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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信任(爆发四章)

    11月7日,铁风旗顺利再下一城,铁狮营和虎豹营联合发威,破小商城于当日。小说首发

    铁风旗一路进展顺利,他们开始向着月牙河水坝这个目标雄赳赳气昂昂地不断挺进,惊风展一路顺风顺水,得意非常。

    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感受着秋日阳光的照耀,浅水清嘴里嚼着草根,微闭双眼。

    他觉得惬意极了。

    身为营主的时候,每天有太多军务要处理,士兵打架,闹事,军容不整,违反军纪,样样都得找他这个营主。

    游击将军是帝国最低级的将军,管的事却是最多。相比之下,帝**制中,掌旗一职最为轻松。

    掌旗一职,和天风里的纵编制一样,都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存在。纵,不属于直系编制,是一个单独的存在,且只存在于骑兵之中。

    而掌旗,却是只存在于暴风军团之中。

    所谓掌旗,其实就是镇督副将,帮助镇级将官协理军务,必要时甚至代理镇督一职。

    暴风军团之外,却是没有旗这个编制的。各级都是直接从营到镇,也因此,其他军团军帅一职,其实和暴风军团的镇督是平级,军团总帅,则是硬生生地要比烈狂焰的这个总帅再低上一级。

    如今的浅水清无官一身轻,到也乐得轻松,这刻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吸着这世界新鲜美好的空气。

    洪天启和东光照悄悄来到他身后,看着他如此悠闲自得,相互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搭把手将浅水清举了起来,浅水清没料到后面有人突袭,转手间两只手臂同时为人所控制,眼看着就要被人彻底制住,他身子往下一沉,竟是拼着两条手臂不要,也要摆脱来人的控制,两条腿已经凌空朝着来人的下体反踢回去。

    只听着浅水清的胳膊一阵咔啪脆响,吓得洪天启和东光照同时放手,大叫:“喂,你这疯子,是我们啊。”

    浅水清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扶着胳膊苦笑:“下次别开玩笑了,这里可不是帝国领土,随时都可能有敌人。你们放手再晚些,我这两条胳膊非断不可。”

    东光照佩服道:“好小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将军,竟还没忘怎么拼命。”

    “现在只是小兵一个了。再说生死沙场上,将军和士兵实在是没有太多区别。想想战将军吧,他不也是死在沙场上了?”浅水清重新躺回到草地上。

    提起战千狂,三个人的心中都有些辛酸。小说首发

    倘若是战千狂在此,浅水清想必不会遭受这罢黜免职的命运吧?惊风展如此作为,到底有几分是为公,又有几分是为私呢?

    南无伤与浅水清的关系,早已成不是秘密的秘密,就连皇帝陛下,恐怕都有所耳闻了吧?惊风展和南无伤素来走得极密,此举有几分讨好之意,又或有暗中授意,谁又能说得清呢?

    “可惜了老战啊。”东光照摇头。

    洪天启晒笑:“小心祸从口出,老东。”

    东光照怒哼:“老子可惜战将军怎么着了?他惊风展是不是想把我也撤了啊?”

    洪天启摇头:“随你随你,行了吧?咱们是来找小浅喝酒的,这不开心的话还是说为好。”

    浅水清眼前一亮:“怎么洪营带酒过来了?那可太好了。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想不到我现在被免职做了小兵,两位将军到是赏面子来请我喝酒了。那感情好。”

    东光照没好气道:“你佑字营家大业大,日日喝酒,夜夜有肉。我铁狮营每逢出战,才有酒喝,有肉吃,劳师远征,更是有米算佳肴了。你平日里不多请我几次,如今却要我来照顾你这不入流的小兵,真正是没天理了。”

    浅水清看着东光照,这满面虬髯的汉子,平日里与自己的交集不多,但在这刻,自己被贬黜的时候,反到比往日更加关心起自己来了。

    洪天启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对洪天启也是素来敬重,虽做了营主将军,见到洪天启却从不叫他老洪,但他见了东光照,却是一口一个老东绝不含糊。

    出入为将,有时不可太过谦逊。为将者,掌杀伐决断,一昧自谦只会让人看不起。对洪天启他可以执后辈礼,对东光照,他却是坚决平起平坐。但是今天,东光照却主动来看自己了,在自己成为一名普通士兵之后。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请你。”他很认真道。

    东光照却摇了摇头:“只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浅水清一楞,洪天启冷冷道:“这两天,我一直在和老东分析你所说的情况。从地理形势,止水战力等多方来看,越来越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说着,他随手拿起根小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止水人目前国势衰微,虽有所谓数十万大军,但是兵甲器械不足,训练不足,士气不足,战备不足,比起我天风军战力不可同日而语。三重天的战斗,止水人先后失去了差不多十万战士。这十万人,可以说是止水最精锐的十万人,如今一战而殁,止水人元气大伤。”

    “因此,假如纯以战力论,我天风军以一敌二不是问题。考虑到这一带是平原地形,利于我部骑兵冲锋,正可扬我之长,击敌之短,而你的熊族武士又是战力强悍至非正常人可比,所以就算是碰上那以一敌三或敌四的局面,我部也大有胜算。”

    东光照立刻接口道:“这样的战力对比,商有龙不会看不出来。所以我军人数虽少,但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他绝不会正面与我部对阵,因此对他来说,领大军与我正面决战绝不是一个好选择。最好的办法,就是断我粮道,围困我军,待敌自毙。”

    洪天启继续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作战,防御方总有着许多天然优势,除去民心因素变化太大,暂不可考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止水熟悉地势,后勤供给方便。目前我军是在平原行进,这一带地势开阔,缺乏险要地形。商有龙要想用大军围杀我军,在这样的形式下极难完成。且这一带目前距离三重天依然很近,一旦我军作战稍有不利,可从容后撤。”

    东光照也道:“商有龙现在搞举国防御,开放兵禁法,做得还是不错,但是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大胜利来证明自己。他不但要向羽文柳证明自己是挽狂澜于将顷,扶大厦之不倒的柱国之臣,同时也要向民众证明,抱飞雪虽死,止水还有商有龙可依靠,以此建立信心。”

    “所以,铁风旗一旦孤军深入,就是最好的围剿目标。商有龙现在只怕我们进得不够深,一旦攻击,会导致我军逃离。”

    “所以,现在的一切优势,其实都只是一个假象。碧空晴投降我军,商有龙早就知道,护国三策也不可能再是机密。既然如此,铁风旗的动向则呼之欲出,若说他连这都猜不出来也未免太过低能。”

    “小浅,你这次怕是真得对了。铁血镇的出兵,应当是正中了商有龙的下怀。我铁风旗若再不做出变化,只怕后果难料啊。”最终,洪天启悠悠叹息着说,一脸的愁容……

    看着远方的碧水青山,浅水清只觉得人生起伏跌落,冥冥中总有天意。

    天风帝国的开国皇帝,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将者,若可得士兵爱戴,同僚信任,上级欣赏,则名将风范方为初成。”

    士兵爱戴,浅水清早已做到。上级欣赏,如果不考虑私人因素,浅水清也算达标,惟有同僚之间,他少有往来,虽有故意低调之意,却不免自命清高之嫌。

    但时至今时今日,虎落平阳的一刻,同在一面旗帜下的两个同僚,却同时向他发出了信任的呼唤,这种感觉却令他倍感欣慰。

    欣赏与崇拜,并不仅仅来自上下,平等方的眼光,更具备真实性与客观性。

    而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他向着洪天启和东光照鞠了一躬,然后道:“两位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大家在一起喝酒,那这酒后自然也该吐真言才对。你们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洪天启立刻发问:“若我铁风旗继续这样打下去,你认为商有龙何时才会真正出手?”

    “出了平原之后,随时都有可能。”

    “一旦局面糟糕真得糟糕到如此地步,可还有挽回之机?”

    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蛤蟆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一步跳出枯井,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别跳进去。”

    “怎样才能让惊掌旗不再按南督的计划行事,收回成命?”

    “依靠忠心而获得提升的人,永远不会有反抗上级的勇气。”

    “……”

    一个个不断的发问,换来的只是令人心凉的回答,洪天启和东光照不断叹息着。

    浅水清的回答,言简意赅,却是一针见血。

    惊风展不可能违抗南无伤,既然如此,月牙河大坝这个饵,他就非吞不可,非咽不行。

    也就是说,铁风旗的未来,不容乐观。

    那时,洪天启看着浅水清好整以暇的面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既然能在这个时候还安心地睡大觉,或许是有办法可以解决问题的。

    只是他们的问题没有问对地方。

    于是,他脱口道:“你曾经说过,即使我们不打月牙河水坝,也能保住那里,此事可当真?”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必须有个前提条件,方可成真,且风险依然存在。”

    “什么条件?”两个人同时问。

    浅水清笑了,笑得是如此的惬意,畅快。

    他轻轻道:“有兴趣的话,就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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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为民而战

    今天更新迟了,向大家道歉~废话不说了,大家看书吧!

    **

    佑字营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树下。小说

    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刚毅与不屈的斗志,眼神里燃烧着愤怒与悲哀的火焰。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却是伴随着那燎原的战火一起回归。

    在这里,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每一件正在发生的事。

    展开屠杀的人,与被屠杀的家乡父老……

    他心中长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站在远处的小坡上,浅水清指了指树下的年轻人:

    “他叫易星寒,是原飞雪卫的一员。当初在驻马店护粮三战里,他是唯一一个追上我和云霓的人,我放了他一次,却在南门关无意中遇见了他。”浅水清向身边的两位将军解释。

    “就是那个粱史案中的易星寒?”洪天启问道。

    “没错,就是他。南督曾几度向我要人,说这个易星寒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都被我回绝了。我当时告诉烈帅,粱史一案,只有从内部传出消息,才有灭敌士气民心的杀伤力。从天风人的口中传出,只会让人觉得可信度极低。粱史一案出来后,抱飞雪反应极快,有知道消息的早被他清理干净,所以除了这个易星寒,我们没有更多的传播渠道。一旦动用国内细作传播此事,则平白暴露我部人员,得不偿失。所以这件事就一直压着。”

    说到这,浅水清微笑着看易星寒。

    自从帝国草原回来之后,易星寒就一直被浅水清处于软禁之中。

    他做囚徒的这些日子,浅水清给他的待遇极好,不但身体上受到的刑讯之伤全好了,整个人都甚至变得白白胖胖起来。

    在佑字营没有大行动的时候,浅水清甚至会给他一把刀,让他没事练练武艺,以免长时间的缺乏战斗,将自己生疏了。

    铁血镇兵出孤星城后,易星寒是天风军中唯一的以战俘身份前往的人。

    他没有拓拔开山那样的经历,所以至今也没有投降。但是见多了太多生生死死后,他的心,也开始逐渐麻木。

    他虽依然痛恨浅水清,却至少不会再每日里痛骂浅水清了。

    对浅水清来说,这算是个进步吧。

    浅水清屠城的时候,易星寒恨不能生裂了浅水清,奈何他是囚徒,终究是没有办法对抗的,而现在,浅水清却主动来找易星寒了。

    从他佑字营出了孤星城后,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或许是时候道明这一切了。”浅水清笑道,首先向易星寒走去……

    树下,易星寒冷眼看着浅水清,心中升起一丝凉意。

    隐隐地,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自从被俘之后,易星寒就一直在观察着浅水清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来,或许再未有比他更了解浅水清了。

    他用敌人的眼光来观察,审视浅水清,用尽一切可能去寻找他的弱点,以他为假想中最大的对手,看在浅水清成名的那些战例中,如果换了是自己,可有应对的良机。但最终,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抗来自浅水清的任何一次攻击。

    这个人精于算计,每一次的行动,都会事先定下精密绸缪,且次次采取主动。他绝不是那种后发制人的对手,无论他面对的是止水也好,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罢,从不将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是他的一个显著特色。

    而他对拓拔开山的算计,他也一一瞧在眼里。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浅水清正式来找自己了,那他就一定有了对付自己,甚或利用自己的阴谋,而自己,未必就可拒绝抗衡的筹码。

    只是这一次,他又会拿出什么来威胁自己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命运却将他和浅水清紧紧捆绑在一起,自丰饶草原一战开始,就再未有分开过。小说

    果然,浅水清来到他身边之后,淡淡地道:“有件事,我一直严令手下的士兵告诉你,现在,终于到了通知你的时候了。”

    易星寒看着浅水清,浅水清背着手,悠悠向天道:“京远城被下后,天风军得到了一个消息。为了阻止天风人大举进攻的计划,抱飞雪提出了护国三策。其中两策,你已知晓,而这第三策,就是决堤顷国。以月牙河那滔天之水,换来止水人与我天风军的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易星寒一下站了起来,身旁的几名天风军士同时拔刀,浅水清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事。

    他用同情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易星寒,完全理解他心中的悲愤。

    他缓缓道:“易星寒,你能告诉我,何为国,何为民吗?”

    易星寒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浅水清却道:“民者,国之主体,大厦之梁,中流之柱。无民,则无国。民亡,则国不复存。国者,民众保身立命之所,遮风挡雨之瓦。民建国以自保,抗财狼虎豹,御外寇强敌,保国即为保家保民……易星寒,你说我这话,说得对吗?”

    易星寒无力地坐在地上。浅水清刚才说的话,丝毫不假。

    浅水清笑了:“天下如洪水,国为舟,民栖其上,天子为操舟之人,领万民出苦难为本分之事。羽家皇室窃国而居,以天下人之天下换其一人之天下,用心险恶,心地卑劣。易万民以换江山,易星寒,这样的国主,依然需要你来尽忠吗?”

    易星寒愤怒大吼:“如果不是你们天风人来打我们,他们又何必出此下策!”

    浅水清大笑:“四十年前,北地依然是蛮荒丛林,山国未建。那个时候,羽家人在做什么?他们发兵二十万,兵进蛮荒丛林,试图剿灭当地土著,为止水人出关扫清道路。结果呢?没能打下来,反而逼使当地土著联合起来建立山国,给止水人以迎头痛击。八十年前,自由都市联盟新建之初,你们止水人试图从这新兴联盟中取得好处,发兵十万强攻硬打,结果逼得都市联盟吐银八百万两方肯退兵,此后联盟卧薪尝胆,全力武备,武装起一支人数达八十万之众的佣兵队伍,逐渐成为大陆第一佣兵之国,从而才摆脱了止水人的控制。”

    “这些年来,止水人积弱,与内部民变不停,周边矛盾加剧有很大的关系,在他们攻打别人时,可有想过自己又是为什么要打人家吗?”

    易星寒一滞,这些历史,他自然是熟悉得很。

    浅水清这才悠悠说道:“所以说,国之战争,从无善恶之别,只有强弱之差。就象那力量大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要欺负力量小的一样,这样的战争发生,不是因为你们善或者恶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们弱。你既弱,别人就来打你,这又有何好奇怪的了。”

    说到这,浅水清拍拍易星寒的肩膀:“只是战争虽然残酷,但终归有其底限存在。那就是战争,争夺的是人民的控制权,而不是单纯的土地控制权。天风人真正想做的,仅仅是让止水的归属换个主人而已,其人民,却还是想要的。而你的国主,呵呵,他却是选择了弃民而保他一家之天下。”

    易星寒浑身一震,终于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勇敢的战士,在为自己的国家浴血奋战之后,却落得个被当成奸细捉起来拷问的下场,抱飞雪将他当成了一枚除去政敌的棋子,他的国家也抛弃了他。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热爱国家,从不想背叛祖国。他的心中始终还抱着一丝希望,家国不灭的教育,也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他对自己说,自己绝不会象拓拔开山那样中了浅水清的计,可现在,听到浅水清的说话之后,他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怨恨着这羽家皇室。

    月牙河水坝一旦被绝,其死去的百姓,足抵得上浅水清连屠百城之数了。

    转眼之间,忠勇之士,天下黎庶,竟尽成国之弃民,他心中,又怎能不哀,不怒,不彷徨迷惘?

    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不能用来保卫的家园,不能用来守护自己的子民,反而要借助于破坏生产,制造灾难的方式来阻敌,这样的国家,又怎么值得去爱,这样的君主,又怎么值得去守护?

    国家诞生的意义,难道不就是用来保卫家园子民的吗?

    他易星寒,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太多的不可割舍,没有所谓的荣华富贵需要他去守护,并为此不惜牺牲一切。

    他只是一个经受了保家卫国教育的普通士兵,却在这刻,得知原来教导他们忠心体国的君主和大臣们,可以为自己的利益,而不惜牺牲国家的一切。

    这一刻,他内心的深处受到冲击,是可以想象的。

    于是那个支撑他坚决不降的不屈念头,也在这刻逐渐倾斜,再不知自己归途何处。

    这刻他便再克制不住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投降你?然后和你一起杀进去,杀得血流成河,逼得国主决堤毁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有家难归,千万人民死于水灾?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吗?”

    浅水清摇了摇头:“你可知道铁风旗现在一路所向,是去做什么吗?”

    易星寒冷哼:“去屠城,杀我止水百姓。”

    “不。”浅水清立刻摇头:“我知道你怨恨我屠城之举,但是如果你够聪明,你当可以猜到我为什么这样做。倘若爱民可以帮助我达到胜利,我会去表现得象个仁人义士。不过可惜,形势逼迫我无法去疼爱我的敌对国家的百姓。相反,让他们怕我,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要告诉你,铁风旗的任务是去保坝,是去阻止你国主的计划。”

    说到这,浅水清笑了起来:“瞧,这就是政治了。政治从来可笑,本该保护的人,却要去摧毁,本该摧毁的人,却要去保护。那么易星寒,在你眼里,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支持哪一方呢?”

    易星寒微显呆滞,他不由叹息起这悲哀而残酷可笑的现实。

    止水人要决堤杀民,天风人却要保堤保民,这世界,怎会变得如此荒谬?

    浅水清要他选择,其实就是要在忠于民还是忠于国主之间做个选择,这样的选择,他又该如何面对?

    浅水清叹息道:“不过可惜啊,商有龙是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成功的。铁风旗如果一路继续东进,很可能大坝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给灭了。所以,这堤坝,仅凭铁风旗是保不住的。”

    “那么你找我我做什么?”

    浅水清的声音便在这刻低了下来:“只要你放弃那愚忠为国的可笑思想,放弃为羽文柳卖命的想法,你就会发现,眼前的这个世界,虽然苦难每多,却总还是有些办法可以挽救的。”

    “弃国,保民。你去守护大坝,我则颠覆羽家王朝。你我一起在这止水国中开创一番大好局面,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彻底震撼了易星寒的心神……

    回去的时候,洪天启问浅水清:“易星寒会答应你,我不奇怪。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军人,都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你把守护大坝的事交给他,未免太过倚重他了吧?”

    浅水清长笑道:“为丈夫者,敢为天下所不敢为,知其难而进,舍死而已。易星寒是个人物,人也聪明,只是缺点时遇罢了。只要我们为他创造一点小小的机会,他就会趁势而起。他毕竟是止水人,他去保大坝,是为万民请命。我们去保,则是攻城掠地,性质大不相同。民心可用,则当用之。抱飞雪决堤毁坝之计虽毒,奈何一旦揭露,却失天下民心。易星寒若不懂利用,便是个大大的傻子。他现在,只是缺一样东西而已,只要我们给了他,则一切水到渠成。”

    “什么东西?”东光照急问。

    “很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洪天启和东光照同时叫了起来。

    浅水清悠悠回答:“军人,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皇帝要我们砍向哪里,我们就砍向哪里。但是怎么砍,用多少力,那不是皇帝所能决定的。那取决于天时,取决于地利,取决于对手,同时还取决于握住这把刀的手。”

    他看着洪天启和东光照,一字一顿道:“很遗憾,你我三人,都只是刀,而那握着刀把的手,是南督,是惊掌旗,却不是你我。所以,我不能说,也不能有任何意见。否则,刀锋必折。”

    浅水清悠悠回答:“一天有惊掌旗在这,我的计划,就一天不可能得到实施。所以,我说了也是白说。”

    洪天启不满道:“你告诉我们具体计划,我们可以帮你劝说掌旗。”

    浅水清笑道:“你劝说过他一次,结果我被降职。如今你要劝说他第二次,就不怕他再给我安上个通匪纵敌之名将我直接处死?那可是紫心勋章都保不了的重罪!”

    洪天启立时呆滞。

    浅水清看着他们失望的表情,心中一阵好笑,轻声说道:“不过还是有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只是风险略大了些。”

    洪天启眼前一亮,东光照却气得大叫:“和你这个人说话真累,一会没办法,一会又有办法。一会不行,一会又行。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风险又如何?咱们这些当兵的,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风险?”

    浅水清嘿嘿笑道:“连造反也不怕吗?”

    此话一出,洪天启和东光照脸上同时色变。

    眼前的浅水清,转瞬间眼神中已卷起的滔天杀意。一个再也无法抑制的可怕的念头,同时在洪天启和东光照二人的心中升腾,将两人震撼得几乎站都站不住。

    下一刻,浅水清冰冷的声音中透出无尽的寒意:“主将无能,害死三军,我浅水清纵有千韬万略,不为上官所用,也等若没有。既如此,除非两位希望我铁风旗将士全员战死,否则就必须做出应对之策。你们想要知道我怎么想的,那我也就不怕告诉你们,一天有惊风展在此,我铁风旗都注定难逃大难。他不死,你我就都得死!”

