公室,关上房门,然后便向阮福根询问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内情。
“公司的经营好得很,没出什么问题。”阮福根对众人说,看到大家满脸狐疑之色,他又笑着补充说:“我家守超打算和几个朋友一起到浦江去创业,他倒是说不要我的钱,自己去银行贷款。可是,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让他空着手去创业呢?所以,我就打算把公司的两成股份卖出去,作价2个亿,拿到的钱全部给他创业用。”
“为了给你儿子创业用?”会安瑞翔机械公司老板万官生吃惊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让你儿子接你的班了,准备让他自己去创业?”
“年轻人想干点事情,就让他们去干好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年不也是这样没头没脑干出来的,不让他们去试试,以后他们会后悔的。”阮福根唱着高调,其实这些话都是他从冯啸辰那里学来的。
万官生说:“不会吧,老阮,你原来不是坚决不同意你儿子出去闯的吗?我女儿万雪也天到晚说要出去自己创业,我就是拿你儿子做例子来拦着她的。现在可好,你这一放手,我女儿肯定也要闹着出去了。”
“我儿子不也是这样!”梁琦的父亲梁东明带着几分恼火说,“他一天到晚说要去搞什么电子商务,我都不知道啥叫电子商务。他跟我要钱,我说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你老阮可好,不但给钱,而且是把公司股份卖掉给他筹钱,这件事一旦传出来,他肯定要跟我闹的。”
“他想要钱,你就给他就是了。”阮福根说,“你又不是没有钱。过去我们白手起家,那是因为咱们的爸妈一分钱都没有。现在咱们有钱了,不给孩子用,你还打算留着干嘛?”
万官生说:“我的意思倒不是说要留着钱,而是想留着孩子接班。我搞了这么大一个公司,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我早就想过了,招个上门女婿进来,让我女儿当董事长,女婿当总经理,以后生了外孙,这家公司就是我外孙的。”
“可是你女儿根本就不喜欢你这家公司,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也不懂?”阮福根说。
“过去不就是你说公司一定要留给自己人的吗?现在怎么改口改得这么快?”梁东明怒道。
阮福根呵呵一笑,说:“这都是装备公司的冯总跟我讲的。人家不愧是国家公司的老总,眼界跟我们这些农民就是不一样。他说未来的社会有很多新的机会,我们这些人已经抓不住这些机会了,但我们的孩子是有可能抓住的。如果把孩子都留在身边继承家业,这些机会就会被别人抢走,我们的孩子以后就会变成给别人打工的。”
“这是冯总说的?”
众人都重视起来了。冯啸辰的名头,在会安这个地方真有可止小儿夜啼的功效。听说是冯啸辰建议阮福根支持儿子创业,大家便开始认真地评估起这件事情来了。
“守超想去搞芯片开发,冯总说,这是一个朝阳产业,比我现在搞的这个化工机械更有前途。他想做这件事,我得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他没这个本事,做不成,也就罢了。如果我不让他去做,将来等我闭了眼,他是会埋怨我的。”阮福根说。
“可是,这样一来,全福公司你打算交给谁去做?是想把你小舅子从非洲叫回来吗?”梁东明问。
阮福根说:“这个倒不必了。瑞东现在在非洲干得很好,已经不用我这个姐夫罩着他了。我打算把公司交给辰子去管,我挂一个董事长的位子,把把舵。辰子跟了我20多年,人品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
众人知道他说的辰子就是全福公司现任的副总经理梁辰,说起来与梁东明还有点远亲关系。梁东明沉吟了片刻,说:“辰子这个人,人品的确是非常不错的,老阮你看人的本事没问题。可是,你把这么大的公司全交给他去打理,你现在能管点事,他肯定不会有二心。以后你岁数大了,甚至跑到浦江跟着儿子享清福去了,这边完全放手给一个外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阮福根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卖两成股份的另一个原因。你们几位老兄弟,有没有兴趣在我这里入一股?如果你们入了股,以后就算我不在会安,公司的事情你们肯定也会多看几眼。我一个人看不过来,多几个人不就能够看过来了?”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打算啊!”梁东明先是一怔,随即便向阮福根翘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了不起,老阮真是有心计,这样的主意都能够想得出来。的确,如果我在你公司里有点股份,公司有个风吹草动的,我肯定是要管一管的。”
阮福根嘿嘿一笑,说:“这哪是我想出来的,这同样还是冯总替我想的。他说这叫什么引入现代企业制度,优化内部治理结构。他还说,咱们会安这边的企业都是家族企业,规模小的时候无所谓,第一代创业者在的时候也还好,万一以后规模扩大了,下一代接班的人又没有上一代那样的魄力,企业发起来的速度有多快,垮下去的速度就有多快。他建议我们都要考虑引入现代企业制度的问题,以保证企业能够万古长青。”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心动了。”万官生说,“老实说,我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来管公司,又怕到时候他会起歪心思,让我闹个人财两空。照老阮的这个办法,我拿出两成股份卖给你们几位,你们帮着我一起盯着我的女婿,他肯定就不敢乱来了。”
“你拉倒吧!”梁东明不屑地说,“老阮的儿子一到浦江去,你家的万雪,我家的梁琦,肯定都留不住了,都会往外面跑的。咱们还是想着怎么从公司提拔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接我们的班吧。这种相互参股的办法,倒是蛮好的,以后我们几家的公司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照应,不怕咱们请来的人把咱们公司的钱给掏空了。”
阮福根从京城请来的说客,没有把会安那些心比天高的年轻人说服,倒是把阮福根等一干焦虑的家长给说服了。家长们听过阮福根的劝告之后,纷纷回家与儿女深谈,了解他们的志向。接下来,对外转让股份的公司越来越多了,会安掀起了一股到成功的家族企业里投资参股的热潮。
如全福公司这样的企业,在会安当地是炙手可热的。谁都知道全福公司能够赚钱,投入几十万、几百万,花不了两三年时间就能够全部赚回来,再往后得到的就是纯利润了。在此前,大家想往全福公司投资也找不到门路,人家是纯私营企业,凭什么让你入股。现在好了,阮福根公开转让股份,两成股份的要价是2亿,而事实上,全福公司的有形和无形资产加在一块,评估价起码是20亿以上,两成股份要价4亿也不为过。
会安这个地方有钱人多得很,全福公司这两成股份两三天就全部卖出去了。阮福根在出售公司股份的同时,还正式任命了老员工梁辰担任公司总经理,并给梁辰赠送了2%的公司股份以示激励。梁辰在就职仪式上感动得涕泪横流,当着一干高管和中层干部的面,对天发誓,声称会永远忠诚于全福公司,永远忠诚于阮福根,永远忠诚于阮守超……
冯啸辰自然不可能长时间地留在会安,他在参加完梁辰的就职仪式之后,便启程回京城去了。阮福根亲自开车把他送到机场,看着冯啸辰走进安检通道,阮福根转身向外走,兜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咦,瑞东,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现在是在非洲还是回来了?”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王瑞东的声音,阮福根有些奇怪地问道。
“姐夫,出事了!冯总的小舅子杜晓远到北非去送货,被困在那里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北非困局
北非城市姆布特,一家由中国龙山电机厂承建的火电厂工地里,百余名中国员工被困在尚未完工的发电厂房里。透过窗户,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市里火光冲天,还不时传来冲锋枪连发的哒哒声,一阵阵令人胆寒。
杜晓远就在这群中国员工中间。他并不是电厂建设人员,只是因为电厂工地上的一台设备出了点故障,他是过来帮助维修的。
原本,建设单位打算万里迢迢从中国找人送配件过来维修,结果业主单位向建设方推荐了位于邻国阿瓦雷兰巴图工业园的中资企业远东机械公司,说这家公司专门从事各种设备配件的单件制造业务,质量可靠,服务上乘。
龙山电机厂派驻姆布特工地的项目经理谭伟果真与远东公司联系了一下,通过电子邮件发去了所损坏配件的图纸。没过两天,远东公司便派人把造好的配件送过来了,送配件的正是杜晓远。
几年前,因为不想靠着各自的姐夫混日子,王瑞东和杜晓远这两个当小舅子的联手前往非洲创业,在兰巴图工业园成立了这家远东机械公司,专门为入住园区的企业提供设备维修服务。
非洲的工业底子很差,大多数企业的生产设备都是从西方国家或者中国引进的,设备一旦发生故障,维修就成了一件麻烦事。如果出的是大故障,请原厂的工程师赶过来维修,倒也无妨。但如果只是一些日常的小故障,每次都从万里之外请人过来,时间成本和差旅成本都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在本地有一家技术出众的机械公司,能够帮各家企业处理各种小故障,哪怕收费略高一些,各家企业也是愿意接受的,因为比起从欧美请人过来的费用,本地公司收费再高也算不上什么。
王瑞东正是嗅到了这样的商机,才萌生了到非洲来办机械公司的念头。至于拉杜晓远合作,纯粹就是机缘巧合。
阿瓦雷的兰巴图工业园全称是“兰巴图中阿工业园”,顾名思义,就是由中国和阿瓦雷合作兴办的工业园。工业园的中方负责人原先曾是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工作人员,是冯啸辰曾经的下属。冯啸辰向他打了个招呼,王瑞东和杜晓远到工业园之后,明里暗里都受了不少照顾,加上王、杜二人本身也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工作非常努力,所以远东公司的经营蒸蒸日上,很快名气就扩散到了工业园之外,最后连邻国的企业主都听说了。
杜晓远到非洲来创业,杜铭华和车月英两口子最初是死活都不答应的。后来实在拗不过杜晓远,又担心这个儿子继续呆在通原会变成一个纨绔,这才点了头。不过,老两口给杜晓远约法了几十章,其中就有一条是不允许杜晓远离开兰巴图工业园,因为老两口听说这个工业园是中国人办的,负责人还是自家女婿冯啸辰的下属,估计是个比较靠谱的地方。至于工业园之外,以老两口对于非洲的刻板印象,坚信那肯定是充满着危险的。
杜晓远的胆子并不比父母大多少,刚到非洲的时候,他对于工业园之外的世界也是充满了恐惧的。这个时期,慢说是父母有过交代,就算没有交代,他轻易也是不敢迈出工业园一步的。
与杜晓远差不多是前后脚的工夫,妹妹杜晓逸和妹夫黄长锋也到了非洲。黄长锋在一个驻非使馆当武官,杜晓逸则是作为浦江晨报驻非洲记者站的记者。黄长锋也就罢了,因为工作关系,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少数的几个国家。杜晓逸则不同,非洲大陆上但凡什么地方有新闻,她就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枪林弹雨的事情都经历过好几回,在国内互联网上已经赢得了一个“最美战地记者”的称号。
妹妹和妹夫偶尔到兰巴图工业园来做客的时候,杜晓远与他们聊天,屡屡遭到杜晓逸的耻笑。杜晓逸也是个没心没肺之辈,明知道杜晓远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自幼被父母娇惯,却丝毫没有帮着父母照顾哥哥的意思,反而动不动就怂恿杜晓远出去看看,说什么来一趟非洲连当地盛产的暴乱都没见识过,算什么出国?
