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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图纸(中)

    夜色下的海天宫,充满了静寂与神秘,海水的哗哗声是这片夜幕下最迷人的音乐,听风起浪滔,总能带给人无限神往。

    无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宫里,于灯火下看着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尽管已是一国之君,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终于要出兵了,要不了多久,涯国将要大君进入麦加,将浅水清留下的那一摊子尽情收拾,想必又会死去很多人吧?内心深处,那个曾经的热血少年并未真正死去,只是压抑在心中,不敢有仁慈的念想。然而纵有再多不情,不愿,面对涯国千载难逢的崛起时机,他终究不能就此错过,何况还那生死未知的人,在等待着他的来到。

    该死的浅水清,明明走的时候让你好生照顾夜莺,你却把她弄得生死不知,等我再见到你,定要好好教训你。崖无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想。

    “报陛下。”

    “什么事?”

    “熊族武士又在闹事了。”

    无双的眉头一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快回天风了,能忍就尽量忍一些吧。”

    “回陛下,是那些熊族武士想进宫,他们说今天是他们祭拜天神的大日子,每年都要在此时大祭。与往常的祭祀不同的是,这一次要借用海天宫的祭台。”

    “荒唐,海天宫祭台是用来祭拜涯门先祖的,怎么能让他们用?”

    “陛下,小的也是这么回答的,可是穆沙尔将军就是不同意,声称不让他们进宫,他们就自己进去。他们现在就在镇海门呢。”

    “他敢!”无双一拍书案站了起来。

    “传令,各门将领与守宫卫士全部去镇海门,暂时先不要和他们动手,朕要亲自和穆沙尔说理。”

    “是!”

    。。。。。。。。。。。。。。。。。。。。。。。。。。。。。。。。。。。。。。

    草丛里,诡八尺一个人静静地守侯着。

    他看到各地的守卫力量此刻已纷纷出动,前往镇海门,就知道调虎离山的计策成功了。

    嘴角边抿出一丝轻蔑的笑,借着夜色的昏暗,小家伙蹑手蹑脚地向着海天宫深处摸去。

    一直以来,诡八尺都很相信一句话,就是浅水清教导过他的:“一名优秀的战士,不在于他有怎样出色的武艺,而在于他是否能坚决无误地执行上级将官发布下的每一条命令,那么那些命令的难度再大,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直到完成为止。”

    尽管姬若紫不是他的将官,但是对于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领兵大将为自己的终极目标的诡八尺来说,无法完成姬若紫的使命,就是失败。而失败,正是每一个军人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尽管津津告诉了他取得涯国造船机密的难度,他却还是执意地想要完成此任务。在津津把熊族武士介绍给诡八尺的那一刻,他脑子想到的,就是能否利用这帮野蛮大汉作为自己完成任务的阶梯。

    要说真得让他们去冲海天宫,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们敢做,诡八尺也不敢。否则就算拿到了图纸,若逼得无双大怒,拒绝派兵参战,只怕也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可要是借这帮熊族武士的力量作为吸引,为自己引开海天宫守卫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混进宫中,偷取机密,却是完全可行的。

    小家伙素来胆大包天,想到就做,穆沙尔又是向来惟浅水清之命是从,自然也不怕露底给他。得知是浅水清需要图纸后,穆沙尔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帮诡八尺一把,因此这一大一小竟然就悄悄订下了这个偷取王宫设计图纸的计划。

    这小东西在丛林中呆了这许多日子,最擅长的就是潜踪匿迹,再加上还受过无双真传,也学过一些他潜伏的本领,再加上熊族武士的配合,竟然也轻易瞒过侍卫,偷进王宫。他习人之艺,反施其身,这是典型的欺师灭祖行为,偏偏他的师傅是天性叛逆的浅水清,最不爱教自己徒弟循规蹈矩。所以对于偷无双的东西,这小东西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大感刺激。

    至于以那帮熊族武士为饵,更是大出无双意料之外。这帮熊族武士最不擅长的就是弄虚作假,偶而玩一次花样,真正是连死人都能骗活过来。所谓从不撒谎的人撒起谎来最要命,大概就在于此了。因此熊族武士这一闹,换了是浅水清都会上当。此刻穆沙尔正与镇海门统领卫希庆对峙,无双也正急急赶去,大批的宫廷卫队被轻松调离,海天宫后防空虚,诡八尺顺着自己早就记好的路线向着海天宫后方就摸了过去。

    穿过留香水榭,再转过四海阁,就到天一楼。

    天一楼便是海天宫中储藏各类涯国文献,资料也包括了海船设计图纸的重地。

    这里有三十六名侍卫负责看守,即便是调离走了部分侍卫,但是天一楼的守卫力量却丝毫不见削弱,可见此地的重要程度。

    对诡八尺来说,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及不容易的一件事,再想进入天一楼中,可就难得多了。

    “还真是守卫森严呢。”诡八尺轻声低语了一句:“还好小爷有准备。”

    说着,单手入怀,缓缓掏出一颗黑色铁丸。

    为了能够盗到龙船图纸,诡八尺可不是仅靠熊族武士帮他吸引侍卫就算结束的,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天一楼上,异变横生。

    。。。。。。。。。。。。。。。。。。。。。。。。。。。。。。。。。。。。。。。。。。。

    轰!

    一声炸响,天一楼的三层小阁竟突然炸出一块大洞,一道黑色人影从天际掠过,直入楼中。

    “不好,有敌人闯入天一楼了!”一名侍卫失声大叫,与此同时,警报时顷刻间彻天响起。

    “该死!”诡八尺气的大骂,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会有别人在他前面强闯天一楼。

    右手一翻,小铁丸重入囊中,诡八尺已经开始寻找撤退的路,警报一响,各地侍卫必然蜂拥而至,现在不走,以后都别想走了。

    天一楼上兵戈之声大作,显然是闯楼的人已经和侍卫交上了手。听声音如此快,显然不可能是楼外的侍卫,说明楼内也暗藏高手,保护图纸。诡八尺有些庆幸,要不是有人抢先一步进去,自己就算混进楼中,只怕也要吃个大亏。

    只是金铁之声仅仅响起了几下便告消失,被闯入者轰开的楼洞里,一名侍卫哀号着从那里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落在诡八尺的身前。

    这侍卫能藏身楼内,很显然是涯国有数的高手,没想到只几下就被闯楼人扔了出来,那闯楼人武功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只是侍卫落地时尚未断气,看到诡八尺在他面前,惊得要吐声高喊,诡八尺心中一急,一脚踩了上去,正中那侍卫的咽喉。

    这一脚踩得又狠又重,那侍卫本就被闯入者打成重伤,又从高处坠落,再被诡八尺狠命一叫,直接踩断气管,当场送命。

    “别怪我啊,都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谁叫你正好掉我面前呢。要是让无双哥哥知道我来偷他的东西,非被他打烂屁股不可。”诡八尺一边推卸责任,一边扭头就跑。

    身后的打斗之声大作,不时地发出死者的惨呼声,鲜血在黑夜中激荡出一幕幕暗红,闯入者在天一楼中竟是大开杀戒。听声音,竟是没有人能是他一合之敌。

    “所有侍卫听令,立刻包围天一楼,任何人不得出入,弓箭手上墙,刀盾手靠前,长枪手在后。”

    “点亮火把!”

    “调派援兵围住海天宫。”

    “发布命令,所有水师立刻出动,围住崇洋岛!”

    发号施令的,正是无双。警报一起,无双立知不妙。天一楼内藏有的涯国机密太多,一旦被敌人得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熊族武士的闹事是不是和敌人闯楼有关,但是此时此刻实在无暇和熊族武士计较,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先围天一楼,再围海天宫,最后再把整个崇洋岛封锁,三道防线,步步设卡,务必不让敌人逃出生天。

    只是他这么一布置,可苦了诡八尺。

    此时大批的侍卫已经开始包围天一楼,外层防线也开始运作,信号响箭一支接一支射向天空,显然要不了多久,封岛工作也将完成。看得诡八尺连连叫苦,今天可当真倒霉透顶,原本计划周密的盗图计划,怎么就这么不巧的碰上同好了呢。

    此时天一楼的打斗已经停止,三十六名护楼侍卫,再加楼内四名内庭高手,只是片刻间竟被那神秘的闯楼者斩杀大半,余者尽皆重伤。

    那道黑色的身影再度在空中出现,仿佛苍鹰盘旋般,在空中打了个转,轻松落于地面,然后向着宫外急冲。

    一批离天一楼较近的宫中侍卫刚好赶到,那闯楼人于急速狂奔中双爪突伸,竟然硬生生地冲进侍卫群中大肆杀伐。他在天一楼内和人打斗时,诡八尺在外面看不清楚,这刻才发现这闯楼者身手竟高得惊人。这个人身材瘦高,双手如老树般盘根错节,但五指有力,只一挥一闪,就抓住一名侍卫的头颅,竟硬生生地捏碎了他侍卫的脑壳。左手一拳捣出,又将一名侍卫的胸膛击得粉碎,倒飞而出。对于侍卫们送过来的刀剑,他躲都不躲,竟依仗着快速诡异的身法,硬欺进对手怀中,身形在一众刀光剑影中迅速旋转,仿佛一道黑色芒电,激荡起身周一片急风。

    利爪在风旋中急速伸缩,每一下闪伸都要走一条敌人的性命。

    那一小队十名侍卫,能够守卫国主王宫,自然都是涯国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却只是片刻间就被那人杀得干干净净,这份身手,诡八尺以前从未见过,此刻更看得目瞪口呆。

    那神秘人在杀光赶来的侍卫后,身形电闪,向着一处小径狂奔而去,诡八尺脑筋急转了一下,也跟着跑去。

    他武功虽不行,脑筋却转得急快。

    他知道自己来偷图纸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让无双知道的,这刻看这人武功如此凶狠高强,就连自己师傅比起来也大有不如,到不如跟着他跑,或许还有机会逃出去。

    那闯楼的人速度快捷无比,仿佛惊雷急电,而且似乎对这海天宫极为熟悉,连哪里有守卫,各地防卫力量也都极为清楚。所去之处,不是守卫力量极为薄弱,就是守卫根本还没来得及赶回。他一路虎冲犬奔,竟在海天宫全面封锁之前就先一步冲出了海天宫,仰天长笑一声,显然是得意之极。

    诡八尺速度没对方快,但是他潜踪匿迹,追查线索的能力却先后得无双离楚真传,再加上不用与人交手,总能及时跟上,竟硬是吊住了那神秘强者,一直跟出了海天宫。只是一路上,远远看着那人大肆杀戮,所显现的武艺之强,实在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在此之前,诡八尺从未想过竟有人能凭自己个人之力强闯王宫。

    难怪那人敢肆无忌惮地直冲天一楼,有这份实力在,的确有着嚣傲天下的本钱。只是任诡八尺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如此高手不可能默默无名,可方今大陆上到底是谁能有这般身手呢?

    眼看着那人冲出海天宫,转眼间便无踪迹,诡八尺心中大急。他虽然想偷图纸,但是和无双的感情依然不错。若是那图纸到了自己手上,他可以保证浅水清绝不会用新造战船去对付无双,可万一那人也是来偷图纸的,到了涯国敌人的手中,只怕后果就严重了。

    刚刚还在想办法怎么偷图纸的诡八尺,这刻满心想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图纸落于敌人之手。

    “咦?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呢?”诡八尺急得跺脚。

    背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老夫吗?”

    诡八尺骇然回头,只见自己刚才追踪的那人,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自己身后,一双鹰目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图纸(下)

    被追踪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现在诡八尺的身后,诡八尺立知不好。

    这个人夜闯海天宫,视涯国王宫如无物,且心狠手辣,歹毒异常,这刻现自己追踪他,必定会杀自己。他二话不说,随手从囊中掏出那刚才想用而没来得及用的铁丸就丢向那蒙面强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拨那铁丸,没想到铁丸刚一入手便即炸开,一瞬间炸现千百只细针刺向自己。这人反应也当真快捷,左手大袖挥舞,挡住自己的脸,右手同时前伸,向虚空中就那么一抓,只见周遭整片空气的温度都同时降了下来。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刻,海岛的夜间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这么一运气,气温再降,当真是连空气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飞舞的细针竟被就此一抓,尽皆凝滞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铁般被尽数抓于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团废铁,看得诡八尺大骇,扭头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被诡八尺突如起来的打击也吓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气狂涌。他一生素来自负,自问天下论单打独斗,就是号称千人斩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对手,更从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对其膜拜景仰,没想到今天夜闯海天宫,竟差点被个小毛孩给暗算了。

    管诡八尺也是蒙着面,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小家伙年纪不大,绝不过十五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也会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为好奇这一点,知道对方不是涯国的人,所以才没有立下杀手,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到是极快,反过来就给他一招狠的。

    这刻诡八尺扭头就跑,老者只冷笑一声,一个急跃便纵到诡八尺身前,单手一伸,就将诡八尺拎了起来。没想到诡八尺人在空中,竟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铁筒,对着那老者的脸板开机关,又是一大蓬牛毛细针射了过去。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应不急,怪叫一声随手将诡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则扑摔于地,险险躲过那一大蓬细针,躲得狼狈无比。

    这下,老者越怒气冲天,他面对海天宫众多侍卫的追堵,都是不闪不避直接强冲而出,没想到这刻碰上这个小东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懒驴打滚的招数来,沾了一身的灰尘。

    诡八尺人刚落地,摔得七荤八素,却咬着牙站了起来,扭头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没想到落脚处突然一痛,大吃一惊,再看脚下,不知何时,几支蓝油油的细针在地上闪耀出光芒。

    那些针竟然有毒。

    诡八尺眼见他终于踩中毒针,大笑着拍手道:“哈哈,这下看你还不死。”

    他早先看过老者杀人,知道此人反应度极快,内功又深厚,那些针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刚才出手后,撒退就跑,其实为的不是逃,而是借着逃跑在地上洒些毒针,等待他老者自投罗网。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来,用兵法语言来说,就叫待敌自毙。那老者没想到诡八尺反应这么快,果然上当,自己踩上了毒针。

    然后诡八尺也没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头顶白气直冒,只片刻间,毒素就已经被他驱除干净。

    “下次用毒,记得用狠一点的,这种毒也想毒倒老夫,当真笑话。到是你小子,这种时候还能布置这种陷阱,不错,不错。”

    诡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这一次,他是真吓得逃跑了。

    起来,他带的这些东西,毒性的确不厉害,主要是诡八尺压根也没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图纸就可,对那些侍卫还是能放过就放过的。可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没用在侍卫们的身上,却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闯宫的老人内力深厚,这一点毒实在难不倒他,悔得诡八尺暗中直骂:什么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看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剧毒了,管他海天宫侍卫的死活,只要不射到无双哥哥身上就好。现在可好了,这毒毒不倒那老家伙,麻烦大了。

    的确是麻烦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电,左手急抓诡八尺,再度将他拎起,不过是背朝自己。诡八尺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撞向背后老者,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轻轻在诡八尺的胳膊上弹了一下,诡八尺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只是这小子生性倔强,既不讨饶,甚至哼都不哼一声,又是一记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声,口气中充满惊讶,显然也诧异这小家伙韧性顽强,明明和自己的实力天差地远,竟依然不轻言放弃,不停反击,且应变极快。

    这一声惊讶充满了欣赏,下手就又轻了几分,中指再弹两次,小家伙的两条腿也告麻痹。

    没想到诡八尺犹不放弃,竟硬挺着后脑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赏赞叹之意愈盛,彻底打消了杀这小家伙的念头,随手在他颈部捏了一下,直接将他捏昏过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实。

    此时海天宫那边的追兵因为他们这一耽搁,到又追上来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把诡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着海边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时就靠在一处不起眼的海滩边,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正焦急地守侯,见到老人过来,同时松了口气,并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挥,沉声道:“图纸已到手,崖无双传令封岛,即刻开船,不得有误!”

    船上的黑衣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启动小船,对于那老者抗着的诡八尺,却是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可见这老人平日威严……

    船在海中奔行的度极快,船上的水手显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齐力划桨,便如一道飞鱼般在水面掠过。

    岛上传来宫中侍卫的呼喝声:“贼人上船跑了!”

    数支响箭齐射空中,显然是在命令附近战船立刻截击。

    同时数十支劲箭在空中出尖利的呼啸,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长刀赫然在手。内力催逼下,那长刀迎向空中劲箭,竟划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宫中有数的箭术好手,射来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这老者功夫强得吓人,强得离谱,翻手之间竟就将射来的弓箭尽数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两半后,箭头余势不尖,兀自呼啸着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惊讶地咦了一声,左手突伸,在那箭头扎进自己的喉咙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锋利箭芒竟还颤动了几下才停住前进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应该就是涯国国主崖无双才能射出这样的一箭了。”那老者赞叹欣赏道。

    远远地,无双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这之前,当真是想都未想过,竟有人还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舰,两艘铁甲舰,还有一艘龙船进行堵截,无论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无双铁青着脸大声下令。

    天一楼失窃,事关重大,龙船图纸是涯国立国之基,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舰是涯国过内度最快的舰船,装载量是格日桑急风快船的两倍,度仅比急风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仅凭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一定在附近还有接应他的大船。只要他们的大船度没自己的快,那么那盗图人功力再高,也终不能敌得过数千精锐水师。

    自从跟随过浅水清后,无双也渐渐学会了浅水清那纵然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镇定能力,及清晰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考。他在这刻所做出的应对,可以说是极为准确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敌人准备之充足,实力之强大,远他的想象……

    船急行了十余里后,终于遇到了早已等候接应的大船。眼看着小船回归,船上的人出了胜利的欢呼。

    那老者提着诡八尺,连绳梯都不用,便轻轻跃上了大船,将诡八尺往地上一掷,冷冷道:“好好看着这个小子,滑头得很。”

    “遵大国师命!”船上众人同时恭敬道。

    一名锦袍年轻人走了上前,对那老者道:“大国师亲自出手,定是荣成归来。小子先恭喜国师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说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崖无双突然调离大量海天宫侍卫,我没把握能无声无息靠近天一楼。若真要强闯,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唉,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夫实在是不擅长,要不是这图纸对我太过重要,你真以为老夫愿意走这一趟?”