    说到这,浅水清冷笑道:“两位若不能在此刻下断然之心,想去告密也是无妨。我浅水清不吝这项上人头,也只是先大家一步离去而已。”

    “你!!!浅水清,你疯了!这可是毁家灭族的大罪!”东光照高叫起来。

    浅水清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天下奇计皆凶险,成则兴,败则亡!我浅水清孤身一人,惟有这营中数千兄弟,需要费心照料。为了兄弟们的命,拼死一搏,又有何不可?”

    他看着洪天启,一字一顿道:“易星寒,就是那个即将杀死铁风旗掌旗的人。他,也将是那个即将替你我背负弑上罪名的人。他,更将通过此事在止水民间建立起足够声誉,揭露止水国家无能,历史肮脏,君主昏庸,为己害民,并领导民众守护大坝!”

    浅水清的声音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力:“两位将军,惊风展的人头,就是此计之关键所在。能否成功,就看两位如何定夺了!”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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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赤水镇兵变

    惊风展呆坐在营帐中,痴痴地看着手中的战刀。小说首发

    这把刀,已经陪伴他度过了好一段峥嵘岁月。

    战场之上,战刀,就是一个战士最可信赖的朋友。这一点,惊风展从来都是信之不疑的。但是今天,他第一次对这把刀有了怀疑。

    刀,可以杀人,可以令人恐惧,但却永不能让人对其崇慕景仰。

    没有人知道,在浅水清被罢黜的那天,佑字营群情激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场。

    他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那一天,一群骄傲的士兵被激怒了。

    那一天,一个被罢黜的将军成为了士兵们心目中活着的偶像。

    惊风展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浅水清这么快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士兵,其地位威望在军中也是牢不可破。

    浅水清阻止了佑字营寻衅,只用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在那片语只言中,他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征兆。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罢了浅水清的职,可佑字营依然是他在当家。而熊族武士照样对他的命令不理不踩,除非浅水清说话,否则谁都指挥不动他们。这支人数只有三千,战力可顶得上整个铁风旗的强悍武士部队,根本就不买他的帐。

    除此之外,他的收拢民心的政策,其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止水人早对天风军没了信心。浅水清不在了,惊风展当家。没有了可以恐惧的对象,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暗杀与骚扰。

    尽管惊风展一再采用各种手段安民,但是商有龙藏兵于民,采用各种手段挑动兵民对立,又岂是轻易可化解的。

    想到这,惊风展越发的不安起来。

    铁风旗拿下小商城后,便一路马不停蹄,沿月牙河逆流而上,直扑月牙河水坝。

    19日中午,铁风旗已经进入了赤水镇。

    然而眼看着离月牙河水坝是越来越近,铁风旗的补给线也越来越长,后方粮草的运输越来越慢。血风旗甚至开始收缩兵力,他们能为铁风旗提供的后方保障已经越来越小了。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了军粮被劫的消息。

    就在昨天,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部队,突然奇袭粮道,抢走了全部的军粮。

    这个消息几乎让惊风展彻底昏过去了。

    浅水清的预言正在成为现实,一一应验。它就象一个魔咒,牢牢地套在惊风展的头上,再也无法挥去。

    那个浅水清提出的,放弃大坝,以灵活高效的机动作战对付敌军,不待后援,寻机决战,破敌大军以决胜的做法,他原本是坚决嗤之以鼻的。但是这刻,他却不能不慎重对待起来。

    或许,他真得是对的吧?惊风展很不甘心地想。

    到底是遵从上命,还是如浅水清所说另寻他法,惊风展心中举旗不定。

    他从心眼里不打算让浅水清得意。

    一旦照他说得那样去做,岂不是证明自己先前的安排都是错误的?这种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他做不来。

    可要是不做呢?万一这个家伙说得是真的,自己怎么办?

    一想到军粮被劫的消息,他便烦恼不已。

    这则消息,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知道。

    没人知道止水军是怎么做到的,这里是止水的国土,他们有太多机会从各个方向袭扰粮道。而粮草被劫,则铁风旗面临的处境即刻凶险起来。

    如今,军中已开始出现断粮的情况,他已经命人强行压下军士的不满,粮食减半供应,务必维持到下一批军粮来到之前。www.可他的内心中,也越发忐忑,越发不安着。

    “我辈军人,当为国家英勇献身。只要我铁风旗能拿下月牙河水坝,并全力守护,则我天风大军开来之日,就是敌亡国毁家之事。”

    他喃喃自语,用这种话小声安慰着自己……

    “报!”帐外是士兵在大喊。

    “什么事?”惊风展不满问。

    “佑字营沐血有事求见衡校。”外面响起的,却是沐血的声音。

    惊风展的脸上微微一晒,他甚至见都不愿意再见沐血一面,也不喊他进来,只是一个人坐在帐中回道:“有什么事?”

    沐血在帐外朗声高叫:“军需官昨天刚把配到佑字营的伙食发过来。大家发现从今天起,咱们营里竟然就没了肉食,有些想不明白。我天风军出战,哪次是没肉吃,没酒喝的,现在我军一路高奏凯歌,怎么却断了肉食供应,粮食也减半了。兄弟们吃不饱,怎么去打仗?还得请惊掌旗给个说法。”

    惊风展老脸闪过一丝怒气,低喝道:“战事期间,资源紧张,如今我部孤军深入,后方粮草供应不及也是正常。你身为营主,不想法安抚军心,却跑到我这来找说法,不觉得有负职责吗?”

    外面方虎的声音冷冷响起:“身为营主,当抚恤军士,厚待英雄,为兵请命,沐少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军人卖命于国,却连饭都吃不饱,这样的道理说到哪都说不通。你身为掌旗,在外统兵,不为旗下将士考虑,只想着自己怎么升官发财,这才叫有负职责吧?”

    竟然敢说我只想升官,有负职责?

    惊风展怒气横生,抄出战刀冲出营帐大喊:“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惊风展却已浑身呆滞。

    营帐之外,数千名佑字营的战士排列成整齐的纵队,仿佛一个泥雕木塑,整整齐齐横亘于他的面前。竟将整个旗帐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手握杀器,脸现杀机,虎视眈眈望着惊风展。

    方虎和沐血并排而立,脸上露出一线阴狠的笑意。

    方虎扬声道:“听说我部供应的军粮于昨日已被止水人劫走了,既然粮道已断,看来这粮食是无指望了。若再不下令我铁风旗就地取粮,只怕我铁风旗上万将士,就都得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惊掌旗,浅少当初所言,如今俱已成真,如今看来,你是大错特错了。所以,我们现在是来请命的。请掌旗立刻下罪己书,声明自己领兵无能,立刻退位让贤,铁风旗,还是让浅少来统领的比较好。”

    惊风展浑身如坠冰窟之中。方虎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就象是一个个霹雳打在他的头上。

    他们竟然想逼自己让位给浅水清?

    他们怎么敢,怎么能这样做?!

    “你们!你们这是要兵变!”他大吼。

    方虎眉头一挑,镇静自若:“不,我们只是想吃肉而已。惊掌旗若是做不到,那就只能找做到的人来替掌旗了。”

    他单臂突然上仰,无数战士同时仰天大吼:“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喝酒!我们要喝酒!”

    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战场之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艰难,惊风展彻底被这震撼长野的吼声慑住了。

    不过他毕竟是死亡沙场中走出来战士,到了这刻,他知道这只怕是有心人借机挑起来的机会,好向他发难而已。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惊风展说:“若是我做不到呢?”

    方虎的声音透着阴寒:“那只怕就要劳动你惊掌旗,为大家贡献点身上的血和肉了。”……

    赤水镇,因月牙河水流经此地时水色呈红而得名。这里富含一种奇特的红土,不适合用来种植农作物,但却适合用来烧瓷做瓦,因此,红水镇也是月牙河一带少数的几个非农业为主的城镇。这里的居民大都是瓦匠,陶匠,所烧制的五色花釉大瓷瓶也算是大陆有名的珍物。

    天风人封锁止水之后,这些陶瓷器只能通过那帮自由联盟的商人进行对外出售,所得利益之薄,仅够养家糊口。而这些制作精美的陶瓷制品再经过那些黑心商人的转手加价后,一度卖到了一个天价,成为各地权贵富商的珍惜之物。赤水镇,也因此而扬名。

    然而在历史上,赤水镇之所以能留下一页足迹,却是因为另一件大事——赤水镇兵变。

    在那个劲风萧萧的夜里,惊风展的声音随着风劲飘,声音中偷露着绝望的呐喊。“混蛋,你们这帮混蛋!!!”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今天的一切,其实是早有准备的。

    沐血方虎是怎么知道军粮被劫的?

    为什么今天只有佑字营的人出现在这里?

    铁狮营和虎豹营的人去了哪里?

    旗帐这里如此之大的动静,所有的士兵都在做什么?

    那些熊族武士又为何如此好脾气对曾经的一切不闻不问。

    他终于明白了。

    他狂叫:“洪天启,东光照,连你们也要背叛我吗?!”

    这绝望的呐喊飘荡在赤水阵的土地上,得到的,是一声淡淡的回应:“洪天启在此,还请惊掌旗尽快发粮,以慰军心。”

    东光照的声音则低沉嘶哑:“今夜之事,铁狮营不做参与,仅为公证。佑字营请求发粮,顺军心,合兵意,是为正当举动。惊掌旗手掌杀伐,决人生死,还请慎重对待。”

    惊风展苦笑:手掌杀伐,决人生死?没有了自己士兵的爱戴,他拿什么去掌人杀伐?东光照怕是在提醒自己,自己的命被别人捏在手里吧?

    他愤怒地低嚣:“兵变!你们这是在造反!!!”

    沐血笑道:“掌旗言重了,此为请命,不算兵变。不过我辈军人,每日里冲锋沙场,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要说这性命,自也不算珍贵。掌旗一定要诬我等兵变造反,也随掌旗之意好了。”

    惊风展绝望的想哭:“是啊。浅水清他胆大包天,我早敢想到的。这世上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他连南督的女人都敢抢,天下权贵之子都敢劫,南门关可以血屠战俘,定州城一下就满城皆杀。他这样的人,就算自劫军粮,兵变造反又有什么稀奇的了?我稀奇的是,你们所有人竟然会都跟着他一起做这样的事!”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浅水清呢?他在哪?叫他出来见我!难道他怕了我,不敢见我了吗?”

    方虎冷笑:“掌旗不用叫了,这种事,浅少是不会出来见你的。”

    天空中漫卷的乌云将赤水镇笼罩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之中。

    整片天空因此而显得狭隘,黑压压的透不过气。

    云层里奔腾跳跃着的闪电象一个个顽皮的孩子,在天中划出尖利的呼啸,在一个瞬间,将天空映得惨白。

    映照出惊风展苍白无血的脸孔,充满了死亡前的惊悸:“这么说,我今天是非死不可的了?”

    沐血摇了摇头:“属下等只是请命,岂敢杀人。若掌旗肯交出旗印,请浅少上位,一切符合理法规度,则万事无忧。若是不嘛……”

    惊风展的心中升起一丝新的希望:“此话当真?”

    方虎哈哈大笑:“我铁风旗以下,有敢碰惊掌旗一下者,我方虎立斩不饶!我等只为请命,绝无害掌旗之意,请掌旗尽可放心!”……

    夜色下,红色的河水隐然带着那血色苍茫。

    浅水清坐在河边,看河水在脚下静静地流淌。

    夜莺躺在他的怀里,刀背将月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清冷的面容下,是眼中那痴恋火热的情怀。初尝爱情禁果男女滋味的她,如今被浅水清开发的越发具有动人女儿魅力了。

    沐血突然出现在浅水清的身后,手中捧着的,是掌旗旗印。

    他将旗印放到浅水清的手中,浅水清却连看都不看,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悠悠道:“这东西若是有用,你我又在这里做什么?”

    沐血笑了:“惊风展死了,他死前都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易星寒呢?”

    “拿着人头走了。”

    “很好,把军粮发给大家,然后咱们趁夜赶路。”浅水清站了起来。

    沐血一楞:“这么急?”

    “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商有龙出兵了。边州一带,南督领一万铁血镇将士与其对阵,终挡不住商有龙后续援军不断,如今已退守三重天一带。商有龙开始收缩包围圈了。今夜不走,以后都别走了。”

    沐血立刻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心中一片怅然。

    良久,他才对夜莺说了一句话:“其实,惊风展本可以不用死的。我从不认为自己与惊风展之间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尽管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但是偏偏,他却硬要把铁风旗往死路上带。愚蠢不是错,但是愚蠢而身居高位,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天风历11月19日夜,浅水清发动赤水镇兵变,掌旗惊风展身死,铁风旗群龙无首。

    此次兵变,在当时并未为人所知,人们只知道,惊风展带兵无能,引起公愤,无奈之下被迫让位。不料一个叫易星寒的止水囚徒在当夜趁乱摆脱困缚,奋然一击杀死惊风展,夺马而逃。就连铁风旗内的许多军士自己都以为事情就是如此的经过。

    而易星寒之名,一夜间传遍止水全国,成为民之英雄。

    借着惊风展身死之机,佑字营,虎豹营和铁狮营三营营主共同推举浅水清为新任掌旗。而天风帝国在其后不久,承认此一选择有效,确认其合法性,并补授浅水清军衔为虎威将军,与李规,惊风展同级。直到许多年后,赤水镇兵变这一历史真相被当时的参与者所揭开,人们才意识到浅水清当时的行为,叫作弑上作乱,窜谋其位。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敢说浅水清的任何不是了。

    封建帝国的历史从来就是如此,人们因胜利而正义,因失败而罪恶。

    而由这一天起,浅水清正式接过铁风旗,率领旗下八千战士,和三千熊族猛士,开始了他在止水境内的血腥之旅。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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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十三

    “简直是一派胡言!!!”惊风展盛怒之下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碗筷被他这一掌拍得纷纷跳起,叮叮当当摔落满地。www.

    洪天启在下面一言不发。

    “南督的计划,岂容他一个小小营主轻易改变。传我命令,浅水清纵兵屠城,是为大罪。念其有紫心勋章护体,暂不取他性命,但是其兵权必须交出,另派专人暂代。浅水清由即日起,不得掌兵。我已书信一封快马传递孤星城。待到陛下的旨意从苍天城回来之日,就是发落这个小子之时。”

    洪天启大吃一惊:“将军不可!”

    说着,惊风展大声下令:“闭嘴!此事我已决定,再勿多言。定州之事,皆由浅水清一人所为引起,非天风军所愿。立刻发出通告,号召百姓回归,所有城内子民,凡肯奉我天风号令者,一律既往不咎。我天风军爱民如子,此后一路所经,必善抚民众,绝不行杀戮之事。”

    说到这,惊风展长吐一口恶气,这些日子来,浅水清风头太过,士兵们只知浅水清,不知他惊风展,很多时候他的一句命令,甚至还不如浅水清的随便一句话来得有效果。如今终于能在这刻借此机会出了这口恶气,他也算心怀大慰。

    想了想,他又对洪天启道:“传令,我军明日出发,准备攻打小商城。”

    “遵……将军令。”洪天启无奈叹息着退下……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浅水清并不在佑字营。

    定州府那条用鲜血洗刷过一遍的大道,红得鲜亮,红得令人心中发毛。

    夜莺跟在浅水清的身后,看着他用手去抚摸那沾染了一层层血浆的墙壁,不知为何,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心里那层深深的悲哀。

    他在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恶魔,试图让所有的敌人都怕他,惧他,同时也恨他。

    她就那样看着他,然后听着他说:“我们的历史,是先辈将士们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以肤为纸进行的书写。他们用生命打造传奇,以灵魂铸就辉煌。无数勇士的光辉与荣耀在杀戮与死亡中诞生,然后在时间中沉淀,消亡……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有些人活的安宁,有些人活的壮烈,有些人活得平庸,有些人活得精彩。”

    “我的父亲告诉过我,人这一生,还是平庸些的好。因为太过精彩的生活,总是伴随着一些痛苦与不愉快的经历。他希望我活得开心,而不是太过精彩,但结果,我却走上了与他期望相反的道路。小说首发”

    “我浅水清从军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半年的时间,所杀过的人,却以万计。但从未有一次,象今天这样,纯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父亲他说得没错,有些事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麻木了。到最后,丧失理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疯子;或许现在,我就已经疯狂,却还不自知……”

    夜莺忍不住道:“血香祭大旗的目的是震慑而非杀戮,你曾经跟我说过……”

    浅水请扬手止只了她的话:“我曾经跟你说过很多,但是任何借口都不可能改变我们杀戮世人的事实。夜莺,做人可以欺骗天下,却绝对不能欺骗自己。血香的意义所在,我比你更清楚,可那不能改变事实。今天,我站在这里反思己过,不是打算停止祭旗,只是想告诉你,象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去爱,不值得去守护。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趁早离开我,趁早离开这残酷的世界。我浅水清是个疯子,那惊风展却是个蠢货,他绝不会同意我的计划,所以等我们离开定州,全面进入止水之后,铁风旗所面临的危险将一步步来临。你若肯在这时离去,就还有最后的生机。”

    夜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无论你是疯子也好,是傻瓜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休想赶我走。”

    她眼中闪烁出泪光,情意绵绵的看着浅水清,死死地抓住他,怎么也不愿放手。

    也就是在这时,无双冰冷的声音传来:“惊掌旗有令,佑字营浅水清,不遵军令,擅令屠城,已触犯军规。念其曾为国立下大功,饶其不死,罢黜其职,贬为佑字营士兵,其营主一职,暂由沐血接任。自即日起,浅水清搬离营主大帐,所有随从不可再带,其将与我营士兵同饮同食,不得有丝毫特殊。明日我军将离开定州,佑字营由先锋队转为后路护卫,守卫我铁风旗后路安全。此令,即日起生效。”

    浅水清愕然看向无双,无双那冰冷的眼神中,跳跃出一丝亮彩:“浅少,惊风展动手了,比你想象得还要快。”

    或许,是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吧?

    那个时候,浅水清忍不住悠悠想到……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佑字营就象炸开的油锅沸腾起来。

    “凭什么罢免浅将军?咱们佑字营辛辛苦苦打下定州,却被他惊风展一句话把营主给罢免了,这算什么道理?”

    “妈的,惊风展是个什么东西?浅将军带着我们下南北两关,拿京远城,随便哪一个功劳都比他惊风展一生加起来的战功多得多,他凭什么罢免我们将军?”

    “惊风展是个混蛋,屠城怎么了?为了敌国百姓而罢免自家将军,我看他简直就是傻子一个。将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铁血镇两万人攻打止水,本就是以少敌多,若不能给敌人以雷霆之威,不战而屈敌之兵,这一路上数十上百个城市,我天风军如何拿下?单是分兵驻守都人手不足!”

    “找惊风展说理去!”

    “对,找惊风展说理去!”一大群士兵山呼狂啸着要去找惊风展。

    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在军营中,浅水清的声音就象海面上的那股微风,力量不大,却轻易拂平一切咆哮的海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浅水清违背命令,受到处罚并不稀奇。我自己都不激动,你们又何必如此。怎么?都想造反不成?”

    人群分开,浅水清施然现身。

    所有的士兵同时看着浅水清。

    有人壮着胆子叫道:“浅将军,惊掌旗没有权利处置您,他凭什么这样做?”

    浅水清立刻回答:“统兵在外,最高将领有权对下属进行处置,这一点,你们毋庸置疑。”

    按天风军例,营将以上,非官高三级者,不得擅处。这擅处的概念里,包括处死和罢黜。

    但是在外统兵者,最高将领拥有决断之权,其地位与权利会在一瞬间上升到顶点。如果不是浅水清有紫心勋章在身,惊风展甚至可以利用临时权利直接杀他。当然,如今杀是不能杀,罢黜却可以,但也只能象他的最高权利一样,都属于暂时状态。

    一般来说,这个状态将维持到统兵将领自动改变,或者新一级高级将领来到,对其进行确认或免除。

    “可是没有你,我们佑字营怎么打仗?这些日子来,佑字营的兄弟跟着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将军们还舒服。你带着我们打仗,从来都是有胜无败。红土岗上你带着我们灭了四千马匪,景深门一战,是你救了整个铁风旗。京远城大战,铁风旗的兄弟甚至根本未有出战,拿下京远城的声誉却为我旗所独享。所有的战利品尽归铁风旗所有,荣耀也尽归我部战士。可是现在呢?惊风展掌控铁风旗,他偷了您所有的荣耀,现在还要将你贬职,我们不服!除了你,谁的领导我们也不接受!”

    “对,除了浅将军,我们谁的领导也不接受!!!”所有人一起大喊起来。

    浅水清悠悠看天,缓缓说道:“沐少,别躲在人堆后面了。你听听,你的人缘可不怎么样啊。”

    沐血无奈地从人群中现身,一脸苦笑。

    浅水清这么一说,佑字营的士兵这才意识到,佑字营目前的当家人,是沐血。

    他们的叫嚣,某种程度上,是在否定沐血。

    这误会大了。

    有士兵尴尬叫道:“沐校领我们,我们自然是接受的。只是……”

    “只是什么?”浅水清瞪了那士兵一眼:“只是他威望不够?还是资历不足?又或是对你们太过客气了,非得象我那样每天严格督促你们训练你们才肯听话?你们这帮不挨揍就皮痒的家伙是不是一过舒坦日子就会不舒服?”

    那士兵立刻无言。

    沐血在练兵时,的确是最仁慈的。

    沐血笑道:“好了浅少,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离开而已。”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沐血一眼,然后,他轻声道:“我从未离开过,对吗?”