这些话,杜晓逸当然不敢让父母以及姐姐杜晓迪听到,如果他们听到,非得让她见识一下啥叫通原特色的暴乱不可。杜晓远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加上到非洲一年多时间,逐渐也对当地有了一些了解,于是便忘记了父母的训令,开始走出工业园,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几年过去,杜晓远的足迹已经覆盖了非洲的十几个国家,对于这片大陆的神秘感也早已荡然无存了。他发现非洲并不是什么蛮荒之地,在非洲的城市里,同样有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和规则,在非洲的农村,黑人们总体来说是淳朴好客的,只要你擅长于和他们比划,再送上一些小值钱的小礼品,就能够收获他们热情的接待。
这些年,到非洲去做生意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了,在一些貌似很偏僻的地方,杜晓远都能够碰上中国人开的小超市,那些中国小老板与当地黑人和睦相处,甚至还有娶了黑人媳妇的。耳闻目睹这一切,杜晓远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他甚至有点想尝试一下妹妹的建议,那就是去哪实地体验一下非洲的暴乱。
这一次,姆布特电厂工地向远东机械公司订购了一个起重机上的小齿轮,公司需要派人送过去。这种事情当然用不着杜晓远这个老板出马,不过杜晓远说自己从来没去过北非,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便自己揽下了送货的任务,开着刚买不久的丰田巡洋舰,来到了姆布特。
天地良心,杜晓远来姆布特的目的真的不是为了体验暴乱,可事情就有这么巧,就在他把货送到并且成功装配到损坏的起重机上去之后,当地的暴乱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包括他在内的一百多中国人都被困在了工地里。
“杜总,情况不妙啊!”
谭伟听着收音机里的当地新闻,黑着脸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杜晓远说:“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骚乱,而是整个北非国发生政变了。总统已经逃走了,目前下落不明。有两股势力都想控制国家政权,现在已经在好几个城市交火了,姆布特市区也是一个交战场所,参战的双方人数据说有好几千人。”
“吹牛吧!”杜晓远撇了撇嘴,“老谭,我跟你说,别信这收音机里的。我听人说了,非洲人打仗就喜欢瞎起哄,拿着ak47对天扫射,好几千人打上一个礼拜,伤亡能过10个都算是大战役了。”
“有这样的事情?”谭伟诧异道。他是搞技术出身的,对时事不太关注,乍听杜晓远的这种说法,觉得很是可疑。
杜晓远说:“我还能诈你?我告诉你,我妹妹是驻非洲的记者,专门采访战争的。我妹夫是当驻非使馆武官的。他们跟我说过很多回了,说非洲这边打仗就那么回事,根本就不用害怕。”
“呃……”谭伟忍不住看了杜晓远一眼,心里嘀咕着:什么叫根本就不用害怕,昨天晚上最早响枪的时候,你从床上吓得骨碌到地上去了好不好?现在也就是看着现场的人挺多的,你才装出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给我们那个小施工员周晓晓看的。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你一到工地就盯上人家了,还找各种理由舍不得走,否则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
这些吐槽,谭伟自然不便说出来。他对杜晓远说:“杜总,现在姆布特的通讯已经全部中断了,我们和国内联系不上,和使馆也联系不上。这个情形,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也真是难为谭伟了。龙山电机厂派过来的工程队有100多人,谭伟是负责人。工程队里年轻工人居多,都是一些20刚出头的愣小伙,谭伟是不敢向他们问计的。老工人也有几位,谭伟和他们沟通了一下,发现他们比自己还懵圈,同样出不了什么主意。杜晓远虽然是个外人,但毕竟是在非洲开了几年公司的,有些见识,同时年龄也比较大,相对比较成熟,谭伟便把他当成了可以商量事情的同僚。
“你是说,北非的暴乱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杜晓远问。
谭伟说:“看样子在短期内是结束不了的。照收音机里的说法,两派势力势均力敌,目前在首都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姆布特是刚刚开打,估计很快也会升级。咱们这里是郊区,只是暂时安全,说不定很快也会成为战场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赶紧撤吧。”杜晓远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往哪撤呢?还有,这么多人,怎么撤啊,万一路上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公司交代。”谭伟懊恼地说着,鼻子里已经隐隐能听到一些哭腔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绝对不能怂
“急个啥!”
杜晓远斥了谭伟一句,心里也在叫苦。他喜欢吹牛,当年在通原的时候,也曾与一帮狐朋狗友成天耀武扬威,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最后还因为拿酒瓶子把一位嘲讽他的损友的脑袋开了瓢,而不得不到京城姐姐姐夫家里避祸,最终和王瑞东一起跑到非洲来了。
可当年那些神勇,都是建立在身处一个法制社会的基础上的。就算他拿酒瓶子砸人的时候,也知道大家冲突的结果最多就是一些皮肉伤害,不会出人命。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这是在外国,而且是在一个发生了政变的国家里,乱世人命不如狗,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听听远处那些枪声,这是通原城里那些小混混玩的东西吗?
昨天晚上骚乱开始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跳上自己的越野车逃之夭夭的冲动,可问题在于,往哪逃呢?呆在工地里,好歹有百余号人能够互相壮胆,工地周边暂时也还没有什么动静,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考虑到这些,他便留了下来,想着等骚乱结束就赶紧回阿瓦雷去,这辈子也不再往北非国跑了。
可刚才谭伟传达的信息,却让他慌了。这不是一场小规模的骚乱,而是一次政变,说不定会演化成全面的内战。呆在电厂工地不再是安全的,乱军随时可能冲进工地进行劫掠,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撤退,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但往哪撤,怎么撤,都是大问题。杜晓远最希望的是有人能够组织大家一起撤,他混在人群中,随大流离开。可谭伟的问话让他回到了现实,这个现实是很骨感的:整个工地,能拿点主意的也就是他和谭伟二人,相比之下,他甚至比谭伟更有资格,因为他岁数更大一些,而且有在非洲生活几年的经验。
喵的,想不到我杜晓远也有被人当成主心骨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可绝对不能怂了,如果这回怂了,那自己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反之,如果这回自己能够像个爷们一样,带着这一干人安全撤离,那以后回通原去可就有得吹了,谁还敢说我杜晓远是靠着姐夫吃饭的,你们特喵谁有种,到战场上去走两圈给我看看?
拼了!妹妹晓逸不是说过吗,非洲黑兄弟们根本就不会打仗,而且打仗是他们双方的事情,与中国人无关。自己带着一队中国人只是借道撤离,想必黑兄弟们也不会阻拦吧?
杜晓远给自己壮着胆,脸上装出了平静的神色,对谭伟说:“老谭,你找份地图来,把现在正在打仗的地方勾一下,咱们合计合计,往哪撤,从哪条路撤。”
谭伟迅速地找来了一张北非地图,居然还是中文版的。他照着自己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消息,把目前正在发生交火的几个城市标注了一下,指给杜晓远看。杜晓远这些年在非洲游历,对于非洲地理也有一些了解,他看了看地图,皱着眉头说:“离咱们最近的,肯定是港口,可是咱们就算撤到港口去,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船离开。港口附近就是乱军交火的地方,我怀疑他们也都想控制港口,咱们如果到港口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你说是不是?”
“杜总说得对,我们不能去港口。”谭伟点头不迭。
杜晓远又看了看周围几国与北非接壤的位置,有些距离姆布特太远,有些则要通过正在交火的地方,都不适合撤离。唯一比较靠谱的,正是他曾经走过的路,那就是通往阿瓦雷的道路。
“我就是走这条路过来的。”杜晓远指着那条路向谭伟说,“开我的越野车,要走一天时间,但如果是坐卡车,估计需要两天。这一路目前还没有开始打仗,咱们赶紧走,应当能够在打仗之前离开国境,进入阿瓦雷。阿瓦雷的政局非常稳定,到阿瓦雷咱们就安全了。”
“我觉得可行!”谭伟认真地看了看地图,用力地点着头说。都是在和平环境下长大的人,谁也没有战场经验,这个时候只能凭着本能去做决策了。杜晓远的建议听起来还是比较合理的,谭伟觉得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
“那咱们就开始准备吧!”杜晓远说,“把咱们所有的卡车都开上,带上吃的和备用汽油。再预备一些现金,如果遇到麻烦,可以花钱买平安,非洲这个地方我了解,黑人对咱们中国人没有什么恶意,咱们给点钱,他们肯定不会跟咱们为难的。还有,让我想想,咱们开的卡车要做好防护,最好直接把卡车改造成装甲车,万一在路上碰上打仗,咱们就开足马力冲过去……”
杜晓远越说越流畅,隐隐找到了一些运筹帷幄的感觉。谭伟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对杜晓远的佩服油然而生。
“杜总,你真是太有经验了!这样吧,你来当咱们撤退行动的总指挥吧!我给你当副手,我们这100多人的安危,就全交给杜总了。”谭伟由衷地对杜晓远说。
我有个喵的经验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好不好!
杜晓远心里想着,脸上却还要装叉。他分明看到,不远处那位龙电来的年轻施工员周晓晓也向他投来了钦佩的目光。自己昨天撩她好几回都吃了白眼,可这会儿,姑娘的眼睛里满是小星星,一闪一闪地,让杜晓远这位超龄的金牌王老五像喝了酒一样陶醉。
“没说的,遇到这种事情,咱们不能怂是不是?”杜晓远大声地说着,希望对面的周晓晓也能听见,“老谭,我跟你说,你在非洲呆久了,遇到这种事就不会慌了。大家都别怕,听我的安排,我保证大家一根汗毛都不会掉,全部平平安安地撤到阿瓦雷去。”
谁也不知道杜晓远的底细,听他说得如此霸气,一干工人倒是踏实了许多。杜晓远让人把工地上的卡车都集中起来,然后指挥着电焊工往卡车的四周焊钢板,连前挡风玻璃外面也焊了一层钢丝网,多少能够起到一点阻挡子弹的作用。谭伟也镇定下来了,照着杜晓远的吩咐,开始搜集食物、汽油、现金以及各种称手的工具,例如撬棍、长柄扳手等等,这是准备在遭遇不测的时候拿来防身的。
一切收拾停当,杜晓远一声令下,由十几辆卡车组成的撤退车队开出了电厂工地,向着阿瓦雷的方向开去。杜晓远开着他的丰田巡洋舰走在前面,负责给大家带路。每辆车上都有一只对讲机,能够互相通报情况。顺便说一下,对讲机在建筑工地上属于标准配置。
“唉,希望这一路平安无事吧。想不到我杜晓远也有装大头蒜的时候,”
开车走在车队的最前面,杜晓远对自己揶揄着。北非的公路路况十分不堪,由卡车组成的车队根本就开不快。杜晓远如果不用顾及这一队中国工人,自己开着越野车逃命,速度起码可以提高一倍。出发之前,谭伟又向杜晓远通报了一次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消息,北非国的内乱已经愈演愈烈了,可以说,在这个国度里多滞留一天,风险就会增加几倍。
“后面的车,注意跟紧。车上的人要注意保存体力,能睡着的尽量睡着,今天晚上我们要在野外宿营,需要留出足够的人手守夜。”
杜晓远拿起面前的对讲机,对后面的车辆下达着命令。
“一号车收到,请杜总放心!”