    那锦袍年轻人脸一红,心中恼怒,却什么都不敢说。

    众人上船后,大船立刻启动,向着东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舱,那老者将蒙面巾揭开,却是一副清癯仙长的模样。仅看外表,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武艺之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他刚才强闯海天宫,虽然一路杀得轻松,耗费力气终究太多,所以这刻急急回来,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

    可惜刚休息了一小会,舱外就有人来报:“禀大国师,涯国的逐浪舰追上来了。”

    那老者双目微睁,冷冷道:“那就灭掉他们。”……

    恶浪河畔,大批的浮尸飘荡在水面上,偶而还会有一些没死的士兵出求救的哀呼,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

    这是麦加军第六批试图抢渡恶浪河的先锋部队,他们遭遇了浅水清率部给予的惨重打击。

    战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达六十万的部队被困在了恶浪河一带,等待他们的,是敌五十万大军的尾追堵截。雪风,鹰扬,止水,三大军团四十万人一路对着撤退的麦加军穷追猛打,浅水清独坐钓台,等鱼上勾,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麦加军注定将亡,区别仅在于他们何时会亡,又能在灭亡前给敌人带来多少损失。

    如果可以,浅水清希望能收复他们。这毕竟是一支庞大的战斗队伍,在未来对抗西蚩人的战争中,也许可以挥巨大的作用。不过也正因为它太过庞大,也就愈的难以驾驭。

    “浅将军,麦加军已放弃渡河,开始全面驻守,看来是打算凭借恶浪河天险背水一战了。”孤远影向浅水清汇报道。

    “他们是豁出去了,目前他们的后勤线被断,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只能死战。既然不能救国,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欧笑道。

    “六十万大军,真要拼命的话,只怕也会带来不小伤亡吧?”离楚问。

    许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们的人。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恶浪河,不让他们过去,至于这与敌拼命的事嘛,自有天风帝国主力大军出手。四十万对六十万,相信还难不倒云帅。”

    “百万士兵大对决,哇,那场面必定宏大无比。”

    “还是别羡慕得好,天天演戏,偶而也想看戏。”

    “就怕麦加军太软蛋,这戏演得不够精彩啊。”

    “话不能这么说,困兽犹斗,麦加军就算没了塔兰,当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咦?我们这样算不算幸灾乐祸啊。”

    “非也非也,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众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浅水清从军一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几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戏。所创造的战果固然辉煌,所率领的士兵却也吃尽苦头。如今难得有一次机会,将敌人大军堵在河对岸,可以隔岸观火看别人打仗,自己休息,当真是其乐无穷的一件妙事。

    这一帮子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个个都没什么好心眼,他们自己不打就要看别人打,竟还惟恐打得不够惨烈,只怕麦加军反抗太弱,天风帝国赢得太轻松,听得浅水清也只能苦笑。

    还是楚英脑子转得快,小声地说了一句:“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别忘了,云帅可是云小姐的父亲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齐齐看向浅水清。

    岳父在战场拼命,姑爷在一旁偷懒看热闹,说起来好象是不太地道,只是对大家来说,他们对天风帝国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别的不说,仅看这次苍野望不打招呼邀请北方独立领进入麦加,使得浅水清在麦加所有成就战果几乎尽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对其都心中怨愤不已。帮天风帝国挡住麦加军回归道路,已是仁至义尽,再要他们不顾伤亡,出兵渡河,强攻麦加军背后,这种事他们实在不愿意干。

    毕竟谁先渡河,谁就必须先付出惨重代价。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浅水清也只能无奈苦笑道:“这些年来,我浅水清为帝国冲锋在前,攻城拔寨,灭国陷地,屡立功勋,偶而坐一次壁上观,想必也不算过分。云风舞虽是我未来岳父,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其实早在当年红土坡上就已经出现。要想让我这位未来岳父承认我,不是我帮他们拼一次命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动,强大自己,说不定反可引来他的尊重。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让人看得起。若没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马屁也是无用。我已经不需要向云家证明自己什么了,反过来,到是他天下云家,需要用行动向我证明一下,他们有资格做我的长辈,有资格让我向他们屈膝称小。所以……此番决战,我们不参加,就在河边看戏。我们的任务,就是挡住麦加军,不让他们过河,至于消灭麦加军,那是天风帝国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将军英明!”所有部将同声喝道。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浅水清也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和他口中所说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决定,其实另有原因。

    一直以来,天下云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遥想当年,自己与云霓私订终身,他们之间真正的最大阻碍,其实不是南无伤,而是云风舞。悬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无伤死了,浅水清也没有资格娶云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奋斗,不断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勋杀出一片荣耀与地位,以使云风舞认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来,他已经是名冠大6,举国尊崇的战神将军,本以为可以获得云风舞的承认,然而一连串事态的展,却使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复杂化起来。

    这都是因为自季狂龙死后,天风帝国老资格的统帅,可以说就剩下云风舞了。

    天下云家本身就是帝国世家,世代忠心为国,云岚成为鹰扬主帅后,帝国五大军团已掌其二,在帝国地位可说举足轻重。然而浅水清如今正面临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西蚩大帝国的格龙特沙库而伦。要想打败格龙特,他就必须取得天风帝国的最高领兵权,而这份兵权,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云风舞有资格了。

    如果让苍野望选择,他只会选云风舞,而不会选浅水清。

    这也罢了,只要能得到云风舞的承认,能在他的指挥下战斗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次,只怕云风舞无论如何不会公开承认他了。

    还是那个原因,云家已经掌握了天风帝国两大主力军团,如果再承认了浅水清为云家之婿,云家势力之大,只怕苍野望也不得不担心后果。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苍野望对云风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时候还会不会再把暴风军团,中央军团等三大军团的统一指挥权交给他,就是个大问题了。

    可以想象,这一系列的考量,使的云风舞在对待浅水清的问题上必定顾忌重重,不会轻易公开承认并支持浅水清,哪怕他内心赞赏,表面上也不会说浅水清一句好话。这就是为什么自从浅水清灭惊虹以来,云风舞没有对寒风关一事做任何公开表态的原因。但是如今,他们却终将无可避免地见面,而这次见面的后果,却很可能直接牵涉到后面的兵权谁属的问题。

    而就苍野望来说,他显然是很乐意云风舞和浅水清就此争执一番的。

    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帮雪风军团攻打麦加军,只做战略配合,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苍野望本就已经紧张的神经。如果云风舞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这背后的故事,那么对他来说,做出选择时可能会方便许多。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对自己的部下讲,浅水清也只能随便找个理由说过去。

    决定了不动渡河攻击后,浅水清问楚英:“圣洁走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独立领十万大军已经和圣威尔北部联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联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强悍的独立领士兵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曼德教已经开始调集圣堂武士队前往支援,但是他们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严相爷调集了二十万部队,从南面对圣威尔动攻击。三面受袭,斯波卡约已经开始收拢脚步,准备回援了。不得不说,野王和北方独立领合作一事,这步棋下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天风帝国反攻之势已成,麦加完蛋后,下一个就轮到圣威尔了。”

    “暴风军团动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继续韬光养晦,按兵不动,津业宏指挥不动他们,每天都气得大骂。舞残阳和劫傲大权旁落,早被驾空,每天只有喝闷酒的份,只有计显宗,很是无所谓。”

    离楚怒道:“他当然无所谓,大概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回到西蚩帝国,然后继续加官晋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将军已经派人全面看住这个混蛋,只等浅将军回归之后,一声令下,断送其性命。”

    离楚狠声道:“总要为铁血镇当初死难的将士报仇,将那三个家伙一起生吞活剐了才能甘心。”

    “自当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报大将军,暴风军团急信。”

    “送进来。”浅水清沉稳的声音响起。

    信报送入,浅水清展信阅读,刚看了几行字,就变色战起,厉声叫起:“混蛋!”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计显宗于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残阳和劫傲……***他们服毒自尽了!”

第三十九章 图纸(下)

    被追踪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现在诡八尺的身后,诡八尺立知不好。

    这个人夜闯海天宫,视涯国王宫如无物,且心狠手辣,歹毒异常,这刻发现自己追踪他,必定会杀自己。他二话不说,随手从囊中掏出那刚才想用而没来得及用的铁丸就丢向那蒙面强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拨那铁丸,没想到铁丸刚一入手便即炸开,一瞬间炸现千百只细针刺向自己。这人反应也当真快捷,左手大袖挥舞,挡住自己的脸,右手同时前伸,向虚空中就那么一抓,只见周遭整片空气的温度都同时降了下来。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刻,海岛的夜间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这么一运气,气温再降,当真是连空气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飞舞的细针竟被就此一抓,尽皆凝滞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铁般被尽数抓于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团废铁,看得诡八尺大骇,扭头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被诡八尺突如起来的打击也吓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气狂涌。他一生素来自负,自问天下论单打独斗,就是号称千人斩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对手,更从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对其膜拜景仰,没想到今天夜闯海天宫,竟差点被个小毛孩给暗算了。

    尽管诡八尺也是蒙着面,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小家伙年纪不大,绝不超过十五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也会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为好奇这一点,知道对方不是涯国的人,所以才没有立下杀手,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到是极快,反过来就给他一招狠的。

    这刻诡八尺扭头就跑,老者只冷笑一声,一个急跃便纵到诡八尺身前,单手一伸,就将诡八尺拎了起来。没想到诡八尺人在空中,竟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铁筒,对着那老者的脸板开机关,又是一大蓬牛毛细针射了过去。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应不急,怪叫一声随手将诡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则扑摔于地,险险躲过那一大蓬细针,躲得狼狈无比。

    这下,老者越发怒气冲天,他面对海天宫众多侍卫的追堵,都是不闪不避直接强冲而出,没想到这刻碰上这个小东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懒驴打滚的招数来,沾了一身的灰尘。

    诡八尺人刚落地,摔得七荤八素,却咬着牙站了起来,扭头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没想到落脚处突然一痛,大吃一惊,再看脚下,不知何时,几支蓝油油的细针在地上闪耀出光芒。

    那些针竟然有毒。

    诡八尺眼见他终于踩中毒针,大笑着拍手道:“哈哈,这下看你还不死。”

    他早先看过老者杀人,知道此人反应速度极快,内功又深厚,那些针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刚才出手后,撒退就跑,其实为的不是逃,而是借着逃跑在地上洒些毒针,等待他老者自投罗网。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来,用兵法语言来说,就叫待敌自毙。那老者没想到诡八尺反应这么快,果然上当,自己踩上了毒针。

    然后诡八尺也没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头顶白气直冒,只片刻间,毒素就已经被他驱除干净。

    “下次用毒,记得用狠一点的,这种毒也想毒倒老夫,当真笑话。到是你小子,这种时候还能布置这种陷阱,不错,不错。”

    诡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这一次,他是真吓得逃跑了。

    说起来,他带的这些东西,毒性的确不厉害,主要是诡八尺压根也没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图纸就可,对那些侍卫还是能放过就放过的。可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没用在侍卫们的身上,却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闯宫的老人内力深厚,这一点毒实在难不倒他,悔得诡八尺暗中直骂:什么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看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剧毒了,管他海天宫侍卫的死活,只要不射到无双哥哥身上就好。现在可好了,这毒毒不倒那老家伙,麻烦大了。

    的确是麻烦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电,左手急抓诡八尺,再度将他拎起,不过是背朝自己。诡八尺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撞向背后老者,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轻轻在诡八尺的胳膊上弹了一下,诡八尺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只是这小子生性倔强,既不讨饶,甚至哼都不哼一声,又是一记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声,口气中充满惊讶,显然也诧异这小家伙韧性顽强,明明和自己的实力天差地远,竟依然不轻言放弃,不停反击,且应变极快。

    这一声惊讶充满了欣赏,下手就又轻了几分,中指再弹两次,小家伙的两条腿也告麻痹。

    没想到诡八尺犹不放弃,竟硬挺着后脑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赏赞叹之意愈盛,彻底打消了杀这小家伙的念头,随手在他颈部捏了一下,直接将他捏昏过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实。

    此时海天宫那边的追兵因为他们这一耽搁,到又追上来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把诡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着海边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时就靠在一处不起眼的海滩边,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正焦急地守侯,见到老人过来,同时松了口气,并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挥,沉声道:“图纸已到手,崖无双传令封岛,即刻开船,不得有误!”

    船上的黑衣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启动小船,对于那老者抗着的诡八尺,却是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可见这老人平日威严。

    。。。。。。。。。。。。。。。。。。。。。。。。。。。。。。。

    小船在海中奔行的速度极快,船上的水手显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齐力划桨,便如一道飞鱼般在水面掠过。

    岛上传来宫中侍卫的呼喝声:“贼人上船跑了!”

    数支响箭齐射空中,显然是在命令附近战船立刻截击。

    同时数十支劲箭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呼啸,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长刀赫然在手。内力催逼下,那长刀迎向空中劲箭,竟划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宫中有数的箭术好手,射来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这老者功夫强得吓人,强得离谱,翻手之间竟就将射来的弓箭尽数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两半后,箭头余势不尖,兀自呼啸着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惊讶地咦了一声,左手突伸,在那箭头扎进自己的喉咙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锋利箭芒竟还颤动了几下才停住前进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应该就是涯国国主崖无双才能射出这样的一箭了。”那老者赞叹欣赏道。

    远远地,无双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这之前,当真是想都未想过,竟有人还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舰,两艘铁甲舰,还有一艘龙船进行堵截,无论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无双铁青着脸大声下令。

    天一楼失窃,事关重大,龙船图纸是涯国立国之基,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舰是涯国过内速度最快的舰船,装载量是格日桑急风快船的两倍,速度仅比急风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仅凭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一定在附近还有接应他的大船。只要他们的大船速度没自己的快,那么那盗图人功力再高,也终不能敌得过数千精锐水师。

    自从跟随过浅水清后,无双也渐渐学会了浅水清那纵然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镇定能力,及清晰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考。他在这刻所做出的应对,可以说是极为准确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敌人准备之充足,实力之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小船急行了十余里后,终于遇到了早已等候接应的大船。眼看着小船回归,船上的人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那老者提着诡八尺,连绳梯都不用,便轻轻跃上了大船,将诡八尺往地上一掷,冷冷道:“好好看着这个小子,滑头得很。”

    “遵大国师命!”船上众人同时恭敬道。

    一名锦袍年轻人走了上前,对那老者道:“大国师亲自出手,定是荣成归来。小子先恭喜国师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说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崖无双突然调离大量海天宫侍卫,我没把握能无声无息靠近天一楼。若真要强闯,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唉,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夫实在是不擅长,要不是这图纸对我太过重要,你真以为老夫愿意走这一趟?”

    那锦袍年轻人脸一红,心中恼怒,却什么都不敢说。

    众人上船后,大船立刻启动,向着东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舱,那老者将蒙面巾揭开,却是一副清癯仙长的模样。仅看外表,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武艺之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他刚才强闯海天宫,虽然一路杀得轻松,耗费力气终究太多,所以这刻急急回来,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

    可惜刚休息了一小会,舱外就有人来报:“禀大国师,涯国的逐浪舰追上来了。”

    那老者双目微睁,冷冷道:“那就灭掉他们。”

    。。。。。。。。。。。。。。。。。。。。。。。。。。。。。。。。

    恶浪河畔,大批的浮尸飘荡在水面上,偶而还会有一些没死的士兵发出求救的哀呼,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

    这是麦加军第六批试图抢渡恶浪河的先锋部队,他们遭遇了浅水清率部给予的惨重打击。

    战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达六十万的部队被困在了恶浪河一带,等待他们的,是敌五十万大军的尾追堵截。雪风,鹰扬,止水,三大军团四十万人一路对着撤退的麦加军穷追猛打,浅水清独坐钓台,等鱼上勾,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麦加军注定将亡,区别仅在于他们何时会亡,又能在灭亡前给敌人带来多少损失。

    如果可以,浅水清希望能收复他们。这毕竟是一支庞大的战斗队伍,在未来对抗西蚩人的战争中,也许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不过也正因为它太过庞大,也就愈发的难以驾驭。

    “浅将军,麦加军已放弃渡河,开始全面驻守,看来是打算凭借恶浪河天险背水一战了。”孤远影向浅水清汇报道。

    “他们是豁出去了,目前他们的后勤线被断,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只能死战。既然不能救国,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欧笑道。

    “六十万大军,真要拼命的话,只怕也会带来不小伤亡吧?”离楚问。

    许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们的人。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恶浪河,不让他们过去,至于这与敌拼命的事嘛,自有天风帝国主力大军出手。四十万对六十万,相信还难不倒云帅。”

    “百万士兵大对决,哇,那场面必定宏大无比。”

    “还是别羡慕得好,天天演戏,偶而也想看戏。”

    “就怕麦加军太软蛋,这戏演得不够精彩啊。”

    “话不能这么说,困兽犹斗,麦加军就算没了塔兰,当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咦?我们这样算不算幸灾乐祸啊。”

    “非也非也,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众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浅水清从军一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几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戏。所创造的战果固然辉煌,所率领的士兵却也吃尽苦头。如今难得有一次机会,将敌人大军堵在河对岸,可以隔岸观火看别人打仗,自己休息,当真是其乐无穷的一件妙事。

    这一帮子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个个都没什么好心眼,他们自己不打就要看别人打,竟还惟恐打得不够惨烈,只怕麦加军反抗太弱,天风帝国赢得太轻松,听得浅水清也只能苦笑。

    还是楚英脑子转得快,小声地说了一句:“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别忘了,云帅可是云小姐的父亲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齐齐看向浅水清。

    岳父在战场拼命,姑爷在一旁偷懒看热闹,说起来好象是不太地道,只是对大家来说,他们对天风帝国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别的不说,仅看这次苍野望不打招呼邀请北方独立领进入麦加,使得浅水清在麦加所有成就战果几乎尽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对其都心中怨愤不已。帮天风帝国挡住麦加军回归道路,已是仁至义尽,再要他们不顾伤亡,出兵渡河,强攻麦加军背后,这种事他们实在不愿意干。

    毕竟谁先渡河,谁就必须先付出惨重代价。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浅水清也只能无奈苦笑道:“这些年来,我浅水清为帝国冲锋在前,攻城拔寨,灭国陷地,屡立功勋,偶而坐一次壁上观,想必也不算过分。云风舞虽是我未来岳父,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其实早在当年红土坡上就已经出现。要想让我这位未来岳父承认我,不是我帮他们拼一次命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动,强大自己,说不定反可引来他的尊重。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让人看得起。若没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马屁也是无用。我已经不需要向云家证明自己什么了,反过来,到是他天下云家,需要用行动向我证明一下,他们有资格做我的长辈,有资格让我向他们屈膝称小。所以。。。。。。此番决战,我们不参加,就在河边看戏。我们的任务,就是挡住麦加军,不让他们过河,至于消灭麦加军,那是天风帝国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将军英明!”所有部将同声喝道。

    在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浅水清也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和他口中所说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决定,其实另有原因。

    一直以来,天下云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遥想当年,自己与云霓私订终身,他们之间真正的最大阻碍,其实不是南无伤,而是云风舞。悬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无伤死了,浅水清也没有资格娶云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奋斗,不断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勋杀出一片荣耀与地位,以使云风舞认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来,他已经是名冠大陆,举国尊崇的战神将军,本以为可以获得云风舞的承认,然而一连串事态的发展,却使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复杂化起来。

    这都是因为自季狂龙死后,天风帝国老资格的统帅,可以说就剩下云风舞了。

    天下云家本身就是帝国世家,世代忠心为国,云岚成为鹰扬主帅后,帝国五大军团已掌其二,在帝国地位可说举足轻重。然而浅水清如今正面临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西蚩大帝国的格龙特沙库而伦。要想打败格龙特,他就必须取得天风帝国的最高领兵权,而这份兵权,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云风舞有资格了。

    如果让苍野望选择,他只会选云风舞,而不会选浅水清。

    这也罢了,只要能得到云风舞的承认,能在他的指挥下战斗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次,只怕云风舞无论如何不会公开承认他了。

    还是那个原因,云家已经掌握了天风帝国两大主力军团,如果再承认了浅水清为云家之婿,云家势力之大,只怕苍野望也不得不担心后果。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苍野望对云风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时候还会不会再把暴风军团,中央军团等三大军团的统一指挥权交给他,就是个大问题了。

    可以想象,这一系列的考量,使的云风舞在对待浅水清的问题上必定顾忌重重,不会轻易公开承认并支持浅水清,哪怕他内心赞赏,表面上也不会说浅水清一句好话。这就是为什么自从浅水清灭惊虹以来,云风舞没有对寒风关一事做任何公开表态的原因。但是如今,他们却终将无可避免地见面,而这次见面的后果,却很可能直接牵涉到后面的兵权谁属的问题。

    而就苍野望来说,他显然是很乐意云风舞和浅水清就此争执一番的。

    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帮雪风军团攻打麦加军,只做战略配合,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苍野望本就已经紧张的神经。如果云风舞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这背后的故事,那么对他来说,做出选择时可能会方便许多。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对自己的部下讲,浅水清也只能随便找个理由说过去。

    在决定了不发动渡河攻击后,浅水清问楚英:“圣洁走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独立领十万大军已经和圣威尔北部联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联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强悍的独立领士兵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曼德教已经开始调集圣堂武士队前往支援,但是他们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严相爷调集了二十万部队,从南面对圣威尔发动攻击。三面受袭,斯波卡约已经开始收拢脚步,准备回援了。不得不说,野王和北方独立领合作一事,这步棋下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天风帝国反攻之势已成,麦加完蛋后,下一个就轮到圣威尔了。”

    “暴风军团动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继续韬光养晦,按兵不动,津业宏指挥不动他们,每天都气得大骂。舞残阳和劫傲大权旁落,早被驾空,每天只有喝闷酒的份,只有计显宗,很是无所谓。”

    离楚怒道:“他当然无所谓,大概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回到西蚩帝国,然后继续加官晋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将军已经派人全面看住这个混蛋,只等浅将军回归之后,一声令下,断送其性命。”

    离楚狠声道:“总要为铁血镇当初死难的将士报仇,将那三个家伙一起生吞活剐了才能甘心。”

    “自当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报大将军,暴风军团急信。”

    “送进来。”浅水清沉稳的声音响起。

    信报送入,浅水清展信阅读,刚看了几行字,就变色战起,厉声叫起:“混蛋!”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计显宗于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残阳和劫傲。。。他妈的他们服毒自尽了!”

第四十章 秘密(上)

    乌云沉沉,狂风暴雨,闪电雷鸣,温柔的大海瞬间翻脸,变成一个暴躁的醉汉!

    滔天巨浪拍打着船沿,呼地腾空而起,再如瀑布般流泻在甲板上!

    空中一道闪电炸现,轰隆隆半空中炸出一团巨响。伴随着雷电交加的,是夜空里划过的那道弧线,呼啸着砸向一艘逐浪舰。

    砰!

    桅杆碎裂,击断桅杆的,赫然是一只大铁锚。奇长的铁链横过海面,正持于对面大船上那修长老者的手中。

    单手运力,铁锚再度回归,顺势还砸中一名涯国士兵,将其击得脑壳碎裂。

    铁锚再袭,呼啸出凛冽风声,惊得船上士兵纷纷躲避,又是一艘主桅被断。

    “转舵!快转舵”另两艘舰上的军官大声喊叫道,命令船员赶快躲开那老者的铁锚狂袭。四艘逐浪舰,转眼间竟被他击断两艘的主桅,眼看着无发动弹。

    那老者击出这两锚后,体力消耗甚巨,不得不暂且休息,此时,两艘加紧追来的逐浪舰开始从两侧包抄过来,看来是准备夹击逃船了。

    无双拎起一把劲弓,拉满弓弦。一松手,箭枝如流星般飞向逃船,

    然而,令无双感到沮丧的是,这枝贯注全身内力的利箭,并未如自己意料中那样一箭折断前桅,它飞至敌船上空,就无声无息地不知所踪了。

    与此同时,一枚石弹飞来,连狂风暴雨也遮不住它那尖锐的呼啸声!

    石弹似从天而降,正朝着逐浪舰的尾舵砸来!