    沐血为之一笑。

    然后他对着所有人说:“我浅水清,只是不再担任这佑字营的营主而已,但却永不会离开佑字营。我以前在这,将来也还会在这里。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并肩作战,没有谁会轻易离开。无论是谁作为你们的长官,都会努力带好你们。如果有人需要我,尽管说一声,我浅水清也会一如既往地做好每一件自己能做的事。虽然我现在无官无职,可总还能提些建议,写份报告。要是有人觉得我说的对,听一下也是无妨。我们以前在一起同甘共苦,将来也还是会生死与共,除了少掉一个名分之外,我浅水清不觉得自己有失去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这些虚名浮利,你们又有什么可埋怨呢?”

    士兵们看着浅水清,听着他的话语,心中同时升起新的希望。

    “将军!”他们大声喊。

    浅水清微笑着。

    对敌人而言,他是个屠夫。

    但是对自己的兄弟兼战士而言,他就是那世上最可信任的长官。

    惊风展可以卸他的职,却永远无法削除他在军中的威望。

    只有能带领战士们打胜仗的将军,才可以真正获得战士们的爱戴。

    这一点,以前如此,以后,也将如此,且永远不会改变。

    然后,他说:“记住我说的话,人生如潮,总有起落涨跌。没有退潮,就永不会有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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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终身为敌

    所有曾经的故事,说起来,都只是一次次不堪的经历,道尽辛酸,吐尽无奈,换来的却只是仰天的叹息。小说首发

    那忠心体国的,终没有好下场,那陷害忠良的,却也同样为国捐躯。人之正邪奸恶,谁人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为之效死命的长官,可以一下子把人打进十八重地狱,敌对的仇人,却可以大度对己,到底谁人是仇,谁人是友,又怎能分辨得清?

    或许,这世界正如浅水清所言,战争本无分正邪,只看强弱吧?

    杨铭浩怜悯地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弟,终究还是叹息道:“这么说来,你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惊风展的人头了?浅水清要你率民保坝,替他背上杀惊风展的罪名,你也接受了?”

    易星寒苦笑道:“浅水清这个人,我跟了他有近半年。这些日子以来,他做了些什么事,是怎么想的,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凭心而论,这个人是天纵将才,精于人心,善于韬略,长于军事,优于谋划,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这个人做事,有一个特点,就是当他想要利用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单单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事实上,他会先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甚至考虑得比你自己还周全,然后定下应对之策。他策反拓拔开山是这样,利用我也是一样。”

    说到这,易星寒认真道:“大哥,别说是我,就算是你,你能眼看着李官堰决堤,天下百姓没活路吗?就算风雷十三道是强盗土匪,干得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可是堤坝一决,止水诸省成沼泽汪洋,你我又如何活命?就算活下来了,又何处容身?”

    十多个兄弟,一起默然无语。

    “所以,浅水清看准了我不能不同意。他有他想要的,我们有我们想要的。他想让止水换天易帜,让自己立下盖世之功,而我们,则想要家园平安,生活安康。他和我们,各取所需。”

    杨铭浩背着双手,在议事堂中踱来踱去,良久,他才道:“大坝是必须要保的,可是梁史一案,你又待如何处理?”

    “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浅水清的意思,我很明白,可是稍有不慎,则会酿成大祸。在这个问题上,我也考虑好久,才最终得出结果。”

    风雷十三道的一群当家人,一起听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理解易星寒话中的意思。

    易星寒知道他们不懂,只能苦笑道:“我知你们不明白,但你们可知,浅水清为何一定要以血香祭旗的形式来屠城?”……

    有些事,终究是不说不明白的。

    当一名将军,对着敌国的领土子民举起屠刀时,人们只知道这个将军残暴嗜杀,却从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一切所谓的爱民,害民,在这些身居高位人的眼中,都仅仅是一种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的手段罢了。

    屠城,仅仅是其中的一种特殊手法而已。

    战必屠城。

    这是古军事战争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词语。

    战争的残酷性,也由此可见。

    但事实是,无论军事或者政治,每一条军法,每一条政策,其存在与执行的原因都有着其独特的背景,并非仅仅为了存在而存在。

    后世的历史学家在研究战必屠城的现象中,分析将军们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无非是以下三点:

    一:以屠城令来刺激己方将士奋勇杀敌,悍不畏死。以可能得到的巨大利益来诱惑士兵勇猛作战。所谓的屠城令,其实以洗劫全城为目的。

    二:屠杀可以平息因为攻城而带来的巨大损失导致的不满,有许多士兵在攻城中会失去自己的亲朋好友,肢体受伤,并因此满腔怨愤。www.屠杀无辜,可以给士卒一个发泄的渠道。让他们将所有的怒火,包括对长官不满与怨怼尽情发泄。这样可以有助于自己的控制,同时培养士兵的血性与忠诚。

    凡是经历过大屠杀的战士,鲜有背叛自己主将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过了那些抿灭人性的事情后,就再也无路可走。

    三:在洗城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屠城血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震慑住其他地方的守卫,并给予足够的警告,令其后的战争中出现敌不战自溃的局面。这样就可以少打许多仗,少死很多战士。

    然而,屠城的行为,同样会引起被攻击方的愤怒,甚至可以点燃烧全国反抗的激情。

    在这里,不得不对民心做一番剖析。

    民众的爱国热情,其实大都是建立在一个有限的基础上的,那就是——自己得先活着。

    当一个国家被另一方入侵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种局面:

    当权者舍民不舍国。只有国家还在,普通百姓就是死得再多,以后还能通过扩大生育来恢复元气。可是国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因此,他们不惜发动全民战争,不惜通过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包括桥梁,堤坝,焚烧城市等行为来保卫国家。

    但是对民众来说,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国家没了又如何?换个人来统治,只要自己听话,对方也不可能斩尽杀绝。毕竟没有人的国土,毫无价值与意义。因此,当国家决定牺牲民众以换取国家存亡的时候,百姓们更多的选择是先保存自己。必要时,他们会投降,会反叛,甚至会主动带着敌人进攻自己的国家。

    因此,当一个敌对国入侵某个国家时,最多遭遇的情况就是——被入侵的一方,拼尽一切手段,通过搜刮粮食,爱国宣传,藏兵于民等种种方式,发动民众反抗。而入侵方在最初,则会尽可能的表现出爱民如子的态度。而当他们发现自己粮食不济,被迫需要与民争粮,又有少量民众开始攻击自己,导致一定程度伤亡时,愤怒就会让他们失去理智,从而采取大屠杀的手段。

    当民众发现,一昧软弱并不能换取自己所渴望的安全时,心中那份爱国的热情就会被立刻点燃。

    这个时候,一样是死,他们会选择死得象一个烈士了。

    因此,民心在卫国大战里,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双方都渴望利用,又渴望不被对方利用。而在这里,被攻击的一方在争取民心方面,总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历史学家们评价,屠城令是建立在一个将军们臆想的基础上的,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屠杀可以让对手胆寒,而实际效果却是反而进一步激怒对手。

    因此,屠城令除了对鼓舞己方士气有好处外,对灭敌士气是起着截然相反的作用的。

    因此,屠城令的弊远大于利,这也正是为什么后来敢于搞屠城的将军越来越少的原因。

    但是浅水清不这么看。

    回顾中国历史,几乎每一次面对外敌入侵的亡国之战,几乎都有屠城现象的出现,甚至少数内部王朝争夺的现象,都有屠城的事迹存在。包括最后的封建王朝,清朝,也有过大规模屠城的历史,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皆在此例。

    为什么从古到今,战必屠城的事件屡见不鲜,难道那些将军们真是白痴吗?

    不,那是因为它的确对攻城下国有着相当积极的作用。

    它在战术上完全可以压制住对手,令民众害怕,并产生大量的投降行为。

    历史上的灭国之战数不胜数,之所以很多时候屠城令起不到足够的效果,甚至使大量地区产生同仇敌忾的心理,奋起反抗,这完全是因为在历史上的每一次屠城中,稍微有点头脑的守城方,都会在宣传上对己方民众起着极大的误导作用。

    简单的说法就是:他们会告诉每一个人,屠城仅仅是因为对手的残暴。凡被敌人占领的地方,必定血流成河。守方永远不会告诉民众,攻方屠城的前提是守城方拼死反抗。他们会告诉自己的士兵与百姓,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敌人占领了我们的城市,就会大肆屠杀我们的子民,从而大大激起己国兵民的反抗心理。

    在这样的前提下,兔死狐悲的心理和家国不灭的教育就会起到重要作用,从而催生民众爱国热情,鼓励其积极反抗,保家卫国。

    因此,与其说屠城令没有震慑作用,到不如说是防御方有效利用舆论渠道,充分借此机会发挥其弊,削弱其利的结果。

    而浅水清,他之所以敢屠城,就在于他看穿了这一点。

    而这,才是血香祭大旗的真正目的。

    血香祭大旗,其目的,就在于将血香这种看得见的东西,和屠城紧密联系在一起。通过它,准确无误地向所有人传达这样一个讯号:降,城可保,人可活,不动分毫。战,满城尽屠,不留一人。

    血香祭大旗,其目的,不在于屠城,而在于强化投降的意义。因此,浅水清的屠城,是以驱逐,恐吓,震慑敌人为主,而非真正的杀光所有人。

    通过血香这个信号的传递,它等于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被攻击方的民众这样一个消息:凡顺我者,皆可活命。逆我者,惟死路一条。

    而这一点,由于血香的存在,是对手无论如何都无法隐瞒和遮蔽的。

    血香取代屠城令,已经成为一个活动的标志。它淡化爱国精神,反过来却将城市安危与百姓安危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捆绑在一起,重点突出顺昌逆亡的观念,这对止水人的抵抗热情,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打击。通过那一点血香的燃起,熄灭,来催化人们内心中的恐惧,消弭一切潜在的可能抵抗。

    当然,在此基础上,浅水清还有两招用来摧毁民众反抗意识的杀手锏。

    其一:就是反过来利用民众来守卫大坝。他以毁坝为最好的突破点,指出止水国家无视民众苦难,天风人过来是解黎民于倒悬。无论民众是否接受,但至少他们明白一点:大坝绝不可毁。无论毁坝方是止水官军,还是天风敌军。因此,易星寒不得不接受浅水清的安排,包括接过杀死惊风展这个罪名。没有这个罪名,他就没有在止水号召民众的基础。

    所以,浅水清根本就不用考虑李官堰的安全,因为自有易星寒来头痛这件事。同样的,由于易星寒势必要进行的保坝之举,它会让很多人对国家失去信心。

    这也就是是浅水清所说的事物的利弊两面。当每个人都只看到抱飞雪决堤顷国的无畏勇气时,浅水清看到的,则是此事对止水民众带来的恶劣影响。通过有效的宣传,它会成为打击这个国家民心士气的最好武器。

    其二:就是易星寒的梁史案。抛出易星寒这个人,就象是在整个止水国内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其效果之佳,反映之猛,将会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当屠城血令无法让某些忠于国家的民众产生退却心理时,梁史案却可以通过这场“伟大的颠覆”,彻底摧毁民众心中的精神支柱。当他们发现,原来这个国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在罪恶中生成的帝国。伟大的领袖原来不过是一头噬主的狼,整个国家自始至终都在流淌着腐臭的流脓时,爱国的热情会这种发现中被浇熄,一腔热血也最终化为冰冷。当天风大军的铁蹄踏至,点燃那焚城的血香时,又还能有多少人依然保留反抗的勇气?

    只要有一个城市为血香震慑,并从而投降,那么从此以后,各地拥有反抗决心的人都将会大幅度减少。那第一个投降的城市,将会成为摧毁所有抵抗民众抗击热情的信号,并向四方不断延伸。

    民心这种东西,若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也不能为对手所用。

    惑其心,乱其国,灭其敌,掠其财,以战养战,以凶恶之名震慑天下,则大局可定!!!……

    跟了浅水清这许多日子,逐渐了解到浅水清的行事作风与思维习惯,易星寒在牢狱生涯里的那些日子,是第一个看穿浅水清想法的人。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有对手才了解对手吧。

    解释过梁史案与血香祭大旗背后的真实意义之后,易星寒无奈道:“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谣言只有从内部产生才具有功效。自始至终,浅水清对粱史一案三缄其口,其目的,就是在等我来说出这件事。”

    “我是梁史案的见证人,经历了一切所经历的。我又是止水子民,很快还将号召所有人一起来保护大坝。若我能成功守坝,我所说的话,人们自然会信。这样的谣言,其威力远远大于出自天风人之口。”

    杨铭浩沉声道:“那你准备将它公布出来吗?”

    易星寒冷冷道:“浅水清常说,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受其弊者,当寻其利。得其利者,当防其弊。浅水清祭血香以震慑国民,肯定会有相当多的人因贪生怕死而从之。但同样,他也会激化与其对抗的那一部分人的战斗决心。如今止水将亡,国将不国,要想保护我家园,依靠羽家皇室再无意义。既如此,我们便和天风人一起颠覆羽家又如何?浅水清需要那些怕死的人,我却需要那些不怕死的。我和浅水清通力合作,将国民一分为二。羽家王朝虽亡,止水却未必就亡。若天风人不能善待我止水子民,我就领人与他抗争到底,也让他明白一下,这亡国亡家的事,非如此轻易。”

    说到这,易星寒突然仰天长啸一声:“从现在起,我易星寒保大坝,御天风,谁的帐也不买。浅水清想要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我们彼此利用,就看到最后谁是那最后胜者。”

    “浅水清,咱们走着瞧,我要让你知道,止水一国就算为你所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随时都还有一个人,可以日日夜夜绞得你不得安生。你屠我止水子民,无论何因,都为我止水之仇。只要我易星寒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必终身与你为敌!!!”

    凡事有利有弊,放走易星寒,固然可以为浅水清带来许多益处,但是易星寒因那一场场残酷的杀戮而带来的深刻仇恨,却不知可在浅水清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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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已经把这一章解禁了,有订阅过的朋友,我只能说声抱歉。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另再多发两章,以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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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指点江山

    天风历106年,11月19日夜,在浅水清发动赤水镇兵变后,利用易星寒这手妙棋,兵不血刃地化解了护坝难题,及时跳出了商有龙的伏击圈。www.商有龙全歼铁风旗,鼓舞民心士气的计划彻底破产。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的是,易星寒在从军前,竟然会是风雷十三道中最受人喜欢的十三当家。这位小十三,在用一夜时间阐明了天风军来犯的种种事情之后,终于成功说动风雷十三道的诸位当家人。而他们的行动,其速度之快,效果之佳,甚至远在浅水清的预计之上。

    11月20日,仅仅是过了一天的时间,一则震惊世人的消息传来。

    月牙河水坝守军,反了。

    策反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易星寒!

    在他说服了风雷十三道的悍匪之后,又用同样的理由,说服了李官堰的守军。

    他们宣称自己将不再忠于王室,同时也不投降天风人。

    他们将继续为保卫国家而抗战,而他们新的领导人,就是易星寒。

    短短数天里,日月换新天,继天风止水之后,又一股新兴势力在这片土地上蓬勃崛起。

    这股势力,帮助天风人全面进攻止水铺平了道路,而天风人的疯狂杀戮,也同样为易星寒送去了大量他所需要的人才。

    天风历106年,11月22日,水坝全面易主后,易星寒自建护民军,不遵王令,倡议举民护坝,抗天风,自救护国,举国响应。

    此时,暴风军团已将孤正帆逼退寒风关,但是却欲退无门。

    孤正帆玩起了牛皮糖战术,你欲退来我便进,你欲进来我便退,将暴风军团牢牢牵制在寒风关的土地上,不令其轻易撤退。

    对此天风皇帝苍野望早有准备。西南战局稳定,各国异动平息,他便可放手大干。天风五大军团,如今仍有一支军团尚未动用,那就是负责卫戍京畿的中央军团。这支战力仅次于暴风军团的军队,由天风帝国的另一位名宿大将季狂龙领导。

    他与烈狂焰,赵狂言三人,并称天风三狂,由此可见其地位能力。

    11月30日,中央军团的一支万人队首先出现在三重天一带,与铁血镇的南无伤会合一处。其后数天里,来自苍天城的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进三重天,进入三山平原。苍野望下令东部各地地方守军再次征调兵员,务必再输送至少五万大军前往前线。

    自此,由于浅水清的出色表现,天风人大举进攻的机会终于到来。

    十万中央军团战士,除孤星城两万留守,扼守三重天战略要地之外,苍野望又调来整整六万人,再加地方驻军五万和铁血镇一万余人,总计十二万大军,开始了全面进入止水的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梁史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止人水震惊不已,悠悠众口却再无法堵塞。

    毁堤一事,也渐渐为国民知晓,愤怒的民众开始放弃保卫帝国的想法,转而自发形成家园保卫组织。

    一支又一支自发力量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在这片土地上,而其中声势最浩大者,就是易星寒的势力。

    来自周边的山**队和自由都市联盟的军队也开始正式进入止水,宣称止水无道,吾将代而取之。

    商有龙全国动员,举国死战,一场浩大的卫国之战,将随之展开。

    整个止水一国,被人搅成一团乱局,出现一片风雨飘摇之势,有人投降,有人坚守,有人死忠,有人倒戈,每天都在出现新的变化,到底谁才是最后的主人,止水的结局会怎样,没人能说得清,道得明,惟有参入其中者,才深得个中滋味。小说

    那个时候,一手导致出如此混乱局势的罪魁祸首浅水清,却在赤水镇兵变之后,带着铁风旗的战士,悄然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们隐伏在战争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仿佛择机而饲的猛虎。他们在暗处磨利尖爪,张开獠牙,凶猛而残忍地虎视着一切周边的敌人……

    12月13日,狼嚣山。

    狼嚣山是连云山脉的支脉,由此向南,可以直插止水的中腹地带,也可以绕道龟岭,转进大梁城,更可以北上月牙河,沿河顺流而下,回归定州或逆流而上,转入澎湾河流域,直进鍪海。

    当初碧空晴提议把部队驻扎在这一带时,颇得浅水清的赞赏。由此可以看出,浅水清手下之中,真正有大将之才的,其实就是碧空晴。当初他跟着抱飞雪,虽执掌飞雪卫,却是掌旗级别的将军,论官级丝毫不比浅水清差。

    虽然他当初败给了浅水清,但其统兵能力,战略眼光,却依然是不可否认的。

    铁血镇兵出孤星城后,碧空晴向浅水清献计:上兵伐交,下兵伐城。以血香之令震慑敌军,用拉拢,分化,震慑诸策,令止水人兵民离心,则国不战自败。

    梁史案,血香祭旗都是在这一基础上绸缪策划起来的。

    下出了易星寒这步棋后,一切不出浅水清所料,止水国内形势风云变换之快,令人惊诧。只是二十余天的时间,就已经处处烽烟。

    依照浅水清的估计,最多再过一个月,止水国内就会形势完全动荡,届时,就是铁风旗扬威的日子。

    而这段时间里,浅水清给部队下的命令是休整。

    他们躲进深山老林,冷眼看着外面热闹,却绝不参与。

    “边州一战后,南督领一万人与商有龙三万人正面对抗,不落下风。如今边境上十二万大军已经开始重新控制止水外围城市,商有龙空有数十万军队,却只能避其锋芒不敢交战,下令各地死守,以焦土之策对抗我军。听说国主羽文柳对此大为不满。”

    说话的是沐血,他躺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着眼睛悠闲道。

    狼嚣山上,浅水清在和夜莺下棋,身边是洪天启等几个营主,还有方虎等人。铁风旗最重要的军事将领,几乎都聚集在此,一个非正规的小型会议在这种情况下召开。

    碧空晴笑道:“虽说现在是冬季,但是止水东部由于临海原因,气候温暖,雨水充沛,十年也难得下一次雪,因此对天风军行军影响不大。目前止水人最可依仗的,就是国内作战,其兵力优势依然存在。因此,国内不时有人向羽文柳提议,建议举国之大军,与敌决战于旷野之上,一战灭其全部,则大局可定。根据其目前动向局势来看,这个提议应当已经通过了。”

    浅水清抬起了头:“决战?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是商有龙的提议?”

    “昨天刚得的消息,不过以我对商有龙的了解,他不可能支持决战,毕竟决战一旦失败,则止水将再无反击之力。但是他目前情势不佳,在朝中地位也岌岌可危,一些激进派将领趁势而起,想要夺兵权,自然会提出听起来一些鼓舞人心的建议。以我对朝中局势的了解,和商有龙一直不和的军政院楚鑫林等将领,大有可能借此机会发难。”

    “哼,国难当头,内争不休,为讨君上欢心,不惜犯难行险,天风军要想赢得轻松些,就得看这些蠢货的了。我本以为,时机还要等段时间才会出现,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浅水清说着随手将手中黑子掷下:“大龙被吃,这盘棋你已经输定了。”

    夜莺赌气撅嘴:“这围棋是你教我下的,自然是怎么都下不过你的了。”

    碧空晴淡淡道:“目前羽文柳可以调集的军队,最大上限在四十万人左右,一旦真要与天风大军决战,最佳地点就是在三山平原一带。如果真是这样,四十万对十二万,商有龙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战争,从不以人多人少决定胜负,就象这棋盘绝胜,势总是胜于地的。”浅水清随口应道。

    想了想,他说:“必须立刻想办法确认决战信息的准确性,沐少,咱们前方的探子回来了吗?”