“二号车收到,坚决服从杜总指挥!”
“三号车收到,杜总辛苦了!”
“四号车……”
每辆车按照约定的顺序应答着,同时都向杜晓远表达了敬意。杜晓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了一些份量。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出色的指挥者,也并没有什么绝地逃生的经验。他的作用,只是给了大家一份信心,让大家在危机面前能够拧成一股绳,众志成城,逃出生天。
不能丢下这些人,哪怕是真的遇到乱兵了,我也得跟大家共患难,杜晓远默默地对自己说。
“杜总,杜总,出事了!”
正在杜晓远想入非非之际,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谭伟焦急的声音。出发之前,杜晓远和谭伟做了个分工,他在前面开路,谭伟坐最后一辆车压阵,这会,谭伟正是在最后一辆车上用对讲机在向他告急。
“出什么事情了?”杜晓远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道。
“五号车报告,说周晓晓没有上车!我刚刚问了其他各辆车,大家都说没有看到她!”谭伟报告道。
“什么!”杜晓远下意识地便喊了出来。真是怕啥来啥,出发之前,他反复交代各辆车上的负责人要时刻清点人数,绝对不能出现在路上有人掉队的情况。离开电厂的时候,杜晓远专门注意过,周晓晓是肯定上了车的。而这会谭伟说周晓晓不在车上,显然是刚才车队在路上短暂歇息的时候,把她给弄丢了。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是在异域他乡,一个女孩子掉了队,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七百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
“怎么回事,刚才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清点人数?”
在五号车旁边,杜晓远怒气冲冲地对出发前指定的车辆负责人关永福吼道。关永福是一位50来岁的钳工,谭伟和杜晓远也是看他年龄比较大,觉得他应当比别人更稳重一些,才任命他当五号车负责人的,谁知道,这位大叔居然掉了链子,把车上唯一的女孩子给弄丢了。
“怨我,怨我!”关永福自知犯了大错,哭得涕泪横流,解释说:“我晕车,前面那一程就已经吐得不行了,脑子也有点不管用。刚才咱们在路上休息,后来上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觉得人都在,路上也剩下人,就没多想。开了一程,我才想起来小周不在车上,这才向谭经理报告的。”
“我们也没注意。”一个小青工也懊悔地说,“刚才停车的时候,我们都在路边方便,小周自己跑到路边的小树林子里去了,我们也不合适一直盯着。后来大家上车的时候,我们光顾着招呼在路边的人,把小周给忘了。”
“我卖糕的!”杜晓远一拍脑袋。刚才大家停车休息,主要目的就是让大家下车方便。工程队里绝大多数都是男工,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就方便了。周晓晓是个女孩子,肯定没法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解决问题,只能跑到小树林里去。估计她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结果便耽误了时间。
这一车人都是临时凑起来了,大家虽然相互认识,但没有特别的团队感觉,少了一个人还真是察觉不到。杜晓远在出发之前反复叮嘱各车的负责人要时刻清点人数,可谁又能想到五号车的负责人关永福居然严重晕车,吐得天昏地暗的情况下,指望他数清人数就是开玩笑了。各种纰漏凑在一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不是找责任的时候。”杜晓远反应极快,他转头对谭伟说:“咱们必须回去找小周,但不能全去,咱们耽误不起时间。另外,如果大家闹哄哄地一起去找人,没准小周没找回来,还把别人给弄丢了。”
谭伟说:“你说得对,杜总,你带着大家继续走,我带几个人开一台车回去找。”
杜晓远摇摇头,说:“我去找,我开我的越野车,速度快,找到之后要追上你们也更容易,你安排一个人跟着我去就行了。”
“你把车给我,还是我去吧!”谭伟说。
杜晓远苦笑一声,说:“我也不想去,可问题是,工程队的人你熟悉,你必须留下来带队。另外,非洲这边的情况你不了解,我比你强一些,遇到事情也好周旋。好了好了,别争了,没时间了,你赶紧找个人跟我一块走。”
事情的确是很紧急了,周晓晓被丢在刚刚停车的地方,这会想必已经吓坏了。她如果留在原地等着同伴回去接她,也还罢了。万一她慌乱失措,到处乱跑,这会没准都跑迷路了,让人上哪找去。还有,她作为一个外国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遇到歹徒……
谭伟也明白这一点,他不再坚持,叫了一位名叫戴浩彬的年轻工人跟着杜晓远。杜晓远拿着地图向谭伟交代了一下行车路线,约好会面的地方,然后便带着戴浩彬,跳上自己的丰田巡洋舰,掉转车头,风驰电掣般地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幸运的是,众人发现周晓晓掉队的时间不算太晚,车队离开刚才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十几公里。杜晓远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硬是把越野车开出了100码的时速,不到10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回到了刚才的停车地点。
“小周!周晓晓!”
“周工!”
杜晓远和戴浩彬跳下车,大声地喊叫起来,可视线范围内,哪有周晓晓的影子。
“小戴,咱们刚才是在这里停车的吧?”杜晓远向戴浩彬问道。
“是这里,你看,那不是咱们的人吃东西扔的包装纸吗?”戴浩彬指着路边的垃圾说。
“就算小周没赶上咱们的车,她肯定也会在这附近等着吧?怎么会看不到她呢?”
“会不会是她步行追赶咱们去了?”
“这不可能,咱们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人。”
“她会不会是迷路了呢?”
“这个……”
杜晓远只觉得脑门上的汗水哗哗地往下流。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如果他们不能找到周晓晓,那么周晓晓就肯定失踪了,未来也不可能找回来。自己组织这样一次撤退行动,路上把一个同伴弄丢了,这件事会让他一辈子都生活在内疚之中。
“刚才大家说小周是到那片树林里去了吧?”杜晓远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问道。
“应当就是那片树林。”戴浩彬说。
“这样,小戴,你呆在车里别动,我过去看看。”杜晓远说。
“杜总,还是我去吧。”戴浩彬申请道。
杜晓远说:“我比你有经验,还是我去。”
“要不,咱们俩一块去?”
“我们必须留一个人下来守着车子,别让过路的人把车偷走了。还有,万一小周回来了,也得有人迎接她。我带上对讲机,如果小周回到路上来了,你就给我发消息,明白吗?”
“明白,……杜总,你小心啊。”
“放心吧,我没事的!”
杜晓远强装着镇定,把一个对讲机卡在自己的上衣兜里,又在车里取了一把长柄扳手,便向那片树林走了过去。
树林的面积不大,杜晓远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他扭头看去,发现自己还能够看到公路上的越野车,这意味着周晓晓很可能不好意思直接在树林里方便,而是会走得更远一点,以寻找一个更隐密的所在。
想到此,杜晓远走过了树林,抬眼看去,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坡,周围长了一些灌木,实在是一个五谷轮回的好场所,只是离得稍微有点远。
“小戴,发现小周没有?”
杜晓远对着对讲机问了一句。
“没有,杜总,你呢?”戴浩彬问。
“我也没有。”杜晓远说,“我估计小周可能走得更远了一些,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别离开越野车,明白吗?”
“明白!”
结束通话,杜晓远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喊着周晓晓的名字。就在他快要接近前面那个小坡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
“杜总,是你吗!”
这一声呼唤,听在杜晓远的耳朵里,简直如仙乐一般。他转过头,只见从侧面的方向上,飞奔过来一个女孩子,不正是周晓晓吗?没等杜晓远反应过来,姑娘已经一头扎进了杜晓远的怀里,两只手死死地抱着杜晓远的腰,哇哇地大哭起来。
“别别,小周,晓晓,你别哭,别害怕,没事的,呃……,你先放开我行不行,这要让人看见……”
杜晓远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睛下意识地向四周瞟,心脏则是抨抨地跳着,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他当然知道,周晓晓的这个表现,是在极度惊恐之后的应激反应。任凭谁发现自己被大部队弄丢了,都得吓出个好歹来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20来岁的女孩子。在经历了恐惧、无助的感觉之后,突然发现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能不一头扎进来吗。
不过,不管周晓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这会不是正扎在自己怀里吗,这可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艳遇啊。哇咔咔,好人果真是有好报的啊!
周晓晓是工地上的施工员,大学毕业刚两年,长得很漂亮,杜晓远一到工地就发现她了,光口水就流了有半升。不过,心动归心动,杜晓远也知道自己与这女孩子是没啥关系的。他比这女孩足足大了十几岁,说是两代人都不为过。他所以会到姆布特工地来,只是为了来送一个配件,修好设备就要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与这姑娘见面的机会。
这一次的撤离,倒是给杜晓远创造了一个接近对方的机会,但杜晓远的肩上扛着百十号人的安危,哪有闲心去撩妹。他想过等大家都撤回阿瓦雷之后,是不是可以请周晓晓到兰巴图工业园去转转,争取能擦出一点火花来。但同时他也不停地对自己说:你杜晓远都这么大岁数了,合适去撩人家小姑娘吗?
合适吗?不合适吗?要不,掷枚硬币决定吧……
撤退路上,杜晓远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天居然会这么照顾他,给他创造了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桥段。他主动提出回来找周晓晓,除了因为自己担着一个总指挥的虚名,不得不为之外,多少还有一点其他的念头。如果换成关永福那个糙汉子掉队,杜晓远估计就半推半就地让谭伟回来找了。
“晓晓,别怕,有你杜哥呢!”
杜晓远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逐渐找回了感觉。他拍着小姑娘柔软的后背,低声地劝导着,一颗心像是在云里飘着一样,那份明朗、那份舒畅。
“%#&%¥$¥¥%!”
一声古怪的呐喊在不远处响起,惊醒了杜晓远的好梦。他抬眼看去,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只见在几十步开外,赫然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黑人,每人手里都攥着一杆乌亮的ak47。
第七百八十八章 原来都是菜鸟
周晓晓也听到了那一声怪叫,她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那两个黑人以及他们手里的枪,不由得尖叫一声,飞快地闪到了杜晓远的身后,一只手还紧紧地拉着杜晓远的胳膊,似乎这样能给她以更多的安全感。
杜晓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瞬间就涌入了无数英雄形象:荆柯、霍去病、岳飞、文天祥、冷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国际通用版的人畜无害表情。
“嗨!hello!思密达……”
他一边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友好的表示,一边向那两个黑人打着手势,表示自己是个良民,让对方不要伤害自己。他这些年与黑人打交道不少,公司的员工也有不少是黑人,所以他并不害怕对方的肤色,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对方手里的枪。
两个黑人看懂了杜晓远的意思,他们慢慢地走了过来,冲锋枪一直平端在手上,保持着对杜晓远和周晓晓二人的武力威慑。走到二人跟前时,其中一个黑人上下打量了杜晓远一番,然后用手指指他的口袋,嘴里蹦出了两个英文单词:
“you,money!”
杜晓远的英语不算好,但这个词他是能够听懂的。听到对方向他要钱,杜晓远的心踏实了许多。在这乱世之中,对方完全可以把他们俩打死,然后再从他们身上把钱搜走。既然是开口要钱,那就说明对方是两个有节操的劫匪,只图财,不害命。而杜晓远是非常乐于花钱免灾的。
“哦哦,明白明白,money是吧!都给你!”