    “铁锚有投石机,快闪!”无双凄声高叫。

    逐浪舰再度转舵,与敌船的距离再次拉开。

    眼前大风劲吹,风雨飘摇,那神秘老者独立船首,背负双手,一双细目透过夜空望向自己,竟惊得无双浑身一颤。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身手?他竟然从未听说过。

    方今大陆,若论个人武艺,公认最强的大概就是烈狂焰。然而无双可以肯定,就算是烈狂焰也绝没有这种功夫。那种将铁锚抛掷百米,击断战船桅杆的能力,已经数于逆天级别,如果对方是战将,当真可称得上是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的角色。如果他再拥有自己潜踪匿迹的能力,就算是刺杀个别国主,也未必就是难事。

    可这样的人,放到大陆上,照理怎么走都该是名闻天下的人物,怎么就会从未有听闻?而且这次还偏偏出现在了涯国,强取了三桅龙船的设计图纸。

    他这刻开始后悔,自己调来的逐浪舰终究还是太少了,本以为在海上对方必然实力大减,没想到那老人竟还有这一手。

    不过如今看来,那老人掷出这两记铁锚后,消耗亦大,怕是掷不出第三下来,可要是凭速度强攻上去,以那老者的武功,再加上战船上一众属下,只怕未必是其对手。

    “无论如何,一定要拦下那艘船。”无双咬牙切齿道:“所有投石机准备,攻击敌船,目标,船主桅和尾舵。放下小艇,准备贴舷凿船!”

    “可是陛下,一旦打沉敌船,只怕图纸不保!”

    “蠢货,没有图纸可以再画,我涯国不缺巧匠,可要是落入敌国手中,麻烦就大了。”

    “明白了,陛下!”

    轰!

    一颗颗石弹砸向敌船,空中掀起了一片石雨攻击。

    远程攻击永远是海战最主要的作战方式,这主要是由于海中不比陆地。陆地作战,骑兵是远程兵种的最大克星,通常只需顶过几轮箭雨,就可杀到敌前。可是海上作战,再快的船也快不过战马,且多需风向调节,行驶复杂无比,远程火力优势的强弱,有时直接关系到海战胜负。涯国的战船,除了拥有强大的续航能力和装载运输能力外,再海上远程打击方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即使不是专门的炮舰,他们的舰基投石机的威力和射程都远强于对方。

    然而当石弹落向敌船的那一刻,那老者手中突然亮出一把金灿灿的长刀,仿佛暗夜中的旭日,璀璨夺目。

    长提一口气,那老者出膛炮弹般横空掠过,金刀一挥,竟然将空中落向己船的石弹尽数劈落。那些石弹又重又沉,与金刀碰砸,交错出一片灿烂火花,那金刀竟丝毫不断,显然是把利器。黑袍飞舞里,老者的身影如夜魅般闪现,所有砸向主桅和尾舵石弹竟无一中的,只有甲板和船舱几处地方被石弹砸了几个大洞,却并无大碍。

    “换木弹,用火攻!”无双气急大叫,那老人的功力高得不可思议,看得他心都凉了。

    “陛下,雨已大,火攻无用啊!”

    “混蛋!”无双一脚跺船甲板。手中三箭连发,海面上金光随之闪了三下。

    第三下闪过后,那重重的铁锚竟再度飞来,轰然砸中主桅,第三艘逐浪舰的主桅竟也被他砸断。

    众士兵愕然,只见那艘船竟直接在暴风雨中升起全帆,全不顾翻侧之虞,迎着风浪冲向茫茫黑暗。

    隐隐地,能看到的只是那船首处傲然站立的老人影响,若海中巨礁,巍然不动。

    望着那仿佛无敌般的老者,无双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让子傲他们停手吧,就剩一艘船能动了,就算追上去,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得见这等高人,一向自傲的无双心中也兴起一片颓然。或许,这就是时也,命也。

    命运注定了要让涯国义无返顾地投入大陆争霸之中,而再不可能凭海自保。

    。。。。。。。。。。。。。。。。。。。。。。。。。。。

    战船在风浪中急行,原本张开顶帆和尾帆重又收起一半,四名努力维持着船只稳定的黑衣人,几乎耗尽了所有内力,眼看着敌人已经不可能追上,这才罢手休息。

    扑!

    那看上去如天神般不可战胜的老人这时竟也狂喷出一口鲜血,到退了几步,坐在了甲板上。

    “大国师!”几名属下急急过来搀扶。

    “我没事,只是强运内力,受了些伤害罢了。调养些日子就能恢复。”老人回了回手,随后叹息道:“还是老了,不中用了。”

    锦袍年轻人赶紧上前:“大国师神功盖世,所向无敌,以一人之力击退涯国四艘战船,当真神人也。”

    老者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只冷冷道:“我带来的那个小子呢?醒了吗?”

    “回大国师,已经醒了,就在舱房中。”

    “那好,带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

    舱房里,诡八尺正瞪着眼看对方。

    他此刻依然是一身黑衣,只是蒙面巾被摘掉,身上带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也都被搜了出来。

    那老者此刻就在看他身上搜出来各种小玩意,还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百链爪,迷魂烟,夺命钉还有断肠散,小小年纪竟然身上带了这许多恶毒玩意,还敢夜闯海天宫,不错不错,胆量不小。”

    “您老人家什么都没带,一大把年纪就敢夜闯海天宫,不错不错,真正是老不死之极。”诡八尺反唇相讥。

    那老人听得眉头挑起,到也不生气,反而赞叹道:“我说你就真得不怕死?”

    诡八尺嘿嘿笑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爷就是死,也不做那缩头乌龟。”

    “哼,说得漂亮。你当死就这么简单吗?这世界有许多事,本就比死更可怕,落到老夫的手里,会让你觉得死都是一种奢侈。”

    老人说着,随手一指点向诡八尺,这一指下去,疼得诡八尺全身的神经都甭紧起来,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只是轻轻的一指之力,就仿佛有千百把刀子在他的身体里割来割去,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撕裂了,连灵魂都要被磨成碎粉。

    那老者的声音悠悠而来:“说,你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诡八尺咬着牙大喊:“老乌龟,老不死,老王八蛋,就是不告诉你!”

    “咦?到是很硬气?”

    老者又伸出手指在诡八尺身上点了一下,诡八尺颤动的越发厉害起来,显然疼痛已再度加剧。假如说前面的痛感还如刀子,这刻便是锯子了。痛感再度放大数倍,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彻底将他淹没。

    只是这小东西天性倔强,骨头也当真硬朗,面对这种酷刑,竟硬是不叫一声。

    直到最后一刻,他再忍不住大叫一声,身体剧抖一下,彻底晕了过去。

    老人微微一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带种,想了想,终于还是在诡八尺的身上轻拍了两掌。

    诡八尺再度醒来时,这才发现所有的痛苦竟然已不翼而飞,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但是用力过后的身体疲惫与痛苦挣扎中带来的肌肉酸痛感却依然存在,他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老者微笑道:“能挺得过我这洗髓手的人不多,你这般年纪的,却还是第一个。你吃这番痛苦,对以后却是大有好处。将来习武可以事半功倍。”

    诡八尺不屑地把头转一扭:“再好的功夫有屁用,个人能力怎能与天下相抗。要学就学万人敌。”

    “哦?那千人斩你就不学吗?”

    “你说什么?”诡八尺震惊回首,只见老者抬手一挥,赫然正是千人斩中的起手势。

    诡八尺见过浅水清练习千人斩,对其中一些路数最是熟悉不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天下如今除浅水清外,竟还有一个人会千人斩。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千人斩的?”

    “怎么,终于有兴趣了?诡。。。八。。。尺。”

    又是一个闷雷击中诡八尺的头顶,震得他头晕眼花。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说自己名字,就是因为敢从海天宫抢东西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万一是敌国人士,要知道自己是浅水清的徒弟,就绝不会有好结果。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老人竟猜出了他的来历,且还懂得千人斩。他这一天的惊骇,实在是胜过了一辈子的传奇经历。

    望着诡八尺那惊异莫名的脸孔,老人大感快意,终于能让这顽固倔强的小东西吃一次憋了。他大笑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老夫来历,不过老夫偏偏就不告诉你。你若是能在一天内猜出老夫的姓名来历,那么老夫就给你一次提要求的机会。不过你要想让老夫放了你,那是万万不能。这样的机会极为难得,诡八尺,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大踏步走出舱房。

第四十一章 秘密(中)

    复仇号海船在风浪中一路向南航行。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但从食物淡水的准备中可以看出,恐怕这趟旅行的时间不会太短。

    诡八尺目前的情况到还算自由,掳他过来的大国师显然早有吩咐,不但不为难他,每天还主动给他端来酒菜。行动也大体自由,反正这是在船上,他想跑也没地方可跑,因此诡八尺可以随处走动。只是大概是得到了那老者的吩咐,船上的士兵和水手一旦被问及自身情况,就纷纷摇头,一概只作不知,显然是不给诡八尺任何机会以揣测老者身份。

    不过饶是如此,诡八尺还是看出一丝端倪。

    “喂,我说大哥,我又不问你是从哪来,到哪去,也不问你老大叫什么,是什么人,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总该回答我吧?”诡八尺笑嘻嘻地问一名黑袍客。这是当初用小船接那老者的四名黑袍客之一,也是武功仅次于老者的人,身份地位显然不低。别的人对诡八尺的到来仿佛见了瘟疫般能躲就躲,惟恐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被那老者惩罚,这四名黑袍客到还不至于怕成这样。

    只是即便如此,对眼前这全无囚徒自觉的诡八尺,众人也大感无奈。他们也不知道大国师为什么对这个小子这么感兴趣,可既然他老人家发了话,谁也不得伤害这小子,就没人敢不听。

    这刻被诡八尺纠缠得实在无奈的那名黑袍客只能瓮声瓮气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诡八尺笑嘻嘻说:“方便称呼啊,不然怎么叫你?”

    “随便你怎么叫。”

    “那好。”诡八尺把头一点:“你叫大黑,他叫二黑,他叫三黑,他就叫小黑吧。哎呀,我说大黑啊,你们也真是的,整天这样板着脸,不觉得累吗?来,笑一个。”

    那四名黑袍客在自己国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一等人物,平日里谁见了不是鼎力膜拜,作为护教圣使,地位仅次于大国师。现如今到好,竟然被一个小东西仿佛叫狗一般冠以大黑小黑之流的称呼。只是大国师言出有令,不许别人伤害这小子,他们受了这等侮辱,竟只能强忍下来,还发作不得。

    谁叫他自己说你随便称呼的呢?

    这边诡八尺兴致不减,一口一个大黑,小黑的叫个不停,直停得人头上暴起青筋,却终于忍耐不住,大吼道:“够了,我叫哈勒赞,他是密尔达,这个是红云,那位是米赤。”

    诡八尺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转回正常,恭恭敬敬地叫道:“哈勒赞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说着,哈勒赞转头不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只要别来烦我们就好。”

    诡八尺眼珠一转,立刻道:“那好,我这就走。对了,我给你弄点吃的怎么样?”

    “不必了。”一旁的密尔达道。

    “是手抓羊肉也。”

    “那就送点过来吧。”四人同时道。

    此话一出,四名黑袍客突然同时一震,同时望向诡八尺,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诡八尺仰天打了个哈哈,大笑道:“你们果然喜欢草原食物啊,四位大哥,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那老者的声音若闷雷般在空气中回荡了一下:“四头蠢驴。”

    四人同时低头,愧不敢言。

    惟有诡八尺,脸上笑得开心,心里边苦水都快流出来了。

    果然是草原人!

    。。。。。。。。。。。。。。。。。。。。。。

    复仇号的主舱室里,锦袍年轻人正在看那老者拿来的图纸。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很肯定地点头道:“没错,是真图。有了这份图纸,草原帝国可以在三年内建立起海军雏形,五年内壮大海军,十年内海上力量将再无人可敌。”

    “十年太久,老夫年事已高,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大国师言重了,大国师神功盖世,若天人下凡,自当寿与天齐。”

    老者冷哼道:“连赤术都做不到寿与天齐,我却要福禄永享,你高抬了。”

    赤术,也就是西蚩大帝国皇帝赤帝,只是老人竟然直呼其名,殊无敬意,听得那锦袍年轻人暗中发抖。他也知道这老人在西蚩帝国地位崇高无比,连格龙特看到他都恭敬异常,却还是没想到能到直呼皇帝名讳的地步。

    停顿了一下,老人道:“草原帝国虽有图纸,但长年马上生活,士兵不谙水性,终究是需要会操舟的人来行船的。你这次帮了我很大的忙,帝国答应你的事,自然会为你做到,以后帝国海军,就交给你了。”

    “多谢大国师。”锦袍年轻人跪道。

    老者的白眉突然一挑,沉声道:“臭小子还不进来?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那锦袍人一惊,只听咿呀一声,舱房门打开,诡八尺迈着八字步,挺着小肚皮,神气活现的走了进。看到那老人,也不害怕,拱了拱拳头说:“诡八尺见过西蚩帝国大国师。”

    老人嘿嘿一笑:“能让你猜出西蚩帝国,已是不易,不过光凭这一点,可还不够。”

    “要猜你的名字可是有些难度,谁知道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阿猫阿狗,仗着有两手鬼戏法就糊弄你们主子,做了这西蚩国师。你要我猜出你姓名才算数,那也未免太难了吧?”

    这话说得大不敬之极,锦袍人大喝一声:“大胆!大国师乃名震天下的神仙人物,天下无人不知。。。。。。”

    他正要说下去,那老者单手一抬,锦袍人立刻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老者闷哼道:“蠢材,他是故意的,你已经在泄老夫的底了。”

    那锦袍人浑身一滞,诡八尺却嘿嘿笑了起来,眼神中却充满了诡秘,不可置信,最后甚至转到惊讶,迷惑等神情。

    这神情如此奇特,表情变化如此诡异,若是让旁人看来,可能会以为诡八尺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落在老者的眼中,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诡八尺已经猜到了。

    果然,诡八尺直勾勾地眼神直盯着老人看,好半天,才呆呆地说了一句:“您老人家有七十多了吧?”

    老者无言点头,他驻言有术,外表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但实际已过七旬,前番强悍表现,全仗内力深厚,但年事毕竟已高,因此不耐久战。这刻诡八尺看着老者,继续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者反问:“谁告诉你老夫死了的?”

    诡八尺呆了一呆,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对啊,她从来没说过你死了。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只是从未在外人显露过而已。”

    “那你怎么会的千人斩?”

    “看过一遍,自然就会了,并不是很难。”

    这两个人的对话莫名其妙,听得锦袍人云里雾里,到是诡八尺,呆滞了半天,终于喃喃说了一句:“我的妈呀。。。。。。你真得是秦仪。”

    。。。。。。。。。。。。。。。。。。。。。。。。。。。。。。。

    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的秦仪,竟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一出现,便是如此气势。

    如果不是诡八尺当真聪明过人,实在无法想象那个从海天宫中强抢龙船图纸的西蚩国师竟然会是秦仪。

    那锦袍人说得没错,秦仪的确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世人想没听说过这个人,当真是有些难度。但是谁能想到,那个以旅游,制图及国论名闻天下的秦仪,竟然还是一个巅峰高手,这一点,真正是令所有人惊掉大牙。尤其是世人传说秦仪已死,即使是浅水清也认为,在秦仪逃到西蚩帝国之后,也应该已经死去。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且活得活蹦乱跳,活得健康无比,活得杀气腾腾,活得威风凛凛。

    秦仪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在秦仪的想法里,自己已死的事情,大陆皆知,诡八尺实在没理由能猜到自己的真正身份,可他偏偏就做到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诡八尺叹息无奈道:“要猜到你的名字不难,要相信西蚩大帝国的国师就是秦仪才是真正的困难。”

    这话说得不假,秦仪之所以相信诡八尺无论如何猜不出是自己,就是因为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人人都以为他只是文弱书生,且早已死去。

    “那你怎么能确定的呢?”

    诡八尺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之所以知道你是秦仪,主要也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人能够既和天风帝国有联系,又和草原帝国有联系了。西蚩帝国里,真正有名让天风人人皆知的只有两个人,赤帝和格龙特。至于国师,天风帝国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草原人原来也有国师。这种情况下,要我猜到你的名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刚才故意说,你若是某只阿猫阿狗,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谁。但是这个人的说话,却证实了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想到您老人家贵为西蚩国师,也无理由如此刁难我,既敢让我猜你是谁,自然有自信自己的名气,也就是说,你肯定我是听说过你的名字的,所以才会让我猜,于是我就反复的想,草原帝国中,还有哪些人的名字是我所知道的。我列了一个名单,赤风婉,格龙特,沁珠旺,旺赞,我所知道的西蚩要人,原来少得可怜。而所有这些人中,你只可能是一个人,旺赞。而且旺赞也的确和天风帝国有那么一丝联系。但可惜,旺赞是帝国丞相,而不是国师。”

    秦仪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最后那个最不可能的名字就出现了?”

    诡八尺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也是没办法,您老人家的确是最不可能最不应该的。可是您老人家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做国师,你是赤帝的老师,是旺赞的父亲,你不做国师谁做?而且旺赞也从来没来过天风帝国,没道理见过千人斩,使出千人斩。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当初我师傅和南无伤决斗的时候,我也在场。南无伤的冰雪劲,师承赵狂言,而赵狂言的冰雪劲,却无人知其来历。但昨晚我偷袭你的时候,你那一抓,能直接将我发出的针雨凝固空中,这份冰雪劲怕是连赵狂言都使不出来。赵狂言的师傅,我只知道一个,就是秦仪。”

    秦仪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最终露馅在那一击上,小东西,你果然厉害。”

    诡八尺低眉顺眼道:“还是您老人家厉害,文武双全,精通天文地理,武功盖世绝伦,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绝世之威,完全可以想象您年轻时候的样子,定是风采非凡,英明神武。”

    这份马屁拍得露骨,肉麻,但是用在秦仪的身上,却又说得上是贴切,到位。

    其实诡八尺能猜出他是秦仪还有很多原因,比如秦仪那仙风道骨的风范,睥睨天下的傲气,还有他舱房里所摆放的器具,无一不是来自天下各处。尤其是秦仪房中还有三本书,正是国论,四极游记,那最上面的一本,则是浅水清的浅氏兵法。如此众多的线索,诡八尺要猜不出来才是怪事。只是纵然再多人能猜到秦仪的名字,又有几人敢肯定确定?

    秦仪名动天下,却从不以武见长。

    没人知道,秦仪竟是个绝世武者。

    片刻的寂静后,终于还是秦仪先开口说话:

    “我很羡慕浅水清,他收了个好徒弟,不过可惜,在这场大陆争霸的战争中,他注定是败亡的命运。至于你,小东西,你不要以为老夫对你不了解。当初若不是你为铁血镇接连立下大功,最后又劫获风婉,逼得她不得不和你们立下协议,最后为铁血镇送来大批资源,只怕铁血镇早在惊虹时就已完蛋。你可知,你诡八尺在我西蚩帝国的天风重要人物之名单中,位列第二十八呢。以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死亦可告慰了。”

    诡八尺立刻道:“我情愿不要这份荣耀,只为换来不死。”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师傅常言,求生乃人之本能,无需避讳。只是当死亡来临时,却亦不必畏惧。若能生而不死,当竭力以求,若有死无生,则当选力战而亡,这才是身为军人的选择。大国师您老人家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我一个人对西蚩帝国也不可能产生多大危害,若是拿我与师傅做交易,就算换来一城一地,也没什么不可能。所以我不认为大国师真有杀我之心。”

    “呵呵呵呵,你说得没错,你的确值这个价钱,只是西蚩帝国想要的是整片大陆,你纵能换一城一地又如何?只要草原大军击败诸国联军,天下还不尽入西蚩囊中?与其用你一座城池,到不如用你换浅水清的性命。”

    “那只怕大国师要失望了,我师傅绝不会为我自杀。”

    这话说的不假,秦仪却只是淡淡一笑,显然也只是随口而言。

    这刻他微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会,然后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已经猜出我真实身份,那就拥有提出一个要求的权力。要想不死,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诡八尺却摇了摇头:“我不会提这个要求。”

    “哦?为什么?”

    “因为那是浪费,就算不用我换城市,你也不会杀我,否则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没想到我能猜出你的身份,所以故意吓唬我,哄骗我浪费一个机会罢了。”

    秦仪一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种。不错,我的确不会杀你,因为浅水清身上有样东西,正好是我需要的。既然你看出来了,老夫也不会不承认。反正那样东西对浅水清而言也不算太重要,用来换你这个宝贝徒弟,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什么?”诡八尺大感好奇。

    秦仪却笑而不答。只是道:“好了,既然你不要求免死,那么现在你可以提别的要求,说吧,你有什么要求要我满足?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诡八尺嘿嘿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提了。我要这个人立刻滚蛋,永远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在我们上岸之后,他必须有多远滚多远!”

    他单手一指,正指向身旁的那个锦袍年轻人。

第四十二章 秘密(下)

    睿智若秦仪,也想不通为什么诡八尺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那一直在旁边的锦袍人更是大吃一惊,看向诡八尺的眼神中充满愤怒的烈焰。

    秦仪眼中精光闪现:“你知道他是谁?”