    “还没有,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浅水清点点头,他微闭双眼思考局势。到目前为止,形势的发展可以说一切都在按浅水清计划中的进行。止水国内已是一片乱局,羽文柳想通过决战挽回颓势,商有龙的龟缩政策再无法继续坚持下去。离开了乌龟壳的止水军,在失去了战略纵深之后,只能被迫选择与天风军进行面对面的决战。

    天风军一战定乾坤的机会正式到来,而铁风旗,也终于等来了他们苦侯已久的机会。

    “前方决战,后方空虚,决战一旦真正展开,不管战况如何,我铁风旗的机会到是已经来了……得早做准备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这些日子,大家窝在山里,怕是早闷坏了。”洪天启笑道。

    浅水清嘿嘿一笑,现在的铁风旗,就是一把隐藏在暗中的利刃,只要使用得当,就可以一战定乾坤。

    想到这,浅水清挥开棋盘,他随手抄起一把棋子,往棋盘上方放了一粒黑子说:“你们看,这里是大梁城,有十万守军。”

    然后又在天元位置上洒上一把白子,一把黑子:“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决战位置。”

    方虎往棋盘上丢了颗小石子,正落在左下角:“我们在这。”

    碧空晴把石子缓缓往上移动:“若能绕过决战场,直插大梁城,则战事可定。”

    在那条石子滑过的轨道线上,沐血洒下一把沙土:“那就得经过无数道城关要隘,包括一些被浅少的行动刺激起来的地方民军。”

    东光照又往棋盘上洒了一圈黑子:“一路过关,无奇袭可能,若敌四面包抄,则我军后路尽断。”

    夜莺拿了几根枝条插在沙土上:“那些地方民军是荆棘,会刺伤我们,也会刺伤所有从他们领地上经过的任何人。利用那些民军,快速通过关卡,则完全可能摆脱包抄局面。”

    洪天启指着棋盘道:“问题是前有拦路之虎,后有追截之兵,凶险太甚,凶险太甚啊!”

    拓拔开山大手一甩将棋盘上的沙土枝条黑白棋子一起扫掉:“该打硬仗的时候,就得打硬仗,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讨巧的。决战在即,对手没有太多兵力用于对付我们了。这一路,我们过关斩将一路血战,趁敌空虚之际,正是强冲大梁的好时机!”

    无双冷冷道:“大梁城有十万守军,就算我们到了地方,也未必能拿下那里。该取巧的时候,还是得取巧。否则冲到大梁也是没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棋盘指点江山,但其意图竟是同时指向了大梁城。

    浅水清哈哈一笑,在代表大梁城的黑子后方,划出一条直线:“自古以来,天子守国门。惟有止水,国都在大后方,自建国以来,大梁城未逢一次战事,国主懦弱,士卒颓丧,我军以强攻之势进取大梁,一路杀去,慑敌胆,震敌魂,则敌纵有兵十万,我亦可一战而定。”

    碧空晴也冷笑:“正是如此。观其帝都国主,我军若能打到大梁城下,无论胜败,羽文柳都会感到害怕。”

    雷火也哼道:“人若是怕了,不是投降,就是逃跑,绝没有反抗的勇气。”

    浅水清点头道:“所以,这盘决胜局里,羽文柳就是关键。主将无能,会害死三军,国主无胆,则势必亡家灭国。这一次,我看我们可以把宝压在他羽文柳的身上。”

    众人俱皆点头。

    说到这,浅水清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大家都有这个意思想要强取大梁了。很好,这次我也很有兴趣要看看你我到底能不能再创辉煌。既然你们不怕死,咱们就一起拼他一把。只要拿下了大梁城,大家就可以回苍天城封官晋爵,永享福禄了。”

    方虎哈哈大笑:“我对那封官晋爵没太大兴趣,不过此战若成,将来观澜战史上,必有我方虎之名。我辈军人,以鲜血换荣耀,正当留名后世,哪怕是那血腥之名,也无愧此生!”

    所有人同声叫道:“我辈军人,以血涂史,敢以性命冒险,建千秋之功!”

    浅水清霍地站了起来:“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正式下决定了。前方一旦决战,则无论胜败,止水都已亡定。我们必须在天风大军击溃对手,进入大梁之前,抢先拿下大梁城!现在我命令,全军立刻做好出发准备,即刻准备下山。一旦消息证实无误,就以最快速度直扑大梁城,一路过关斩将,焚血香,祭大旗,凡有不降者,一律屠城。以战养战,就地征兵征粮,我铁风旗诸将士,定要在打到大梁城之前,先打出我铁血军人的不败雄风。我们要在兵临城下之际,让每一个敌人听到我们的名字,都闻风丧胆!逼其不战而降!”

    “此次远征,贵在气势!我铁风旗能否一战功成,就看你我斗志如何。天风——武威永存!”

    “天风——武威永存!”所有人一起高声吼叫起来,鸣动雷霆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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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蓝城之变(1)

    天风历106年,12月15日,铁风旗终于再次出现在止水人的视野中。小说首发他们一出现,就以虎跃平原之势猛扑离狼嚣山一带最近的大城血岩城。

    是役,浅水清再祭血香,于半日内攻下血岩城,满城皆屠。

    铁风旗来势汹汹,浅水清手段残暴,其赫赫凶名一夜间名扬大陆。

    人们纷纷传言:天风血魔浅水清,一路所经,不降必屠,祭血香以焚天地,为天下诸恶之首。

    各国更是纷纷谴责浅水清残暴凶恶毫无人性,甚至连皇帝苍野望都不得不发急令命浅水清停止这种以屠杀为目的的攻城方式。然而天高皇帝远,在皇帝的命令在止水境内满世界转悠就是找不到人的时候,浅水清领着他的铁风旗已经一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般再下两城。

    不过这一次,情势终于开始出现变化了。

    先后血屠定州,血岩城之后,浅水清的凶名与血香祭大旗的事迹已逐渐为各地所知。

    凶名,永远比善名更容易让人畏惧。

    12月18日,铁风旗攻打守军达三千之众的流沙城时,打到半途,该城城守眼看手下士兵软弱,无法抵挡天风军的进攻,终于下令弃城投降。浅水清却冷漠回答:“血香焚过,再行投降,为时已晚。屠!”

    12月21日,铁风旗转进蛤蟆口,攻打止水的一个小县城安平。

    这次,对手直接投降了。

    安平县,是止水境内的一个小县,其地理位置并不显著,地势也不险峻,甚至在整个国家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个地方的名字标志。

    但就是在那天,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县,因其投降一事,而举国大哗。

    这是自天风军攻打止水以来,第一个正式不战而降的地方,它预示着浅水清的血香祭旗策略正在走向成功。

    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内的确已经开始出现了大批的投降主义者,浅水清血香祭旗的凶名正在逐渐地发挥效力,这将帮助他在以后减少许多战斗。

    12月24日,铁风旗正式兵出三山平原,在止水境内绕了一个大弯后开始出现在止水后方的土地上。此时,他们已彻底放弃粮道归路,一望无前的杀向前方。他们相信,即将发生在平原战场上的那场大决战,注定将以天风人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他们相信,自己能一路打到大梁城,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他们相信,有浅水清的领导,他们能创造出一个新的辉煌——直下大梁城。

    他们狂热,勇敢,进取,残忍,他们不是好人,但他们绝对是最优秀的军人。

    他们挥舞屠刀,一路所向,勇敢杀敌,无所畏惧。www.

    12月25日,铁风旗兵不血刃拿下止水最重要的一个城市——蓝城,蓝城城守郑时月领五千人不战而降,再次轰动天下……

    蓝城城守府。

    地图上的红黄蓝旗依旧插满各处,但在从狼嚣山到蓝城,是一条由白色小旗组成的连线,在那彩旗飘飘中,显得是如此的扎眼,醒目。

    浅水清的眼神停留在那上面的白旗上,久久不曾离去。

    白旗,说明这些地方已经为天风人所拿下。

    但是白旗永远不会告诉你,哪些城市是投降的,哪些城市又流尽了鲜血。

    但在浅水清的心中,那曾经的杀戮,无望的哀号,却总也挥之不去。

    当人们还在一次次为一座城市被屠戮,一座城市放弃抵抗投降而感到震惊的时候,浅水清和他的同僚下属,却早就先一步看到了这种局面的出现。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一条直线打过去。身在异国土地上,要想打好每一场战斗,都必须谨慎而小心地选择好对手。

    止水内部空虚,大部分城市已经虚弱到守兵寥寥的地步,砸下一颗坚硬的果实,意味着后方兵力不足的对手将失去胜利的信心。正所谓击强以震弱。否则各地城关就算再好打,一路血战过来,怕也要害得自己死伤无数。

    血岩城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流沙城有三千守卫,却多是新兵残兵,正适合拿来做血香的进一步震慑。

    安平县本不在他们一路所经的比需之路上,仅仅是因为县守懦弱无能,地方守备薄弱,才用来做第一个投降对象。

    以此为天下竖立一个降者不杀的榜样。

    蓝城的城守郑时月看到了这一切,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百姓,他都不能不降了。

    每一次攻击,都在事先做过了精密的选择,地图上的那些红蓝黄旗,早注定了某些人的生死归宿。红旗意味着血战,蓝旗意味着投降,黄旗则意味着摇摆不定。血香恶名传遍止水后,它让红旗更坚决,蓝旗更懦弱,但它真正起到作用的,则是对黄旗摇摆派的威慑。

    蓝城,便是黄旗。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内除了少数坚守派,大部分人都将为铁风旗的恶名所震慑,并害怕。

    无数次反复思量,无数此斟酌比较,无数次绸缪计划,才换来了今天这般的辉煌战果。为此,浅水清不惜背负恶名,凶传天下。

    蓝城是止水的一个中转重镇,其地位与天风清野城相仿佛,是前后方军草辎重的中转枢纽,本身更藏粮万石。

    郑时月的不战而降,令止水人大为被动。他们可以说是被浅水清扼住了咽喉。一旦大战开打,浅水清转向可抄大军后路,也可前进直逼大梁,道路四通八达,铁风旗进可攻退可守,拥有太多的进攻路线可供选择。因此,这一战略要地的失去,比安平县带来的实质伤害要大得多。

    拿下蓝城后的铁风旗,暂时停止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如果他们向前,止水人就会全面了解他们的意图。

    在大战开打之前,浅水清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目标。事实上,他扼守蓝城的做法,更象是在为决战做准备。

    “浅少。”方虎从外面匆匆而来,站在他身后恭敬地喊着。

    自从浅水清成为掌旗之后,他说的话愈发少了,举止行为间也愈见稳重,大将风范更是显露无遗。

    曾经的浅哥儿,如今变成了虎威将军浅掌旗,再也没人敢叫他那个亲切而缺乏尊重的“浅哥儿”了。

    他依然年轻,但却再没有人敢小看他。

    “什么事?”浅水清头也不回问,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地图上。

    “刚得到的消息,商有龙急派手下大将石容海,领兵三万从前方回撤,正一路直扑蓝道关而来。”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看来羽文柳是真得急了,大战关头,从主战场抽调援兵,来回奔波,劳而无功。商有龙现在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呢。”

    方虎也为之一笑:“蓝城的不战而降,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蓝城地势险峻,守兵也是正规军,不可和定州,血岩城等地相提并论。他们要是想固守待援,估计怎么都能守上几天。血香之名已震慑了许多地方,没多少人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满城百姓去搏那所谓的援军了。”

    浅水清淡淡回答:“那是应该的。”

    先是屠城以震敌军,再是梁史案广为传播,以寒敌心,又是水坝一事为民众所知,去其忠诚。如今的止水,民心思变,早已不复当初了。这种情况下再不能让敌军投降,浅水清就得好好反思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

    蓝城虽是重地,郑时月可不是傻子。一个外敌入侵,民变四起的国家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一样是卖国,他还可以打着保护民众的旗号,而卖给浅水清,也算能卖个好价钱。

    因此,他降得理所当然,降得理直气壮,降得份所当为。

    所以浅水清才说那是应该的。

    用郑时月的说法就是:此举,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天意不可测,民心到是可测的。蓝城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降了就好,铁风旗不会屠城了。

    事实上,铁风旗自进入蓝城后,连一针一线都没再动蓝城,只是把蓝城府库中的粮食全部取走,以充军用。只要对方肯投降,他们做得任何一支占领军都更加出色。

    “必须在下一轮进攻前,先打败石容海。否则后有追兵,前路诸城必生侥幸心理,我血香屠城之慑将会效果大减,再想逼敌投降就难了。”浅水清断然道:“石容海多久会追来?”

    “最多两天。”方虎很肯定地说:“我方攻城不占地,石容海一路畅通,速度会比我们快很多。”

    浅水清点点头表示明白。

    攻城而不占地的做法,固然可以使自己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却也失了步步为营的机会,无法阻滞后方追赶。石容海急急赶来,速度肯定是慢不了的。

    浅水清背着手反复思量,想了好一会,他问:

    “那些降兵现在情况如何?”

    方虎回答:“不是很好。降兵里有不少人对我们恨意甚深,我担心难堪大用。短短两天时间,能把队伍整合起来就算不错了,但要想靠他们打仗,我怕到时候会有大批人反水,反过来对付我们也说不定。”

    降卒的使用,历来是考验将官指挥水准的一大难题。自古以来,降卒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进攻方的兵源就可源源不绝,以战养战的优势则可彻底发挥。用得不好,就会立刻反伤己身。历史上因降卒叛乱而导致的大军功败垂成的战争屡见不鲜,同样因擅用降卒而获得一再胜利的军队也不在少数。

    降卒们由于是被迫从军,在心理上和对手就不一致,为了更好的使用降卒,许多艰苦的战斗中,将军们都会用降卒来打冲锋。一方面,死的不是自己的兵,自己不用心疼。另一方面,自己在后方,不用担心前方降卒叛乱给予自己致命一击。而为了镇压降卒叛乱,亲卫部队总是对降卒加以严厉督促,小心看护,既用他们,又不相信他们,从而更造成降卒的离心。叛乱事情也就不足为奇。

    对浅水清来说,血香祭大旗的屠城之举,虽然可以帮助他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同样的也会使大量的降卒愈加的憎恨他。因此,如何用好降卒,的确是一个最大的考验。

    如今石容海三万大军来势汹汹,为了给止水人更深更大的震慑,浅水清决定要从正面战场上完败石容海。而要想做到这一点,蓝城五千守军能否用好是个关键。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只有两天的时间来调教他们。

    两天,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置这批降卒,令浅水清也费煞了脑筋。

    想了好久,他说:“走,我们去看看那些降兵。”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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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蓝城惊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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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日的风,寒意森森,吹得人心也无情。小说

    每一次战争,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人们在战火中厮杀,生命的喧嚣中,总有一些会永久归于沉寂。

    旧的人死去,新的人会再来,有多少人能一直跟随在身边,长久不去?

    浅水清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场战斗里,一定又会有许多兄弟离他而去。

    石容海带着三万人追了过来,这场战斗,早在预料之中,他无法回避。

    这也是他自领兵进入止水之后所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大考验,以铁风旗目前仅有的一万余人正面硬撼对手三万军。

    他必须赢!

    不但要赢,还不能有太大损失。

    站在蓝城的城头上,浅水清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他身上披了一件雪色大氅,寒风飘飘下,带动衣袂,劲拂出一位名将的风采。

    后人仰慕前人,总是带着些艳羡的眼神,城楼之上的浅水清,这刻丰神如玉,淡漠如天边积雪,只给人高山仰止的感觉,谁又能想到,他的心中也在紧张不已。

    原蓝城城守郑时月匆匆赶来的时候,浅水清只微微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降卒的事,安排妥了?”

    郑时月恭谨回答:“回将军,已全部安排妥当。”

    说起来,这个郑时月虽是降将,但他为官多年,却也的确有几分真才实料。一般的降卒,将官们在使用上多用其为炮灰,其战力发挥不佳,忠心度也堪忧。而当浅水清将整编降卒的任务交给郑时月后,他立刻提出了几点建议。

    一是登记造册,按户籍制表,全方位清查降卒资料,以备使用。

    二是将五千降卒分成两营。

    一营撤换基层士官,安插心腹,以点制面,全面控制,尽可能保证其完整的战斗能力。

    二营则打乱编制重新编排,抽调士兵,补充入主战部队中。

    两个营队之间,一个是作为单独的战斗单位发上战场,另一队则作为后备补充兵源使用。两者做法各有利弊,却相辅相成,互为依托。如此一来,降卒既大幅度减弱了其相互勾结,谋反作乱的可能性,同时也最大程度的保存了战斗能量,并不至于因为被当作炮灰使用而心生叛乱之意。

    所有互相之间有亲友关系存在的战士,全部被分割进两个营队中,彼此互相不能联系,各有顾忌。既互为战力,又互为人质,使其只敢拼死作战,而不敢悖逆上命。

    铁风旗战士既是降卒的监督者,同时也是共同作战的伙伴,没有谁会特别在前方或特别在后方,只有相互依靠,彼此信赖。

    当然,这样的做法虽然便利,却还是有其不足之处,那就是——时间太短,所费工程却大。

    估计这仅有的一天半时间里,能将五千降卒全部安排妥当就算不错了。小说首发

    不过浅水清还是很欣赏郑时月为他献上的这几条计策。

    “干得不错。”他笑道。

    郑时月见浅水清夸他,心中暗喜,凑前几步小心道:“听说将军每逢大战之前都会亲上前线为将士们讲话,鼓舞士气。如今蓝城刚入天风军之手,各处骤逢大变,人心总有些惶惶,五千降卒是不小的战力,若能用好,必能为将军立下大功。可是现在降卒们的心中也有揣测。早些日子,曾有流言说将军打下南门关时,一战屠光所有战俘。如今蓝城虽降,很多人却不知命运如何,不少人为生死而担心受怕。将军何不亲自过去和他们说说话,套套交情,也好让士卒们见识一下将军风采,知将军不是那种人,以安兵心。”

    浅水清一楞,笑道:“我这样的人,凶名在外,只怕去不去,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郑时月立刻道:“拉拢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将军肯做,就总有人会感动。今天将军若能收服这批降卒,则以后都不用担心降卒的使用问题。”

    浅水清想了想,点点头说:“好,那我就去。”……

    蓝城的大演武场上,五千名降卒站成十个整齐的大方阵,纵横列各有二十二人,前排是领兵士官。

    他们虽不如天风军人那样悍勇,却也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人,这军列还是站得整整齐齐,只是这看人的眼神,却总是有些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浅水清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魔鬼形象的同时,也让这些降卒们害怕不已。他们怕他一声令下,铁风旗的将士就会将他们砍瓜切菜般全部杀死,为的或许仅仅是那可能存在的叛乱风险。

    但是今天,浅水清来了,白马素衣若翩翩少年,身边只带了寥寥数人,夜莺,拓拔开山,还有方虎狗子等人。

    他来看这批降卒了。

    他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只是这亲身前来的勇气,就已足令所有人放心。

    和以往不同的是,浅水清这次没有放言喊话。

    对于降卒,鼓舞士气战意毫无必要,反倒是善言安抚更见效果。

    所以他就象个邻家大哥哥般看着这些士兵。

    他跳下马,一个个走过去,帮他们扶正头盔,拍拍他们的肩膀,友好而礼貌地问询他们的姓名,住址,然后随口说些安慰的话。

    他一个一个的问候,不厌其烦,不管对方是士官还是士兵,他都一视同仁,所说的话也简单明了:

    “我就是浅水清,没什么三头六臂,很普通的一个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必要怕我。”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你们。”

    “你们吃得如何?天气冷了,怎么还没发冬衣?回头我会让郑城守打开府库给大家发放冬衣的,要小心身体。”

    必要时,他甚至会拥抱某个士兵,表情真诚,动作有力,言语温暖。

    正如郑时月所说过的那样,也许这样的行为,不能骗过每一个人,但总会起到一些作用。

    而且,这样的做法也的确可以让大部分害怕的士兵由此安下心来,不用担心天风军翻脸无情,转身杀人。

    这对安抚军心士气,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就这样一个个问询着,不厌其烦,也不顾奔波劳累。

    当浅水清走过那长长的队伍,逐渐深入到部队中间时,他已不知问过了多少士兵,他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相貌特征。

    再次走到一名止水降卒的身边时,他依然是那样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战士回答:“冷弃。”

    “冷弃?很怪的名字啊。”

    一旁的郑时月立刻补充道:“他是个孤儿,冬天出生,被父母遗弃,所以叫冷弃。”

    浅水清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在军中目前担负什么职位?”

    冷弃回答:“小小曲长而已,不敢有劳将军垂询。”

    浅水清一笑:“不要跟我客气,既然入了我天风军,今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可向我提出。”

    那个时候,冷弃突然道:“小的的确有一不情之请,想向将军提出,还望将军能帮我完成心愿。”

    浅水清一楞,点点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到。”

    那一刻,冷弃尚未说话,身后的飞雪突然扬声发出一声犀利的长嘶。这一声嘶鸣,若风雷狂击,震得所有人都为之一呆。浅水清一呆之下,眼前的冷弃眼中突然凶厉之光大现,浅水清立知不妙。

    他大喝一声,急步后退,同时反手抽刀。

    与此同时,冷弃的手中精光一闪,一柄闪亮的小刀已经凶猛地刺向浅水清,同时大喊道:“我的心愿就是用你的命来偿还我止水所有死难乡亲的性命,屠夫浅水清,你纳命来!!!”

    蔓延扩散的死亡阴影在一瞬间笼罩在这片小小天地之间,无数的惊呼声炸响。

    浅水清虽及时后退,但后退的速度怎比得上前扑,又怎么挡得住这蓄势已久的狂暴一击?