杜晓远丝毫没有耽搁,马上就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钱包,把一把钞票全拿出来,递给了对方。这些钞票正是北非国的货币,是杜晓远专门换了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对方接过钞票,把枪反背在身后,便急不可待地开始数了起来。杜晓远看着他脸上露出来的贪婪和满意的表情,不禁苦笑,看来,这厮是个新手啊,自己怕是他宰的第一头肥羊吧。
那黑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可笑,他认真地数完了钱,扭头向依然端着枪的同伴说了几句什么,估计是汇报收获,又估计是在与对方商量是不是要放过杜晓远一行。那同伴听完,脸上也笑开了花,但旋即又摇摇头,用手指了指正躲在杜晓远身后的周晓晓。此前那黑人明白过来,也用手一指周晓晓,说了声:
“it,money!”
这里该用“she”好不好!周晓晓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同时不等杜晓远向她示意,便不情不愿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同样拿出钱来,却先交到了杜晓远的手上。她实在是不敢直接和对方打交道。
杜晓远接过周晓晓递来的钱,递给面前的黑人,然后等待着对方点数。那黑人也的确没让杜晓远失望,果然把周晓晓的钱也数了一遍,又向同伴汇报了一次。
看到对方把钱收好,杜晓远陪着笑脸,用英语夹杂着手势向那二人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两个黑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端枪的那个正待点头,却突然看到了周晓晓的脸,他眼睛里冒出一股异样的光芒,接着便向杜晓远一指,喝道:“you,go!”
“好好!”
杜晓远如蒙大赦,拉着周晓晓正欲离开,却听到那黑人又喊了一句:
“it,no_go!”
“什么意思?”杜晓远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刹白,他回头看了周晓晓一眼,又看了看那黑人。那黑人也不多废话,只是把枪端起来,把枪口向杜晓远晃了晃,意思是如果杜晓远不扔下周晓晓一个人离开,那么他就要开枪了。
周晓晓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抓着杜晓远胳膊的手攥得更紧了,似乎是害怕杜晓远真的会扔下她离开。杜晓远心中叫苦,但还在做着努力。他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手表,又反过手去,迅速地从周晓晓的腕子上摘下了她的绅表,然后拿在手上,向两个黑人晃了晃,说了句“值很多money”,便递了过去。他希望用这个举动向对方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前提就是必须带着周晓晓一块离开。
对方毫不客气地劈手夺过了两块手表,揣进兜里,嘴里依然是那句:
“you,go!it,no_go!”
杜晓远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对方,此时此刻,他能够做的只有张开双臂,把周晓晓挡在身后,然后用语法混乱的英语向对方喊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把她留下,请你们让我们一块离开,我可以把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你们!”
这些话,对方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压根就不想听。那端枪的黑人直接把枪口顶到了杜晓远的胸口上,手也扣在扳机上,做出了要击发的姿势。先前接钱的那位黑人则绕到杜晓远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周晓晓的手,想把她从杜晓远身边拉开。
“啊”周晓晓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呼救:“杜总,救我!救我啊!”
“你”杜晓远扭头去看身后那黑人,面前的黑人把枪又往前顶了顶,戳得杜晓远胸口一阵剧痛。杜晓远回过头来,对着面前那黑人怒目而视,对方也同样向他递来一个凶恶的眼神。
“喵的,你们太欺负人了!”
杜晓远终于爆发了。他手往背后一摸,便抄出了一直掖在腰带上的那把长柄扳手。他握紧扳手,抡圆了照着面前那黑手的脑袋便砸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血光从那黑人的脑袋上飞溅开来,那黑人闷哼一声便栽倒了。那个正在拉扯周晓晓的黑人见此,嚎叫一声,便欲从背后拿枪。杜晓远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抡着扳手又向他砸去。也不知道是杜晓远手上的扳手可怕,还是他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可怕,那黑人吓得怪叫连连,也顾不上拿枪了,拔腿便跑。
“往哪跑!”
杜晓远占了上风,哪肯罢休,他一哈腰,把先前被他砸倒的黑人手里的冲锋枪拎了起来,拉了一下枪栓,平端着便向那逃跑的黑人扫了一子。
“嗒嗒嗒!”
一阵枪声响起,逃跑的黑人咕咚一声就栽倒了。杜晓远几步冲上前去,见对方趴在地上直哼哼,身上却是一点伤痕也没有,合着是被枪声给吓破胆子了。
喵的,就这素质,还学人家当劫匪呢,杜晓远在心里鄙夷地骂了一声。刚才他敢于在对方用枪指着自己胸口的情况下拿扳手反击,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那厮手里的枪压根就没有打开保险,甚至也没有一点要随时打开保险的意识。
杜晓远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军训,工作之后也曾和狐朋狗友们到公安的射击场去玩过枪,对于枪械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怎么开枪,也知道一把没有打开保险的枪要完成击发需要多少时间,而这些时间足够他用扳手给对方开瓢了。
他不知道的事情是,这两位黑人劫匪的确是第一次干这行,在今天之前,他们俩还是两个守法公民,属于那种连杀鸡都不敢的乖乖宝贝。北非政局动荡,各地的野心家都闻风而起,本地有一位政客便带人劫了军方的武器库,把武器拿出来分发给平民,这两个黑人就是这样弄到了枪。
他们俩其实也没打算要当劫匪,只是带着枪出来显摆,无意中遇到了落单的杜晓远和周晓晓。见对方手里没有武器,又是一向被认为性格温和的东亚人,两个黑人便萌生了抢劫的念头。枪壮怂人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他们万万不该的是在抢到了钱之后,还生出了色胆,如果他们不觑觎周晓晓的美色,而是放杜晓远和周晓晓离开,也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杜总,怎么样?”
周晓晓此时也已经跑过来了,看到那黑人趴在地方直哼哼,她扭头向杜晓远问道。
杜晓远皱起了眉头,低声地向周晓晓说道:“我没打中他,他是吓得摔倒了。”
“现在怎么办?”周晓晓问。
杜晓远说:“我们不能放他走,他万一还有同伙,我们放他走,他会带着同伙追上来的。”
“可是……”周晓晓犹豫一下,说:“要不,我们把他绑起来,等有人发现他,再把他松开,我们已经走远了,就不怕他们追了。”
杜晓远刚才也想过这个方案,但看了看那黑人孔武有力的身体,杜晓远便不敢上前了。万一自己上前绑他的时候,他突然反击,自己与周晓晓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可能制住他,那么一切就都要反转了。
通原老家的公路边上那些大标语是怎么写的?拦路抢劫,当场击毙,没错,就是这样。想到此处,杜晓远把心一横,轻声地向周晓晓吩咐了一声:
“晓晓,转身,闭眼。”
周晓晓不明就里,依言转过身去,同时闭上了眼睛。
“嗒嗒嗒!”
一阵枪声骤然响起,周晓晓下意识地睁开眼,转回身来,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只见刚才还在地上如筛糠般颤抖的那个黑人,此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在他的身上,有十几个弹孔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你……”周晓晓只说出了一个字,就瘫软下去了。杜晓远眼明手快,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第七百八十九章 也不看你哥是干嘛的
“杜总,怎么回事?咦,小周,小周怎么啦?”
等在越野车边上的戴浩彬听到了树林那边传来的枪声,又怕又急,他对着对讲机拼命地呼叫杜晓远,却没有得到回答。好一会,就见杜晓远手里拎着两杆枪,背上还背着一人,从树林里狂奔出来。戴浩彬上前迎接,才发现杜晓远背的正是周晓晓。
“她没事,吓着了!”
杜晓远把周晓晓交给戴浩彬搀着,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和凶狠,能够对着一个大活人扣动枪机,把对方打成筛子。此外,背着瘫软的周晓晓一路跑回来,也远远超出了他的体力极限,或者换个说法,是唤醒了他潜在的体力极限。
“血,好多血!”
周晓晓倚在戴浩彬的胳膊上,余悸未消地喃喃念叨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杜晓远,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画面,不由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戴浩彬手足无措地向杜晓远问道,杜晓远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人家姑娘看到他就恶心呢。
杜晓远摇摇头,说:“现在没工夫解释了,快上车吧。万一刚才那两个劫匪还有同伙,大家一起围上来,咱们就完蛋了。”
“劫匪!”戴浩彬一听,觉得自己的腿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幸好,他还有一点自制力,于是赶紧半搀半拖地把周晓晓拉到了越野车上。杜晓远钻进驾驶室,启动油门,掉转车头便飞奔而走了。
开出去一两公里,杜晓远心里踏实了一些,这才向戴浩彬说起了刚才的情景。他隐瞒了自己发现对方的枪没有拉保险这个细节,只说自己见到周晓晓有危险,于是不顾安危,迎着对方的枪口与对方搏斗,终于把一个黑人的脑袋打开了瓢,又抢了他的枪干掉了另一个黑人。
“哇!耶!握草!”
戴浩彬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各种异样的声音,以此来表达对杜晓远的敬意。他自忖绝对没有胆量在胸口顶着一杆冲锋枪的情况下还与对方搏斗,但又觉得面对同伴女孩的危险,不可能袖手旁观。真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该如何应对呢?呃,算了,还是尽量别遇到这种情况吧。
“杜总,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死那个黑人啊?”
周晓晓此时也已经缓过来了,此时怯怯地对杜晓远说道。
她是亲眼目睹了杜晓远的英雄壮举的,一颗芳心早就粘在杜晓远身上了。
此前在工地上的时候,杜晓远曾经用火辣辣的目光审视过她,还故意在她面前与其他人说起自己是金牌王老五。那时候,周晓晓对杜晓远是不屑一顾的,一个比自己大出十几岁的老男人,长得虽然还有几分帅气,据说也还有点钱,但岁数就是硬伤,自己除非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考虑这桩叔侄恋。
可到了这会,周晓晓的想法完全变了。她感觉到这样一个老男人或许正是自己所期待的,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他的后背是那样坚实,他的眼神是那样让人觉得安全。过去曾有一个闺蜜对她说过一个理念,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而死,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刚才那会,人家把枪口都顶到杜晓远的胸口了,他还为了营救自己而与对方殊死搏斗,这算不算愿意为她而死呢?
这是我的英雄,我愿意对他以身相许,周晓晓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现在唯一的心理障碍,就是不明白杜晓远最后为什么要开枪,难道他的基因里有一些暴戾的成分吗?