    诡八尺嘿嘿一笑:“本来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说。”

    “崖惊岸。”

    诡八尺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个名字,舱房中的空气顿时凝固。

    崖惊岸,正是无双的那个堂兄弟,前涯国太子。

    前流亡太子怎么会和草原帝国走到了一起?这实在是个令人瞠目的问题,若传到大陆上去,必引发天下震动,只是这刻,秦仪看诡八尺的眼神却有着分外的惊喜。他一直看到的,都是诡八尺在想尽办法打探自己的身份来历,却万万没想到,在这时间里,诡八尺竟同时将崖惊岸的身份也查了个清楚,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思考良久。

    秦仪点了点头:“好小子,我想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是怎么露的底,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诡八尺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这刻准确猜出崖惊岸的身份,自然有些得意洋洋,大声道:“这个家伙露出的问题太多了。首先就是他不该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看我时就象看仇人一样,眼睛瞪得鼓鼓的,跟条鱼似的,让我觉得奇怪,我就想这个人可能和我天风帝国有什么过节。而且这艘船明显是两批人在负责,一批是草原帝国的勇士,一批则是这个家伙的手下,两帮人的生活习性有很大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人的手下在行舟操船方面非常熟稔,显然是老于海上生涯。他们不吃手抓饭菜,对海鱼钟爱,而且口音与西蚩人差异极大。虽然你不让他们理我,可他们行船时总要喊话,总能让人听出不同。我当时就怀疑,这批人是不是本身就是涯国人?大国师想要得到图纸,没有涯国人内部的帮助,恐怕是做不来的。尤其是你这次出手,明显看得出来,对各地防卫力量,甚至包括天一楼中的情况都早有准备,且精准无误。”

    秦仪赞赏道:“说得没错,没有涯国内部人的帮忙,老夫要想独闯海天宫,可以说千难万难。崖惊岸是前涯国太子,他对崇洋岛的沿海防御布置,以及海天宫内部的情况,均极熟悉,因此老夫才可顺利潜入。天一楼内机关重重,藏图纸的地方更是格外隐秘,若没有崖太子的指点,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图纸,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能凭借这点猜到这批人是涯人,到也不错,可仅凭此就猜到崖惊岸的身份,还是不足。”

    “那就只能怪他太子习气太重了。明明看到您老人家怕得要死,却偏偏还甩不脱以往的旧习气。我诡八尺好歹也去过天风,惊虹,圣威尔多处王宫贵地,那些大人物走起路的气派与常人自是有所不同的,颐指气使之处,非常人可比。这小子在您那里受了气,回去就找手下人撒野出气,别人还连怨言都没一句,仿佛天经地义。所以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必曾是大人物,只是如今显得有些落魄罢了,但骨子里却依然是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却又偏偏没什么能耐的家伙。”

    “哈哈哈哈,说得好!”秦仪拍手大笑。

    诡八尺完全无视身旁崖惊岸的怒容,笑嘻嘻继续道:“此外还有一点,就是这艘船本身了。尽管此船外表看上去和涯国铁甲舰差不多,但它并不真正是涯国铁甲舰。外面涂抹的是黑色油彩,显然是用来欺骗涯人的,此船其实是一艘冲斗舰。大国师不要忘了,我可是曾经和你有同样的目的,也想得到涯国的海船制造技术呢,说起来你能轻松得到图纸,也有我一份功劳。要不是我指使熊族武士在镇海门闹事,您虽神功盖世,可要想轻易进入天一楼却也不容易。”

    “原来如此,我在海天宫寻找机会多日,一直不得而入,没想到却蒙你帮了一个大忙。”

    “这些日子来,我在涯国一直研究涯国各式战船。冲斗舰是涯国常规舰,铁甲舰即由其改装而来,论年代,比铁甲舰古老许多,在战斗力方面或许有所不如,但在速度上却比涯国大多数海舰强。崖无双执掌涯国之后,锐意革新,战船制造不再以速度见长的逐浪舰和冲斗舰为主,而是以铁甲舰和炮舰为主,以增加海上攻坚力量。在以前,这种行为毫无疑问会引发麦加的不满,可是这两年局势大变,麦加人自顾不暇,涯国趁势壮大自己,也是极正常的。大国师你不就是早知道我姬姐姐在涯国,才猜到了我的身份吗?而我就是根据这艘船,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无双哥哥发动政变推翻其叔后,唯一一个逃出涯国的余孽崖惊岸。因为只有他才明白冲斗舰与铁甲舰的外型差异,从而可以通过伪装将其弄得象铁甲舰一般,以混入崇洋岛海域。而且他目前能得到的,怕也只有冲斗舰。若是换成是涯国内部官员出卖国家机密,怎么说也该弄来一艘真正的本国战船供大国师使用才是。何况。。。。。。此船名为复仇号,唉,简直是在脸上挂着招牌说我是崖惊岸嘛。”

    “混帐!你才是余孽!崖无双杀害我父,我替父报仇,有什么不对?”锦袍人崖惊岸怒吼道:“天风帝国擅自干涉我涯国内政,浅水清居心叵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诡八尺立刻反问:“这就是你为什么那么恨我的原因对吗?”爱屋可以及乌,恨屋更是如此。崖惊岸的流亡生涯,因无双而起,可要是没天风帝国暗中帮助,只怕也难成功。他若是不恨浅水清,不恨天风人,那才叫奇怪了。如果不是秦仪发布命令,不许人伤害诡八尺,只怕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崖惊岸早令人将诡八尺活活折磨死了。

    秦仪对诡八尺另眼相看,一半固然是因为他是浅水清的徒弟,此子价值极高,另一半却也是因为爱才,小东西机灵鬼变,聪明伶俐,且勇气过人,身体素质极佳,令老头非常喜欢。他在草原帝国的名望比起格龙特那是差得太远,可是地位却丝毫不输于格龙特,只是一向韬光养晦,从不让外人知晓,崖惊岸却是知道他的来历的。他的命令,崖惊岸不敢不从,不能不从。

    然而自第一眼看到诡八尺的时候,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仇恨,那股怒火如此强烈,以至于诡八尺想不察觉都困难。秦仪给了他一天时间玩游戏,让他查自己的来历,但谁也没想到,诡八尺真正在意的,其实却是崖惊岸的身份。他必须知道崖惊岸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痛恨自己。因此在知道秦仪是草原帝国的国师之后,他迅速想到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涯国流亡太子崖惊岸。

    世人总喜欢复制他人的成功经历,因为这是一条已经被证实过的,可以走通的道路。

    崖无双是借助天风人的力量上位的,那么崖惊岸要想成功复国,唯一能借助的就只有草原人。

    只是草原人的胃口可比天风人大多了,他们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获得涯国人的龙船设计图。

    在未来,草原人打下整片大陆后,自然可以凭借强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帮助崖惊岸复国,但涯国人要想从此逍遥海外,只怕再无可能。很有可能涯国到最后也会变成西蚩帝国的一部分,可是对崖惊岸来说,他已经没得选择。就算涯国被草原帝国吞并,要想有人管理这片土地,终究是需要涯国人自己的。崖惊岸有正统崖门血统,又为西蚩人立下大功,未来掌管此地可说天经地义。因此崖惊惊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好的结果,是自己复位成功,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惊虹梁锦一般,先做个傀儡君主,最后再为人吞并,总可以享上几年福,也好过这流亡生涯。

    由此可见,人性自私,在哪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自己重回荣华富贵,死后为千夫所指又如何?

    这一刻,诡八尺提出的要求就是,立刻让崖惊岸滚蛋。事实上他的这个要求就是在提醒秦仪,崖惊岸很可能会因为仇恨怒火蒙蔽理智,在以后寻找时机暗杀诡八尺。秦仪答应不答应这个要求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想用诡八尺向浅水清换东西,就不可能再允许崖惊岸向自己下手。

    果然,这刻秦仪道:“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崖太子和我帝国有同盟协议,且将来于我有大用。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崖惊岸,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我和浅水清完成交易之前,他要是有任何闪失,老夫惟你是问。实话告诉你,这次的图纸,是老夫需要,而不是帝国需要。西蚩帝国要想对付区区涯国,就算没有三桅龙船,也照样能平了它。而浅水清身上的东西,对老夫却是至关重要的。你若是敢起花样,老夫绝对宰了你。哼,天下可不是只有你懂海战之术!”

    崖惊岸哆嗦着身体,勉强答应了一句:“是。”转身离开舱房时,看诡八尺的眼神,怨毒之意更盛。

    诡八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语道:“这样也好,省了个条件,下次再用。”

    。。。。。。。。。。。。。。。。。。。。

    恶浪河,乱云渡。

    这里是恶浪河一带最为风平浪静的河段,由于恶浪河流经此地时,河面陡然拓宽,水势减缓,因此最适于用作抢滩登陆的地点。

    这是一段宽近百米的河面,长约1公里。多少年来,天风麦加两国彼此争夺,撕杀,捍卫的,就是乱云渡这段河面的控制权。这里的血水曾经一度可以染红整片大地,使得整个恶浪河下游变成一片猩红,这里也是无数战国良将,英雄死士成名立万的风水宝地。

    但今天,它也是断绝麦加军归路的葬魂之地。

    两岸将士如今凭河眺望,杀气直冲云霄。

    乱云渡以北,是浅水清领着惊虹大军沿河布防,一切完全按照最正统的正规防御措施进行。用于攻击的有投石机集群,大量的临时箭塔,各种发射强力箭矢的强弩机,以及黑油沿岸摆放。用于防御的就更多了,水里有防快速战船冲击性靠岸的木栅栏,铁索,河滩上有拒马,铁蒺藜,翻板陷坑,岸上有大量的柴垛,铺以防火牛皮,可以用来遮挡流箭,必要时可以抛掷,配以黑油点起大火。

    在后方还有大量的甲车,这种甲车比当初浅水清在蓝草坡用过的更高,更大,也更为牢固,用于中路防御。一旦敌人突破水面,滩涂和河岸三重防御线,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第四种甲城防线。

    在甲车之后以及两侧,是大量的骑兵严阵以待,他们是第五道防线,一旦敌人冲过前四道防线,他们就会用自己犀利的进攻将敌人重新赶回水中。

    一连五道防御线,道道凶险,条条恶毒,每冲过一道,都要付出大量的生命为代价。

    而在乱云渡的南边,则是麦加军熙熙攘攘,如搬家的蚂蚁开始准备着最后的强攻。

    为了尽快渡过恶浪河,麦加军将他们所有的舟船都动员起来。

    快艇,坚船,还有大量的士兵,是麦加军最大的屏障。冲锋艇用于快速接近河岸,将自己的士兵在最短时间内送入近战层面,冲撞艇用来破除河面防御,扫清水面障碍,大型运输艇用来输送大量士兵,大型河舰同样可以担负输送士兵的任务,但它们更重要的责任是通过水面移动打击,压制敌军的远程作战,更好的掩护己方士兵。

    两岸的军队都在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有所不同的是:

    惊虹军更加冷静,沉着,他们骑手步卒,分列左右。重铠轻装,各占一半。长矛剑盾,前后相接。他们的任务是等待,是以守为攻。冷静是他们的性格,杀戮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冷酷如冰。

    而麦加军士兵则疯狂咆哮,狂舞刀剑。阵形在抢滩战争中以无意义,惟有不怕死的牺牲精神和士兵们的战斗素质起决定性作用。各路麦加军基层指挥官前后奔跑,大声呼喊,激励士气,承诺重赏,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引发战士们的汹涌动志。疯狂是他们的凭仗,士气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热血如火。

    这是一场冰与火的较量,一边是坚冰防御,一边是烈火进攻,到底是坚冰浇熄火焰,还是火焰融化坚冰,还需要看最后的结果。

    彻天的号角响起,大批的麦加士兵开始登船。

    河面上波涛汹涌,数以百计的内河水舰满载着战士呼啸着冲向对岸,两岸的箭雨开始狂飚,投石机怒吼出大地雄威,将士们狂呼呐喊,将血性与杀性一展无余。

    战争伊始,就尽现惨烈。大批的火箭射向战船,引燃风帆,击中敌兵,无数士兵哀号着落入水面。咆哮的投石机集群攻击,使天空中仿佛下起了巨大的石雹雨,雨点般砸落在舰船上。

    一艘艘战舰被砸沉入河,一艘艘河船被引燃起火,水战的残酷性在这里尽现无余--每一艘战船,就是一个独立的堡垒。战船被毁,士兵逃生的可能性百不存一。

    麦加军战舰毫不示弱的还以颜色,他们的舰载投石机虽然威力不及陆基投石机,但胜在有一定的移动躲避能力。呼啸的石雨同样疯狂地砸向对岸,一团团血花在岸上洒开,激荡起冲天血雾。

    水面上是战船狂冲,船桨击打水面,溅起的浪花形成一片巨大水雾,水中则是落水的士兵大声呼救,但结局不是被急流冲走,就是被射死于水中。

    河岸上是最初的严密阵型被渐渐打乱,就象是一块原本饱满完整的豆腐块,正在被捅成满是窟窿的蜂窝煤。

    不过形势上,很明显是惊虹军占据了绝对优势。在这段河面上,麦加军集中有差不多三百艘战船,将诺大的恶浪河挤得满满当当,如下饺子般尽现水面。战舰的移动能力大大受到影响,在远程打击的威力上,顿处下风。双方都是瞄准对方的区域就展开轰击,谁也不需要特别瞄准,反正人这么多,船这么多,只要进行猛烈的轰砸,就总能砸中对方。剩下的就看天意。

    强冲的舰船受到惊虹军的重点打击,一些已经接近河滩的士兵则被投矛手,掷斧兵重点照顾。好不容易冲上河滩,却发现身边剩下的战友已经寥寥无几,在河滩防御士兵的一轮进攻下,就须臾不剩。

    然而麦加军的进攻依然源源不断,从最处的无人上岸,到寥寥数人,数十人,数百人,随着惊虹军打击势力的一定减弱,他们登岸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在乱云滩的最中央,一支麦加的工程兵部队正在冒着箭雨淋浇跳进恶浪河,他们用绳索将自己捆绑在一起,然后将大批民用小船用铁链捆绑在一起,用木板平铺齐上,组成人工浮桥。

    在河面的两侧,还有一些擅于水性的水军口衔钢刀,试图赤膊泅渡,冲上对岸击溃阻击的惊虹军。

    这是麦加军最后的疯狂进攻,麦加人在乱云渡一带集中了十万兵力,试图强冲乱云渡。只要打开浅水清的第一道防线,将人工浮桥建立起来,就可以通过河舰和浮桥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士兵运送过河。损失固然会很大,但是只要能够回到麦加,他们就还有保住国家的希望。

    六十万大军的疯狂反扑,其动量是惊人的,除乱云渡之外,麦加军还分别在两个渡口再度集结十万兵力,总计二十万人强冲恶浪河。

    乱云渡,风摆涧以及月亮湾,三处渡口同时发动大规模抢渡,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人的身影,张开得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轻轻放下千里眼,浅水清道:“云帅的部队已经赶到了,前头部队正在于麦加军作战。若我预料不差,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天风帝国四十万大军差不多就能全面赶到。这已经是麦加最后的战争了。”

    尽管水面上杀得天昏地暗,血腥冲天,浅水清的心神却全然不在此处,而在那对岸之后。

    麦加军后方升起的迢迢尘烟,瞒不过浅水清锐利的眼睛,从尘烟范围及浓密程度看得出来,天风帝国的先头部队不少于三万人,且多是骑兵,战斗打得相当激烈,应当是雪风军团手下的精锐骑兵。可惜战场太大,距离太远,就是用千里眼也看不清更进一步的状况。

    冷兵器战争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你只能凭借有限的线索去揣测无限的可能,这是最为考验作战将官指挥才能的一点。

    麦加军之所以此刻发动如此疯狂的抢攻,更证实了浅水清的猜测。

    离楚望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面道:“可惜了,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浅水清淡淡道:“亡国灭家之际,总有英雄豪杰纷纷涌现。然而勇士却只能成为胜利者的注脚而存在。”

    麦加军此刻的抢滩作战,是典型的自杀式攻击。他们不惜以自己的身躯和性命来吸引惊虹军的箭雨,清扫障碍,也要为后方大军登陆打开一个缺口。这种自杀式攻击所需要付出的牺牲巨大,损失的往往是最精英最勇敢的战士,但效果也极明显。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匆匆回报:“报大将军,我方水面防御被对方清除出一片八十米的空白区,麦加军的快艇正在向此处涌进,已有十余艘船上士兵冲上河岸。”

    “我看得见。”浅水清冷冷道:“去告诉方庆将军,既然我已经把守住恶浪河的重任交给了他,他就不必再事事向我请示。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是!”

    自从方庆被浅水清第一次委以重任却丢失了天罗水寨,导致浅水清在千谷城一战失去先机,苦战得胜却损失惨重后,他就一直自责不已。

    但是浅水清却没有因此而责难他。

    尽管方庆输了一仗,浅水清却很明白,这天下本就没有永胜不败的将军。他自己都曾有过进驻大梁城不到两天就被易星寒赶出去的经历,有过辛苦绸缪的奇袭寒风关大计尽化乌有的挫折。很多时候人们的失败,不仅仅因为自己的无能,也因为对手的强悍。塔兰不是方庆所能对付的,不能因为那一次的失败就否定方庆的水战能力。

    因此在这刻,即使麦加军已经开始冲上河滩,他依然选择相信方庆,相信他能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问题出来了。

    问题不是出在河滩上,而是出在那个他原本没有想到的浮桥上。

    一座由麦加军拼死驾设的人工浮桥,正在向着对岸缓慢前伸。不停地有士兵在架设浮桥的过程中倒下,但随后就有士兵补充上去。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将这座人工浮桥一点一点,却坚定不移地向着对岸延伸,眼看着竟已过半,架设到了河中央。

    已经冲上河滩的麦加兵,并不急于进攻河岸,而是顽强地在河滩上建立起防御措施。与此同时,一批士兵竟开始了反向的浮桥架设,试图以最快速度将浮桥对接。

    离楚大急:“方庆在搞什么?他把投石机和箭手的主要目标集中在水面和战船上,对那座浮桥却不闻不问。妈的,再这样下去,麦加军的浮桥就要成功了。难道说这家伙还想让麦加军成功冲上来不成?对面可是有六十万大军呢,就算他们这十万人全死光了,只要能把浮桥保住,麦加军都有希望冲破我军防线。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浅水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可未必。方庆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这就去问他!”

    “不!”浅水清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不信任他们。一座浮桥而已,它成不了麦加人的救命稻草,却可能成为它们的致命绞索。。。。。。”

    “浅将军,你的意思是?”

    浅水清微笑着说:“我对水战的理解,依然有些局限性。如今看来,是方庆给我上了一课。嘿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小子,果然够狠,果然有一套啊。”

第四十三章 断魂路

    浩荡长野里,一支规模宏大的部队正在行军。远远望去,庞大的士兵群形成了一片人海浪潮,却条理分明,大而不乱,各兵种间距离合理,斥候队前后奔忙,不时地发出前方信息的回报。

    这是一支人数高达近四十万的部队,轧一眼望上去,漫山遍野都是士兵在行军,却密而能整,行而有序,能够将这样庞大的部队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自然非同一般。他们的统一指挥者,是一个身穿雪色战甲,胯下乌黑骏马,精神抖擞的中年将领--云风舞。

    若从面部轮廓看,云霓的确与云风舞颇有几分相象。

    这是一个让你一眼看到,就忘不了他的相貌的人。与浅水清的斯文俊秀,烈狂焰的怒狮长相,格龙特的精瘦如铁,秦仪的仙风气质均有所不同,云风舞这个人就象是一种多气质的混合体。他的双眉飞扬,额头饱满,但目光锐利,鼻梁高挺,下巴略尖。从天庭上看,这是一个沉稳厚重的人,但若只看鼻梁以下,你又会觉得此人阴婺冷寒,若看他的眼睛,又会觉得这个人自信非常,极具大将气度。

    因此曾有人评价云风舞说:此人城府深沉,性情不定,难以捉摸。

    就是这样一个人,仅从外表你都很难对他下出评断,而即使长期相处,你依旧未必能了解他。因为他的真正为人,一如他的表象,令人难以研究,难以理解。

    很少有人能清晰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云霓的父亲,是浅水清注定无法回避的岳父。

    云风舞在雪风军团中的威望,就好比烈狂焰在天风帝国的威望一般。天风帝国五大军帅,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而云风舞最擅长的,就是骑兵在正面战场上的运用。

    相比云风舞,浅水清在这方面就显得略差一些,他更擅长运用步兵的多兵种配合作战。更擅长运用种种形势,制造陷阱,机会,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和所有的将军不同的是,浅水清的升迁之路,可以说是最困难的,总是充满了以少对多的历程,这样的经历使他已经习惯了在战争中反复思量,如何避免正面决战,如何尽量减少己方战损。这固然为他带来荣耀极高的胜利,但是也就因此缺乏一丝在正面战场上不顾牺牲,只求胜利的决心。

    如果可以,他总是会尽量避免决战和损失较大的战斗。相比之下,圣威尔的斯波卡约则说这样的话:“我只关心结果,不关心过程。”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而云风舞这个人在正面决战如斯波卡约般,也是个真正的大行家。

    “报云帅,云岚将军的骑兵部队已经与麦加人展开激战。”前方的斥候急急飞马回报。

    “对方是什么态势?”云风舞的声音如风中柳絮般和煦温暖,却隐带威严之意。

    “全面防御。”

    “好!浅水清肯定是已经把恶浪河给堵住了,所以麦加军的进攻重心就是过河,要不然不可能面对岚儿的三万人还采取守势。”

    云风舞满意的点头。

    或许是知道前线大捷将至,四十万大军组成的浩荡部队脚下发力,急奔战场。

    略微思考了一下,云风舞断然道:“命令所有骑兵立刻随我出击,步兵队紧跟其后,抛弃辎重粮草,此战当以快打快!”