    冷弃手中锋利的小刀划出一道凄厉的死亡激流,正刺中浅水清的身体。

    扑,一声轻微的脆响。

    手中的刀竟然止步于身体之外。

    怎么回事?竟然不能刺进他的身体中去?惊异的眼神在冷弃的眼中掠出一道炽炎火潮。

    被小刀撕裂的衣帛炸出片片碎絮,一件金色的皮甲闪耀出夺目光辉。

    “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浅水清那冰冷的语调如寒冬之潮袭来,席卷了整片头顶天空。

    “吼!!!”冷弃高声狂叫。整个天空都为之震憾摇颤着,四周所有的喑呜喧哗声音仿佛一下子没有声息全都静了下来。

    “你必须死!”他嘶吼出内心中最疯狂的愤怒。

    无数人同时向冷弃出手,掌,拳,刀,剑,身体在一瞬间也不知遭了多少重拳硬掌,他却不闪不躲地再次刺向浅水清,若一头疯狂的牦牛横冲直撞,直扑入浅水清的怀中。

    这凶猛的一撞,将浅水清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浅水清在飞退的同时,手中的刀也抽了出来,一刀劈出如虹彩练。

    血光乍起,一只手臂飞升空中,在血色飞扬中涅磐出生命最后的光轮。

    啊!!!冷弃痛苦的高声大吼,血目峥嵘里,狂暴的生命爆炸出生命的全部极限。

    就在浅水清一刀砍掉他胳臂的同时,他不退反进,向着浅水清空中的身体,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下一刻,在众人的乱刀将他完全分解开来之前,他已看到那柄短刃以撕空裂云之势,凶狠地扎进了浅水清的手臂中。

    倒下之前,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砰!

    两具身体同时坠落于地。

    血,汩汩地从浅水清的手臂上流出,他跌落于地,却再爬不起来。

    黑色的血,狰狞出死亡的凶恶,令所有人都胆寒心惊。

    浅水清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陌生而又冰冷的寒意从爬满锈迹的心中倏然升起。

    刀上有毒!

    剧烈的毒若跗骨的蛆虫,凶狠地吞噬着身体内的生机,只是瞬间就让浅水清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我就要死了吗?

    仿佛能感到那无尽的灰的夜正毫不留情地向沉落的生命碾压而来,他就象是看到了死神对自己狞笑的脸孔。

    不!我还不能死!

    不甘的声音在心底大叫。

    内心中最深邃的角落突然间哗动出生命里最强烈的生存**,炽热到足以将心的沙漠引燃成一片火海!

    他猛然奋力挣扎,在那无尽黑暗之中。

    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我还有我所爱的人没有得到。所以我还不能死!

    所有的被我杀死的人,你们尽管冲我来吧,我浅水清自从立誓当日,就再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我是魔鬼!

    我是杀人无数的魔鬼!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魔鬼,是绝不会如此轻易被击倒的!

    浅水清的内心呐喊狂嚣。

    不甘屈服的灵魂在挣扎,在奋斗,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中挣扎不休!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吐出几个字:“立刻封锁消息,不要让这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更不要杀戮降卒,这只是意外……一切……照旧进行……”

    然后,他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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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抉择

    城守府。小说首发

    沐血,方虎,洪天启,东光照等铁风旗重要将领如今齐聚一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愁眉深锁。

    浅水清的受伤,令事态变得异常严重,所有曾经的计划,如今都遭遇到了严峻的挑战。

    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承认,历史常会由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所书写,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风历106年,12月30日,铁风旗掌旗浅水清,遇袭重伤,行刺者,止水降卒冷弃!

    这一次的暗杀,虽未竟全功,却让整个铁风旗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大战即将来临,铁风旗的灵魂人物却倒下了,没有了浅水清的主导,他们拿什么去面对石容海的三万大军?

    作为怂恿浅水清去安抚降卒的郑时月,当时险些被恼怒的铁风旗诸将一刀杀掉,但是考虑到这个人的存在,对整个蓝关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终于还是按捺住了那一刻的狂暴情绪。

    急于戴罪立功的郑时月,匆匆找来了蓝城最好的大夫为浅水清趋毒疗伤。

    伤,并不重,毒,却不容乐观。

    老大夫一生治病,对这种毒并不陌生。

    射影,一种很难缠的毒药,药效极猛,治疗不易。好在当时浅水清刚昏过去,夜莺就及时用嘴为他吸毒,到是将浅水清伤口内的大部分毒素都吸了进来,这才免了一死。

    但即使这样,要想让浅水清完全康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都很难办到。

    石容海,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吗?

    此刻,洪天启沉声道:“还有多长时间他才能醒过来?”

    那老大夫诚惶诚恐地回答:“至少也要睡上两天。”

    沐血方虎等人面面相觑,两天,石容海早就打过来了。

    洪天启摇了摇头:“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能不能让他早点苏醒?”

    “这个……”老大夫有些为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对他的身体或许会大有影响。射影之毒,顾名思义,毒性传播速度极快,民间传说就是哪怕只是碰到了你的影子,都能让你中毒。夜莺小姐虽为浅将军吸过毒了,但是毕竟此毒太过霸道凌厉,需要时间调养生息。一旦毒性没有完全驱除就强行催醒,我怕浅将军这次毒性不清,以后都很难再根除,到时候或者是复发,性命不保,或者是毒性侵害四肢内脏,永成废人,其后果堪虞,小的实在是不敢动手啊。小说到是夜莺小姐,虽然是以口吸毒,但毒未入血,不会有太多影响。我这里有药方一副,小姐可拿去服用,吃上三方就会完全无事。”

    夜莺沉着脸道:“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到是赶快想办法把将军治好才行。”

    老大夫苦着脸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是这毒若是如此容易驱除,又哪里叫射影了。如今浅将军能保住一条活命,已经可以谢天谢地了。”

    说着,他也唉声叹气。

    打心眼里,他到是希望浅水清死掉的好,可方虎早放出狠话。浅水清若死,蓝关满城人都得陪葬。所以这刻,他到是不敢不尽心尽力的救治。

    这刻大夫这样说了,一时间谁也不好轻易做主。

    真要催醒浅水清,会不会就此害死他,谁也不敢确定。但是他若这样一直不醒,谁又来指挥铁风旗呢?

    铁风旗旗下三营,人人惟浅水清马首是瞻。除了他的命令,别人的命令,又有几人肯听?几人肯从呢?

    别的不说,单是那帮熊族武士就第一个不服管。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浅水清出事了。若是知道,只怕早就起来开始屠城了吧?

    何去何从,如何选择?三营诸将同时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中。

    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等待。谁都希望浅水清现在能醒过来,却谁都不愿意承担这样巨大的风险。

    那个时候,夜莺的眼中,却终于闪过一丝坚毅。

    她淡漠而镇定的说:“我知道让你们下决定,是很困难的。我是他的女人,这个决定就由我来下吧。”

    “立刻催醒浅将军,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那一刻,她就象一个真正的军人,面对一切可能来到的后果,都以一种大无畏的勇气去承担,去面对,去勇敢迎上,绝不退缩。

    她再不是浅水清背后的女人那样简单了……

    浅水清醒过来了,带着痛苦的呻吟。

    眼前是无数人头攒动,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有欢笑,有喜悦,有悲伤也有愤怒。

    他轻轻地笑,若冬日暖阳,趋散人们心中的寒意,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睡了多久?看起来石容海还没打过来?”

    洪天启恭敬回答:“才几个时辰,放心,时间还来得及。”

    浅水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方虎等人的脸色却极难看。

    他们把大夫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给浅水清听。

    浅水清微微一楞,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夜莺的选择没有错。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我该倒下的时候。那毒既然没去净,就让它留在我身体里好了。什么时候要发作,要怎么发作也是它的事。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所有人都得死。咱们军人,没有必要考虑太多的以后。只有抓住眼前才是生存之道。”

    被剧毒摧残过的身体依然虚弱,没有人扶着,浅水清甚至坐不起来。

    大战当前,这样的身子怎么指挥战斗?

    用以后可能付出的生命做代价,换来这短暂的清醒,到底值不值得,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浅水清说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大家的心中就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既然醒了,自然就要听一下工作汇报。

    蓝城城守郑时月第一个诚惶诚恐地跪倒在浅水清的面前:“下官无能管理降卒,害将军受此磨难,还请将军责罚。”

    浅水清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总是会有的。对了,那帮降卒,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降卒的情况,大家谁都不再作声。

    浅水清的遇袭,受到打击最大的或许就是这帮降兵了。

    如果不是浅水清昏迷前的安排,或许愤怒的方虎等人,早就下令把所有止水降卒都杀光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立刻命令在场的铁风旗将士将所有的止水降卒一律看管起来,不许放走一个。

    死亡的阴云在这刻便笼罩住所有止水降卒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刚刚还因为浅水清的善言安抚而有所和缓的心情,在那刻重新紧绷成一根随时都可能会断裂的弦……

    谁也不知道,铁风旗的屠刀,何时会落下。一旦浅水清死亡,铁风旗是否会大开杀戒,没有人知道,他们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现在已是深夜,演武场上的五千降卒依然被看管着,他们没有地方睡觉,饭也没吃,只能在那里苦苦等候,等候命运的安排。

    听着郑时月的汇报,浅水清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样的变故,的确对他收拢降卒安抚军心,是个重大的打击。

    此时此刻,若不能采取强力措施挽回军心,则这批降卒再不可用。

    那一刻,他的心思百转,转眼间已经想到了数个办法。

    而最好用的办法就是……

    他抬起头,看着郑时月道:“立刻通知所有人,铁风旗掌旗浅水清日间巡守,不慎跌马,摔折腿臂却无大碍。蓝城城防诸事一切照旧,不必特别加强。另外,演武场上的五千降卒依然按原计划处理。分成两营,一营由雷火带领,一营由无双带领。”

    说到这,他看看方虎:“虎子,这次的降卒,你就不要插手了。你的脾气太燥,带兵最为严厉,目前这些降卒军心不稳,不宜采用强力手段。”

    方虎点了点头不说话。

    然后,浅水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沉声说道:“下面,我还有一个命令,在我宣布之前,我要你们确保必定遵守,不得违抗!”

    几个人互相看看,见他神色凝重,显然是有什么重大决定,只能点头应是。

    浅水清这才说道:“我命令,立刻撤换城守府守卫士兵。城守府的安全守卫工作,一律交给原止水降卒。今天夜里,我不希望在城守府内看到一个铁风旗的战士,包括夜莺在内,所有人立刻出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同时大惊失色。

    东光照更是大叫起来:“浅水清,你疯了吗?你想让那帮降卒保护你?就在白天刚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

    “浅少,你这是拿性命在冒险!”无数人同时大叫起来。

    浅水清虚弱苍白的脸上闪现出的坚毅神情:“欲收军心,就必须冒险。我相信像冷弃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今夜之后,若我还活着,则这五千降卒,就尽归我有,再不用担心背叛一事!我意已决,你们就不用再劝了。”

    那一刻,浅水清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冒一次险。

    他要告诉所有降卒,白天的事,不会让他对他们的信心有任何影响。

    他依然活着,并且活得健康,并且也依然信任这些降卒。他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打击报复,并且愿意请他们来守护自己,保卫自己的安全。

    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随时下手杀掉自己!

    他浅水清愿意再一次,将自己的命交给这些止水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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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今夜无人睡眠

    夜色下,月光清冷如冰,总让人有几分心寒。

    手臂上的痛依然清晰,若那苦涩的回忆,时有时无地提醒着浅水清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伤,尚未好,毒,却依然在。

    表面上看来,他已经清醒,似乎已无大碍,但他自己心里知道,那射影之毒,的确是难缠得厉害。

    那毒如丝如线般缠入他的内脏,缠缠绵绵,就象个爱人,纵然挥慧刀,却斩不断万缕情丝。

    那个冷弃,想必准备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吧?就连所挑选的毒药都是极阴狠毒辣的。如今他身体虚弱得可怕,连动都不能动。

    老大夫说他的身体随时可能毒性复发。

    这说法客气了,哪里是复发,根本就是未停下来嘛。

    就象是一条毒蛇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咬得他浑身都痛,连骨头都感觉似要酥了。

    可是他不能说,只能笑,笑着面对这一切,笑着继续指挥手下人做事。

    为人上人者,可死可残不可废!

    永不要现懦弱于手下面前,是不二法则,否则纵你曾有天大本事,一旦露出软弱来,也会对你离心离德。

    他浅水清能震慑四方,以小小佑字营就让天下人害怕,让皇帝欣赏,不是靠他的德与才,而是靠他的狠与杀。所以他可以中毒,可以受伤,却绝不能倒下,不能让人们看出他有丝毫软弱。

    他的士兵崇拜他,他就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否则,不用等石容海过来,铁风旗就已经完蛋!

    只是,曾经的经历,杀戮时内心的戳痛,报应来到时身体的伤残,总会给人带来些意志上的感伤。

    内心深处,就免不了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杀孽造得太重,老天才给自己这个报应?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或许该庆幸才对。

    毕竟,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四肢齐全,活得有人伺候,活得让人害怕。

    尽管,那伺候自己的人,或许并不那么令人放心……

    床头前,十名战士紧紧站成一排。

    在房间之外,多达200名战士将城守府守成了一片铁桶,任何人若想进去,都得先经过他们的允许。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人全部属于止水降卒,浅水清的身边,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风军人都没有。

    尽管郑时月费尽心力,尽量挑有家小在这附近,方便控制,又对他忠心耿耿的士兵来负责值夜,可是出了冷弃这档子事后,他的心里也没底。

    每个人都在害怕,害怕这200个人里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心怀不轨,则浅水清性命就有危,可他们却不能不遵从这个命令。

    古来成大事者,敢冒大险。

    浅水清常说赌不是好事,久赌必输。可是他同时也认为,到了必须该赌的时候,就必须坚决决绝地赌上一把。

    这个世界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还得尽人事,听天命,和命运的安排狠狠地赌上一把,看看老天到底如何待自己。

    而今天这一赌,一旦输了,则性命难保!

    “清心,给我倒杯水。”

    身体靠在软垫上,浅水清懒洋洋地吩咐一个值守士兵。

    那名叫清心的士兵,连忙恭敬地倒了杯水为浅水清奉上。

    看他那小心劲,就连倒杯水都在惟恐浅水清误会自己。两只手将杯子托起,身体离得远远的,惟恐浅水清有所疑虑。

    浅水清看着想笑,勉强低着都,就着水杯喝上一口,然后随口问:“你和那个冷弃熟悉吗?”

    清心的脸色一变,吓得跪在地上回答:“回将军,同在一军之中,难免有过接触,但属下实在不知他竟然胆子大到敢行刺将军。”

    浅水清张了张口,他本想说你不用跪,我没怀疑你什么,但是想想还是收了声,只是和颜悦色道:“你觉得那个冷弃是什么样的人?”

    “暴徒而已!”

    浅水清挑起了眉头:“哦?我到觉得他是个英雄。”

    清心的心一跳。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浅水清却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啊,一个英雄,却不能为我所用。一个国家在即将灭亡前,总是会随之诞生许多英雄的。这个冷弃……可惜了。”

    他说话间,眼角流转,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床前的是十名战士,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反应。

    或许是震动,或许是感触,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惋惜。

    尽管郑时月挑来了最忠心的士兵来卫护他的安全,但是浅水清却知道,这世上永不会有一个人愿意就这样甘心易主的。

    如果是在平时,他或许会跟他们讲道理,谈人生,讲一些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说一些封建社会的某种发展趋势,论一些正邪善恶与大是大非间的对错功过,评一下人事沧桑中桑海变迁。

    他会告诉他们,世界的真实面貌就是弱肉强食,道德是一种社会发展后随之衍生的工具。人之初,性本恶,而非性本善。善,是人们用来自我约束和约束他人的一种有用工具,是为了团体发展,共谋生存而发展并逐渐完善的一套系统体系。

    而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它还并不真正适用。

    他会告诉他们,依附强者,与弱肉强食一样,是生物世界的发展链条中极其重要的一环,那不是一个错误,仅仅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所有的唾骂,指责,都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但他同样承认,在对抗强横势力面前,表现出一种无畏的风采,更有一种令人向往的英雄气节。

    所以,冷弃没有错,他自己也没错。

    无论是对抗还是征服,都是人类世界特有的一种体现。人类因对抗而进步,因对抗而自相残杀。

    千百年来,莫不如是,历史定律,不容修改。

    可是他最终没说。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说,他也不认为说这些就一定会有用。

    所以,他终究只是道:“在我的家乡,曾经有过千百年的屈辱史。无数次为外敌所攻陷,一次次的被人打进国门。所有的英雄,都是因防御外敌而成名,却几乎找不到几个打出国门的英雄。曾经有位皇帝,有过一统六国的伟大功勋,结果后人的评价,却是残暴凶厉。曾经有位草原之王,打出国门,扬威域外,却因为不是本土中人,而不为所动,甚至讥笑他粗鲁莽夫,不通文略,手段粗蛮。于是,我发现原来所有的能为国家开疆辟土的伟人,原来归根结底,都是一些残暴狠毒凶辣狡诈之人。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却相信,或许惟有这种人,才拥有杀出一片新世界的气魄与能力。”

    说到这,他看着清心,还有他身边的那些战士,缓缓道:“那一段段历史,我曾经反复的读了又读。我发现我早受够了被人侵略的历史,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去进攻,去开辟,去做那残暴的人,而不是那被人残暴奋起还击的英雄。”

    “所以,我摒弃道德,抛弃善良,我拿起武器,挥舞屠刀。我无法改变历史的发展必然性,但我却可以站在那潮流的浪尖之上。因为我若不去攻击别人,则就会有人攻击我。这是必然的,无可改变的。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做那个进攻者好了。”

    “我很庆幸,我来到了一个强大的国家,给了我可以纵横来去的基础。所以,我甘做屠夫。这世上总有人要做屠夫的不是吗?就象是止水已经注定的命运。这个国家已经注定会亡,不是亡在天风人的手中,就是亡在民变百姓的手中。”

    “当忠诚的小船无处可去时,不妨抛弃一切狭隘,寻找那最可依靠的港湾停泊,如此,方可在海浪滔天中有一处栖身之地。历史如潮,国事更迭本是常事。看多了,看惯了,也就会淡漠生死,无谓忠奸了。”

    说到这,浅水清突然笑了。他笑道:“这种用利害关系和历史必然进程来解释一切的说法,有时候很难让人接受。但事实却是,它是最真实,最正确的……我知道你们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未必会接受,不过没关系。因为以后,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退下吧。”

    十名止水战士同时恭身施了一礼,然后有序地退出房门。

    最后一个离开的清心,在轻轻关上房门时,深深地看了浅水清一眼。

    他什么多没说,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钦佩。

    他的确听不懂浅水清在说什么,但是那一刻,他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人,真得不仅仅是个所谓的屠夫……

    夜,深了。

    驻守的止水士兵依然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丝毫的动静。

    浅水清房间中的烛火微微晃了一下,然后熄掉。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方虎站在房顶之上,身后跟着的是夜莺。

    他们默默注视着,注视着每一名止水降卒的动静。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有用,如果那些止水人想杀人,自己现在赶去,怕是根本来不及吧?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却无法就这样离开。

    在整个城守府的东方,西方,南方,北方,沐血,雷火,无双,他们都在那里静静守侯着。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件他们希望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

    他们在守侯,守侯他们的将军能安然归来。

    今夜,无人能眠。

第二十六章 长弓营

    清晨的蓝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白色的雪花在空中飘扬出一副绝美动人的画卷,将整片大地粉饰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同时也遮掩住了风雨欲来前的凝重杀气.

    浅水清房间外的屋顶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映着晨光薄照,将一缕美好阳光送进了房间中。

    浅水清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夜莺那宜嗔宜喜的面容,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看来我醒晚了。”浅水清微笑道。

    夜莺轻轻抚着浅水清的脸:“你大概是所有人里,睡得最塌实的那个了。”

    “都没睡?”浅水清问。

    夜莺点点头,甜蜜地笑:“你赢了,那些降卒的心,已经重新被你赢了回来。他们给了你信任他们最好的回报。”

    信任?浅水清苦笑。

    是啊,他赢了,但是这与信任无关。

    他只是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了一次豪赌而已。他赌这些降卒并不是个个都敢愿意如冷弃一样做个勇士;赌他们对止水国主同样不满;赌他们同样是一群赌徒,将所有的前途与命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赌郑时月选人的眼光至少还不是那么差。

    仅仅是赌赢而已,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不要这样赌。

    如今,这五千战士在经历了昨夜的护卫之后,再不用担心浅水清卸磨杀驴。他们知道浅水清信任他们,也绝不会将他们当成炮灰使用,军心终于得到了安定。

    浅水清知道,如果没有那未尽的毒残留身体之中,没有因为冷弃的刺杀而将降卒们的信心摧残到最低谷,他绝不会做这样的冒险。

    敢于冒险的,是勇者。

    乐于冒险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他只是被迫冒了一次险而已,而这次冒险却令他受益非浅。

    对此,他只能说很多事情往往就必须走到最坏的地步,才有可能出现最好的结局。

    因为反正已经到了最坏的境地,到不如搏上一搏,以求逆转乾坤。

    浅水清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由此可见,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有法度。利弊得失也永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或许,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那颗永不放弃的心吧。如今,有了这五千降卒,他要想战胜石容海的军队,已是胜算大增。说起来,他到还该感谢冷弃了。

    这刻他看着窗外,喃喃地说:“下雪了。”

    “是啊,半夜里下起来的,可把虎子他们给冻坏了。”

    浅水清心中一阵感动:“替我谢谢他们。”

    夜莺摇头:“何必要谢?你活着,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回报。没有你,铁风旗早就完蛋了。带领他们打胜仗,是你的责任,保护你,是他们的责任。”

    浅水清苦笑着点头。

    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保护自己,担心自己,正是他们的责任。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很想说声谢谢。

    不为别的,就为在这生死杀戮场上,每一个敌人都害怕畏惧憎恨他的同时,至少还有那么一批人,他们信任他,支持他,追随他,依赖他。

    没有这帮兄弟,自己怕也支撑不到现在吧?