“晓晓,你没注意到那个黑人的个头比我要大得多吗?”杜晓远开始解释起来,“我原来也想着把他绑起来就行了,可是,咱们俩谁去绑他呢?他的个头比我大,万一我上去绑他的时候,他把我制住了,再抢回枪来,咱们俩可就都没命了。我个人的安危也就罢了,如果害得你被人伤了一根毫毛,我可是万死莫辞啊。”
“是吗?”周晓晓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原来……,杜总是担心我啊……”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戴浩彬赶紧把脸转向了窗外,懒得去看周晓晓那犯了花痴一般的表情。唉,工地上仅有的一棵好白菜,估计要被这个奸商拱了。可人家是实实在在拿命换来的艳遇,自己又有何话说呢。
越野车一路疾驰,追赶着远去的卡车车队。照杜晓远的估计,他们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卡车应当已经开出二三十公里了,自己追上车队,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可没曾想,刚开了不到一个小时,远处的前方便出现了卡车队的影子,而且那些车已经停了下来,车上的工人们也都下车了。
“怎么回事,老谭,老谭,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杜晓远把车开到跟前,从车窗探出头来大声地问道。
“杜总回来了!”
“小周,我看到小周在车里!”
“太好了!”
工人们一齐涌上前来,有人直接就伸手去拉车门,却没想过从外面根本就拉不开。杜晓远等人见状,从车里把车门推开了。一干人下得车来,马上就得到了热情的迎接。工程队里另外的几位女工扑上前,抱着周晓晓又哭又笑。那些男工则围着杜晓远和戴浩彬,询问具体情况。
“先别忙,谭经理在哪,谁让你们停车的?”
杜晓远没好气地打断了所有人的问话,气乎乎地吼道。经历过刚才那场生死搏斗,他的气场比先前大得多了。他现在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刚才那两个劫匪的同伴追上来,所以想着要赶紧赶路,走得越远就越安全。见车队居然停在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杜总,我来了!”谭伟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没等杜晓远向他发飚,他又拉过来一人,说道:“杜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妹夫,你怎么来了!”
杜晓远眼睛一亮,一把就把那人的手给抓住了。原来,此人正是他的妹夫黄长锋,是在驻某国使馆当武官的。使馆官员代表的就是祖国,黄长锋出现,意味着自己这支逃难的车队已经安全了。
“北非动荡,大使馆的同志紧急安排侨民和中资机构人员撤离。他们到姆布特电厂工地去接你们的时候,发现你们已经离开了,从你们留下的字条上知道你们是往阿瓦雷这个方向走的。也多亏你们及时离开,现在电厂工地附近已经成为交火区域了。”黄长锋向杜晓远介绍着情况。
“那你是怎么来的?还有,你带了人过来没有?”杜晓远问。
黄长锋说:“外交部给我们各个使馆都下了命令,要求我们派出人员到北非各个方向的边境上等候,准备迎接逃出来的中方人员。我听到消息,说你们这一路是往阿瓦雷方向来的,担心你们在路上遇到麻烦,就从阿瓦雷警方借了一批警察,入境前来迎接你们。反正现在北非的政局全部乱了,我们越境进来,也没人干涉。”
“哈哈,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妹夫可靠啊。”杜晓远笑着说。
黄长锋说:“我刚刚迎上你们,就听你们那位谭经理说你回去接人去了,我正准备带一支队伍去迎你们。怎么样,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切,我能遇到什么麻烦,也不看你哥是干嘛的。”杜晓远牛哄哄地说,“就是路上遇到两个小毛贼,仗着自己手上有两杆破枪,想抢我们的东西。”
“啊?”一旁的谭伟把嘴张得老大,这还不算麻烦?
“然后呢?”黄长锋和谭伟同时问道。
“我直接抄起一把扳手,把一个家伙给开了瓢。你是知道的,哥哥我擅长这个。另一个家伙想跑,被我抢了枪,把他给突突了。”杜晓远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英雄事迹。这段经历,够他吹一辈子了。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黄长锋傻眼了,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也不敢尽信杜晓远的话。徒手夺枪,干掉两个黑人歹徒,全身而退,这还是自己那个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大舅子吗?
待到戴浩彬从越野车里把杜晓远缴获的两支冲锋枪拿出来的时候,黄长锋终于相信了。杜晓远还向众人展示了那把立下奇功的扳手,并扬言要把这把扳手保存下来,日后国家要建什么博物馆的时候,他再捐献出去。
虽然与使馆的人员接上了头,但北非依然不是大家的久留之地。杜晓远有意要在妹夫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威风,当即下令各辆车清点人数,检查车况,然后继续出发。黄长锋知道杜晓远此时正处于极度刺激之后的亢奋状态,也不去打击他,只是带着自己借来的阿瓦雷警察部队,给卡车队殿后。
一路上再没出什么变故,次日中午时分,杜晓远的越野车一马当先开进了兰巴图工业园,跟在越野车背后的,是十几辆浑身焊着钢板,堪比轻型坦克的大卡车。
第七百九十章 如何解套
“北非的骚乱愈演愈烈,严重威胁到了这一区域的安全形势,并直接影响到了国际油价。从去年年底以来,国际油价已经上涨了50%。据发改委研究中心的预测,到下半年,国际油价有可能比2003年底上涨一倍,达到每桶60美元的水平。”
发改委的大会议室里,司长王振斌在向应邀前来参会的各部委官员介绍着能源形势。
副主任韩宏补充道:“欧佩克对于这件事情的解释,是说北非动荡,影响了石油生产。但实际上,这是欧佩克一次有计划的减产涨价行为,目的是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伊拉克战争之后,中东和北非几国频繁发生政治动荡,北非国的骚乱只是其中较为严重的一起。中东和北非各国政府认为这是美国在插手这一区域的事务,因此采取石油限产的方法,打击世界经济,以求获得必要的发言权。”
“可是,这样一来,受到最大影响的却是我们啊。”来自于国资委的一位司长感叹道,“由于油价上涨,生产企业的成本大幅度上升,已经极大地影响了我们出口商品的竞争力。”
“美国本身就是一个产油大国,国际油价上涨对美国的影响很小,但对我们的影响很大。欧佩克此举,是想向我们施压呢。”财政部的一位官员说。
“我们太依赖于进口石油了,我早就说过,重要的资源绝对不能攥在别人手上。发改委前几年投资建了好几家大型炼油厂,指定使用中东的高硫石油。我当时就是持反对态度的,中东那些油霸根本就不可信,现在你看,咱们把炼油厂建起来了,人家原油一涨价,咱们就干瞪眼没办法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满脸得意之色地说。
韩宏向那老头瞟了一眼,认得此人名叫邱建兴,原来是某部的副部长,退休之后到了一家行业协会担任理事长。老邱其人一向反对搞外向型经济,当年也的确是对进口中东高硫原油的事情提出过异议的。
“邱部长的意见很有道理,但我们发改委也有自己的难处。咱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得如此快,石油需求量比五年前增加了50%还多。这样大的石油需求,完全依靠自产是办不到的,国内所有的油田开足马力也只能保证七成的原油供应,而且一旦开足马力,现有的探明储量连10年都支撑不了。等我们自己地底下的原油用完,人家再要卡我们的脖子,我们连缓口气的力量都没有了。”
韩宏不温不火地做了个回答,其实是把邱建兴的话给顶回去了。不依赖于进口石油,听起来很正确,但却没有任何可操作性。中国并不是一个石油资源丰富的国家,要想依靠自己的石油实现现代化,完全是痴人说梦。更何况,石油这种东西,毕竟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埋在自己的地底下,什么时候想采都可以,趁着国际市场上还能够买到石油,先用别人的油,有何不对?
参会的官员们也都是懂这个道理的,邱建兴这种人的话,大家也就是听一听,谁也不会把它当成决策指导。先前说话的那位财政部官员岔开了这个话题,对韩宏问道:“韩主任,面对油价上涨,发改委有什么考虑。你们今天把我们这些人找过来,有什么要求?”
韩宏说:“油价上涨是一个大趋势。刚才我说过了,发改委研究中心预测到下半年的时候,油价可能会涨到60美元每桶,明年的悲观预计是80美元,这将对我们的经济产生极大的影响。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一是向大家通一个气,以便各部委能够未雨绸缪,做好应对油价进一步上涨的准备。第二方面,就是要商讨一下国家政策层面上的应对措施。”
“油价上涨,必然推高生产企业的生产成本,进而影响到工业品出厂价格。我们价格司希望国资委能够指导下属企业尽可能消化成本压力,以免成本压力向下游转移。未来两年的消费者价格指数应当控制在103%之内,如果超过这个水平,百姓的生活压力就会太大了。”发改委价格司的一位官员说道。
“外贸方面,如何消化原油价格上涨压力,保证外贸出口不受影响,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一位分管外贸的发改委官员说。
“重点工程建设,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农业方面,可能需要财政给以一定的补贴……”
每名发改委的官员都从自己分管的领域提出了要求,前来参会的各部委官员则纷纷把这引起要求记下,同时也提出了对发改委的要求。发改委作为一个宏观经济协调单位,相当于国民经济的神经中枢,它需要把各个部门的意见汇集起来,综合处理之后,再转化为对各部门的指令。类似于这样的沟通,对于发改委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了。
看到与各部委的交流告一段落,韩宏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笑呵呵地说:“刚才我说过,今天的会议有两个议题。一个是和在座的各部委沟通协调,共同应对油价上涨带来的压力,这个刚才大家已经聊得很充分了,下去之后我们发改委的各司局还会和你们保持沟通,落实具体的措施。第二个议题,是我们考虑如何反击欧佩克的涨价行为,让他们能够把油价控制到合理的水平上,或者至少对中国保持一个合理的水平。刚才邱部长说,人家原油一涨价,咱们就干瞪眼没办法,我想请大家一起来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击一下欧佩克的气焰,让他们不敢随便涨价。”
“哼,石油埋在人家脚底下,人家想涨就涨,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邱建兴冷笑着说。刚才大家热热闹闹地讨论应对油价上涨的对策,把他给闪到一边去了,老爷子憋了一肚子气。现在韩宏把话题又扯到他身上了,他岂有不大开嘲讽的道理。
“邱部长,话也不能这样说吧。买卖是双方的事情,卖方可以报价,我们买方也可以还价嘛。咱们中国作为国际石油市场上的一个大买家,还有一定的议价权的。”王振斌说道。这话原本应当是由韩宏来说的,但韩宏毕竟是领导,总是这样怼人也不合适,王振斌作为下属,理应出来帮腔。至于说邱建兴曾经是副部长,级别比王振斌高,这是不用考虑的,王振斌是帮韩宏说话,韩宏自然会罩着他。
邱建兴被王振斌呛了一句,果然有些恼火,他说道:“王司长,你说咱们有议价权,我怎么看不出来?咱们新建的几家千万吨级的炼油厂,都是照着炼制中东高硫石油来设计的,如果人家不卖油给我们,我们这几家厂子就要停产,你有什么底气去跟人家议价呢?”
“邱部长此言差矣。”坐在会议桌一角的一位官员说话了,“人家不卖油给我们,我们的厂子的确要停产,会有损失。但对方的石油卖不出去,也同样是损失。我们损失几家厂子的利润,这是完全能够承受得起的。而中东那几个产油国如果出现石油滞销,用不了太久,只需要几个月时间,就足够他们经济崩溃了。邱部长认为,是哪边更没有底气呢?”
“说得好轻巧!”邱建兴瞟了那官员一眼,说:“我记得当初那几家厂子的建设资金,就是冯总经理从中东借来的吧?当时发改委还当成一个成绩来报告。我当时就说了,这其实是人家给咱们下的一个套,咱们自己钻进套里还不知道。现在人家已经把口给收上了,冯总经理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解这个套?”