    随着这一声令下,各部骑兵队纷纷涌出,重新集结后,随云风舞向着恶浪河快速奔去。

    。。。。。。。。。。。。。。。。。。。。。。。

    烟尘四起的恶浪河战场,大战依旧持续着。

    麦加军的战舰在强冲河岸的过程中,遭遇到惨重的损失,有近半战船中途受损,五分之一的战船严重受损,无法渡过恶浪河。然而大部分的战船依然快速通过了恶浪河河面,一场抢滩登陆战彻底打响。

    统率麦加军抢滩部队的,是麦加著名水军战将赫里卡,这个人称河鲨的疯狂大汉是直接打着赤膊从河的对面游过来的。他左手钢盾,右手战刀,在激流汹涌中自由泅渡不说,上了岸后就象一个疯狂的屠夫,拼命地挥砍着身边的惊虹兵。

    砰!一名惊虹兵被赫里卡的钢盾砸裂了头骨,鲜血夹杂着**流出,令人恐怖的凄厉惨叫听得人浑身发颤。

    飞速地转身,赫里卡的战刀**了另一名士兵的胸膛,随后将其一脚踢开。

    大开大阂,凶狠狂霸的武功,一往无前的气势,震得周围身边的士兵都心惊胆颤起来。猛将的作用就在于此,他们不擅长运用计谋战胜敌人,但是却可以以身作则,运用自己高强的武艺去杀戮敌人,激励士气。

    很快地,赫里卡的身边就围聚了一批麦加军士兵,看样子他们是要以此为中心,在河对岸杀出一条缺口了。

    对于这样的猛将,防守方历来是重点照顾。

    随着中层指挥官一声令下,整整八十名弓箭手组成的队伍,同时向赫里卡所在的上空倾射去仿佛无穷无尽的箭雨。一批长矛手也冲了出来,将手中的长矛向敌人投掷,刺破苍穹,划裂天际,呼啸着夺命而来。

    大批的麦加军被这一轮狂射的箭雨和矛雨击中,哀呼着倒下,赫里卡却是越战越勇,手中的战刀舞得若风火轮般,竟没有一支箭能射中它。

    “离楚,把那个家伙给我搞定,要活的。”浅水清目观战场,将眼神锁定在了赫里卡的身上。

    从这个人的身上,他看到了当年狮蛮真的身影。

    一连三发连珠箭又急又狠地射向赫里卡,赫里卡挥刀格挡住这一箭,只觉得刀上传来一股大力,震得自己竟然右手发麻,立知是敌营高手射的,他反应敏捷,立刻向一侧闪避,躲开了第二支箭。随即腿上一痛,却发现第三支箭已经钉在了腿上。

    “噢!”这员悍将一声威猛狂吼,竟随手挥刀将腿上的箭杆砍断,仿佛没事般继续与敌人大战一起。

    “好英雄,我要了。”浅水清赞叹道。

    离楚连珠箭再发,这一次,赫里卡再中两箭。

    身边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惊虹兵围了上来,赫里卡状如雄狮,死战不退,只是形势危急,他一边作战,一边流血,久战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眼花。一个疏忽,一名士兵的刀已经劈在了他的左前臂,彻骨的痛令他略一清醒,大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一刀将那士兵整个砍成两断,吓得其他人一起后退,他自己却身躯连晃,显然已有些支持不住。

    “天风的兔崽子们!就会暗箭伤人!”赫里卡愤怒大骂,要不是那三箭都射中了他的腿,他怎么可能被一群小兵给围住,眼看着死期将至?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大将军有令,这个人他要活的!活捉此人者,赏金百两!”

    呼啦啦一大群士兵围了上来。

    “吼!誓死不做俘虏!”赫里卡大声吼叫道。然而一名军官却毫不停留地欺身向前,战刀猛劈。他奋力回砍,两刀交鸣中,战刀飞起,几乎脱力的赫里卡已经挡不住对手的雷霆一击。那军官欺身跨步,一个拳头的影象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

    随着鼻梁碎裂的声音响起,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来自麦加军浮桥架设部队的欢呼。

    浮桥,终于架设成功了。

    然而与之对应的,是来自惊虹军方面更高的欢呼声,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那是云风舞的精锐骑兵终于全面杀到!

    。。。。。。。。。。。。。。。。。。。。。。。。。。。。。。。。。。。。

    来自丰饶草原上的天风骑兵,是传说中唯一可以抵抗西风游牧民族的骑兵战士。他们的强大,从来都不在西蚩人之下。只是他们的数量比不上西蚩人的众多,然而他们在指挥,作战,纪律等方面却尤有过之。

    “轻骑穿插,用凿击战术,重骑以扇形方式进攻,形成冲击阵容,挤压战术!”云风舞的声音在茫茫大地上显得如此辽阔洪亮。

    面对背水一战的敌人,挤压战术永远是最实用的。

    副官手里令旗前挥,刚刚抵达战场的十万铁骑,马不停蹄地立刻发起冲锋!

    此时,云岚率领的三万前锋部队已经在战场上与麦加军的留守部队展开了相当长时间的作战。他们的持续冲锋,为麦加军后防线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云风舞亲领十万铁骑而来,不啻于是伤口上洒盐的行为。

    与浅水清作战时习惯于骑兵冲锋,步兵扫荡,骑步结合的做法不同,云风舞在纯骑兵战术上的表现尤显水准,尤其是这批骑兵里,大部分都是他原雪风军团的士兵,而鹰扬兵团的骑兵由于是云岚率领和训练的,训练手法一脉相承,完全能够领会云风舞的作战意图,因此他们在第一时间内按照命令展开了急速进攻。

    他们的进攻分轻重两种。

    七万轻骑兵的进攻不是以犀利为主,而是如漫天撒星般以小股部队的集合冲刺,穿插为主要表现形式,有些象麦加军擅长的万象阵,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徊异。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戮,而是趋赶,追逐,破坏敌人阵形,通过漫天撒网的手法制造大范围大规模进攻场面,在心理上给予对手压力。与此同时,大量的轻骑兵则以小股部队结合的形式,以点带面,对敌军进行杀伤。

    雪风军团赖以成名的旋星阵,在这刻终于大显神威。浅水清也真真正正的见识了一次,由云风舞手中指挥出来的旋星阵的威力,的确是与葬风坡的战斗完全不同的。

    大批的战士弃矛用刀,如旋风冲击,切割麦加军的防御阵容,不过他们并不是机械而单纯的采用圆形回旋,而是采用弧形旋转的方式进行运作,庞大的麦加军阵容中,勇猛的天风骑兵就仿佛一条条长龙般在里面盘旋冲杀,撕裂敌军阵容,摧毁敌方士气。

    三万重骑兵的进攻则以正面强攻为主,彻底贯彻步步为营的挤压方式,并排成紧密的整体队型,不追击,不快攻,只占实地,强攻硬打,扫除一切地面障碍,正是他们最拿手的好戏。

    血水与惨呼在麦加军中仿佛百花争艳交相绽放,却悍不动战士们冷酷的心。

    连年的征战把他们训练成铁石心肠的职业刽子手,战场上一次次尘土和鲜血的洗浴,早将他们身上软弱的人性涤荡乾净,而战胜后肆意的奸淫掳掠,更让他们异化成残忍无情的战争机器。

    职业性的冷静和银白如雪的盔甲,把每一个骑兵都彷彿变成一座冰雕。一座不带半点感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热情的冰雕。

    他们粗砺的脸庞镇定而沉着,冷酷的目光平视前方,死亡的恐惧早被置之度外,心里只念着一个声音——尽快碾碎眼前的敌军,然后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三万座这样的冰雕,组成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透心发凉的冰原。

    在冰原上长有一片茂密的黑色森林,那是无数枝耸立在马背上的奇长铁矛。

    没有呐喊、没有喧嚣,也听不见军号。累月经年在一起战斗,每个塞尔骑手对自己的位置和作战任务都已经非常熟悉。

    轻骑兵快速突进,重骑兵层层逼压,这就是云风舞对骑兵的运用,快刀配上重斧,任你再坚固的阵容,也都将一一粉碎剁烂。

    不过,他们面对的同样是一支强悍的,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麦加老兵。而最最重要的是,这支麦加军拥有六十万之众。

    论人数,他们是云风舞带来的人数的六倍之巨。

    即使不考虑渡河方的二十万人,天风骑兵面对的也是四倍于己方的人数压力。

    一向以犀利快速而著称的轻骑兵们终于发现,他们的刀再快,他们面对的麦加军却仿佛是一块千层油布,砍破了一层又是一层,锋利的刀子在这种不间断的挥砍中变的迟钝,快捷的速度也因此而逐渐迟缓下来。仿佛一条敏捷的鱼,却游进了满是胶水的河中,有力使不出。

    一直都是披坚执锐,锋芒不可阻挡的重骑兵们也不无遗憾地意识到,当挤压战术实行到一定程度时,即使是豆腐也可以凝结成钢铁。作为麦加一国最精锐的部队,麦加军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发起的愤然反击,同样令即使披着厚厚铠甲的重骑兵也无法抵挡。他们的矛再利,也有刺不动的一刻,有力也渐变无力。。。。。

    一直在观察战场的云风舞的眉头渐渐紧了起来。

    为了尽快赶到这里,他抛弃了步兵和辎重。此时此刻,自己的大批步兵队伍还没来得及赶上,骑兵队却已经陷入苦战中。战争中骑步脱节历来是兵家大忌,一旦出现问题,很容易被人分而吞之。如果可以,云风舞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他也知道,仅凭浅水清手里的惊虹军,要想挡住麦加军,其实相当困难。如果自己不能早些赶到,万一被对手趁势过河,击破浅水清的防御,只怕不仅麦加军能成功逃窜,浅水清都可能性命难保。

    只是目下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必须支持到步兵大军赶到。

    云风舞暗下决心,正待下命令让骑兵队集合一处,放缓进攻脚步时,却惊愕地发现,刚才还拼死抵挡的麦加军,突然乱了。

    。。。。。。。。。。。。。。。。。。。。。

    乱局,如瘟疫般在麦加军中突然爆发,来得如此快速,如此奇妙,如此的令人措不及手。就连很多麦加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乱了起来,但是乱局的根源,如果追根溯源,却可以发现是在那座人工浮桥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浅水清说得一点都没错。

    放任对手成功建立浮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有力的打击让对手损伤更重,而是给对方一线生的希望,以迅速瓦解对手的死战决心。

    兵法有云,围三缺一,其兵自溃,不是没有道理的。

    方庆为了弥补天罗寨口失守的耻辱,下定决心要在乱云渡捞回面子,所以他毅然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放任对手建起浮桥。当他得知云岚已经在后方开始发动对麦加军的突袭时,他就知道云风舞的大军离此地已经不远。给麦加军一条生路,或许会为惊虹军带来极大的防守困难,却毫无疑问可以最大限度的打击对手。

    果不其然,浮桥一成,麦加军立刻出现争先恐后过桥的局面。为了让麦加军放心过桥,方庆甚至下令,浮桥对岸的防军立刻放弃防守,全线退驻到其他地方,若过桥麦加军不对己方进攻,则任凭其逃走。

    如此一来,这座浮桥就成了即将败亡的麦加军最后的生路。惊虹军对水面战船力量不遗余力的打击,对浮桥方面却只作看不见,使得大批的对岸麦加军彼此争抢,互相攻吓。这种争抢起初还只是小范围内进行,可很快就迅速扩大,影响到整支大军的军心士气。通往回国道路的浮桥已经成功,对岸防御薄弱,可以迅速离开。这个事实让大批的麦加军无心作战,同时也给云风舞带来了最好的机会。

    老于沙场的云风舞第一时间意识到,一定是恶浪河边出了什么问题,他立刻更改想法,下令:“所有预备队,亲卫队,全线进攻!”

    呜呜的号角声中,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就此展开。。。。。

第四十四章 翁婿剖心(上)

    大战的硝烟已然散尽,一如往昔,留下的只有那逝去的生命和满目的红色血沼。

    浅水清静静地走在恶浪河的对岸,到处都是士兵在忙碌的打扫战场。

    每一个士兵见到浅水清走来,都会自发地行起军礼,不得不说,麦加军的败亡,几乎都是拜浅水清所赐予。

    六十万大军一战而殁,成功逃亡者不过数万,数十万人的尸体几乎化成一座山峰,也预示着曾经强大的敌人最重要抵抗力量的消失。

    又一个国家,灭亡了。

    浅水清心中一片寂然。

    大陆风云变换,一个个强大或弱小的国家倒在对手的脚下,只要有土地,就会有争执,而胜利者,永远只有一人。

    惟有统一,是最后的结局。

    远方一名士兵飞马急奔而来,坐在马上向浅水清抱了抱拳:“请问可是大将军浅水清?”

    “是我。”浅水清淡淡回答。

    “云帅在十里外的秋凉亭等你。”

    “我这就过去。”

    那士兵也不多话,打马转回。

    云风舞要见自己,不是在军中,而是在十外的一处小亭?浅水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每当他心中有疑惑时,就有这样的习惯。

    “浅将军,云风舞要单独见你?”离楚有些担心:“他不会是想找红土坡的旧帐吧?”

    “不知道,但既然是单独见面,只怕就是有许多不能当着别人说的话要说,有许多不能当着别人面做的事要做。可能是想杀我,也可能只是想与我推心置腹一番,更大的可能,或许只是大胜过后,突然有了闲情逸致,便想找个地方与我好好聊聊。”浅水清笑道:“做女婿的总是要见岳丈的,这是逃不掉的事。我躲了这些年,终归还是要来到,如此也好,陛下许了婚,大舅哥点了头,却总还是要岳丈支持,方可名正言顺。”

    离楚也笑了:“将军人中龙凤,他这做老丈人的只当喜欢才是。”

    “怕只怕他愤怒女儿败坏家风,我这小小兵卒无耻匪类,勾引云家贵女,他心中气火难平,难免生隙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大将军掌天下兵权,挟赫赫之功,天风帝国哪个对您不是望其项背?”

    “却终究是小字辈的,有些事,不是仅凭一两点荣耀可解决,何况天风帝国尤其不需要令天下拜服的将军,只需要天下拜服的皇帝!”浅水清意味深长道。

    若这世界有王霸之气,那么他是只应当存在帝王身上,而不是将军身上的。浅水清有了,那便是浅水清的不幸。

    没有再和离楚继续讨论那虚无缥缈的问题,他骑上飞雪,向着那处叫秋凉亭的地方而去。

    片刻之后,小亭之上,云风舞已独自在坐,身旁是云岚恭敬站立。

    仅看此一眼,浅水清心中已然一凛。

    天下云家豪门世族,家规门风甚严。就地位上而言,云岚已经是鹰扬主帅,丝毫不逊于其父,但是在云风舞面前,依然只能站着,而不是坐着,可见其人威严。

    快马转瞬即至。

    浅水清跳下飞雪,在亭外恭敬道:“浅水清见过云帅。”

    说着,眼神已经瞟向了云岚,后者向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线神秘笑意,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进来,坐。”云风舞厚重的声音响起。

    浅水清毫不客气地走进小亭,正坐在云风舞的对面。

    那一刻,云风舞的眼中闪过的是一丝奇异的光芒,对于这个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女婿,谁又能理解他的心中有多复杂呢。

    微微端详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看他不卑不亢,神态从容的样子,云风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很好,果然不愧是那个能灭止水,战惊虹的浅水清。气宇非凡,举止从容,行为得体,进退有据,的确是个人才,你的成功,并非侥幸。”

    “谢云帅赞誉。”

    云风舞招了招手,云岚立刻给浅水清送上一副茶具,用亭中石台上的茶壶为浅水清斟满,然后在云风舞的允许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每逢大战之后,我都喜欢找个地方,喝上一杯清茶。此茶乃是连云山上的清峰尖所制,有清心败火之效。杀人杀得多了,双手沾满血腥,心中充满戾气,便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滋养静体,使身心不至于陷入血腥疯狂之中,此乃滋体养气之道,水清以后不妨试试。”

    “是,只是我更习惯战后沐浴,将自己泡在水里。或许是我这个人杀性太重,不是一杯茶能解决得了问题的。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尝试此法。”

    云风舞听了此话,呵呵笑了起来。

    每一名沙场大将,几乎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养气方式,尤其是这些统帅级的人物,每逢大战,死伤必重,血气冲天,往往使自己的心境也变得残忍冷血。一些人会因此陷入癫狂,嗜血的状态,渐渐变得残暴不仁,凶狠乖张,但还有一些人则头脑清醒,他们使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情重归平静。

    云风舞的方法就是饮茶,每逢大战过后,必定会给自己找一处清净之地,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他未必是个真正的懂茶之人,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调剂自己麻木的心。烈狂焰的方式则是钓鱼,通过静坐,等待,最后收竿,平息自己心中的暴戾。

    浅水清的一贯方式则是洗澡。

    每一次大战之后,看着那一地死尸,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罪恶与血腥。于是他选择了洗澡,从外到内,洗个通透,洗个彻底。若心不能干净,至少让身子干净一些。

    那个时候,每一次的沐浴,都是由夜莺负责,而现在,便成了只有他自己。没有夜莺的日子里,再温热的澡水,也洗不去他心中的泥垢。

    这刻云风舞突然建议他饮茶,他现在想想觉得到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端起茶杯,细细品味了一下。

    “如何?”云风舞问。

    浅水清摇了摇头,云风舞诧异道:“不好?”

    “不,是不懂。此茶很香,很清爽,这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

    云风舞笑了:“这已足够。你我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无意义去风华雪月,就茶论诗。喝茶喝的就是一种心境,能喝出清爽之感已经足够。此茶,可用心品味,但其目的,不过是让我们暂却忘记那沙场杀戮罢了。”

    云岚笑道:“浅少习惯了沐浴,由外而内。父帅习惯饮茶,以茶清心,我却是习惯读书。每逢战后,必翻看一些市巷杂谈,野史小记,分散心中战意。大家手法各异,却是目的相同。”

    浅水清笑道:“由外而内,或是由内而外,其方法无甚意义,究其本质,只看能否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只看能否让自己冷静面对局势罢了。终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打更多的胜仗,杀更多的人,却又惺惺作态说自己心中仍有善心。就此一点而言,我们所做的一切,说得好听些是做了无用功,说得不好听些,是虚伪做作。”

    云风舞也笑了起来,却是盯着浅水清在看,终究忍不住赞叹:“你能清楚明白这一点,很好。”

    浅水清打了那么多的胜仗,云风舞没说很好,在恶浪河帮他成功完败麦加军,他没有说很好,反到是在这刻,浅水清了说了这番话后,他却说了声很好。

    换了别人或许不理解,浅水清却已经明白。

    云风舞是在以岳父看女婿的眼光看自己。

    他以云霓的父亲这一身份来看浅水清,并不需要自己的女婿有多大的成就,功勋,荣耀,首先是看他的人品,性格,在未来相处的日子里,两个人能否彼此和睦,互相体贴。对云风舞来说,浅水清所立的功勋越大,所造的杀戮越重,他心境的残忍程度恐怕也就越高。他要看的就是浅水清是否已经迷失了本性,变得残暴不仁,变得嗜血狂热。

    还好,浅水清在这方面的表现绝对是让他满意的,这个年轻人,永远都是那样的沉稳,斯文,虽行事手段果决刚毅,但平日为人却绝不嚣张残暴,自制能力颇为惊人,这是云风舞很欣赏的一处,因此才说了那句很好。

    “可惜了,可惜了风寒。”云风舞突然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云岚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一下。

    “红土坡之战,实乃水清生平所最不愿之战事,奈何。。。。。。。”

    云风舞把手一抬:“此事罪不在你,你不用解释。为将者不可失却兵心,否则难以服众。有时候良将与庸才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良将按理智做事,庸才则以感情行事。风寒中庸之才,碰上你,只能算他倒霉。”

    “谢。。。云帅大度。”浅水清犹豫了一下,那声岳父终究没有叫出来。

    云风舞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计较。

    他很明白,浅水清在顾虑什么。

    三个人在一起品茶,互相说着闲话,这是浅水清和云风舞的第一次真正见面,彼此都想了解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浅水清固然在打醒精神,云风舞也同样全神观察,惟有云岚无奈苦笑,心想天下岳丈见女婿的场景,莫不都是如此?若真这般,只怕人生也太过劳累。不过还好,这种事情应当仅限于如自己父亲般手掌一方生死大权的帅级人物的身上,普通人家是不可能了。但如若可以,自己今后还是找个小家碧玉,要来得轻松愉快许多。

    聊了一会,云风舞突然对云岚道:“大战初定,诸事待决,岚儿你先回去整理军队,清点战利品,我和水清在这里喝一会茶再回去。”

    “是,父亲。”云岚知道,云风舞恐怕和浅水清有些重要话要谈,而这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连自己都要避开的。

    望着云岚远去,云风舞对浅水清道:“浅水清,如果我让你现在立刻放弃兵权,迎娶云霓和清敏公主,从此退出朝廷,不问军政之事,你会接受吗?”