    不过他终究还是把这话压在了心底,努力抬了一下身子,他说:“我想出去走走。”

    “你的身体还没好,这样出去不太合适。”

    浅水清断然道:“明天石容海就会打过来。我今天要是不能出去,又凭什么给大家信心?我要让所有的兄弟都知道,我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我还依然能跑能跳能骑马作战。”

    夜莺叹了口气:“还提什么骑马打仗.大夫说你现在毒性未去,体弱气虚,四肢乏力,三天之内你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所以还是算了吧。”

    是这样吗?浅水清深深地看着夜莺。

    原来,你们终究认为我还是已经倒下了吗?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吗?甚至都没法上战场指挥战斗了吗?

    是啊,这毒的确很厉害,厉害得就象一个吸血鬼,几乎噬尽了我浑身的力气与精力。

    可是就算如此,我就该倒下吗?

    不,夜莺,你错了。

    人这种动物,在体力与耐力之上,还有一种力量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超越一切。

    浅水清笑了。

    他笑着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我最热爱的运动是登山。我喜欢攀登那一座座在别人看来无法逾越的高峰。每当我爬上一座峭壁,我就等于是战胜了一次自己。而每一次在我攀登之前,我都会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成功。因为登山是一种永不放弃的运动。一旦在中途放弃,登山的人就会失去力量,其结果就是掉下来摔死。”

    “曾经有一次,我攀登在高高的悬崖上,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的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种恐惧。我怕自己会掉下来。”

    “后来我真得掉下来了……很幸运我还活着,并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放弃了。”

    “放弃,就是最大的失败。”

    “我曾经放弃过一次,并因此而受到了惨痛的教训。从那之后起,我就再不会对任何使做轻易放弃。”

    “夜莺,我需要的不是大夫。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和一点努力。这种毒虽然厉害,但还要不了我的命。能够解毒的,不仅仅是药物,更重要的是那生存的意志。看着吧,大夫对我所说的一切预言都将被我证明是个错误,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重新生龙活虎地站在你的面前。”

    夜莺呆呆地听他说,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浅水清悠悠叹了口气,他终于道:“夜莺,你可相信这世界有奇迹?”

    夜莺茫然摇头。

    下一刻,浅水清霍然站起。

    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前冲之势太大,险些将自己摔倒。

    可他还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从额头上涔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颤抖的身体暴露出他的无力与痛苦,可他偏偏就那样站着,并且微笑着,申请淡定而从容,仿佛这个身体正前所未有的好过。

    他就那样站在夜莺的面前,在夜莺刚刚说过大夫断言他不可能靠自己站得起来之后。

    他笑着说:“相信我,夜莺。只要你愿意,奇迹就总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浅水清“无恙”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的掌旗在那天走出了城守府,脸色略有些苍白,身旁是夜莺搀扶,吊着手臂,走起路有些瘸拐,但显然是没什么大碍。

    浅水清甚至还能和身边的战士开开玩笑,问问他们生活得怎样。

    这令昨天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的战士们心怀大慰。

    有人甚至问浅水清:“将军,听说昨天演武场有人刺杀您,是真得吗?”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浅水清很认真的回答:“我到希望真有人来刺杀我。要知道,那可是连南督都未有过的待遇啊。敌人越是要刺杀你,就越是说明他们怕你。那是好事啊。”

    一群战士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将军只是摔伤了腿脚,那自然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将军还在,那么这场仗,他们就赢定了的。

    士气在这一刻空前高涨起来。

    在见过部分战士重振军心之后,浅水清回到了军务会议室,那里,许多人已经在等他了。

    刚踏进会议室的大门,浅水清的身体便已摇摇欲坠,夜莺几乎是抱着他将他放在了大堂座上。

    浅水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无比,休息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

    他苦笑:“好了,在你们面前,我就不用装了。我这身体,短时间里怕是真得好不起来。明日一战,我不确保自己能指挥多长时间。碧空晴,明天……你做我的副将。如果我不行了,就由你来接替指挥。”

    洪天启,沐血等人的脸色同时微变,就连碧空晴也大感吃惊。

    浅水清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确是糟糕到没法再糟糕了,指定一个副将替他领军,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千挑万选,却选中的是碧空晴?

    为什么不是洪天启?不是东光照?甚至不是沐血?

    浅水清悠悠叹气:“我知道你们大家心中都有疑窦,不过洪将军,老东,凭心而论,你们都是好将军,也都有上战场指挥作战的资格。不过空晴……他本就曾是止水大将,论官职地位,不在我之下。我在驻马店和空晴交过手,论起沙场阵战的指挥能力,他绝不比你们差。石容海本是北门关守将,碧空晴对他了解甚多。明日一战,我如果不行,空晴接手指挥的话,以他原本的军事才能和对对手的了解,则此战仍有胜机。大战将至,这是我们进入止水后的第一场硬仗,我们必须打好。所以我必须安排空晴做我的副将,希望大家能理解。”

    洪天启抱了抱拳:“浅旗说得对,碧空晴的确有这个资格指挥大家。他入我天风军也有数月,说起来我们也没理由因为他是降将而不听他的指挥。浅旗知人而善用人,我老洪佩服。明日一战,我会听他安排的。”

    东光照却长叹一声:“浅水清啊浅水清,到今天为止,我才算是彻底服了你了。欲成大事,敢冒奇险,谋而后动,乱而不慌,借势用力……若不是你身中奇毒,我都要怀疑你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了。你竟借此机会,将那五千降卒尽数收心。好吧,既然这种情况下你认为碧空晴能行,那我老东也话可说,要是明天你不能指挥了,我就听他的命令又何妨。”

    其他人也纷纷应是。

    浅水清看看碧空晴:“你有问题吗?”

    那个时候,碧空晴只是一笑,淡淡道:“没有问题。”

    有些话,不必多说,有些事,不必多交代。任务下来了,是机会,也是担子。他碧空晴若是连接过指挥权利的胆色都没有,也愧对这些年的战斗了。

    就在这时,外面无双突然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浅水清,也不客气,开口就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浅旗,想先听哪个?”

    浅水清眉头一皱:“先听坏的吧,我习惯了用好消息来解决坏消息。”

    无双一笑:“坏消息是,前方哨探查出,此次石容海的军队里,很有可能有重骑兵部队,估计人数不少于500骑。”

    大家的脸色唰的同时一变。

    500重骑兵,这可他妈的是个大麻烦。

    浅水清的脸色再度难看起来:“商有龙还真看得起我们。他那边决战在即,竟还敢派出一支500重骑来对付咱们,他到也挺看得起咱们的。”

    无双却继续笑道:“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我们刚刚在蓝关城府库中发现了一批为数高达三千把的紫杉长弓,正适合充作军用。”

    所有人立刻又为之振奋起来,浅水清霍然站起:“在哪?”……

    府库中的紫杉长弓,几乎要堆成了一座山。

    根据郑时月的说法,这批库藏是浅水清来前,由大梁城运来准备交付前线使用的。浅水清下城之后,蓝关城忙于易帜换天,整理城防,安抚民众,收拢降卒,以至于没有及时点清库藏。这批紫杉长弓于昨日就被发现,结果碰上浅水清遇袭受伤,也没能及时报上去。

    在经历了那难眠的一夜后,浅水清用自己的坚强稳定住了军心,无双这才喜滋滋的来报告。

    浅水清当然知道这批紫杉长弓意味着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这批弓,突然有种想要仰天长笑的想法。

    老天啊老天,你还真是个奸商,难道说这就是你对我通过你考验后的奖励吗?

    看起来这批奖励果然不错。

    一直以来,浅水清对那批降卒的使用都有一个想法,却由于条件所限无法完成,而这批紫杉长弓的出现,却是及时帮了他的大忙。

    他沉声道:“无双,有没有试过这些弓的质地如何?”

    无双立刻回答:“我试过几把,都是强弓,比普通弓的射程高出许多。”

    浅水清突然问道:“如果我说,把这批弓全部都给你的那批士兵,再给你500士兵,凑成一营之兵,你为首脑,你觉得怎样?”

    无双一呆:“你说让我做营主,手下整个营全做弓手?”

    “没错!”浅水清很肯定的点头:“我早就想组织一支长弓营了,可惜由于条件所限却无法做到。自古以来,弓箭手都是作为军队作战的辅助兵种而存在,鲜有独立的营单位。但是我想要一支专门的弓手营。你现在手里有大批降卒,让他们去打硬仗,并不合适,但是有了这批射程极佳的紫杉长弓,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说着,他突然神秘地一笑:“我已经有了三千个拓拔开山,现在,我又想要三千无双了,怎么样,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大家一起发呆。

    谁也没想到浅水清竟会有如此怪诞的想法。

    无双有些犹豫道:“那恐怕有些难度。弓手不必亲赴前线作战,只要不碰上前线溃败的情况,死亡率也是极低的。将紫杉长弓交给降卒,让他们全部做弓手,是重责,也是信任,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的确很能鼓舞大家的士气。可是两军交战,骑兵瞬息间俯冲即至,没有精确射击能力的弓手根本就无法真正发挥作用。”

    “训练他们有你那样的箭术,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年。”无双很肯定的回答。

    这个答案未免令人有些丧气。

    浅水清却毫不泄气:“那就改成集群射击,以覆盖代替点射。”

    “那只适合用来守城,不适合用来野战。”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我只要你回答我,你能不能在一天之内,训练他们完成覆盖射击的基本要求?”

    “覆盖式射击不求准确,只需要训练听从口令,统一发箭放箭及用力力度即可。一天的时间虽短,但他们毕竟是正规军,以前也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完成大致要求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立刻去做吧,记住你现在的时间不多了。”浅水清的神情微带激动,亢奋的精神竟令他说话时中气都足了几分。

    石容海,这一次你过来,我非要好好为你送上一份大礼不可!

    说起来,也当真是个巧合,明天,正是新年的第一天。自己的这份礼物,就算是发给他整个止水人的一份压岁钱吧。

    他要用止水人三万大军的血与肉,来敲响这止水新年中的第一声丧钟!

第二十七章 新年第一战(1)

    古往今来,沙场决战都是兵家交锋的一个重中之重。

    它就象是企业做生意,无论你有怎样的奇招妙计,剑走偏锋,最终你都不能摆脱做生意的根本之道:就是从别人饭碗里抢食吃。

    沙场决战,就是抢生命,抢实力,它使双方的军力此消彼长,让优秀的更优秀,让弱势的更弱势。

    石容海很惊讶,在他的部队离蓝城还有一定的距离时,他便听到前方哨探送回来的信息——浅水清的部队出城了。

    他们在蓝草坡一带集结驻扎,摆下阵势,看情形很显然不打算凭城固守,而是打算与对手正面对决。

    浅水清想干什么?放弃地利,兵出蓝城,扼守要道,决战当场。

    这看起来完全不象是这个天风血魔的为人作风。

    石容海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心中跌宕不已。

    北门关一战后,范进忠,拓拔开山等重要将领被俘,三万余大军几乎被尽歼,但也有少数反应快的,终于及时逃了出来,跑回到京远城中。

    石容海就是其中一个。

    离开了北门关后,他投到抱飞雪帐下,试图为范镇守一雪前耻。奈何抱飞雪对范进忠的属下素来敏感,并不愿重用他。京远城一战,抱飞雪自尽,商有龙逃了出来,石容海只能跟着商有龙再次落跑。

    这两个人一路回归大梁城,在路上到是彼此相交。商有龙重获得重用之后,石容海也跟着水涨船高。他虽然善于守城,却因连番失城,而被国内被称为败仗将军,令石容海深以为耻。

    自古以来,守城将军的质素要求都要高于擅长攻击的将军,但其所得评价却往往甚低。

    毕竟前者虽有固守国门之功,后者却有攻城掠地之耀。

    就象那足球场上的前锋总是比后卫要容易受人欢迎一样,进攻人员每进一球都是一次荣耀,而善于守成的后防大将一旦失守一次,就势必成千古罪人。

    在“得不到”与“失去”这两个罪名之间,“失去”的罪名,永远大于“得不到”。

    而让石容海得到这个罪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带领佑字营和第三卫,先后打下三重天三座重要关隘,为自己赢得无上威名的浅水清。

    他对浅水清的仇与恨,可想而知。

    由于浅水清纵走易星寒,使的止水民心大乱,国主被迫命商有龙出兵决战,商有龙对此战再不看好。

    前方决战,商有龙带走了总数三十六万大军,没想到部队还在集结之中,就传来了蓝城失守的消息。羽文柳再发急令,要商有龙出兵夺回蓝关,气得商有龙几乎要吐血。

    沙场之上,最忌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若是被人领着到处跑,则空有数十万大军也难打胜仗。商有龙本决定暂时先不顾铁风旗的威胁,先全力集中兵力,凭借庞大的兵海优势强压对手,羽文柳的这份命令彻底让他失去了信心。

    逼于无奈下,商有龙找来了石容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浅水清此人,外人皆传他行事狠辣,为天风之屠夫。但是你我却知此人行事,素来心地慎密,诡计百出,且作风大胆,凶猛异常。这世上狡猾奸诈的人有很多,勇敢凶猛的人也不少,可又狡猾又凶猛的,却少之又少。浅水清,就是这样一个人。”

    “国逢大战,国主在后面搞千里遥控,不懂军事,却妄参军事,这是国家的不幸。但是我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死沙场为义务,所以国主的命令,我们是不得不听,不能不听的。”

    “你和浅水清,是目前我麾下和他交手次数最多的一个。两番失城,虽国人痛骂,但其责不在你,这点我知。这次浅水清拿下蓝关,我需要一个人去把它抢回来,想来想去再找不到一个比更适合的人选。我希望这仗你能打胜,以洗你败战将军之耻辱。”

    “铁风旗目下兵众仅一万有余,我给你三倍的兵力,兵种你可以自己选。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打败浅水清,则我止水军士气必定大振。”

    “可惜啊!”商有龙说到这的时候仰天长叹:“以我的计划,本当是阻敌一部,歼敌一部。国主却要我两头作战,无暇应对。浅水清大将之才,你此去千万小心。凡事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他语气唏嘘,对此战显然再不看好,石容海却已经蹩着劲要一雪前耻。

    有了商有龙的支持后,石容海带走了军中大量的轻步兵。

    轻步兵本就是攻城最好的兵种。

    结果,就在他来到蓝城城下之前,浅水清出城决战的消息却给了他当头一个闷棍。

    石容海郁闷得想哭,早知如此,他就该多带骑兵与重装步兵。

    出城决战,表面上看浅水清是放弃了城防优势,但事实上他却得到了兵种优势。他可以借助平坦地形充分发挥骑兵冲刺之能效。在这种场合下,轻步兵所能发挥的效果实在堪忧。

    而且出城决战的一个好处就是利于追击敌人。攻城情况下,攻城方攻城不下,可以从容撤退,但是在决战场上,要想悠闲后退,就再不那么容易了。且步兵永远跑不过骑兵。

    浅水清的招数一变再变,总是在战斗的开始前就取得先机,如今轻步兵对上天风人赖以称雄的骑兵,止水三万军队的优势首先就被抵消了大半。

    对此,石容海只能佩服浅水清不但手段狠,脑子灵活,其心也够大。

    很显然,他是想一战全灭自己了。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敌空有三万大军,却不可能是我一万士兵的对手。

    仅此一点,铁风旗之士气就必定高涨。

    如今他带来的大量攻城器械,工程兵,现在全没用了,或许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那为防万一而准备的五百玄甲铁骑了。

    那已经成为石容海心中唯一的一点安慰……

    蓝草坡是位于蓝关以西的一片开阔地。

    这里四野空旷,周围无险可守,惟有东边的一处小坡略带些弧度。

    本作品1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每年的夏天,蓝草坡就会盛开出一种带着蓝色小花的小草,当地的居民叫它蓝花草。这种草的生机旺盛,开到最灿烂时满目放去,整片地区尽是一片蔚蓝,仿佛海洋汹涌,随风澎湃,予人无限神往。

    蓝城之名,便是得自于此。

    天风历107年1月1日,止水大将石容海领三万大军从前方主战场赶回,试图将铁风旗这颗插入自己心脏的钉子连根拔除,以除后患。

    与此同时,浅水清为树声威,决定弃守蓝城,出关迎战,正面对决石容海的三万大军。

    而决战之地,就在这蓝草坡的开阔地上。

    新年清晨的第一轮朝阳,在天边终于升起,追随着曙光的照耀,蓝草坡终于迎来了两支即将相遇的大军。

    首先来到战场的,就是浅水清的部队,他的人,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来到这里,熟悉地形,观察环境,做好决战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就地形而言,向东的那片坡度很显然更有利于将领观查战场,视察战局,部队从上而下发起攻击,也更占据优势。

    铁风旗的大军,就在这片坡度上。

    然后,他们在这里静静等待,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天边,吹来了一股阴云,空旷的土地上死一般寂静。

    待到那阴云近了,人们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云,而是数量庞大的士兵,他们结成整齐浩大的队形,迈着整齐的脚步,踏出死亡的旋律。

    石容海的队伍来了,在经历了多天的跋涉之后。

    他们的身体还处在疲倦之中,复仇的斗志却燃烧胸膛。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前方的步兵停下了脚步。止人大军沿着蓝草坡一线平行展开,荡出浩大的气势。

    没有通报,也没有邀战,就象两个生死冤家,彼此见面后什么话也不用说,只是用眼神狠狠地盯住对手,然后就是……随时开打!

    浅水清坐在一把大椅子中,由四名战士抬着,用厚厚的棉毡裹住身体。

    他居高临下望着远方的来客,眼中喷薄着死亡的冰寒。

    最先来到的,是止水军的五千先头部队,他们一赶到战场,立刻重整军列,排成整齐的大方阵。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后续部队的安全抵达。

    战阵的前方,一员素袍小将正在策马大吼,显然是在战前鼓舞士气。他奔驰来去,在长长的军列前挥动手中的长矛,挥洒出青春的热情。

    碧空晴在他耳边轻轻说:“那个人叫楚英,是军政院楚鑫林的儿子……比他爹有出息,算是将门虎子吧。”

    浅水清轻轻地恩了一声,眼睛越发眯了起来。

    良久,他才说:“不必理会,等对方全部来到之后再叫我。”

    说着,他挥挥手,让战士放下大椅,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那一刻,碧空晴看着远方的止水军,还有近在身边的浅水清,心中那股莫名而复杂的情绪油上心头。

    大战,就要开始了。

    在三山平原,天风和止水人的主力大决战正式展开之前,蓝草坡的土地上,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事已经徐徐拉开了帷幕。

    它预示着这新的一年,注定了要在鲜血与杀戮中度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将会一个更比一个惨烈壮大。

    这场大决战之前的交锋,对后续战事的影响会如何,人们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作为新年的第一场战争,它注定将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与揣测。

    或许,它会成为天风人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成功并止水万里江山入我土的预言,却也可能成为止水人卫国大战成功击退来犯强敌的序曲。

    到底是那个传说中的英雄续写传奇,还是落难的败仗将军一雪前耻,人们都在拭目以待。

    而这场战争本身,也注定了会有一个非同一般的过程

    有朋友对前面的章节不满意,提出了一些批评,在这里,就这些批评做个回答.

    第一个批评意见:收服降卒过于王者之气.

    回答:很抱歉,如果我用王者之气,浅水清也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让降卒为将军守夜,是风险到没法再风险的事,他本身就说明一种信任.这种信任,是用行动证明的,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当然,降卒若要为此就死心塌地卖命,对别人来说或许可以,对清水清来说却很难。所以我自始至终没说他们降服,浅水清的行为只是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因刺杀事件带来的恐慌情绪.降卒至少不会因为担心受死而提前做乱.而对降卒来说,只要你不给他们太大的压力,缺乏必要的外在条件下敢作反的少之又少.

    这种收服降卒的方法,历史上有人用过,成效显著.到我这,考虑到浅水清的声明,将其效果折半,再说王者之气就不公平了。

    第二个批评意见:长弓营不可能一天内训练出来.

    我想不通有什么不可能的,别说一群经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了,就是咱们这帮普通人,学习拉弓放箭很难吗?覆盖式射击,只需要同一力度,同一时间,同一角度这三个放箭基本标准,他只和一样东西有关系,就是队列执行度.一群大学生不需要训练都能集体把箭射出去,跑到一群正规兵身上反而做不到了?

    一天时间,说白了就是熟悉队形,熟悉命令口号,仅此足够.

    第三个批评意见:浅水清不该如此大意,没做防备.

    我郁闷,你要他怎么防备?带一群武士在身边,每找一个说话都得先搜身?如果是那样,摆明的不信任又哪里来的安抚之效?历史上降卒投诚的比率,与降卒刺杀的比率,连十比一都到不了.毕竟既然做了降卒,就说明了自己是不愿意拿性命冒险的.

    降卒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就会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用好他们.

    就回答这些了,说情节狗血的,我还真不服气.刺杀情节的确很多,但网络小说里写出和我这样的刺杀情节差不多的,我都找不出一个.我尽力求新求好,求符合逻辑,但我不可能保证每一章每一段都能让人满意.只能说,我尽力了,不喜欢这段的朋友,我也很无奈。

第二十八章 新年第一战(2)

    半个时辰后,石容海的后续部队终于全面抵达战场。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刚一到达就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天风军中飞出一骑,向着刚刚列好阵形的止水军急奔而来。

    “佑字营方虎,求见石容海石大将军!”