那位说话的官员,正是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今天这个会的后一半议程,其实是要由他来唱主角的。几年前,他主持从中东借到了一笔低息贷款,建起了几家大型炼油厂,均是按照炼制中东高硫石油的规格建设的。在当时,邱建兴还在任上,的确是对此事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只是大家都把这当成了空气,未予理睬。邱建兴此时发难,其实是在找回当年的面子。
“各位,我刚才说的第二件事,就是由啸辰同志提出来的。”韩宏接过了邱建兴的话头,向众人说:“事实上,在几年前,装备工业公司主导建设三家千万吨级炼油厂的时候,啸辰同志就提出了要防止中东原油涨价风险的问题,这一点与邱部长的观点是不谋而合的。不过,啸辰同志提出的方案,不是拒绝中东原油,而是苦练内功,积累底牌,以便在中东石油出口国拿石油作为武器的时候,我们能够有反击的力量。现在,啸辰同志和邱部长预言的情况的确发生了,我们请啸辰同志给我们说说,装备工业公司打算如何回击中东石油出口国的挑战。……啸辰,你要不要坐到我这里来讲?”
最后一句话,韩宏是笑嘻嘻地对着冯啸辰说的。领导的位置,当然不是可以随便让给别人去坐的,韩宏只是用这种方式向大家暗示,冯啸辰要说的意思,是得到了发改委领导认同的,大家可别小看了这位装备公司的总经理。
第七百九十一章 冯啸辰的底牌
在场的官员们都是认识冯啸辰的,也知道这位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在发改委领导的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属于发改委手上的大杀器,经常可以用于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此次韩宏隆重推出冯啸辰,显然是又打算要布一个很大的局了,大家不由都有了一些期待感。
“刚才邱部长说了,我们新建的那几家大型炼油厂,用的是中东石油国家提供的建设资金。这几家炼油厂投产之后,生产情况良好,到目前为止上缴的利税已经相当于投资的70%。此外,这几家炼油厂还为国民经济各部门提供了大量廉价的国产成品油,为国家节约了大量的外汇,为企业降低了生产成本,这些也是应当计算在炼油厂的收益之中的。综合各项收益,可以这样说,发改委用于建设这几家炼油厂的投入,已经全部收回。就算这是别人给我们设的一个套,我们也已经从套里钻出来了,并不存在无法解套的问题。”冯啸辰首先向众人汇报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几家厂子就可以关门大吉了?”邱建兴没好气地呛声道。
冯啸辰笑道:“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关门大吉,这项投资至少可以算是不赔不赚的。”
“哼!”邱建兴只能用一个鼻音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了。冯啸辰这话简直就有些耍赖了,但他还真没法反驳。我从国外借了钱,建了厂子,现在钱都赚回来了,国家没有任何损失,还白白落下三家工厂,你能说啥呢?
冯啸辰的目的,也就是恶心一下邱建兴,见老头不吭声了,他便转过头对众官员说道:“刚才的话,其实只是开个玩笑。这几家工厂技术先进,产能充沛,怎么可能关门大吉呢?目前中东原油的进口价格是每桶45美元,我们炼油依然是有收益的。即使到下半年,油价涨到60美元,只要国民经济各部门需要成品油,我们就不可能让炼油厂关门。”
“如果国际原油价格无法打压下去,那么国际成品油价格肯定也要上涨,咱们自己炼油依然是比进口成品油要便宜的,甚至还可以通过出口成品油来获得利润。所以,这三家炼油厂的建设,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王振斌替冯啸辰做了一个注解,顺便也给邱建兴的坟头添了一锹土。
冯啸辰向王振斌点了点头,以示赞同他的话,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们在几年前引进中东资金建设这三家炼油厂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国际原油涨价的风险。在当时,发改委领导深谋远虑,在资金非常紧张的情况,拿出了几百亿用于支持研发石油替代技术,就是为了应对今天的局面。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国家的煤炭制油技术已经比较成熟,具备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石油的能力,这就是我们与中东油霸议价的底牌。”
“什么?煤炭制油!”
在场的多数官员都瞪圆了眼睛,只有少数事先了解过一些情况的官员表现得较为淡定。财政部的那位官员诧异地问道:
“冯总,煤制油的项目,我们财政部也是给予过支持的。不过,我听说煤制油的成本一直居高不下,所以缺乏经济上的可行性,怎么,现在你们已经把成本控制下来了吗?”
冯啸辰说:“我们的确已经把成本降低了一半有余,不过相比原油价格,依然是偏高的,煤制油的经济性还存在问题。但是,如果油价继续上涨,达到60美元,煤制油的成本就相对更低廉了,届时使用煤制油,要比进口原油更经济。”
“也就是说,你们装备公司是最盼望石油涨价的。”来自商务部的司长徐振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徐司长把我们想得太自私了。”冯啸辰假装不悦地说,其实他与徐振波也是老朋友了,知道对方这样说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他解释道:“我们只是预先做个准备而已。如果油价不涨也就算了,如果油价继续涨下去,我们就可以启动煤炭制油的项目,用来替代进口石油。有了这样一个底牌,中东那几个国家要涨价的时候,也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原来是这样。”国资委的官员笑道,“我就说嘛,发改委韩主任这么睿智的人,怎么可能会掉到人家设的套子里去呢。原来韩主任早就有布局了,反而是把别人给套进去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忍不住去看邱建兴的脸了,这尼玛就是红果果的打脸啊。邱建兴的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硬气的话来还击,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说辞,最关键的是,他发现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就算是有再多的道理,没人捧场也是白搭。明白了这一点,邱建兴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他气乎乎地站起身,也不向众人打招呼,推开身后的椅子,便向会议室外走。
王振斌是负责主持会议的,见状赶紧追上去,低声问道:“邱部长,怎么,您是有其他事情吗?”
“没错,我还有一个会,就先走了!”邱建兴撂下一句话,便大踏步地向着大门走去。王振斌抢先一步帮他拉开了门,然后众人便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老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唉,邱部长这人……”有人低声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中国经济的发展速度太快,像邱建兴这样思维跟不上经济发展的官员,在部委里并不罕见。有些官员对于自己分管的领域或许是比较了解的,但对于其他的领域就比较陌生了,有些认知甚至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
其实又岂止是官员呢,很多社会精英在年轻的时候思想还是非常开放的,也能够接受新生事务,等到有了一定的地位,成天忙于各种应酬的时候,接受新信息的机会和能力就都下降了。他们往往拿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观念来看待今天的世界,却不知道今天的世界与过去已经截然不同。
后世朋友圈里许多陈年段子还能够让局长、主任们津津乐道地传播,就是这个道理。相对于90后、00后的年轻人来说,80后都已经算是老头老太太了……
韩宏制止了大家对邱建兴离场一事的低声讨论,把话头引回了正题,说道:“不管国际油价是不是会上涨,我们都已经决定要启动煤制油项目了。在初期,煤制油的成本肯定是会大于石油的,但随着建设规模的扩大,技术会愈发成熟,设备成本也能够大幅度降低,届时煤制油的成本就可能下降到与油价相差无几,甚至低于油价。我们目前的考虑,是利用煤制油技术作为砝码,迫使欧佩克与中国签订限制油价的协议。如果欧佩克拒绝我们的要求……”
“那很简单,我们会把煤制油技术做成白菜价,让欧佩克彻底破产。”冯啸辰淡淡地说道。
“让欧佩克破产,这话也就是你冯总敢说啊。”徐振波咂舌说。作为一名长期搞外贸的官员,他是知道欧佩克有多么牛气的。在今天的世界上,手里握着石油,的确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可眼前这位冯啸辰,居然放出让欧佩克破产的狂言,这是太过于自信了,还是底牌足够硬呢?
冯啸辰没有在意徐振波的评价,他说:“徐司长,我希望商务部能够尽快地约一下欧佩克方面的人员,说我们需要和他们确定未来一段时间原油供应的保障问题,其中既包括原油的供应数量,也包括供应价格。”
“这个会谈,是以冯总你们这边为主吗?”徐振波问。
“是的,这次会谈是以我们为主的,商务部为我们提供一些配合。我们的想法需要向对方通报一下,这也算是先礼后兵吧。”冯啸辰说。
徐振波点点头:“那好吧,我来安排这件事。不过,我可得事先向韩主任汇报一下,既然是装备公司与欧佩克方面的洽谈,我们只负责安排洽谈的时间和地点,至于谈成什么结果,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韩宏明白徐振波的意思,说:“这件事就交给小冯他们去谈吧,徐司长从外事政策上帮着把把关。如果小冯他们谈不成,再由你们商务部来谈,届时谈判的条件就可以由你们确定了。”
徐振波苦着脸说:“如果冯总他们没有谈成,我们再去谈,恐怕就被动了。不过,我对于冯总的谈判能力还是非常相信的,我想,大家也都是这样的看法吧?”
他说着,向全场的官员扫视了一圈,众人一齐点头附和。冯啸辰早已是恶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他最擅长于与外商周旋,而且屡屡能够突出奇兵,让外商不得不屈服。
冯啸辰向大家微笑着示意,接着说:“我们要把这场戏唱好,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国资委这方面,我们希望几家大型石化装备企业能够全力以赴地配合我们完成煤制油项目的建设。财政部方面,我们可能需要一些财政支持。还有科技部,能不能配合我们完成一些重大技术攻关任务……”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一个承诺
商务部与欧佩克方面有着密切的联系,徐振波让人给欧佩克驻华代表处发了函,提出希望开展一次非正式会谈。几天后,欧佩克派出的两名谈判官员便从维也纳飞到了京城,徐振波连忙通知冯啸辰前来与这两名官员接洽。
“这是欧佩克特别代表布拉德曼先生,这位是布拉德曼先生的副手格雷姆先生。……这位是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先生。”
在商务部的会议室里,徐振波亲自担任司仪,给冯啸辰和欧佩克的官员做着相互介绍。冯啸辰与布拉德曼、格雷姆分别握了手,宾主各自落座,会谈便正式开始了。
“徐先生,冯先生,我们是得到贵方的邀请,前来参加一次非正式会谈的,我们很想知道,贵方希望与我们洽谈什么内容?”布拉德曼开门见山地问道。
徐振波向冯啸辰示意了一下,冯啸辰轻咳一声,开始发言:“尊敬的布拉德曼先生,格雷姆先生,很高兴能够在京城与二位会面。这次冒昧邀请二位到中国来,是因为我们注意到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欧佩克采取了减产涨价的政策,导致国际原油价格在2003年底的水平上上涨了50%。而且据我们了解,欧佩克的限产政策还将继续执行下去,国际油价有进一步升高的趋势,对此,我方表示严重的关切。”
“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非常抱歉。”布拉德曼说,“欧佩克采取减少原油产量的措施,也是迫不得已。近一段时间以来,中东几个欧佩克成员国出现了严重的安全隐患,政局受到威胁。为了避免因为某个产油国的政局动荡影响国际原油市场,我们不得不提前采取减产政策,以便使国际社会能够适应减产带来的冲击。”
这种解释就是纯粹的胡扯了,布拉德曼也没指望中方相信这样的解释。他要做的,只是提供一个解释而已。欧佩克限产的真正原因,其实各个国家都是明白的,冯啸辰和徐振波也同样明白。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布拉德曼无须说得太多,他相信冯啸辰是能够知道他的真正意思的。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布拉德曼先生,你应当知道中国对于国际事务的态度,我们从不插手别国内政,因此北非等国的政治动荡,与我国并无关系。欧佩克的担忧,我们非常能够理解,但让中国这样一个持中立态度的国家蒙受油价上涨带来的损失,是非常不公允的。”
“我们对此深表歉意。”布拉德曼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给了冯啸辰一个答复。
冯啸辰把眉毛一扬,问:“怎么,布拉德曼先生认为表示了歉意就可以了吗?”