第四十五章 翁婿剖心(下)

    秋凉亭的石椅上,浅水清静静地坐着。

    云风舞观察他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端详着对方。身为沙场战将,几乎每一个都有种本能地先将对方做敌手,进行一番观察揣摩的习惯。在确定了一些信息之后,才会回到最初的位置。

    先前的闲聊,看上去只是一些漫无目的的闲话,但其实充满了寓意禅机。通过这些闲聊,他们收集信息,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人品,来历等等等等。

    这种第一印象后得来的评断,远远大于一般人认识时建立的普通的第一印象,其可靠性更高,真实性更强,于是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针对性也就更强了一些。

    因此对于云风舞在云岚走后提出的这个问题,浅水清第一时间得到了两个结果。

    一:云风舞的潜在含义,是想问他是否真得有心想要背叛天风帝国。

    二: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和云霓在一起的事实,因此而关心他。

    静静地想了一会后,浅水清才慢慢道:“不知道云帅是以父亲的身份还是以帝国雪风军团大帅的身份向提出此建议?”

    “有何区别?”

    “前者以情动之,后者以理动之。”

    云风舞放声大笑。很显然,浅水清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是我顽固不化,但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是啊,总得有个原因,有个解释吧?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云风舞要浅水清放弃兵权,可他还是需要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其实也是一份承诺,一份保证。

    云风舞长吸了一口气道:“计显宗叛国逃跑了,此事对天风帝国,对你,影响都极大。”

    浅水清苦笑着没再接口。

    计显宗的逃跑,对浅水清来说绝对是一次重大的受挫。

    暴风军团历来是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军团,一军之主的地位,相当于其他军团的副帅地位。

    本来按照浅水清的计划,在消灭麦加军后,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暴风军团,凭借自己手中有计显宗和舞劫等人的把柄,可以利用他们的话事权向苍野望请命,使得苍野望不得不同意由他接掌暴风军团。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和云风舞修好关系,再加上朝中富贵兵团的那帮子弟兵暗中努力,则基本可成。

    可是计显宗的逃,舞劫二人的死,却一下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在这种情况下,他首先就失去了三个可供利用的傀儡。其次就是,三路军帅同时出现问题,必然会导致暴风军团实力大跌。这三个人的或死或逃,对整个帝国的军心士气都会产生极大影响,最后就是还可能会使苍野望误认为是浅水清做的手脚,对其忌讳更深。

    无论军心,民心,士气,信任以及可供利用的筹码,都在这一刻因为计显宗的逃跑而一下崩溃,最糟糕的是,计显宗逃跑后,西蚩人再无顾忌。

    随着计显宗的逃跑,不出浅水清所料,西蚩人果然开始大肆声张康郊协议,声称当初浅水清之所以能顺利打下惊虹,完全是由于西蚩帝国的资助。而浅水清吃里扒外之后,违背诺言,并未将承诺的惊虹土地割让,是为背信弃义之举。此外计显宗叛逃一事,皆是因为暴风六镇胁迫所致。计将军一生为国效力,结果却被原铁血镇旧部夺权,最后甚至图谋杀害计显宗。而舞劫二人之死,其实是方虎等人一意为之,其目的是独霸暴风军团,为将来浅水清将来回归接掌最高主帅一职做准备。

    西蚩人甚至拿出了当初在都市联盟卸货的清单以作证明,而浅水清也的确无法解释他在惊虹作战的最后时期,又从哪里得到来的大批战马和财宝。如果没有这笔资源,他也无从发动破釜沉舟的计划。

    一连串的谣言,真话掺杂着谎言在天风帝国内兴起。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而对苍野望来说,这份谣言的可信度的确是相当高的。

    尽管暴风军团内,方虎等人力压谣言,矢口否认,声称敌人造谣污蔑,离间帝国高级将领,但是他们的解释却无法让人信服。仅靠从惊虹内部的劫掠,的确很难拥有如此大规模的财富和战马--战事打到后期,当时惊虹城府军的战马甚至还没有铁血镇多,这实在说不过去。

    而舞劫二人的问题,苍野望更是心中有数,他早有心杀这两个败类,若不是他们,浅水清不会遭此大难,更不会有后面太子犯蠢行的事发生。可自己杀是一回事,铁血镇的人杀又是一回事。不管舞劫二人怎么死的,是被人所害,还是真得畏罪自尽,最大的问题是铁血镇的确正在通过这件事迅速扩大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唯一不属于铁血镇旧部的廉绍一,也因囚禁事件倒向浅水清。

    这是苍野望无法容忍的。

    我们套一句名言来解释,那就是:“朕给你的,你可以拿。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苍野望在是否让浅水清担任暴风军团主帅这个位置的问题上,态度一直很动摇。西蚩帝国的强大他也明白,他需要浅水清这样的战将为他抗住强大的敌人。可是浅水清目前的问题,他更清楚,这个人是没有犯上的兴趣,却绝对不是没有犯上的胆子。他可以无视荣华富贵,但对他所看重的东西,他可以不惜一切去守护。

    而现在,君臣之间的不信任,导致了浅水清拼命抢权自保,也导致了苍野望忌惮重重,惟恐有一天他自保过了头,干脆自己做皇帝,那才心中安稳。

    计显宗的叛逃,不仅加剧了君臣之间的信任危机,同时也对整个天风帝国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

    一位龙牙军主帅叛逃了,两位军帅自杀了,暴风军团本就群龙无首,这下可好,连胳膊也没了。

    军心,士气,均在此刻受到严重动摇,浅水清若说不头痛,那才叫怪呢。

    而这刻,云风舞就着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浅水清立刻放弃兵权,就基于此心理。

    浅水清无奈道:“此事出来之后,我就知道麻烦大了。陛下怕是不会再相信我了。”

    云风舞立刻道:“康郊协议是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西蚩人给我资源,我帮他们引发三国混战。割让土地一事纯属胡说,只是他们自己不能说大陆乱局是由他们挑起的而已,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

    “唉。”云风舞叹息:“事关身家性命,你当时如此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与狼为伍,终究反被其噬。”

    浅水清则回道:“做人有长远眼光固然好,可是总得先把眼前危机解决过去。创造奇迹若无代价,那这奇迹也未免太过轻松易得了。”

    云风舞一呆,想想浅水清在惊虹的战果的确够辉煌,够奇迹,正如他所说的,如不付出些代价,也当真太轻松了些。不由笑了起来:“你说得是,惊虹若如此好对付,早就被打下来了,岂用等到你出马,且只用如此一些人马。要创造奇迹,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个换了个人,只怕就算他肯和西蚩人联手,西蚩人还未必瞧得上他呢。”

    “正是如此。”

    浅水清的口气一派轻松,云风舞不由奇道:“可话虽然如此说,现在报应终究还是到了,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浅水清反问:“恶浪河大战之前,我很担心。我担心云帅不接受我,一心为国,可现在见了云帅,看得出来云帅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对我来说,这才是大问题。如今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云帅不是已经为我想出了解决之道了吗?这些年来,云霓与云帅之间虽不见面,书信相通却总应有的,想必她也当告诉你,我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我又是个怎样的人吧?”

    云风舞楞了一楞,想了想终究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把我也圈了进去。我不是为你好,只是为霓儿考虑罢了。这死丫头狠下一条心,只认准了要跟你。你若死了,她也不愿独存,我能有什么办法。”

    话是说得无奈,语气里却无太大怨意,想必内心深处还是对浅水清比较满意的缘故,只是隐隐地有些担忧。

    长长地叹了口气,云风舞道:“其实,你想得没错。只要我认了你,那么我天下云家从此就是你的坚实后盾。霓儿早跟我说过,你抓权抢权,无非是为自保。有我天下云家保你,你就算纵权亦是无妨。所以你一直等到现在,待到见了我之后,确定我认了你,你便可以安心退却,是这样吗?”

    “是,但不却是。”

    “怎么说?”

    “还有我的兄弟。我铁血镇一万多兄弟,在惊虹出生入死,为家为国,他们跟我的时间太长,交情太厚,我若真退,我担心陛下容不下他们。如果只为自保,我一个人带着云霓远走高飞便可,何必等到现在?可现在方虎他们是军团中的高级将领,之所以可以一直逍遥,无非是因为有我在。我若不在,我不敢想象后果。云帅若想我纵权,要保护只怕不是一个人啊。”

    云风舞有些呆滞:“此事极难办。”

    “却是非此不可。”浅水清的话语斩钉截铁。

    云风舞有些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帅,我在戚大哥坟前立下过誓言的。人若背誓,天诛地灭!”浅水清字字真诚回答:“让我放下一切就这么离开,我没意见。可让我放着兄弟们不管,那不行!”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了?”

    浅水清苦笑道:“不是我不同意,实在是我没办法。云帅,你能保得了我一时,可真保得了我一世?今天是野王在位,重你用你。他朝换了新君,是否依然如此?你若倾全力保我,天下云家是否还能风光依旧,都是个大问题啊。”

    这句话,正中了云风舞的软肋。

    由于当初蠢行暴露,苍澜被他爹是好一顿毒打。身为太子者,习惯了错都是别人的,对都是自己的。臣子为君效命赴死,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可如今因为一个浅水清,自己竟被父皇毒打。这还不说,要不是自己及时表现,乖乖认错,险些连太子之位都丢失。但在内心深处,原本的顾忌却一下子变成了仇恨,对浅水清的恨意可想而知。

    为什么浅水清和苍野望两个人在事情发生之后都没有想办法挽回感情和关系?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苍澜活着,问题就解决不了。最糟糕的是,就算苍野望能狠下心来杀了苍澜,谁也不能说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苍野望心痛儿子之死,会不会迁怒于浅水清。就算他不会迁怒,浅水清又怎么能放心?毕竟那是他逼死太子。

    所以两个人都很明白,苍野望省却了这无用功,而浅水清则立刻占下寒风关凭关自固,皆是因为这个道理。

    可也因此,就算天下云家能保他,又能保他多久?

    这刻浅水清缓缓道:“远的不说,就谈谈眼前吧。西蚩帝国大军将至,云帅以为,我天风帝国何以自固?”

    浅水清的意思是,我要不在了,只怕能挡住格龙特的军人又少了一个,没想到云风舞却苦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劝你放手的原因。”

    这次轮到浅水清吃惊了:“云帅的意思是,我还没资格做格龙特的对手吗?”

    云风舞摇了摇头:“不,如果说天下还有人有资格做格龙特的对手,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你是唯一可以让我相信,在兵法韬略,智力计谋上,不输于格龙特的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此番出战,败得那个人,一定是你!所以我不想你再出征,至少现在不行。”

    。。。。。。。。。。。。。。。。。。。。。。。。。。。。。。。

    辽阔的西风大草原上,从来就不会缺乏英雄豪杰。

    这些英雄人物就像树上的野果,丛中的野花,无须培土栽种、浇水施肥,汲取着大自然的阳光甘露,承受着风吹雨打,只要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们就能自个儿从地里长出来。

    观澜大陆近千年的封建史中,站在最顶端的英雄人物,永远属于西风草原上的英雄豪杰。

    那高据第一位,至今无人可比拟的,便是西风大草原来说的传奇人物,草原上的天可汗,沙思汗大帝。

    曾经以一支孤旅击败一个国家的浅水清,他的功勋在这位沙思汗大帝的面前,就仿佛荧火比照于日月。

    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种族强大的问题,西风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强大,来自于有目共睹的事实,也因此,西风人才能一再创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例如用三万人正面攻陷一个国家,两万人奔赴万里,所向无敌,这些都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盛事。而他们做这一切,可比浅水清轻松多了。因为这不是基于某一个将军的天才横溢和出色发挥,而是全赖于战士们的强大。

    强大的士兵,才是他们所向无敌的基础。

    如果我们对西风草原的历史,做一次细致的剖析,就能发现草原民族的强大,不但与他们的生存环境有关,同时也依赖于其独特的民族特性。

    游牧民族的特性是急掠如火,他们在作战时就象一团火,气势雄浑,锐不可挡。他们对战阵体系与士官体系的依赖性极小,自身的攻击欲望却极强大,这与农耕民族用国家,理想,金钱和纪律组织起来的军队徊然不同。游牧民族对战争的渴望是向往,农耕民族的战争的感觉则是被动接受,两者在意志上就有着先天的不同。因此游牧民族在发动侵略进攻时,其积极参与性极其强大。别的国家可能要到亡国灭种的地步才会出现全民皆兵的情况,游牧民族却是连进攻时都拖家带口。

    前面是骑兵冲锋,后面是牛车拖着一家老小准备占领打下的城市,直接在此定居,这种情况在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很常见。如到必要时,他们的妇女孩子,甚至也会提起刀剑走上战场。长期生活在困苦环境中的游牧民族,每时每刻都在向往着美好繁华的大陆!

    而农耕民族的特性使他们习惯了在一片土地上生长繁衍,他们用智慧代替野蛮,在有着无尽资源的土地上开采,这远胜于掠夺式的生存,远胜于逐水草而迁徙的生存方式。他们拿出一部分收获做为税收,建立相应的武装组织,保护自己的田地,农产品和家园不受侵害。

    军队的最初意义,就是如此体现的。他们是随着掠夺民族的诞生而催生的国家和国家暴力机器。

    因此,如果说游牧民族的特性是进攻性,农耕民族的特性就是防御性。前者如钢刀长枪,无坚不催,后者若流水大河,以柔克钢。

    然而刚硬对上柔嫩,首先吃亏的总是柔的一方,因此在两方作战的初期,永远都是游牧民族获得先机。这就是游牧民族作战的一大特色,他们很少有在战争初期有打败仗的时候,而且就算打了败仗,也会舔好伤口卷土重来,即使你杀光了他们百分之九十的人,要不了几十年,他们的人口迅速扩张,又会再此图谋中土繁华之地。这种对繁华土地的向往早化成血液流淌在他们的身体中。

    此外,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就是游牧民族对国家城市的占领,是掠夺式占领,而农耕民族的占领,则更倾向于经营式占领。

    如天风帝国,在打下止水之后,为了收敛民心,采取的一大做法就是免该地三年税赋,让其休养生息。这种经营式的占领,可以很轻易地获得民心,对长期拥有而言意义重大。但是不利处就在于无法在短期内将被占领国的力量化为己用,恰恰相反,有时为了团结稳定的需要,还必须为此地支付大量资源。

    而掠夺式占领就不同了。占领国不会在意被占领地的人民感受。他们抢劫一切可以抢劫的,金银,珠宝,粮食,马匹牛羊,各种珍稀古玩,凡是可以为自己带来财富和力量的,他们全都抢。他们不仅枪掠物质资源,也抢掠人力资源。大批的被占领地的人民被趋赶进苦役营,从事各种苦力劳动,使本族的年轻男子可以从繁杂的劳务中解脱出来,穿上军装,跨上战马,进一步增强己方作战力量。还有一些被占领区的人则被强迫着成为伪军,成为他们攻打他国的炮灰部队,消耗性力量。

    这种掠夺式占领对被占国的伤害是巨大的,但是短期内的确可以获取巨大的利益。

    从战争形式上来分析,天风帝国对止水的占领,就是一种经营式占领,他们的目的是长期拥有,对治下的子民而言,仅仅是换了个主子。

    而草原游牧民族则是地道的掠夺式占领,他们的进攻就有如蝗虫过境,鸡犬不留,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人心惶惶。

    可以说,由游牧民族统治的国家,其治下的子民是最困苦,最贫寒的。这一点,只要看中国历史上,所有封建国家中,最无人道的,就是元和清就可以明白。

    游牧民族不擅于管理而善于攻掠,使他们在战争初期总是占尽便宜,但也因此极易招致各方反抗。不过就如当初浅水清血香祭大旗一般,他们凶狠残暴的战争手腕,同样也使得胆怯之人闻风丧胆。在大陆所有国家中,所有人听到草原民族的名字,都会心惊胆颤,士气也会为之受损,就是这种道理。如果说浅水清的血香是手段,北方独立领的残忍是兴趣,那么游牧民族的屠戮就纯属是本能。而他们的这种本能在发挥到淋漓尽至的时候,就成为一种可怕的力量。

    对他们而言,这种屠杀与抢掠,根本就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当然这种做法的后果就是缺乏远见,在长期战争处于处处挨打的局面,也导致了如今一提到草原人的入侵,大陆各国便风云变的原因。

    人们不怕强大,怕的是野蛮而无人性!

    此外最后也极重要的一点,就是草原民族拥有大陆最多也最强大的骑兵力量。一个骑兵的战斗力大体可抵得上普通步兵的三到五人,若是训练有素,发挥得体,甚至价值更高。游牧民族全民骑兵,个个都是马上讨生活的主,也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随便拉一个出来,跑到别的国家去,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主。

    百万骑兵,勇猛而富有冲击力的作战方式,先天顽强,习惯于迁徙生涯的民族生存特性,再加上资源掠夺式的发展,和格龙特这样的战神指挥,就是西蚩人今天可以让所有英豪心寒的最大把握。

    而天风帝国有什么?

    云风舞不是看不起浅水清,但是他知道,仅凭一个浅水清,绝不可能挡得住西蚩人的进攻脚步。

    当世之战将的能力水准达到如格龙特,浅水清,云风舞这般的层次时,已经很有少人能让他们上什么大当。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种人面前,几乎都不起作用,谁想让谁上当,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这一点,别说是云风舞,就连浅水清自己都承认。他要想对格龙特玩奇兵突进,千里迂回之类的把戏,很可能戏法没玩成,自己就先折个大跟头。在这种老江湖面前,伎俩少耍,稳扎稳打,才是根本。

    然而面对西蚩铁骑,以兵而论,浅水清就已经输了一大截。就算苍野望给他全国兵权,云风舞也不认为他能赢。

    所以,这刻云风舞才会说出,你是唯一够资格和格龙特对抗的人,可是现在你和他打,只有输的结局。

    这是一句真正的忠告,对于自己女儿深爱的人,云风舞不希望他折在大陆西战神的手里。

    “斯波卡约已经向陛下发出了求和信,他希望陛下能够不要再纠缠战事,而让他安心会国,准备面对西蚩人的进攻。陛下来信问过我的意见,我认为此议可行。面对强大的草原狼骑,圣威尔人不算什么。可是陛下似乎听不进去,在他的心里,正想着借此时机扩张帝国。陛下以前没有和草原人有过接触,对他们的了解其实不深。但是我知道,草原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想打败他们,你就必须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说到这,云风舞微微顿了一下:“草原人的进攻是火暴而猛烈的,但愈是如此,就愈是缺乏长久。他们对统治地的管辖能力,使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反抗。哪怕他们占有了再多的城市,他们也无法真正控制住。他们永远是依靠强大的武力而非智慧占领天下。因此,面对这样的敌人,你只能用一个忍字应对。”

    这或许就是文明的悲哀吧,在文明发展的初期,暴力与野蛮远胜于智慧与怀柔。然而不得不承认,云风舞说得很对。

    这,就是云风舞为什么要建议浅水清退出此战的重要原因。在云风舞的心里,其实他早就承认了浅水清。而他知道,未来与草原人的一战,天风帝国必败。但是这场败仗,不能由浅水清来承受。如果他承受了,他的不败威名会受到打击,民心士气将会进入最低谷。可只要浅水清还在,还没有与格龙特交过手,那么人们的心里就会有一线希望。他们会相信,只要浅水清出手,格龙特必败。

    这线希望,就是天风帝国能够抗住庞大的草原帝国的最大依托。只要这份希望还在,无论天风帝国吃多少败仗,帝国都不会败亡。相反,他们可以将游牧民族拖入他们最不喜欢的长期战争的泥沼,充分发挥农耕民族柔与韧的特性,将他们活活拖死耗死累死在这片土地上。

    到了那时,浅水清若再出手,则事半功倍!