    方虎?那个浅水清手下的第一杀将?

    石容海的眼神不断收缩着。

    假如说浅水清是屠夫,那么方虎就是浅水清手中的屠刀,所有浅水清做过的事,那些惨烈的杀戮,几乎都有这个方虎的份。

    他是最忠心于浅水清的部下,也是最凶悍的天风战将,虽然他现在依然只是佑字营的一个小小卫校,可是他的名字,却早已为止水高层所知晓。

    而现在,在大战即将开始的那一刻,方虎竟然一个人出现在了止水人的阵营前。

    如果可以,石容海真想一刀就把方虎给宰了。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石容海终于还是忍住了这强烈的诱惑,沉声道:“让他过来。”

    前方巨大的步兵方阵,潮水般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可容人穿越的通道。

    方虎单人独骑冲进敌阵,面色却依然嚣张跋扈,丝毫不惧。

    面对着那凛冽刀丛,戳天枪林,他就象是漫步于自家后院的竹林之中,不带星点懦弱惊惧。

    快马来到石容海的身边,向他拱了拱手,方虎道:“佑字营方虎,见过石大将军。”

    石容海面色一沉:“浅水清派你过来投降的吗?”

    方虎朗声长笑:“恰恰相反,我家将军是派我来招降的。浅少说了,此战,你止水军已然败定。石将军也算是个非凡人物,在北门关时表现也极为突出。浅少很欣赏石将军,希望石将军能率部起义,弃暗投明,浅少绝不会亏待石将军的。”

    “我**!!!”一旁的楚英愤怒狂叫,长矛正对准方虎的咽喉:“你他妈想死是不是?有本事打过再说!你天风军是强大,我止水军也不是个个孬种!想让我们做碧空晴,拓拔开山那样的叛将,我呸,你他妈的妄想。”

    “楚英住手!”石容海喝止手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方虎既敢自己一个人来,咱们也就不能辱没了自己的声誉。不过姓方的,如果浅水清只是叫你过来说这些废话的,那我怕他是要失望了。我止水三万大军在此,他有本事,就来打败我。没本事,就该早早认输,也省得到时候铁风旗死得一个不剩。”

    方虎点点头:“果然是豪杰,行。浅少还有一句话,托我带给将军。既然这样,我就把这句话转给将军,我说完就走。”

    “你说。”

    方虎立刻道:“浅少说,将军远来辛苦,手下步卒长途奔劳,体力消耗甚大。浅少尊敬将军英名来之不易,因此特别允许止水军在战前先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天风军再与你们交战。到那时,咱们沙场上见胜负。”

    所有人都被这话弄得一呆,石容海更是吃惊不已。

    历史战争,其走向从来都是越来越残酷,越来越不讲情谊。

    正所谓欺敌以诈,各种阴谋,诡计,屠杀,只要能为战争带来胜利,就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以前的那种所谓的兴王者之师,君子作风,两军排好阵形说好了再开打的行为,早就被后人耻笑,并丢入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的世上,就算是最愚蠢的将军,最无能的腐儒,也不会如此带兵打仗了。然而浅水清,今天他却玩了这么一手。

    他做得是如此光明,如此堂皇,仅仅是一个瞬间,就从一个满手血腥的屠夫变成了一个只讲公平,满口道义的仁人君子了。

    这好比是狼突然变成了羊,其转变之大,速度之快,令人惊得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得存在某种可以治人良心的灵药。

    在一群人倒抽凉气的呼吸声中,石容海看着方虎,他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浅水清,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认为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好意。但是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替我谢谢他,他的好意,我接受了。”

    方虎嘿嘿一笑,眼中闪过无数诡诈狡黠,向着石容海拱手叫道:“既然这样,那么两个时辰后,咱们沙场见!”

    说着,策转马头向阵外奔去……

    石容海呆呆地看着远方,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浅水清要这样大方。

    身旁的众将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能说出浅水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天风军果然没有行动。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这一次,浅水清信守诺言。

    静寂,仿佛死一般的静寂。

    两支军队对峙在这蓝草坡的空旷土地上,相距不过四百米距离。

    战前的焦虑,在炙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是一场比战争还要令人难熬的精神考验。

    有将领说:“会不会这家伙想故意通过等待来消磨我军士气?毕竟战前等待时间太长的话,会对士兵的精神形成极大的折磨。”

    这话说得有道理,对士兵们来说,战前的等待,往往比战争本身更加难熬。一旦置身沙场,作了第一次砍杀后,士兵们除了砍杀就不会再考虑任何事情,但像这种战前的僵持,让士兵有充分的时间去感受去思考战争的残酷和死亡的恐怖。那意志略差的,首先就会支持不住。

    可立刻就有人回答说:“可这种等待是双向的,我方会感觉难熬,对方也是一样。”

    很显然,这个猜测无法立脚。

    又有人说:“那会不会是他们另有援军?浅水清需要时间来等待援军?”

    有人立刻回应:“这里是止水的土地,浅水清能在我们来到之前就做好准备,我们的信息灵通难道还不如他浅水清了吗?你到说说这方圆数百公里的土地上,除了这里,可还有哪处有天风军队出现过?”

    于是这个猜测,也被否决了。

    又有人道:“两个时辰之后,日正当空。太阳从东面升起,我们身处西面,向东进攻。天风军背光而战,占有天时。浅水清想等的,怕就是这个时候吧?”

    大家都认为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战者,天时,地利,人和,将领们总是无所不用其极。

    天风军背东而战,正午阳光强烈,的确可对止水军造成极大的影响。

    因此有人笑言:浅水清果然卑鄙,竟然假正义之名,借天时之利,我们应该现在就进攻。

    但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反对。

    相比正午的阳光,能够让手下士兵得到充分的休息,显然更能令将军们所接受。

    于是有人提议,只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大军立刻进攻。这叫作既充分利用时间,却又不给对手所需要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阳光还没到最刺眼的时刻,而士兵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届时再战,则胜利在握。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认为此计甚妙。

    但是石容海,却不敢如此乐观的认为自己已经分析和破解了浅水清的行动。

    一个从来都不大方的人,如果突然大方起来,那么他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如果他为此付出了一分,他所要求的回报,就绝不会是一厘。

    正午的阳光,不应该成为浅水清真正想要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做是利息。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可以抵消止水军得到充分休息的好处,又到底在哪里呢?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却又不愿意因此就让士兵们立刻进攻。

    假如他拒绝浅水清的“好意”,第一个不满的,只怕就是手下的兵卒了。

    他只能希望部下的提议的确正中了浅水清的软肋。

    时间,在一分一分的过去,天风军依然沉静,没有丝毫的动静。

    石容海的心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眼看着一个时辰就快到了,自己的部队,也开始准备结束休息,发起进攻。

    进攻之前,石容海再一次仔细凝望远处,希望通过对对手的观察,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端倪。

    眼前的天风军,正以铁壁之态呈现在石容海的面前。

    由一万一千人组成的钢铁大阵中,最前排,是天风军临时树起的拒马。这种用削尖的木桩拼合而成的拒马对于阻敌骑兵进攻拥有良好的效果。拒马之后的第一排士兵是以强悍的防御能力著称的重装步兵,他们手持长矛,身披重甲,左手提着特别供重装步兵使用的方型长盾。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组成一道钢铁长城,无数长矛从盾后伸出,戳出一片悍天枪丛。在他们的身侧,是用于阻拦,结成战阵的卫车。

    在重装步兵和卫车之后,是刀斧手,投矛手,弓手的依次排序。

    整个大军阵略向前突,居于坡下,几乎位于战场之央,再向后三百多米处的蓝草坡上是三千名熊族猛士在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愤怒咆哮。与正规天风军严守军纪,统一行动的作风完全不同,他们不讲究阵列前行,结阵以待。他们更加狂暴,散乱,也更加勇猛难当。

    隐隐地,他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心底有一些疑惑盘旋多时,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那个时候,他身边的楚英突然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以为,浅水清这个人,能破我三关,不战而伏我蓝关,应该是个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懂兵法,不懂作战!”

    石容海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楚英长枪一指前方:“正所谓攻阵以方,结阵以圆!攻者方,则阵列前行,胜在棱角分明,利刃突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强压对手。守阵圆,则八面兼顾,浑然一体,不与敌可趁之隙。可是如今天风军以拒马为前,重步兵与卫车为壁,显然是打算以守待攻,迎击我军,却偏偏守阵以方,左右两侧毫无卫护。熊族武士擅于攻坚,却被他当成了卫队用来保护自己。军阵与熊族武士相距过远,动辄被人分割,救援不及。他浅水清不懂兵法,胆量奇小,竟还敢出城决战,以劣势兵力硬抗我优势兵力,偏偏还战术消极,阵形摆布错误百出。哼,这样的将军,根本就是不会打仗嘛。”

    石容海点点头:“浅水清布的这个守阵,也让我迷惑了半天。既不利守,也不利攻,他到底想做什么,和给我们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有没有必然联系,我也说不上来。”

    “那么将军以为此战若是这样下去,无其他意外的话,我军可能胜利?”

    石容海断然回答:“除非他有天降奇兵,否则,他必输无疑。”

    立刻有人晒笑道:“铁风旗一万一千人全在眼前,他浅水清纵有天大的本事,又到哪里去变天降奇兵去。”

    楚英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蓝城不战而降,不是还有五千降卒的吗?”

    那人立刻回答:“那也得他浅水清敢用才行。”

    那个时候,楚英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石容海。心中的一个亮点闪过,石容海立刻醒悟过来。

    他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厉声狂吼:

    “该死的,那些降兵!!!楚英,立刻派人在后方结阵,浅水清的人恐怕已经从我们的后方杀过来了!”

    楚英一呆,茫然问:“将军,你在说什么呢?铁风旗所有的士兵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哪里还有所谓的伏兵?”

    石容海愤然大叫:“这个王八蛋!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现在刚刚想通!是降卒!那些降卒!!!他肯定是把蓝城的降卒给收服了,然后让他们穿上天风军服冒充铁风旗士兵。我们被他用人数这一手给骗了过去,他的手下现在应该有一万六千名士兵而不是一万一千名!你看看,骑兵!对方的军阵里,为什么只有不到八百骑兵?他们最强大的骑兵队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他的骑兵,可整个战阵里几乎没有几个骑兵!现在你们再看看,他浅水清既然要防御,为什么他们还要摆守势却结方阵?他是明守暗攻啊!他是在准备配合骑兵包夹进攻我们!现在他的骑兵肯定正在迂回包抄我们的后路!快派人把守后方,现在才刚过去不到一半时间,我们还来得及!”

    他们来不及了。

    止水军的后方,强大轰鸣的蹄音突然隆隆响起,一只铁血骑队赫然出现,漫卷出血烈疯狂的恢弘气势。

    那一匹匹高昂亢奋的铁血座骑,掀起悍天军威,呼啸奔腾出天地惊雷,如海潮汹涌,怒涛拍岸,狂呼炸响着冲向敌阵。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洪天启。

    浅水清把三个营的所有马都交给了虎豹营,这一刻,这支为数三千人的骑队在绕了一个大圈后,终于从止水的后方杀了过来。

    他们要在大战开始之前,先给止水人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石容海的心中一片冰凉。

    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浅水清根本不需要两个时辰来完成他的骑队迂回。

    他是故意说长时间,从而让对手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考虑问题,以为自己能及时发现问题。

    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只用了不到大半个时辰。

    如今,虎豹营的骑队在天边卷起一股天地狂潮,对着敌人的后方发起波澜壮阔的疯狂冲击。

    战马健硕的四腿有节奏地蜷缩、伸展、蜷缩、伸展,每一纵都有数米之远。三千匹烈马同时奋蹄撒野,把大地砸得地动山摇。

    这其中,赫然就浅水清赖以成名的虎豹营铁卫,第三卫!

第二十九章 新年第一战(3)

    杀!!!

    在一声声滔天的怒吼声中,虎豹营的铁血精骑浪涛般隆重的雷霆之势化成雄烈的风电,猛烈地撞击在止水最后方的守卫士兵身上。

    他们甚至才刚刚转过身体,手中的武器也刚刚拿起。

    阵列在大军最后方的,是几乎没有防御能力标枪投手和弓箭手,以及原先准备工程的器械兵。

    标枪投手的标枪,拥有可以穿透盔甲盾牌的强大破坚能力,弓箭手更是远程杀伤的绝佳兵种,但是没有前方步兵方阵的卫护,他们就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器械兵空有强力的攻城器械,在这刻面对骑兵的近身战斗前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虎豹营的三个千人卫分成左中右三个方向进攻敌人。

    攻者,结阵以方。

    止水的大方阵那缺乏卫护的左右两侧首先遭遇到了最惨重的打击。

    血肉撞击着血肉,刀光映衬着刀光,虎豹营的战士以最激烈昂扬的斗志,策动战马给予对手最深沉猛烈打击,将整个止水军阵撞成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

    拓拔开山,这个曾经的止水第一勇士,他此刻也出现在尾随进攻的狂潮之中,他的跨下,赫然是飞雪在驮动他那巨大的身躯。

    战争来临的一刻,再没有故乡情仇,没有敌我之分,惟有杀,杀,杀,不停地厮杀,才对得起身为战士的荣耀。

    大锤劈舞出裂山碎石的气浪,一锤轰出,数名战士筋折骨裂,倒飞而出。

    在他的身后,数十上百名骑兵被这种悍勇粗狂的打法所牵动,刺激得血脉贲张,他们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了止水的血肉阵营之中。

    一时之间,后排的止水士兵在对手强力的飙击之下,犹如暴风狂雨前的破碎岸堤,纷纷被冲撞得血肉飞溅、哎嚎遍野,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蹈出一汪汪血的波涛,惨烈凄厉程度,让前阵的将军们也为之惊怵。

    “将军!!!”楚英急得大声吼叫。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笑话浅水清不懂军事,转眼之间,浅水清就给他上了一课,教导他什么叫兵不厌诈。

    事实上,止水人从没信过浅水清,而浅水清也从没需要他们相信。

    他只是抛出了一个诱饵,然后等待对手上钩。

    就算不上钩,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为石容海准备的,可不止是这一道好菜……

    “不要慌!”战阵之中,石容海厉声狂叫:“对手只有三千人。传我命令,中军前军全部前移,与后阵拉开距离,不得擅自参与战斗,保持军阵不变!薛南,你带一支卫队,从敌侧杀过去,先灭其一支分队!”

    此时此刻,石容海终于回复了他大将本色。

    他知道对手的三千骑兵,其目的,其实不在于杀死士兵,而在于冲乱军阵。一旦军阵散乱,士兵们就会陷入失去领导,各自为战,号令难遵的窘境。再精英的战士,一旦被分割打散,都和散兵游勇没多大区别。

    此时,他最重要的不是立刻回援,后阵已乱,再救已经来不及了,强行去救,那只会让整支大军陷入乱战的局面。

    止水军的方阵是九个大方阵,兵力布置采前重后轻之势,后阵三阵失去之后,至少还有前阵六个阵两万三千人保持住了完整。

    由于后阵大多是弓手标枪手,只有少数近战步兵,被骑兵一旦近身后,就只剩下了被屠杀的份,所以石容海已经不指望这七千人还能消灭多少敌人。但是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挡敌骑前进的脚步,为前路大军的胜利赢得宝贵的时间。

    所以,他下一个命令就是:“楚英!你带领我军立刻前突,杀向浅水清的本阵,他的本阵降卒太多,肯定不堪一击!”

    兑子战术,这一招16k小说wWw.16K.cn文字版首发,正是浅水清在京远城决战时用过的。

    凭借强大的兵力优势,在形势失利的那刻,勇于和对方兑子而战,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

    浅水清想要通过打乱全局的做法围歼敌军,他石容海,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战斗。

    他要让浅水清看看,真正的止水军人,并不是不那么容易对付的。

    石容海的指挥调度,是及时的。

    这点,他庆幸他在挑选兵员时,一直都坚持只有服从命令的兵才是好兵这一原则。

    止水方阵的前阵与中阵齐齐向前移动,与后阵逐渐脱开。他们不再参与到虎豹营绞杀己方战士的战斗中,反而把复仇的怒火,发泄到了前方尚未行动的敌军本阵上。

    他们要在敌三千骑兵全灭后阵之前,抢先一步将敌本阵灭掉,到时候再回头收拾那些骑兵,则大局可定。

    守阵以圆,浅水清的本阵是方阵,不利防守,但不知为什么,在虎豹营的进攻发起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及时出击,反而是静静等待着。

    这给石容海带来了一线生机。

    假如一切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浅水清此刻本阵中的八千战士有五千是降卒,那么他们的战斗力与士气,根本不可能和真正的天风军人相并论。一旦战场形势发生变化,这些降卒暴起倒戈也是大有可能。

    而石容海,就把这一注压在了这些降卒身上。

    他要利用己方本阵两万三千人的强大压力,将对手彻底碾平碾碎,通过产生强烈如海涛般的重压,逼迫降卒再次倒戈,再不济也要无心作战,自相溃散。

    当然,要想保证此一计划的顺利实施,再没有比那五百玄甲重骑更好的选择了。

    重骑兵,历来是沙场阵战中最重要的宝贝。

    他们披坚执锐,决胜沙场,在由古至今的无数次沙场决战中,他们就象是部队里的定海神针,永远都起着决定战局的作用,。

    与普通的轻骑兵相比,重骑兵穿得不再是皮甲,而是用铁片缝制的铁甲。细密的铁甲包拢全身不说,甚至连战马上都有披挂。

    这些铁甲分量极重,从而极大的影响了骑兵的速度,但却换来了无坚不摧的进攻能力。他们就象是战场上的重型坦克,所到之处,纵横驰骋。

    当轻骑兵们还在为那些戳着长矛竖着盾阵的重装步兵的阻拦而发愁的时候,重骑兵却可以扬起他们高傲的下巴,抬起他们手中的奇长铁矛,以一种一往无前之势,狠狠地踏向对手的头颅。

    而现在,石容海要想在短时间内摧垮对手,就要仰仗这五百重骑了……

    小坡之上,浅水清坐在大椅中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轻声道:“是个人才啊,临变而不乱,可惜了,却不能为我所用。”

    夜莺轻笑:“他越是人才,便越是坠入你的算计之中,输得也便越惨。”

    浅水清却摇头:“若是愚蠢之将,我又何必费此心机,做这许多准备,这个人还是可惜了。”

    碧空晴垂首:“此战之后,我可以尝试去游说他。”

    “那也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浅水清悠悠地说。

    他甩开裹在身体上的棉毡站了起来:“夜莺,扶我上马。”

    夜莺小心地搀扶着他上去。

    骑在马上,感受着凛冽寒风的吹拂,浅水清的面容依然淡定。谁又能知道,此刻这位镇定指挥军队作战的铁风旗掌旗,甚至连坐稳在马上的力气都欠奉呢?

    他的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支架,维持着他的身体屹立不倒。

    这个支架,支撑起了浅水清,也支撑起了铁风旗全军的作战意志。

    一旦这个支架倒下,则铁风旗再无胜利的可能。

    此刻在马上,浅水清坐得更高,看得也更远。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石容海的传令兵,已经向那支令他深深忌惮的重骑部队跑去了。

    很显然,石容海要强攻他的本阵了。

    在他放弃后阵防守之后,浅水清就已经在等着他这样做了。

    “这么快,就要用上自己的王牌部队了嘛。石容海,你还真是不留私货呢。”浅水清吃吃地笑。

    他抬头看天,随着时间的一分分推移,阳光已经逐渐强烈起来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浅水清喃喃道:“让兄弟们给他石容海露一手吧,也让这家伙好好开开眼。”

第三十章 新年第一战(4)

    重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其实与八臂连环弩很象。

    他们的真正作用,也是用来冲垮敌阵的。

    假如说轻骑兵是千里包抄绕后迂回的高手,那么重骑兵就是攻坚折锋的强者,他们的任务,永远是通过自己强力的冲锋冲垮冲散敌阵,为后续部队的进攻制造良机。

    轻骑兵,就好比是一把锋利的剔骨牛刀,总是沿着对方的骨头缝下刀,下刀速度飞快,却绝不硬撼那硬骨,通过剥离,分割其薄弱之处,来孤立和削弱这一块块难啃的硬骨头,最终完成一次华丽而艺术的分割。

    而重骑兵,就好比是一把鲁钝厚重的大肉斧,他们不会什么华丽的切割之术,不可能通过速度肉分成一片片的切割开来。他们用自己强悍的力量,无畏的勇气来冲撞,击砸那案板上的大肉块。他们一斧抡下,地动山摇,管你什么骨头肉块,全都给我劈碎了,劈烂了,然后一起丢进后方本阵的大潮之中,蒸煮煎炸任其随意。

    这,就是轻重骑兵最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也就注定了浅水清需要制造种种时机,包括让方虎孤身犯险,诳敌以待,才能让自己的轻骑兵迂回折返,而石容海,却只需要一个命令下去,就可以让他的重骑为其在前路开道,斩平一切阻碍!