“是的,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是不得已为之。”
“国际油价如何变化,我们并不关心。但我们在此前与欧佩克是有过默契的。我们刚刚投产的三座炼油厂,正是遵照欧佩克成员沙特的要求,采取了处理高硫原油的设计,沙特方面也承诺向我们提供稳定的原油供应。但由于欧佩克的限产政策,沙特方面现在无法保证对我们的原油供应,这算不算是一种违约呢?”
“我想,这应当属于中国与沙特签订的协议中所规定的不可抗力条款吧?”
“对于中沙两国之间的协议来说,的确如此。但这个不可抗力是由欧佩克人为设置的,并非人力所不能改变。我们希望欧佩克在制定原油产量配额的时候,专门列出对中国的例外条款,允许沙特等国按照既往的协议为中国提供足够的原油供应。”
“这个恐怕做不到。”布拉德曼冷冷地回应道。中国是欧佩克的重要市场,这也是布拉德曼愿意屈尊跑到中国来与冯啸辰谈判的原因。但冯啸辰提出的要求,却是超出了欧佩克的承受底线,布拉德曼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事实上,在接到中方提出的会谈请求时,欧佩克内部就已经对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了。国际油价上涨,对中国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这一点欧佩克各个成员国都非常清楚。那么中国官方邀请欧佩克过来会谈,肯定就是想要欧佩克给予一些价格上的优惠。大家在经过商议之后,表示不能答应中方在这方面的要求,因为这是涉及到欧佩克各成员国收益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中国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欧佩克低头的手段。如果换成美国提出同样的要求,欧佩克哪怕是不愿意答应,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如何回应,不敢拒绝得如此坚决。
冯啸辰说:“布拉德曼先生,中国是一个石油消费大国,几年之内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进口国。而欧佩克则是最大的石油出口组织,我们两方之间应当保持更多的共识,以避免油价以及石油供应的大幅度波动。油价的波动不仅仅会影响到中国的经济发展,也同样会影响到欧佩克国家的经济稳定,这一点我希望布拉德曼先生能够理解。”
“我把冯先生的话当成一种善意的提醒,我们在未来制订政策的时候会考虑这一点的。”布拉德曼温文尔雅地回答道,他说得如此客气,但潜台词却是冰冷,那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冯啸辰的提醒或者威胁,我手上有石油,在这个世界上还怕谁呢?
冯啸辰说:“我们更希望欧佩克现在就能够考虑到这一点,以免双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导致我们双方共同的损失。”
“是吗?我看不出欧佩克会蒙受什么损失。”布拉德曼傲慢地说。
冯啸辰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是让事实说话了。我们会给欧佩克一星期的思考时间,在这一星期之内,欧佩克随时可以与我们重新开展协商。一星期之后,我方将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届时如果给欧佩克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困扰,还请布拉德曼先生谅解。”
“你们打算怎么做?”格雷姆忍不住发问了。他并不认为冯啸辰的威胁是虚张声势,大老远把他们请过来,就为了说一些完全没有可行性的话,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在一位高级官员身上的。冯啸辰所说的行动,或许不像他说的那样有力,但他肯定会采取某种行动,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说这个行动对于欧佩克是不是会产生影响,格雷姆认为自己还是先问一问为好。
冯啸辰却是摇摇头,说:“对不起,格雷姆先生,我们目前还不便透露我们的打算。我们只是先向欧佩克通报一声,如果欧佩克能够从双方合作大局出发,对我们做出关于原油供应和油价方面的承诺,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暂缓这些行动。反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了。”
“谢谢冯先生的坦率。”格雷姆也没辙了,人家就是憋着劲要卖关子的,他还能掐着冯啸辰的脖子让他说出来?
两位欧佩克代表离开了,冯啸辰笑吟吟地与徐振波一道,把他们送出了商务部的大楼。看着他们走远,徐振波诧异地问道:“冯总,你为什么不把煤制油的事情直接向他们捅出来呢?既然咱们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那么只要向他们说出来,他们就会感觉到威胁,从而愿意与我们谈判。你现在跟他们打哑谜,他们十有**是不会低头的。”
冯啸辰耸耸肩膀,说:“我要的就是他们不低头啊。他们不低头,我就有理由让发改委启动煤制油项目的建设了。他们如果低了头,发改委没有了由头,这个项目不就搁置下来了?”
“不会吧?”徐振波看着冯啸辰,满脸不满地说:“韩主任让你来谈判,而你却是想着要把事情谈崩,以便你们可以启动煤制油项目,满足你们装备公司的愿望。韩主任这算不算是所托非人啊?”
冯啸辰说:“韩主任也是支持我的。不管欧佩克能不能答应我们的要求,煤制油项目都必须上马,这是关系到我们国家长远能源安全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你还和欧佩克谈什么?你的项目一旦开工,与欧佩克之间的谈判也就没有意义了。”
“谁说没有意义?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自然会向我们低头的,我们有希望把原油价格压下来。”
“可是,如果他们降价了,你的煤制油项目还要建下去吗?”
“当然要建下去。”冯啸辰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前期投入了这么多资金,好不容易搞出来的技术,凭什么不建下去?”
“那么,欧佩克低头的意义又何在呢?”
“他们可以换得我们一个承诺,就是不向外扩散这项技术,或者至少放慢一下扩散的速度。”
“呃……”徐振波哑了。见过耍流氓的,没见像冯啸辰这么耍的,这是要把欧佩克官员逼疯的节奏吗?
幸好,这是我的队友,而不是我的敌人,否则……
徐振波默默地替冯啸辰的对手们点了一柱香,祈祷他们不要死得太难看。
第七百九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
维也纳,欧佩克总部秘书处。
从中国回来之后,格雷姆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反复在心里盘算着中国官方可能采取的行动会是什么。虽然去中国谈判的时候他的身份是布拉德曼的副手,但他本身也是一家石油公司派到欧佩克来的代言人,所作所为是要为自己的雇主负责的。冯啸辰放言要让欧佩克蒙受损失,事实上就是让欧佩克各个成员国的石油公司受损失,格雷姆不可能不对这种威胁给予重视。
“布拉德曼,你觉得中国人会怎么做呢?”
坐在办公室里,格雷姆第一百次地向布拉德曼问道。
布拉德曼撇撇嘴,说:“格雷姆,你还没有忘记那个中国人的话呢?我并不认为他有什么办法威胁我们。中国自己的石油出产不足以满足国内的需求,他们必须从国际市场上获得石油,除非他们愿意放弃他们的现代化计划。而据我了解,他们正在制订他们的下一个五年计划,其中的各项指标都需要有大量的石油供应来作为支撑。”
“他们会不会考虑从其他国家获得石油供应呢?”格雷姆问。
“完全可能,而且他们现在也的确在这样做。”布拉德曼说,“但是,其他国家无法给他们提供这么多的石油,而且只要我们欧佩克减产,全球的石油价格都会同步上涨,届时最便宜的石油依然是我们提供的,中国人不可能为了和我们赌气而故意选择那些更昂贵的石油。”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增加自己的石油产量。”格雷姆说,“我看到中国人发的报道,他们在南海以及西北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发现了大量的油藏,他们或许是想用自己的石油来替代进口石油。”
“这就更不可能了。无论是海洋石油,还是中国西北部沙漠地区的石油,都需要有一个漫长的开采周期,而且成本也是非常大的。中国人或许打算在长远的未来使用这些石油,但在目前,他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那么,他们会不会是想在国际事务上与欧佩克国家为难呢?要知道,中国是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在很多国际问题上有很大的发言权。”
“也许吧,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布拉德曼懒洋洋地说,“我们只需要对石油公司负责,政府那边的事情,让欧佩克各国的部长们操心去吧。”
“可是,我依然不踏实……”
“格雷姆,我觉得你应当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或者看看今天新送来的报纸也行……”布拉德曼说,他分明看到女秘书走进了他们的办公室,给他们送来了当天的报纸。
“让我看看,哈,车臣又出事了,我就知道俄国人是无法控制车臣的。伊拉克……,咦,居然还有一条中国的消息,让我看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布拉德曼自言自语地念着报纸上的标题,忽然,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跃入了他的眼帘:
“冯啸辰,中国国家装备工业公司总经理……,嗨,格雷姆,你说这会是上周和我们会谈过的那位冯吗?”
格雷姆刚才正在看另外一份报纸,听到布拉德曼的话,他扔下报纸,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布拉德曼的身边。他顺着布拉德曼的手指看到了那篇文章,初读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及至再读第二遍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刹白。
“煤炭合成石油项目……,我的天啊,布拉德曼,你看到了吗,中国人在他们的一个名叫山北省的地方新建了一个煤炭合成石油项目。”格雷姆大声地说道。
“煤炭合成石油?”布拉德曼也是一凛,他刚才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文章,没有太细地琢磨。煤制油是一项比较生僻的技术,而布拉德曼也不是搞技术的,平时并没有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乍一看到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重要性。可等到格雷姆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煤制油,这可是欧佩克头顶上挂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布拉德曼就算再无知,平日里也是听人说起过的。
两个人把报纸摊在桌上,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这是一篇新闻稿,他们俩甚至怀疑是一份新闻通稿,也就是发布新闻的一方自己写好,让各家媒体的记者全文转发的那种。新闻稿上说,中国政府于昨天在山北省某地举行了某大型煤制油项目的奠基典礼,参加典礼的有若干政府官员,那一系列头衔之类的布拉德曼他们也分不清楚,但至少知道都是份量比较大的,显示出中国政府对此事的重视。而主持这一奠基典礼的,正是一周前与他们会谈过的那位冯啸辰。
“这就是冯在那天向我们发出的威胁。”布拉德曼有些后知后觉地说。
“是的,原来是这样,他的威胁就是要用煤制油来替代从欧佩克的进口。如果这项技术得到突破,那么对于欧佩克来说,将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格雷姆说。
布拉德曼说:“格雷姆,我记得煤制油技术的发展已经有很多年时间了,最早南非人搞这项技术的时候,也曾引起过欧佩克的重视,但事后证明南非人的实验并不成功,煤制油的成本远远大于天然石油,所以它不可能实现对石油的替代。”
格雷姆显然是懂得更多一些的,他说:“到目前为止,煤制油的成本依然是远远大于天然石油的,当然,我是指目前的油价,……以及目前的煤制油技术。如果油价继续上涨,煤制油就具有了一定的经济性。而如果煤制油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同样可以具有经济性。”
“那么,你认为中国人的煤制油技术是不是取得了重大突破呢?”布拉德曼问。
格雷姆点点头,说:“我怀疑他们已经做到了。你看看这段,中国人的这个项目,投资17.2亿美元,形成年产400万吨合成油的生产能力。如果他们没有掌握足够高的技术,怎么可能投入这么多的资金来进行建设?”