    当然,苍野望对浅水清的忌惮,也将因浅水清的主动退离而全面消解。

    云风舞为浅水清的考虑,不可谓不是深谋远虑,这一刻,连浅水清都有些呆了。

第四十六章 重逢(上)

    萨拉市。

    这里是都市联盟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时也是都市联盟的行政中心,这里拥有全大陆最大的港口--德尔托港,拥有都市联盟发布政治决策的西撒议会厅,和著名的西撒罗神像。

    德而托港又叫黄金港,每年进出黄金港的船只多达百万级吨位,无数的风帆从这里起锚,航向世界的各地,同时也带来大量的商品,使这里商业兴旺,城市昌盛,因此也被称为海上明珠。

    在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多月的航程后,复仇号终于来到了黄金港口。他们要在这里停泊,补充食品和淡水,同时也寻找自己在这里的线人,完成一项特殊使命。

    都市联盟差不多是全大陆密探的消息中转站,这里繁华的商业气氛和自由的生活方式,为消息的中转买卖提供了绝佳良机。大陆各国在此地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人马,还有专门的情报贩子,用原始和最古老的方式传递着各种消息,同时向各国回报。

    “终于踩到土地了。”诡八尺摇头晃脑地说,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航海。

    借着停船靠岸的机会,诡八尺终于被秦仪允许离船上岸。小家伙虽然机灵诡变,但是在秦仪和他的四大护教圣使面前,要想逃走也是难比登天。秦仪感念这小东西聪明伶俐,又机灵好学,颇有意收他为徒,只是念在浅水清手里的那样东西对他而言太过重要,因此只能强压了这份心思,但是对诡八尺也就格外纵容一些。只要小家伙不捣蛋,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诡八尺也很明白,在秦仪这种人面前,普通的心眼还是少耍为好。他的徒弟是草原皇帝,儿子是草原丞相,孙子是龙牙军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人要想随意哄骗欺瞒,自己只怕当真是死字怎么写得都不知道,因此也破天荒地老实许多。

    不过如今终于能上岸了,心中立时雀跃。都市联盟又称黄金之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商业气氛比圣威尔还要浓上许多,拥有大陆所有你平时看不到的商品,若不好好欣赏一番,也实在愧对自己。此外联盟大议会厅也是大陆有名的十大名宫之一,建筑风格独特,装裱富丽堂皇,规模宏大,他第一次有机会来到这里,心思难免就活动许多。

    “秦爷爷,我们去西撒大议会厅看看好吗?”小东西乖巧,对着秦仪一口一个爷爷,仿佛自己不是被他绑到船上来的,而是请上来的,就连秦仪都不得不赞叹这小子乖巧懂事,他那爷爷的称呼听在耳里也舒服许多。

    “一群沾满铜臭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商议发财大计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秦仪的口气中充满不屑。

    话是这么说,秦仪还是带了诡八尺去大议会厅附近转了一圈。

    令诡八尺感到惊讶的是,秦议对萨拉市竟是极为熟悉,每一条街道,小巷,他都清楚得如臂使指。跟随着秦仪的脚步,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气势宏伟的西撒大议会厅。

    在建筑风格上,西撒大议会厅与圣威尔的元老院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一样的四方型高大建筑,十二根白玉柱,前面还有一座大型喷泉池,只是在议会厅中缺了那根让世人称道的奇迹柱。

    “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诡八尺撇了撇嘴。附近有大批的联盟佣兵守卫,瞻仰者只能远远瞻仰,却不能得其门而入,因此仅看外观,诡八尺没觉得比起圣威尔元老院有何出彩之处。

    “西撒大议会厅的名气,来自于西撒罗本人。当年的都市联盟创建者西撒罗,在出海回归之后,从大洋的彼岸带回来大批的异域特产。这些东西都是观澜大陆上所没有的,也因此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从而造就了西撒罗的富甲一方。西撒大议会厅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十大名宫,是因为它是唯一一座,由私人出钱建立起来的宫殿。这在整个大陆都是无法想象的。建造西撒大议会厅后,西撒罗致力于发展都市联盟,这是一个在金钱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头脑的精明人,他并没有将自己建立的国家以帝国形式存在,而是让它以联盟形势存在,从而避免了争霸可能,也就降低了他国敌意的存在,使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他不但在第一时间迅速集结势力,同时也为日后的昌盛打下基础。直到现在,西撒大议会厅依然是西撒罗家族的私人产业,每年的联盟大议会,都是由西撒罗家族无偿提供给议会成员使用,平日关闭,只保留一部分特殊区域,在有特殊客人来访时起用。如今的西撒大议会厅,还保留了许多当年从异域大陆抢劫来的物品,这些东西只有在大议会厅里才能看到,在别处,却是跟本没有的。因此,西撒罗家族尽管不是帝王之家,但依然是联盟中最有实力的家族,他们在都市联盟中拥有的分量,可以说举足轻重。西撒罗本人可以说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保证了家族延续的同时,也维持了家族地位。这种地位扎根民间,根本不是普通的篡位夺权所能谋取的。”

    望着那座被装扮得金碧辉煌的宏伟建筑,秦仪轻轻述说着,眼中却闪过异样的神采。

    诡八尺很机敏地意识到,对于这个地方,秦仪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尽管他的口气平静,叙述委婉,但是诡八尺却发现,从秦仪开口的那一刻,气氛都已随之凝固。

    那是仇恨,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无法压抑的仇恨与愤怒。

    秦仪的眼中,闪耀出火一般的光芒,几欲将眼前的这座宫殿燃烧成一片灰烬。

    他语出轻柔,喃喃道:“即使是再辉煌的建筑,终有一日,将面临崩塌的结局。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决断逝后百年的发展。西撒罗,他和他的大议会厅,还有他的子嗣后代繁华荣耀,终将在西蚩铁蹄下,化成齑粉。”

    轻柔的语言带出漫天的恨意,秦仪转身离去。

    诡八尺紧紧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西撒大议会厅的正对面,那座高大的西撒罗神像右手高举,仿佛一个巨人般顶天立地,石刻眼眸炯炯升威,刻满了**,沉重还有。。。。。。无尽的贪婪。

    目光从那高大神像旁离开,落到周边行人身上,一个身影闪过,诡八尺猛的心中剧跳。

    。。。。。。。。。。。。。。。。。。。。。。。。。。。。。。。。。。。。

    时光荏苒,战局变换,谁也想不到,仅仅一年时间,曾经雄踞大陆,号称几大强国之一的麦家,突然间就面临了亡国灭种的命运。

    天风111年,1月10日,浅水清领惊虹军,云风舞,云岚领天风四十万大军,在恶浪河畔与麦加军回归主力部队展开了一场生死狙击战。

    六十万大军一战而殁,几乎彻底摧毁了麦加主战力量。尽管麦加国主基布尔发布了紧急动员令,号召全国人民抵抗,但是面对三国的共同出兵,已经严重损兵折将的麦加回天无力。

    就在恶浪河大败麦加军的三天后,北方独立领的悉虎终于完成了打下加什的重任,八万加什守军被悉虎屠戮一空,整个加什陷入一片深渊火海。大批的财富被北方独立领运往国内,同时悉虎也开始以王城的身份发布命令,要求麦加各地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北方独立领的管制。然而君权分散的麦加,远不如大梁城和霸业城那般拥有一言九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上还有两个国家,不属于北方独立领的管制和攻击范围。

    1月13日,也就是北方独立领打下加什的同一天,涯国悍然宣布出兵麦加。

    理由是:西风草原帝国无耻窃其龙船图纸,盗窃国家机密,并试图刺杀涯国国主。为捍卫国家利益,涯国将主动与天风帝国,北方独立领结成战略同盟,出兵麦加,共抗西蚩。

    西蚩帝国断然否认,声称涯国污蔑,要其拿出证据,涯国则声称他们发现有大批草原武士突袭海天宫,有尸体为证与武器为证。

    西蚩帝国反唇相讥,声称对方随便找几具死尸就说是草原人,那西蚩帝国是不是也该找几具死尸冒充涯国人说他们偷袭了苍狼宫呢?

    涯国则同样不示弱:铁证如山,不容抵赖,草原虎狼之地,图谋大陆,涯国奋起反击,是为自保。

    两个国家共同撒谎,造假,一串串谎言毫不客气地抛出来,皆为自己争取大义之名。西蚩帝国偷了涯国图纸是不假,可涯国人反过来不管有没有证据,是不是他们干的,都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人生难得有一次负负得正,被诬陷了的西蚩帝国到也心平气和,不至于太过愤怒,只是充满无奈,暗骂农耕民族就是狡猾。

    但是涯国的参战,却让悉虎大大恼火,因为刚刚啃过骨头正准备吃肉的北方独立领愕然发现,他们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以盟军身份出现的分食者。这只来抢食的猎狗,有着庞大的水师力量,同时还有着天风人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浅水清的支持。

    浅水清公然宣布欢迎涯国的加入,惊虹军将不再介入麦加领土纷争。根据天风与北方独立领两国盟约条例,涯国也将加入此条例,按照谁占领谁拥有的原则,瓜分麦加领土。他甚至扬言,凡惊虹军所曾经占有的领土,均可直接向涯国投降,永久享受他浅水清的保护。涯国与惊虹将建立永久同盟,从此以后进退与共。

    这则消息使得涯国在进攻麦加时变得无往而不利,悉虎却气得几乎吐血。

    从宣布出兵日起,涯国在大陆上的三府之地,天务府,海务府和成务府便发兵十万,开始从陆地上与北方独立领进行领土争抢。他们趁北方独立领刚刚大战结束,正休兵待整之际大举进攻,连续攻下麦加多个城市,圈占良田美地,激得悉虎大为恼火。被迫放弃休整立刻出兵,双方开始了虎口夺食的过程。

    双方都惟恐自己的手伸得不够快,脚不够长,北方独立领有先手之利,他们在岸上强攻硬打,而涯国人则同样有他们的优势--海陆并举,后发先至!

    一支庞大的舰队,就像一片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的乌云,在季风的吹拂下,黑压压地朝着大陆飘来……

    三桅龙船的容积是骇人的,每艘三桅帆船,都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数百艘这样的帆船聚集在一起,构成一个极其庞大的海上堡垒群。

    当整支舰队破浪而进的时候,人们不免发生如此的错觉,大陆板块正在眼前发生位移!

    这是涯国有史自有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对陆军事行动,超过五十万士兵,几乎集中了涯国所有的兵力,向着已经残破不堪的麦加前进。

    三桅龙船图纸的失窃,使得涯国出兵的决心已定,这一次不再需要无双的战前动员,努力布置,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涯国人仗以凭赖的海上天险,就在不远的将来为人打破。

    图纸的失窃,怂恿行动的姬若紫和熊族武士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目下这个关键时刻,涯国人只能忍了这口气。毕竟天风帝国已经成为涯国最大的保护伞,是他们在麦加利益的最可靠保证。

    从海上强国向陆地强国进行转型,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就算是拿下了麦加领土,也同样需要天风帝国的支持与帮助。如果涯国能够在麦加站稳根基,扎下根来,不出十年,就是又一个强大国家的诞生。当然,前提是西蚩人的威胁已然消除。

    为了最大化涯国在麦加的利益,姬若紫向无双献计,除了三府之兵陆路强攻外,水军当直下麦加中部。一来:这里是麦加最繁华富裕的地方,同时也是粮食出产最多的地方。先质量,后数量,与其与北方独立领拼抢土地多少,不如先把最好的拿到手。二是由于浅水清的侵入,如今的麦加中部,各地方势力已经大大衰减。进攻阻力将大大衰减,从而最大化保住涯国战力。三来海军一路而下,麦加漫长的海岸线将成为他们随处可以登陆之地。涯国五十万大军,将先后在麦加的各个港口,海岸登陆,沿着海岸线发动线形攻势,从外向里推进。这就意味着,即使未来北方独立领占领了麦加大量领土,但是没有出海口的他们,处于一种战略上被涯国包围的态势。

    未来战争里,如果北方独立领与涯国出现摩擦,那么涯国在地理形势上,就将占据极大的战略优势。

    这份建议获得了无双的赞许,涯国举国之兵大举进攻,以跳跃式攻击的态势,放过麦加北部大量城市不攻,转而进略中南,在地理上争取麦加中部富裕地和外围海岸城市的控制权。

    此时,云风舞则率领部队打过恶浪河,一路抢占麦加南部驻地。三国大军齐头并进,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在麦加中部碰头,完成瓜分麦加之大计。

    这段时间里,草原帝国也没闲着。与三国打一国,拼命抢土地有所不同的是,西蚩人是一国打三国,且打得游刃有余。枫,丘,亚提三国面对强悍的草原铁骑,连连败北,眼看着末路将至。此时,黎国被迫卷入战争,形成了四打一的局面。但是格龙特指挥下的草原大军,无惧对手,东征西讨,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打下多次辉煌胜仗,再次名震大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苍野望终于意识到了草原帝国的强大,命令津业宏放弃对圣威尔的纠缠,放斯波卡约回国,同时联合惊虹,北方独立领以及涯国,一旦圣威尔败北,便集四国之力与西风草原帝国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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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国师,食物淡水都已准备充足,复仇号随时可以起航。”都市联盟的一处小旅馆里,崖惊岸向秦仪汇报道。他看诡八尺的眼神,丝毫不掩饰憎恨。

    “知道了。”秦仪闭着眼睛回答。

    “我们现在不走吗?”崖惊岸有些犹豫。

    “暂时不急,老夫在此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船上去,在那里等候即可。”

    “是。那这个小子。。。。。。”

    “让他跟着老夫就可以了,怎么?你有意见?”

    崖惊岸吓了一跳,连声道:“小的不敢,只是国师所行之事必是大事,小的是怕这个小子在这里会耽误国师。”

    秦仪冷哼道:“那也得他有那个能耐。”

    说罢睁眼,秦仪望着崖惊岸道:“我知道你对这小子恨之入骨,不过男儿汉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不仇,最无谓迁怒他人。害你失却太子之位的,是崖无双,是浅水清,和他没什么关系,你积心处虑想从他身上报复,只能说是心胸太狭,难成大事。”

    崖惊岸强压心中怒火,低下头不敢言语。

    秦议一挥手,崖惊岸悻悻离去。

    看看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诡八尺,秦仪奇道:“小子,在想什么呢?”

    诡八尺懒洋洋地回答:“没什么,只是街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见过后。。。。。。就忘不掉罢了。”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奇异的眼神,拿着一张银票,信手在上面乱涂乱画,也不知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道:“客官,请问是否需要添些茶水?”

    秦仪正想回答不用了,诡八尺已经大叫起来:“要,要,我要喝茶。”

    冲到门口,诡八尺对那外面喊话的小二道:“这是通隆钱号二十两的银票,你拿去,我要喝外面卖的那种菊花茶,要最好的。另外再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过来。多余的给你打赏。”

    “谢小爷!”房外的人拿着那银票恭敬退去。

    秦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小东西出手也未免太过大方,怎得就直接拿银票给人了?那小二到也沉得住气,竟不问具体需要什么?

    隐隐地感觉不对,只是再想想这都市联盟往来豪客无数,出手大方的比比皆是,下人们只怕早经历多了,也不以为奇,随不以为意。

第四十七章 重逢(中)

    夜已深。

    诡八尺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却被人一把拎起。

    正是秦仪。

    “穿好衣服,跟我走。”

    诡八尺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利索地照办了。

    走出旅馆,哈勒赞在门口道:“回圣主,地点已全部查清,这里是地址。”

    离开了涯国后,哈勒赞等人不再称呼秦仪大国师,而是又回到了原来的称谓上。

    “很好,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哈勒赞犹豫了一下道:“圣主,这种小事由我们几个来办就可以了吧?还需要圣主您亲自出手吗?”

    秦仪冷哼:“今日老夫心情好,正想大开杀戒,你们就不必出手了。”

    哈勒赞心中一凛,心知今晚的萨拉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一路上,秦仪带着诡八尺穿过街巷。

    诡八尺好奇的问秦仪:“秦爷爷,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去杀人。”秦仪冷冷道。

    诡八尺吐了吐舌头没再接口。

    跟着秦仪在萨拉市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幢华丽大屋前。秦仪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老夫办好事就出来。你要是有把握能逃出老夫的追捕,大可以趁此时机溜走,不过后果嘛,嘿嘿。。。。”

    说着,秦仪双臂一展,已经跃入那大屋中,一连串的惊呼惨叫就此响起。

    片刻后,秦仪从屋中飞出,白色长袍上已沾上点点血迹,看到诡八尺果然没跑,不由满意地笑了一下,一把抓住诡八尺道:“城防佣兵将至,我们走!”

    “回旅舍?”

    “不,我们还有几个目标。”

    诡八尺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您老人家急于破坏诸国拉拢,也不用这样急于一时吧?”

    秦仪闻声一震,呆滞地看向诡八尺:“你知道老夫在做什么?”

    诡八尺悠悠道:“我师傅教我的东西不多,但都很重要。他说凡天下有能之人,不做无用之功,一言一行,皆有目的。象秦爷爷您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为普通的小事亲自出马呢?都市联盟这地方,恐怕已经是方今大陆最后的战场,这种战场未必需要千军万马来攻克,找一两个高手来解决,或许更好。对西蚩帝国来说,破坏总比建设容易,有秦爷爷您这样的大高手,若再不加以利用,就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在秦仪的眼里,诡八尺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他终究没想到,这个孩子甚至已经聪明到早就明白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年纪应该懂得的东西。

    在这场席卷整个观澜大陆的战争中,有一个地方,是每个国家都想争取和拉拢的,那就是迄今为止,尚未卷入争霸浪潮的都市联盟。

    对于西蚩帝国来说,都市联盟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都市联盟的重要性,甚至大于天风帝国。原因是这里是天下钱财的汇聚中心,这里不仅拥有最繁华的海上贸易,这里的商人也是最精明能干的。天下钱庄银号,几乎都在商业联盟设有总号。都市联盟的战略部署是“专署防卫”,也就是绝不主动参与大陆战事。这种类似于永久和平宣言的国家性质,固然使他们失去了在大陆上的话事主导权,但在经济利益上却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他们拥有强大的佣兵力量,同时又不会被轻易卷入战争,因此许多国家商人会将大笔的钱财转移到都市联盟的钱庄中,使这里成为天下财富聚敛最多之处。

    社会经济的日益发展,使得钱庄的地位已经凸显出其重要性,很多时候战争中的双方为了维持长期消耗,势必要想办法借贷。国内的生产力不足,钱财支援不够,就只有转向他国,而再没有比都市联盟更合适的借贷点。

    如今大陆争霸战已起,各国的君主纷纷筹措款项,调动钱财粮马,很多地方财力不足,就只能向都市联盟开口。只要都市联盟的人愿意提供金钱帮助,那么他们就拥有长期作战的实力,而这对西蚩帝国来说,恰恰是无法接受的。

    西蚩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长期战争,他们更擅长于以磅礴之势一股作气的冲垮对手,而不是在敌人的土地上与敌人大打消耗战。

    在这种情况下,都市联盟无疑就成了各国对抗西风草原的最重要的后备力量。

    如今的都市联盟,包括天风帝国,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枫,丘,亚提,黎各国使节可以说是一拨接一拨地在往都市联盟跑。外交大臣们与都市联盟议会的议员,各商业协会的成员,各钱庄银号的的老板,纷纷展开了密切而“友好”的接触。他们用最华丽的语言,最诚恳的态度和种种可观的回报来诱惑和刺激这些商业大佬,试图从他们丰满的荷包中掏出大批的战争款项用以支持国家战争。

    只是都市联盟的商人又岂有这么轻易就可以拿出金钱的?他们太知道一件事--战争贷款永远是回报最大,风险最大的商业投资。钱庄老板们的素质其实和现代银行家们一样--金融资本的巨头们永远都是最强硬也是最没骨气的一群人,他们是世界上最害怕风险又最追逐利润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一群怕死的苍蝇,闻着肉味而来,一吓即跑,旋即又来,永远的没有记性。

    和这样的一群人谈生意,谈借贷,那不是一般的累。尽管各国使节拍着胸脯说什么草原狼名声虽凶,却终究不可能挡的住诸国数百万联军之势,可是要是拍拍胸脯就能打胜仗,你们这些使节跑都市联盟来干什么?天风,惊虹等国的使节说起话来还硬气一些,枫,丘等国的使节就彻底没了骨头,每天必须纠缠着对方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他们能给予一定的金钱资助,帮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和草原人死抗。可越是如此,都市联盟就越是不动心,国都快没了,真给了你钱,拿什么来还啊?

    当然也不是不能谈,不过商人们就风险程度的不同,对不同国家提出了不同的回报需求,不光是要对方在将来归还巨额的贷款,甚至包括政治,领土,军事等方面,都提出一系列的苛刻条件。各国使节一方面拍着桌子大骂都市联盟无耻,贪婪,声称绝不可能接受这种无理条款,一方面又只能死不要脸地继续和对方纠察,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就各种条件扯来扯去。

    这些人坐在一起,互相勾心斗角,赤

    裸

    裸的敲诈,充满威胁的口吻,声泪具下的哀求,还有私下里走关系送礼物的贿赂,诸般手段纷纷用尽,各色人物粉墨登场。

    一些使节以未来草原帝国打过来时,都市联盟将自身难保做威胁,商人们却全然不惧,他们没有国家概念,只有家族和私人概念。草原狼再凶狠,也不可能把都市联盟这个商业中心给毁掉,更不可能逮着他们追杀,恰恰相反,对他们这些人,只会厚加抚慰,加以重用。

    在这种情况下,都市联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其中,借贷最方便的,是来自浅水清的特使。为了治理恶浪河,浅水清委托了严真平亲自带队来到此地,和都市联盟的商人们洽谈治河一事。商人们对恶浪河周边的土地颇感兴趣,毕竟麦加境内的土地可以说是全大陆最肥沃的土地,出产的粮食品质好,产量高。而浅水清本人又是到目前为止未有败绩的战将,名声显赫,对战争缺乏理解的他们,对浅水清到是的确有一些信心。何况他们还曾经有一次成功的合作,尽管那个时候的合作方是联盟雇佣兵,但是当时受雇的雇佣兵在事后得到的回报已足以让所有的商人眼红。

    面对这个奇迹将军提出的要求,商人们提出款项是最宽松的,即便如此,严真平也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与对方掰扯着,试图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双方在贷款数目,土地租用多寡,数量年限以及各种附加条件上争得咬牙切齿,寸步不让。

    最倒霉的就是枫丘等国的使节,基本上他们的借贷请求被彻底无视。商人们不会投资于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草原帝国就算打败仗,枫丘等地能不能保住也是个问题。就算能保住,短时间内也还不出钱来。长期利益不是遥遥无期,枫丘等国还是自求好命吧。

    在浅水清之后,最容易得到战争借贷的大概就数苍野望的使者了,目前公认的国家实力仅此于西蚩帝国的天风帝国几乎成了大陆救星,商人们对天风帝国还是愿意给予帮助的,毕竟目前都市联盟也处于天风的两条大腿之间。不过他们也因此就通商条件提出了一系列苛刻要求,显然是希望借此机会重回往日的暴利时代。苍野望对此很不满意,两边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因此没有一段时间,只怕这谈判结束不了。不过这一次苍野望派来的使节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浅水清的又一个忠心部署--申奇。

    秦仪在完成窃取图纸的重任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破坏各国向都市联盟的战争贷款行为。

    然而秦仪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杀了一个来自枫国的使节而已,诡八尺就已经猜出他行为背后的目的了。

    那一刻他看着诡八尺,眼中露出无尽的欣赏。

    “好小子,若论见微知著的能力,你已远超常人。尤其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就对军国大事如此精通,将来必成大器。”

    “谢秦爷爷欣赏,既然如此,下一个秦爷爷要对付的,想必是丘国使节了。”

    “正是,看在你的份上,那惊虹和天风的使节,老夫最后一个杀。到最后老夫会留一个活口要他们带话给浅水清,要他拿海图来换你。”

    “海图?”诡八尺一愕:“原来你要我师傅的那张海图?”