    一旦石容海的重骑全面突破铁风旗重装步兵的阻拦,势必就会对铁风旗已经步好的阵势形成极大的冲击。一旦如此,则铁风旗本阵必危。

    没有了本阵,无论是后方的虎豹营骑兵,还是那尚未动用的熊族武士,最终都只会成为石容海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在这里,不得不先对战阵的概念做个全面的了解过程。

    战阵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冷兵器战争时代所特有的一种发明创造。

    它将野蛮血腥的战斗变成一种艺术的表演,就象是大型晚会上的歌舞盛会,盛开出绚丽的花朵。

    将军们通过军纪这条线指挥士兵,利用兵种差异,地形差异,阵列差异,制造种种有利于自己的形势,最终就是通过战阵排布这一手段,以达到手下战士作战效能最大化的目的。

    可以这样说,正规军与普通民兵之间最大的差距,不是他们的杀戮技巧,不是他们的心理差距,而是对战阵的运用。

    杀戮技巧,人们所能提升的战力有限。一个人把自己练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赢一百个人。

    心理素质,只要经历过一两次战斗的人,总是能很快就适应战场的氛围。

    惟有纪律,是军队之所以为军队的根本,是需要长期的训练,艰苦的战斗,和在对长官的绝对信任中逐渐成长出来的。而纪律的体现,其职能效用的发挥,在冷兵器时代就是通过战阵的运用而完全展现出来的。

    它同时也是考验将军本领的一个基本标准。

    假如说攻城拔寨是将军们的初中课题,收拢降卒攻心为上是高中甚至大学课题,那么沙场阵战,其实就是小学课题,是每一个将领都要会的基本命题。

    但是课题越简单,其表现形式也就越复杂。

    因为再没有谁比谁会更好骗。

    因此,战阵的变化,其相生相克,既体现了将领的指挥水准,也体现出军队的训练效果。

    一支强军和一支弱旅间的差距,不在于其个人能力有多少,除士气之外,其最大的强势表现就在于部队执行上级命令时的速度与力度。

    也因此,当双方的将领同时下达命令时,强军与弱旅的表现,就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当石容海的重骑部队刚刚接受命令,踏上攻坚准备的步伐时,铁风旗已经开始针对其重装部队的行进,做出了相应的变化。

    他们的命令,接到的比敌重骑部队要来得稍晚一些,但其反应速度,却比对方要快上许多……

    当大量的止水步卒在玄甲重骑的带领下向着铁风旗的本阵发起狂暴凛冽的冲击时,铁风旗本阵里,战鼓擂响、兵海涌动。

    他们终于行动了。

    但他们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守阵以方!

    在石容海有所察觉之前,浅水清先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兵无常势,阵无常形的道理。

    无数拒马被重装甲士们奋力前移,迎上了对手冲锋的第一线。

    与此同时,那些身旁的卫车开始动了。

    卫车,也叫甲车,一种冷兵器时代的特有的防御型战车。

    这种车浑身包裹铁甲,厚重坚实,极难被摧毁,下置四轮可推行,高及人颈。车上有抽板,可以拉出将高度加到三米左右。每车车顶可容纳两到三人立足,一般分别安排长戈兵一人,弓箭手一人,有时加飞斧或投枪手一人。

    这种车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在沙场对战时增强防御力量。

    它的功能其实就象是抱飞雪在景深门挖出的那条壕沟,都起的是阻敌冲锋的功效。只是一个掘土为壕,向地下发展,一个连车成城,向地上发展。

    这两种阻拦敌方式各有优劣,壕沟有出奇不意之功效,但缺点是工程浩大,且只能在固定地点使用,用过一次就再无效果。

    甲车却是移动长城,可以反复使用,但缺点是目标明显,无奇兵之效。

    而且甲车部队行动缓慢,虽然防守有力,但沙场对决,在对手拥有骑兵可以利用高速进行折返迂回攻击的情况下,甲车所能真正发挥的功效极其有限。

    此外,甲车的防御虽佳,进攻方不易破除,但是每辆甲车之间,都是互相以链条勾搭成阵。一旦碰上强力武士用重武器锤砸其连接薄弱处,然后用步兵推开甲车,则甲车防线立刻告破。

    因此,碰上强力型的进攻者,甲车防线也并不是那么好用。

    但是战争史上,从来都只有合用的战术,没有无敌的战术。

    今天,浅水清就是用这种甲车,玩出了一套极漂亮的战术。

    当石容海还在以为浅水清的战术核心就是他从后方杀出来的那三千骑兵时,他却不知道,眼前这本阵中的八千士兵,才是他真正的战术核心。

    无数甲车在浅水清的命令下达的同一刻,已经开始相互搭上链条铁环,但是让石容海震惊的,是这些甲车竟然没有以传统的一字长蛇的阵势摆开,而是用的环形防御。www.

    甲车环形防御,就是连车为城,俗称甲城,或移动车城,是甲车使用战术中最少见的一种。

    它是守城方瓮城战术的一种演变。

    只不过瓮城困的是敌人,且是在城内进行,目的为歼敌;甲城困得却是自己,且是在城外进行,目的是防御。

    此刻无数甲车在勾连成一体之后,将整个铁风旗八千士兵的本阵牢牢环护于其中。在放弃了防御的长度之后,他们得到的是防御的厚度。车上的翻板打开,无数铁蒺藜洒在车前地面上。钢板伸出,这一次站在上面的却不是弓箭手和长戈兵而是以防御力强悍著称的重装士兵。

    拒马,铁蒺藜,甲车阵,重装武士……

    浅水清的防御线一道接一道,他竟是铁了心要死守本阵。

    在牺牲了几乎全部的进攻能力之后,这八千人竟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比当初红土岗上方虎的铁龟阵还要牢上百倍的防御铁壁大阵。

    他到底想干什么?

    石容海几乎要昏了过去。

    擅长攻坚的玄甲重骑这会彻底没辙了。

    他们可以啃掉一块块难啃的骨头,可终究没法硬把钢铁也当成骨头来跺。他们手中长矛可以刺穿一切阻碍,却不适合用来砍断甲车环链。

    步兵要想破除这片防御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这样的铁壁防御,其防御意志之坚决,防御力度之强大,早就远超一般沙场阵战之想象。浅水清在这一刻摇身一变,变成了世界上最喜欢防守的将军,他不再进攻,而是付出一切代价只为防守。

    他比石容海这个防守大将,守得还彻底,还顽固,还要保守疯狂得多。

    面对如此疯狂的防守,石容海也不能不说浅水清疯了。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了。

    一向以凌厉进攻著称的天风军和同样在进攻上取得今天成就的浅水清,竟然玩起了铁壁防御,而自己这个靠防守起家的将军,却要用人海战术的进攻去打破这种防御,这算什么?

    换位表演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石容海喃喃自语。

    “将军!”前方的楚英急急回马大叫:“浅水清把自己包成了一只铁粽子,咱们的重骑兵没法对付!”

    “我都看见了。”石容海沉声道。“重骑部队暂时回撤待命,命令步兵方阵继续进攻,不要停!”

    “可是将军你看,浅水清现在的指挥所,本阵,还有骑兵,三阵脱离,各自为战。他的本阵现在是四面防御,行动无力,我军可绕道进攻浅水清本部,只要杀了浅水清,则此战大局可定!”楚英大叫:“你就让我带着部队绕过本阵,直接去干掉浅水清吧!”

    石容海怒哼:“你难道没看见浅水清身边还有三千熊族武士吗?他们在那是吃素的吗?你想绕过本阵,可是你想想看,你一旦绕过本阵和那些熊族战士纠缠在一起,本阵在这个时候再放弃防御转过来进攻我们怎么办?再给他一次攻击我部后方的机会吗?”

    说到这,石容海不能不叹息浅水清的这个本阵,摆放的位置实在是太妙了,就在战场的正中间。

    他们前可支援前方骑兵,后可回撤保护,从战争的一开始,就牢牢地守住这一战略要地,自始至终就没挪动过一星半点。

    此刻要想绕向进攻浅水清,就必须面临本阵的巨大威胁,何况浅水清的那三千熊族强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很显然浅水清早就预料好了这一招,才会留下了他最强的战力卫护身边。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往后撤,在他的后方,那三千骑兵正在肆意逞威。

    但这同样不是个好主意。

    一个优秀的将军,是绝不会被对手牵着鼻子打的。此刻他刚刚将主军与后阵分割开,如果仅仅因为对手的本阵布置出钢铁防御就再往回撤,那就真是两头奔忙了。一旦自己回剿虎豹营,对手是骑兵再来个从容后撤,然后铁风旗本阵再给自己来个从后掩杀,两支部队轮番从自己的后方进攻,岂不是能活活折磨死他?

    所以,石容海没得选择,他沉声命令道:“下令全军强攻!我要你们就是砸,都得给我把他的车城砸碎喽!”

    这一刻,石容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平原上的开阔地形,将手里的全部兵力尽可能的一次性投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动量、最狠的打击,一举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迅速夺取辉煌的胜利。

    他要在对手的骑兵彻底摧垮自己的后阵之前,抢先拿下这个大本阵,而促成他做下这个决定的,不是别的原因,就在于这个铁桶大战的防御固然强悍无匹,却几无任何攻击能力。

    石容海相信,就是再强的壳,没有了进攻的力量,也只有等死的份。

    那时,他喃喃说道:“浅水清,你果然是个好对手。只是你的本阵防御虽强,却终究是依靠兵甲器械,死物岂可挡活人!”

    就这样,一面面飘舞的战旗,开始默默地引导全军挺进,指挥官的军刀无声地出鞘,刀锋映耀着刺目的阳光,指示身后战士们冲击的方向。

    庞大的步兵方阵就象是天地间一个个硕大的大铁块,准备以磅礴之力冲击对手,将其碾压,粉碎直至最后的毁灭。

    他们就象是一把重锤,面对的是一面坚强的铁壁。铁壁虽牢,但是面对重锤的一次又一次无尽锤砸,终会又崩溃的一天。

    当他们将对手那坚硬的外壳敲碎之后,就是转回头摘取那丰硕战果的时机。

    而在远处,是洪天启的虎豹营正在疯狂杀戮,三千精锐骑兵爆烈的嘶喊扯破了天地的静谧,以纵情的流线条在血火般沸腾的征野上呼啸怒飙着。

    他们一路所向,奋勇砍杀,鲜血混合着泥土,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铁蹄踏出人世间最深沉的交响乐,在杀戮与怒吼中升腾跌宕。

    他们也在做同样的事:尽快的消灭这杀都杀不完的数量高达一万人的敌军后阵,然后帮助面对庞大兵海压力的己方本阵摆脱危机。

    此时此刻,谁先能摧毁对手,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到底是虎豹营的骑兵们以少战多,先拔头筹,还是止水军的步兵大方阵凭借人海优势率先粉碎对手的本阵防御,直到此刻,人们还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第三十一章新年第一战(5)

    小坡之上,浅水清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

    坡上的风吹来,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夜莺小心地为他披上大氅,他却挥手拒绝了。

    “今天很冷。”他说:“冷些好啊,可以让人冷静,可以助人思考……”

    他望着远处的那片战场,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惟有冷静,才可让自己置身于战场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并理解战局的变化。

    惟有冷静,才可以做出一切适合战场需要的决定。

    这刻,他看到了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

    他轻声道:“无双,看你的表演了。”

    本阵前,大量的止水步卒几乎将整个铁风旗都包了起来。他们搬离拒马,清扫铁蒺藜,无视甲城之上重装战士长矛的吞吐,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后续部队铺平道路。

    一批士兵倒下了,更多的士兵却蜂拥而至,战士们成为最好的清理工,只要在对方的防御铁壁上撕开那么哪怕是一道口子。到时就是自己的重骑兵发威的时刻。

    面对这个几乎放弃了所有进攻手段全力防御的铁桶阵,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可以顾忌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刻,铁风旗的反击却开始了。

    弓弦鸣响,数以千计的长箭呼啸出死亡狰狞的鸣啸,这些弓箭以一种整齐的角度斜向刺射天际,再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借着阳光的反射在空中仿佛形成了一面布满了钢刺的大钉板,以焚云裂苍之势凶猛地落向敌步兵群。

    血之鲜花在人群中盛放,生命的悲歌再此唱响。

    三千支箭!

    整整三千支由紫杉长弓射出来利箭仅一轮齐射,就夺走了数以百计的止水战士的性命!

    石容海惊讶的发现,浅水清的本阵,完全拥有反击的能量,而且其反击的能量之大,之可怕,远超过他的想象。

    浅水清这个混蛋不仅让止水降卒穿上天风军的军服以冒充自己的部队,同时还让大部分的弓手穿上别的兵种的装束。

    事实上,这个八千人的大方阵里,竟然有高达三千之众的射手存在!

    在这个近身步战决定胜负的年代里,远程兵的数量竟高达四成之多,如此奇特的配置,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预料。

    远程兵种,虽然是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绝佳兵种,但是缺乏近战能力和防御能力的他们,一旦被敌人近身,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在一个拥有骑兵的年代里,当两军正面交战时,以弓手有限的射程和骑兵冲击的速度而言,没有哪一个弓手可以在骑兵进入射程开始冲刺的那一刻发出三支以上的箭。而一旦展开混战,素来以覆盖箭雨为主要杀伤手段的弓手就再无作用。

    因此,也从不会有一支部队,会让自己的远程兵种占据到如此大的份额。某种程度上说,那叫找死!

    然而今天,浅水清就这么干了。

    他苦心积虑搞了这么一个铁壁大阵,为得就是给自己的长弓营一个可以发挥的空间。

    拒马铁蒺藜还有甲车组成的防线,将对手和自己的士兵进行隔离,同时又象一个旋涡,吸引了所有对手过来,使他们的士兵更集中,更适合为集群射击所猎杀。同时他们坚强的防御,又为弓手们赢得了射击所需要的时间。

    而浅水清摆方阵,压根就不是为了进攻。他是为了让长弓营的人,能够拥有更好的站位。

    如今这三千弓手,以55*55的平行站位排布,位于战阵的最中央,四周全部是擅长防御的战士在为他们遮风挡雨,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的进攻。而他们自己,只需要在长官的指挥下拉弓,放箭,进行着这单调而重复的工作。

    他们甚至不需要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的长官会告诉他们角度是多少,力度是多少。他们在最安全的角落里,放出一片又一片的箭雨,掀起一场场箭雨风暴,疯狂而猛烈地落向敌人的头顶。

    他们每个人的间距标准是0.86米,每一次箭阵的齐射,差不多就是一个2200平方米覆盖范围的大面积轰炸。在这个区域里,死神之箭是生命唯一的主宰。箭雨划抛物线射下,斜向插入地面,每一支箭的角度,距离,都经过周密的计算,0.86米,差不多就是一支箭的长度,无双的计算,保证了在这种斜向箭雨的冲击下,没有丝毫空隙可供对手逃脱。

    于是,一轮箭雨之后,一个方圆2200平方米的空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几乎无人可以站立。

    当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射向天空,化成一个个恐怖的大钉板重重落下,连天空都为其遮蔽时,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那是真正的箭入飞蝗,遮云蔽日,如雨狂浇,倾盆而下,连天空为之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石容海目瞪口呆地在数数。

    这是第十二轮箭雨了!

    这是第十二轮!

    十二支箭,这是一个箭手的标准配置。由于弓手能够放箭的机会太少,他们的箭筒里通常只摆放十二支箭。

    也就是说,石容海只要忍受过十二轮箭雨之后,他的步兵就又可以发威了。

    尽管在这十二轮箭雨之中,他已经倒下了上千名战士,可是面对两万余人的大军,他还是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的。

    三千弓手,哼哼,没有箭的三千人,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然而下一秒钟,第十三轮箭雨升空而起时,石容海的脸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他错了!

    既然浅水清这次根本就是打算以弓手作为他的决战主力,他又怎么可能只让他的长弓营配十二支箭呢?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休无止地喷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象永远射不完一样,就象是机关枪在疯狂地扫射,疯狂地凶猛地夺走着止水士兵的生命。

    那一刻,石容海仰天长叹。

    他知道,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自己已经输了一半了。

    目前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和弓手对抗的就是自己的弓手。

    可是他的弓手呢?正在被虎豹营的骑兵屠杀中。

    那些骑兵们不急。

    他们一点都不急。

    他们没有使用骑兵擅长的凿穿战术,反而利用自己速快力猛的优势不断冲击,绞杀着那被抛弃的止水后阵。

    在铁风旗本阵疯狂箭雨逞威的同时,他们就象是秋日里的农夫,疯狂地在麦田里收割着,收割着,收割这土地上每一寸土地的生命。

    他们就象是在搞杀人比赛,完全放弃了骑兵乱阵的作用,而只想屠杀,拼命屠杀……

    “不惜一切代价,破开甲城!!!”那是石容海在最后疯狂的呐喊。

    一个优秀的将领,永远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战斗。

    即使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落于下风,为敌所趁,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拉几个对手下水。

    他石容海可以为对手所败,但绝不会让对手胜得那样轻松,那样随意。

    士,可杀不可辱!

    此时此刻,饱受重创的止水军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的后方,被骑兵所阻截,前方有三千熊兵虎视耽耽,摩拳擦掌,中间是那无尽的箭雨喷射。唯一能打破浅水清这中心开花战术的方法,就是立刻破开甲城,冲进去杀戮一番。那么此仗就算输掉,对方也要至少付出八千人的代价。

    在止水地面,失去了这样一支部队,铁风旗就再没有了可以猖狂的本钱。

    所以,他们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出凄厉的嘶嚎,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了天风人的钢铁大阵。

    当甲城守军再度甲车翻板倾泻出又一批铁蒺藜时,一个个战士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扑倒在铁蒺藜上,他们来不及再做清理工,就用自己的生命与血肉为战友铺开道路。

    当那车上的士兵用长矛捅穿他们的身体时,他们不闪不避,硬是拉住长矛将对手也直接拉下甲城,与对手拼个同归于尽。

    当飞斧手的投斧劈开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们大声狞笑着将投斧从身体上拔出来,在那血泉喷溅中将投斧狠狠地反掷回去。

    他们疯狂,他们勇敢,他们无所畏惧,在他们知道自己家园将灭,国家不国的那一刻,这群最后的勇敢的忠诚的国之卫士就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们最后的荣耀。

    他们冲到甲车旁,疯狂地用刀砍,用斧砸,用锤敲,打坏了武器甚至就要牙齿咬,用脚踢,也要把这号称绝对铁壁的甲城大阵给破掉。

    一道勾连着甲车的铁环被砸开了,然后又是一道。

    接连数道勾车铁链相继被砸断砸碎,士兵们同声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仿佛这一刻,站在胜利边缘的是他们,而不是对手。

    是的,他们最后的工作就是把甲车推开,然后就可以冲进去尽情屠戮对手了。

    重装武士的防御,挡不住重骑兵的摧枯拉朽般的进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下一刻,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些被斩断了链条的甲车……竟然推不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推不动!”一名士兵愤怒地高呼起来,下一刻,他被人一斧削飞了脑袋。

    一名已经身负重伤的止水士兵躺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那些顽固得象个千年铁乌龟的甲车的下面,然后突然发了疯般的狂叫起来:“甲车被钉住了!被钉住了!根本就不能移开!”

    什么?

    一辆被重锤击破了外壁的甲车,终于露出了其森然的内在景象。

    除了三层可装铁蒺藜的暗格之外,中心处一根粗大如手臂的铁柱竟然连着整个车体直接钉往地面,与大地浑然一体……

    “卑鄙的天风人!!!”所有的止水军士同声大喊起来。

    石容海却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他错了。

    他该早听楚英的建议绕过甲城直扑浅水清的本部,又或转向先对付虎豹营骑兵,而不该强攻这个车阵的。

    从一开始,浅水清所做的一切,就没打算让本阵移动过。

    他让甲车环链相扣,不过是在欺骗他的眼睛而已,让他以为那些环扣是薄弱之处,事实却是这些甲车根本就可以独立存在,不需要连接成阵。他完全抛弃了甲车的移动能力,换来的是真正的铁壁防守。

    假如他选择绕过本阵,强攻浅水清指挥所,三千熊族武士的力量虽然强悍,却也挡不住两万大军。

    或者是回后直击虎豹营骑兵,同样有希望获得全胜。

    这些被固定在地面的甲车虽然防御牢固,但同时也让这八千战士根本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他们只能老实地呆在阵里,看着自己人被屠杀。

    可他偏偏就选择了强攻本阵,正中了浅水清的圈套。

    泪水,从石容海的眼中流出,这一次,他败了,且败得如此凄惨。商有龙集合全国所有的军队,让他挑选最好的战士,却被他一役尽没,而现在,两万多大军在对手那疯狂的箭雨下已经被消灭得剩不到一半了。

    “将军!”一名手下将领哭号着跑过来:“下令撤退吧!不能再攻了!”

    是啊,的确不能再攻了,甲城无法破除,后面的骑兵却已经快要转过手来对付自己了,前方的熊族武士更是蠢蠢欲动,一直没出过手的他们,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吧?

    一旦被敌合围,则大势尽去。

    他垂头道:“传我命令……撤退!”

    此时此刻,走是最好的选择。

    虎豹营的骑兵仍在厮杀之中,前方的熊族武士则距离太远。本阵的铁风旗防御虽牢,可是甲车被钉在地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

    撤,还可以保住大阵之中大部分的兵力,他依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浅水清,你虽然狡猾,凶狠,甚至不惜把甲车钉死在地面来换取绝对的防御能力,但是没有行动力的你,又如何追得上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这支部队中大部分的精英,我还回回来的。

    随着那一声撤退号角的响起,浅水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对手,终于要跑了吗?

    可是,他苦心积虑布置的陷阱,又岂能容对手如此轻易的逃跑?

    他淡淡地下令:“佑字营,出击。”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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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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