“会不会只是一种宣传策略呢?”布拉德曼猜测道。
格雷姆皱紧眉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也有可能中国人是玩真的。布拉德曼,你回忆一下,那天那位冯先生对我们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他没有足够硬的底牌,他敢于这样对我们说话吗?”
“我有点看不透这个人。我一直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包括这一次的新闻报道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打算建设这个项目,而只是做一次宣传?那么,后续这个工地是否还要继续施工呢?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派人到实地去考察,只需要购买一张卫星照片,就能够判断他们是否真的在建设这个项目。你觉得中国人会编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言来进行宣传吗?”
布拉德曼被格雷姆问住了。事实上,他刚才的话也只是抬杠,是为了给自己的判断失误找一个证据,听格雷姆这样一说,他彻底哑了。是啊,一个投资十几亿美元的项目,建设规模是非常大的,是不是真的在进行建设,外人一眼就能够看清楚。通过高清卫星图片,欧佩克的专家可以清晰地看到现场的设备布局,如果这不是一套煤制油的设备,欧佩克专家也是能够看出来的,中国人至于费尽心机去编一个这样的谎吗?
既然不是撒谎,那就意味着中国人的确掌握了煤制油的技术。而且一次性建设年产400万的项目,这与实验室级别的研究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们的技术还不成熟,不可能一下子铺开这么大的建设规模。中国人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向欧佩克隔空喊话,布拉德曼作为刚刚与中方洽谈过的官员,有义务把这件事向秘书长进行汇报,再由秘书长决定是否要召开一次理事会的特别会议来讨论这个变化。
想到此,布拉德曼再也坐不住了,他拉着格雷姆,带着那份报纸,来到了秘书长的办公室。
秘书长听罢布拉德曼和格雷姆的汇报,又认真读了一遍报纸上的内容,也是眉头紧锁。
“为什么和你们洽谈的,不是中国商务部的官员,而是这位装备工业公司的官员,你们考虑过没有?”秘书长向二人问道。
格雷姆在刚才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他说:“秘书长先生,我判断,中国人上次约我们过去,并没有与我们谈判的诚意。他们更多的只是想向我传递一个强硬的信号,而他们的强硬正来自于他们所掌握的煤制油技术。这项技术应当是掌握在中国的装备工业公司手里的,所以才会有他们的官员来与我们洽谈。”
“这就对了。”秘书长点点头,“很显然,他们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否则负责谈判的人员就不会是这位装备工业公司的官员。我们现在必须弄明白,中国人掌握的技术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平,还有,他们有多大的决心在国内推广煤制合成油,这将决定我们对中国的策略。”
“我和格雷姆会马上到中国去,现场了解有关的情况。”布拉德曼郑重其事地说。
第七百九十四章 技术要造福于全世界
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布拉德曼的心情非常地不好。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却又找不出一个反击的办法。上一次,中方主动邀请他们过来洽谈,他是摆足了傲骄的,本以为能够把对方吓住。谁曾想,对方二话不说,直接用一篇煤制油项目开工的新闻稿,就把他给打败了,迫使他灰溜溜地回来。如果对方早一点透露这个消息,他至于用不着往返奔波吧,时差刚刚倒过来又要跑一趟,谁也受不了啊。
中国人要建设煤制油项目,显然不是上次谈崩之后才做的决定,一个投资十几亿美元的项目,前期的论证起码要一年时间。也就是说,上次冯啸辰与他们洽谈的时候,煤制油项目的论证已经完成了,只等着一个黄道吉日举行开工典礼。在这种情况下,冯啸辰还守口如瓶,假惺惺地与他们商讨石油供应问题,这不就是耍人吗?
“如果我们上次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还会启动这个项目吗?”格雷姆向布拉德曼求证道。
“他们已经估计到了我们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或者说,如果我们答应了,他们肯定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直到双方无法达成协议。”布拉德曼叹着气说。
明知道对方搞的是一个阴谋,自己还要苦哈哈地跑过来与对方商量,人生的悲愤,莫过于此了。
“徐先生,我们已经认真考虑了贵方在上次所提出的要求,并认为贵方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是合理的。我们希望能够与贵方就这个问题进行进一步的会谈,你看能不能做一个安排?”
在商务部的大楼里,布拉德曼客气地向徐振波说。
“完全可以。我们和欧佩克之间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的大门永远都是对你们开放的。”徐振波的嘴比蜜还甜,满口答应了布拉德曼的要约。
“那么,请问我们将和谁会谈呢?”布拉德曼又问。
徐振波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由我和你们进行会谈,如何?”
“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上次与我们会谈的那位冯先生,能够出席吗?”格雷姆问。
徐振波做出一个为难的样子,说:“这可就有点不太方便了,据我所知,冯先生这一段时间非常忙,除了他自身的一些业务安排之外,还有来自于很多个国家的客商等着要与他会谈。我们商务部有事情想请他过来谈谈,他都安排不出时间呢。”
“这些其他国家的客商,和冯先生谈什么呢?”格雷姆追问道。
徐振波说:“二位有所不知,冯先生所在的装备工业公司日前完成了一项重大装备的研发,并在我国的山北省开工建设了第一个实验项目。这个消息传出后,得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秘鲁、泰国、意大利等国家客商的关注,纷纷向我们询问开展项目合作的事宜。冯先生这一段时间主要就是应付这些来访的客商,所以比较繁忙。”
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布拉德曼问:“如果我猜错的话,徐先生说的应当是中国刚刚开工建设的400万吨煤制油项目吧?”
“正是。”徐振波毫不掩饰地说。
“怎么,这个项目是由澳大利亚等国家与你们共同建设的吗?”布拉德曼问。
徐振波诧异地摇摇头,说:“怎么会呢?这个项目是由我们独立建设的。澳大利亚等国的客商到中国来,是希望引进我们的这项技术,在他们国家建设同样的煤制油项目。”
“你说什么?澳大利亚也想建设煤制油项目?”格雷姆瞪圆了眼睛问。
徐振波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他们是和装备工业公司直接接洽的。要不,你们到装备工业公司去了解吧。”
“这……方便吗?”格雷姆问。
徐振波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欧佩克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肯定都会全力满足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感谢徐先生了……”布拉德曼应承着,心里早就骂开了。
徐振波故意在他们面前说起其他国家来洽谈煤制油项目的事情,显然是与冯啸辰商量过的,目的也很明白,就是用来向欧佩克施压,布拉德曼岂能体会不到。但现在人家占着主动,布拉德曼明知对方是演戏,也得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他的确需要到装备公司去走一走,实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徐振波说可以给他们安排,他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徐振波叫来一名下属,让他去要了一辆车,陪着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二人,来到了装备公司。进门说明来意之后,前台服务人员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接着又请来了几位公司职员,向布拉德曼一行介绍有关情况。
“中国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研发煤制气技术,其间得到了南非、日本、美国等国家的技术支持。上世纪90年代,我们曾建成了一套实验性工业装置,经过近10年的运行,效果良好。日前,我们在山北省开工建设了一套年产400万吨级的装置,采取的是我国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预计2006年底投产,2007年中期达到设计产能。”
装备公司战略规划部国外动态科科长陈默用流利的英语向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介绍道。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目前世界范围内煤制油的成本仍然高于天然石油,请问贵国的这套400万吨装置投产之后,成品油的成本会达到多少?”格雷姆直言不讳地问道。
陈默笑笑,说:“我们进行过测算,按照我们目前的设计,在装置满负荷工作的条件下,汽油的成本将不高于每吨650美元。”
“每吨汽油不高于650美元?这怎么可能!”格雷姆脱口而出。
汽油是用原油炼制出来的,在原油价格上涨的情况下,汽油价格也会随之上涨。目前,国际市场上汽油价格大约是每吨520美元,如果欧佩克继续执行减产涨价政策,导致原油价格上涨至每桶60美元的水平,则汽油价格有可能上涨到600至700美元的区间。
假如中国的煤制油技术能够把用煤炭制造的汽油价格控制在每吨650美元之内,就意味着可以替代原油炼制的汽油了。在此前,国际上煤制汽油的成本始终都在每吨1000美元以上,对原油构不成威胁。现在如果能够把成本降到这么低的水平,恐怕那些石油储量不足的国家,都会考虑选择煤制油作为一种石油替代技术。
澳大利亚恰好就是一个煤炭资源丰富,而石油资源较为匮乏的国家。另外一个满足这种条件的大国自然就是中国了。在国际油价持续上升的时候,中国和澳大利亚都会有很强的动力开展煤制油的生产尝试,这对于提高其自身的能源安全水平是非常必要的。
“你们确信能够把成本控制在这么低的水平上吗?”布拉德曼问道。
陈默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布拉德曼,说:“这是我们的宣传资料,关于我国拥有的煤制油技术的主要参数,在上面都已经列出来了。我们正在积极寻求向其他有这方面需要的国家转让技术,这份宣传材料相当于我们对客户的承诺,如果我们做不到,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
“陈女士所说的其他有这方面需要的国家,是指哪些呢?”格雷姆问。
陈默说:“这样的国家是很多的,澳大利亚、新西兰、秘鲁、泰国、印度、韩国、日本、南非等等,都属于具有这方面需求的国家。目前已经有几个国家的工业部长到了中国,我们的总经理冯啸辰先生已经与他们进行过初步的洽谈,他们对于引进中国的这项技术,都表示了很大的兴趣。”
“你们的转让条件是什么?”
“我们没有转让条件。”
“没有转让条件?这怎么可能呢!”
陈默微微一笑,说:“我们冯总有一个理念,他认为一项技术发明出来,就是要造福于全世界的。对于有意引进我国这项技术的国家,我们的原则是来者不拒。我们拥有强大的设备制造能力,可以同时开工建设五套年产400万吨的设备,任何一个国家希望引进这种设备,我们都是非常欢迎的,并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格雷姆脸上有些难堪之色,讷讷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能够同时开工建设五套这样的设备,目前已经有这么多的国家向中国提出了购买设备的要求吗?”
陈默说:“目前还没有,大家或许还要观望一段时间吧。不过,我国自己在近期内就有可能启动第二套、第三套400万吨级的装置建设,我们的目标是最终形成年产1亿吨以上煤制油的生产能力。从这个目标出发,我们目前的装备制造能力还有欠缺,需要进一步补充。”
“最后一个问题。”布拉德曼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向澳大利亚等国家推介这项技术的?”
“就是上个星期。”陈默笑吟吟地回答道,“在此前,我们并不打算把这项技术推广出去,但后来我们总经理改了主意,希望尽快推广这项技术。这几天在京城与我们总经理洽谈的那些外国工业部长,都是刚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