    “哼。”秦仪闷哼道:“那本就是老夫之物。要不是硕年前,我教中出了叛逆,偷走海图,我现在又何必如此辛苦。”

    诡八尺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当初方虎在藏宝岛上得到的海图,竟然是秦仪之物。

    “可是秦爷爷,那不是西撒罗的东西吗?又怎么变成你的了?”诡八尺愕然道。

    一听到西撒罗的名字,秦仪的脸上顿现怒容:“没错,那是西撒罗的东西,可是那海图却是他用无数人命和鲜血换来的!这个魔鬼,为了他的发财大计,害死了无数人,他就算死,也是永世受婆兰那大神的无尽诅咒之罚!他所创建的都市联盟,也终将崩塌于草原铁骑之下,受尽魔火炼狱之苦!”

    一听婆兰那大神这个名字,诡八尺惊呼出声:“婆兰那神?原来你就是五十年前的邪教之主?”

    “混帐!”秦仪大吼一声,捏住了诡八尺的喉咙:“世人无知,污我圣教,你竟然也敢口出妄言!念你年纪还小,本主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杀!”

    诡八尺被他捏得喘不过气来,却丝毫无惧,竟硬是挤着声音道:“你。。。你少来。。。这套。婆兰邪教,天下共诛,没有一个国家支持它。赤帝。。。赤帝一定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不可能拜你为国师。你打着五道流的名号创建邪教,自命法主,难怪四世皇帝要杀你,难怪你就算跑到西风草原上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你不是梁人!你是邪教妖孽,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不会放我走的,就算是换海图也不可能了。”

    秦仪一呆,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邪道妖孽,哈哈,说得好啊!老夫竟成了邪道妖孽。我婆兰圣教以普渡众生,扶济天下为己任,却最终遭此待遇。小子,你可知我教教义是什么?你可知老夫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五十年前为何会有我婆兰圣教出现?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自以为是,污我圣教!我圣教教义神圣高尚,从不轻易允诺,若是立下诺言便定要完成,哪怕粉身碎骨,亦无反悔。我身为教宗圣主,更是从无食言背信之事,你如此污我蔑我,皆因受天下谣言影响。我看你还算聪明,找个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婆兰圣教之渊源与由来。我念你也算是天纵之才,若你在听过老夫的事情与我婆兰圣教的故事之后,愿意拜入我圣教门下,我可以让你做我教圣子,传你圣教神功,习我圣教教典,他日接我法袍,承我教宗之位,光大我教。至于那浅水清的海图,我自然会自己去取,不再用你来换。不过你要是不识相,老夫就直接杀了你,然后再找浅水清要海图。至于现在,你先跟着我老实地去丘国使节所在地,待我完成今晚赤术所托大事之后,再带你走!”

    说着,拎起诡八尺的脖子腾空而去。他心愤诡八尺骂他是邪教妖孽,因此抓得特别重一些,疼得诡八尺连连叫苦,心中暗骂不已。

第四十八章 重逢(下)

    惊虹使节馆。

    秦仪夹着诡八尺从旁边的围墙跳入,两名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就被他长袖一拂,悉数击毙。

    这老头功夫高得离谱,出入他人府邸行走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这刻他来杀严真平,全没把使节馆的守卫士兵当回事。

    不远处的一幢小屋里,灯影婆娑,一人正在灯下看书,看做派举止,显然只能是严真平。

    秦仪冷哼一声,单手轻弹,一颗石子夹带着犀利气芒破空而出,穿过窗纸,直入那人身体中。读书声戛然而止,那人影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秦仪看也不看便回头离去,他对自己这一指极有信心,绝对令目标一击致命。

    没想到刚走几步,读书声竟再度响起,秦仪愕然回头,只见那窗口的人影复又坐了起来,继续摇头晃脑地读书,秦仪大吃一惊,心中立知不好。

    他在杀了枫国使节后,由于和诡八尺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偏偏都市联盟的夜防佣兵反应极快,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易后难,先把几个小国好杀的使节杀掉,最后再对付天风惊虹等国使节,这样一来就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先杀严真平和申奇,没想到刚一来到这里,就碰上这种情况。

    秦仪数十年来行走天下,经验之丰富不做第二人想,立知有诈,只怕使节馆早有准备,暗提一口真气,向着使节馆墙头落去。他这刻不再想杀人,只想立刻离开。

    只是他脚未落地,只见使节馆墙头上唰唰冒出一片枪林,竟是一大批士兵已经全面包围了使节馆。手中的长矛指向天空,墙头,人在空中放眼望去,下面竟是密密麻麻一片荆棘丛林。

    好一个秦仪,大喝一声,竟单脚在一根矛尖上点了一下,就借着那一点点力,硬是反向折回院里。

    与此同时,使节馆中一大批卫士呼喝着冲杀而出,从内里又将这使节馆再围了一圈。

    一大批弓箭手登上墙头,长矛手,投斧手,刀盾兵,各色兵种纷纷在这刻同时登场,差不多有八百兵众,将小小一个惊虹使节馆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读书声直到这刻方才停下,在那灯影婆娑的小屋中,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手中还提了一个木盾,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赫然正是严真平与申奇。天风惊虹两国使节竟然走到了一起,显然早就在等候秦仪了。

    至于走在前面的提盾之人,却正是追日。

    那木盾上赫然一个小洞,显然是秦仪方才所为。

    “在下追日,见过西蚩国师。”这刻追日朗声说道,话落,看看手中盾牌的那个小洞,亦不由发出后怕的赞叹:“世人只知秦仪大师博学天下,天文地理无不精通,谁曾想,竟还有如此神功。晚辈佩服。”

    秦仪闷哼一声:“天下虎狼之地,行走其间若无自保之能,只怕早为人所害。你当行走天下如此容易吗?”

    追日立刻抱拳正色道:“大师所言甚,难怪能二十年来走遍观澜千山万水,皆因身具神功之故。只不过一人之力终挡不得天下兵甲,如今这使节馆已经被团团包围,却不知大师该如何自处。依我之见,大师不如立刻投降,以大师昔日之名望地位,我等定将以上宾之礼对待。”

    秦仪微微一楞,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白天在门外敲门送茶水的小厮吧?你的声音,老夫记得!”

    追日一呆,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好的记性,再看看诡八尺,对方正在无奈地叹息。

    秦仪此刻心中可以说是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诡八尺竟然偷偷联系上了惊虹人,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张上面写满了鬼画符的银票,心中顿明。他心中怒火大炽,要不是念在诡八尺现在活着还有用,他恨不得一掌击杀了这个小子。

    白天诡八尺端详西撒罗塑像时,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追日。当时追日正陪在严真平的身边与申奇见面,这两个人见面则是为了商讨成立攻守同盟,一起完成自家主子的任务,尽最大可能的捞好处。追日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诡八尺。他心中大惊,却发现诡八尺向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瞟了一眼秦仪便低下头去。

    追日立知不对,连忙将此事汇报严真平。

    严真平立刻派人跟踪秦仪一行人一直到他们下榻的旅舍。要说跟踪秦仪这样的人物,当真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要是在夜深人静时分追踪,以秦仪的功力要想不被他发现那是太难。可是白天大街上人来人往,混在人群里跟踪秦仪,就反而轻松容易许多。秦仪本人虽武功盖世,却终究不是专业的密探,在这方面毫无觉察,何况旁边还有个诡八尺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待到严真平派人伪装小厮送茶水后,诡八尺一听是追日的声音,立刻知道是来救他的。追日到也谨慎,为诡八尺安全没有冒然下手,而是先小心试探,待收到诡八尺送来的银票后,一看上面所述,才知道原来挟持他的人竟是西蚩国师秦仪。而且此人与传言不同,竟是单人硬闯海天宫的高手,吓得他再不敢随意下手,只能派人严加盯访,寻找机会。同时严真平也请来申奇,大家一起商议怎么救诡八尺出来。

    正准备重兵包围秦仪的时候,负责盯梢的密探却送来秦仪出现,枫国使节馆使节被杀之事,如此一来,傻子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眼看着时间不多,严真平和申奇在第一时间调集使节团守卫士兵,秘密埋伏在惊虹馆周围,待鱼上钩。

    这刻秦仪被包围,追日故意不提诡八尺,就是想让对方忽略诡八尺一事,可秦仪既然想起了他是谁,下一刻,已经把手掌放在了诡八尺的顶心上。

    诡八尺被秦仪夹在怀里,脑门上顶着秦仪的手,知道他只要轻轻一用力,自己八成就要小命玩完,苦着脸说:“严师傅,申奇哥哥,追日哥哥,大家好,好象我的命真得很苦,不是落在这个手里,就是落在那个手里,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秦仪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严真平上前一步道:“晚辈严真平,见过西蚩大国师。”

    按辈分算,当今天下,还真没几个够资格和秦仪平辈论交的,连堂堂惊虹相爷看到秦仪也只能执晚辈礼。这刻严真平道:“既然大国师已经知道了是八尺透露的消息,当知道我方早已准备充足。要不了多久,城防佣兵就会赶来,大国师纵然神功盖世,只怕也难逃生天。我看不如这样吧,只要大国师肯把这个小东西留下来,我们就放大国师自由离去。如何?”

    没想到秦仪仰天长笑一声:“天大地大,我秦仪要来便来,想走就走,就凭你们这些杂鱼,也想奈何得了老夫?”秦仪傲然道。他自负神功盖世,武力无双,就算这刻被敌人包围,也全然不惧:“反到你们,知道了老夫的事情,一个都别想活!”他在这困境之下,不但拒绝了严真平的提议,反而打定主意要杀人。使节馆八百战士,就算他功夫再强,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但是下一刻,秦仪单手一扬,一支信号火箭冲天而起。

    申奇面色大变,惊叫出声:“不好!他在叫救兵!”

    下一刻,秦仪身形如电,竟向着严真平的脸就抓了过去。他与严真平本隔了数十米远,这刻一抓,竟倏忽而至,追日大吼一声,举起木盾挡在严真平身前,只听砰的一声,那木盾碎裂成漫天齑粉,追日口喷鲜血飞退。

    秦仪单手回缩,已经一脚向旁边的申奇踢了过去,申奇虽是文官,可万幸他当初在佑字营受过历练,反应到也奇,一个滚地葫芦就向地上趴去。

    与此同时,申奇身边护卫的士兵冲着秦仪杀来,秦仪不闪不避,竟再度向严真平抓去,严真平怪叫一声,随手将自己身边的一名侍卫推上前挡了这一抓。他自经历过诡八尺刺杀之事后,反应竟也迅捷起来,身边永远不缺乏随时为他效死之士。

    一声凄厉的惨呼,那是那卫士被秦仪一抓抓烂肚腹发出的哀鸣,可是严真平申奇两个,却还是逃过了秦仪的突然一击。气的秦仪几乎要吐血,想不到两个文官竟也有如此迅捷反应。

    他虽身陷绝境,却毫不畏惧,心知自己只要抓住严真平或申奇中任意一人,自己就可从容离去。可恼的是这两个人身边都有忠勇卫士,一个个忠心护主悍不畏死。这两个人本身到又油滑得紧,一见秦仪冲过来,全然不顾颜面有损,一个做倒地葫芦,一个拉替死鬼,全然不给他任何机会。

    只是秦仪此刻要想后退却也不能。八百卫士守住使节馆,他只有近身硬战,才能避免弓箭手的射击,否则他纵有再强的功夫也挡不住那无尽箭雨。

    这刻他攻势已出,接下来的招数便如长江大河般尽情施展出来。

    卫士们纷纷上前,大刀,长枪,斧头,狼牙棒,各式武器纷纷砸来,渔网,毒烟,蒺藜各式捕捉工具也纷纷登场。

    为了抓住秦仪,追日在布置安排上却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大量的士兵锁住了使节馆各处通道,房顶,屋门,墙上,均站满了守卫士兵。他们并不因为秦仪的攻击就匆忙调动自己,给对方可趁之隙,反而按照事先排布好的安排,根据不同的情况对秦仪发动攻击。箭矢、暗器、毒粉、刀锋、利刃,数不清的各色武器,带着劲风,由天风惊虹两国的各武功好手向秦仪身上招呼着,下手惟恐不狠,出手惟恐不毒,只要挨上一下,都是不死也得重伤的结局,何况秦仪的手中还带着一个小毛孩。他若嫌这小孩子碍事,就只能将其丢下,然后才可全力施威。

    没想到秦仪的武功却还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这老头在对手强悍的攻势下,凛然不惧,一只手抓着诡八尺,身体竟然如陀螺般狂旋舞起,身周凛冽出一片死亡旋风,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在右手中炸现,正是那柄无坚不催的金色长刀。

    长刀如利锯在身空划出一道道金色波纹,仿佛撕裂空间。金色刀纹不停地收缩,一股血色旋风就此扬起,伴随着的是战士们面临死亡时痛苦的号叫。

    这诡异的刀法,奇快的速度,仿佛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每一下挥舞,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只是片刻之间,竟已数十名战士倒在血泊中。

    秦仪修长的身躯在空中转到,飘飘若仙,待到落下时,手中的金刀闪烁的光芒几乎催寒人心。

    这一下,可是大大不妙,严真平和申奇对望一眼,同时大骇着往屋内跑去,追日则脸色惨白地大喝一声,向着秦仪打出一拳。

    秦仪不惜损耗功力,施展出自己这疯魔狂舞的乱斩刀法,于瞬间杀死围攻自己的战士,为的就是活捉严申二人,在其他战士赶到之前先行得手。这刻严申二人身边只有追日,哪能让他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鼠辈滚开!”秦仪厉声喝道,金刀一闪,竟将追日的一只手臂砍了下来。

    没想到追日的韧劲十足,剧痛之下,左臂不管不顾地竟抱住了秦仪的一条腿,硬是拖着他不让他上前半步。

    秦仪大怒,想要甩开追日,没想到这一只手的年轻人竟是死死都不放松,鲜血染红他全身,也然红了秦仪的裤腿。愤怒已极,秦仪金刀扬起,就要插向追日的后背,没想到左手中的诡八尺突然大叫一声:“不要!”对着秦仪的腰间就是一口。

    这一下突袭变起肘腋,痛得秦仪撕心裂肺,他自出道以来,鲜少受伤,没想到竟被个小毛孩给伤着了。这刻诡八尺满口鲜血,竟是从他身上咬了一块肉下来。秦仪大吼一声,左手一甩,将诡八尺甩了出去,在空中打着圈的撞向一堵房屋,竟在那木墙上撞了个大洞,直撞进去。

    “八尺!”追日红着眼大叫。

    下一刻,秦仪的金刀直接从他的头顶贯入,刺出一片血色喷泉。

    “追日!”严真平声嘶力竭地大吼,这个一直以来跟随他的年轻人,从来都是他最喜欢最器重的小伙子。多少年来他跟随自己,忠心耿耿,两个人早情同父子,没想到今天为了保护严真平,竟然死在了秦仪刀下。

    他的心都要碎了。

    “挡我者死!”秦仪收回金刀,血泉喷了他一身一脸,只是他此时已经错过了抓住严申二人的最好时机,周围大批的士兵纷纷涌上,誓死护主,绝不给这魔头半点机会。

    秦仪的金刀在空中回旋出一片灿烂金光,金光所到之处,管你是刀枪斧钺,尽数被斩断。长刀纵横交错间,一名又一名战士倒在血泊中。只是他武功虽强,奈何这人当真是杀都杀不完的。一批又一批士兵冲上来送死,枪矛刀剑尽是对着秦仪的要害地方招呼。如今没了诡八尺在手,严申二人又不在身边,连弓箭手都开始施威,全然不顾射到自己战友的危险,一心只想干掉这可怕的魔头。追日是侍卫首领,但为人谦和,在严府护卫中一直都颇受大家敬重。他这刻护主而亡,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大家同仇敌忾,哪怕你敌人功夫再高,也要和你拼个同归于尽。很多士兵呼啸着冲上来,对秦仪发动舍命一击,情愿自己不要命,也要在对方身上添道伤口。

    天空中箭雨呼啸,地面上斧钺加身,人潮汹涌,一浪接着一浪,一旦被卷如其中,任你本领通天,要想活着出去也是痴心妄想。

    秦仪一着不慎,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兵潮人海给围住,心中大悔。他也没想到今天出师会如此不利,不但中了敌人的埋伏,竟然还没能完成擒获敌首的任务。如今他金刀纵横固然凌厉无双,可时间一长也渐渐气力不支。

    那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渐显威风,秦仪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伤痕,继诡八尺一咬之后,先后吃了三刀一枪,还被一名重锤武士给扫了一下。尽管那伤害他的人,都被他凌厉的反击杀死,自己却也气力耗尽,伤势增加,再要走不了,只怕以后都别想走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使节馆外的卫队突遇袭击,哀呼连连,秦仪心中一振,知道是自己手下四大护教圣使来援。他立刻长啸一声,双臂挥展,团团气浪化作了万千劲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实右,或缓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势向着四面八方射去,一大批围攻他的卫兵被这气浪一冲,纷纷哀呼着跌退。

    秦仪大袍一挥,竟如苍鹰浮空般掠过众人,直奔向那诡八尺跌入的小屋,严真平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快保护诡公子!”

    然而只听屋内轰然一声巨响,只见秦仪竟抓着诡八尺直接冲破屋顶,从上面冲了出来,大袖连挥,向着外围落去。

    空中无数支利箭劲射,秦仪的金刀舞成了一片光轮,只是他此刻连番作战,消耗太巨,终究不可能全数挡下。扑,扑两声轻响,分别射中秦仪的后背与右腿,这老头怒啸一声,竟半空中一个换气凌身,硬生生再拔高了数米,然后轻飘飘落向远处。落地时身躯急旋,金刀连劈数名围上来的士兵,自己也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申奇狂声高叫:“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了!他已是强弩之末!”

    四道黑影却在这时冲上,赫然正是哈勒赞,密尔达,红云,米赤四人。

    这四人是护教圣使,职责就是保护教宗安全。眼见秦仪遇险,不要命地冲上来挡住一群士兵。秦仪住住机会带着诡八尺向远处急奔而去。

    萨拉城上空警报声连连响起,各地巡防佣兵正纷纷赶来,秦仪知道,护教四使为掩护他后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即将逃离的那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啸响起,正是哈勒赞。

    秦仪回头看去,只见无数支利箭呼啸着穿透哈勒赞的身体,已将他刺成了一个大马蜂窝,而其他三使也已陷入苦战之中。。。。。

    。。。。。。。。。。。。。。

    “报严相,申侍郎,敌四名帮凶被我等杀死三人,活捉一人,不过秦仪本人却已逃脱。属下无能,请严相治罪。”一名近卫军官回报。

    严真平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这一地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们的对手太强,这次是我等准备不足,都是老夫的错啊。”

    尽管诡八尺在给他们的信息中就反复强调了秦仪其人功力绝伦,不可小视,而他们也的确因此而调集了整整八百亲卫死士,可没想到还是让这老头逃了出去。秦仪的功力之高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八百精英战士没能留下他,反而搭进去追日和八十多名战士,伤者近百。

    可以说这是一场惨重的败仗,只输于一人之力。老头秦仪若是象这样的战斗来上几次,只怕便可破了烈狂焰千人斩的记录,而以他的功夫,除非真正身陷千军万马之中,否则当真是来去自如。

    最令人痛恨的就是诡八尺竟然还是没能救出来,如今还在秦仪手里,只怕是不会给他好日子过了。

    “真他妈是个老妖怪。”申奇愤愤道:“多少年来,没想到秦仪竟会如此厉害。当初竟还被人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妈的,这样也算无缚鸡之力的话,那我天风甲士都别从军了。”

    严真平摇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立刻传令下去,请联盟议会立刻封锁萨拉市,不许任何人离去。还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锁住港口码头,先把复仇号拿下,把崖惊岸等人带回来,绝不能让秦仪走海路溜掉。对了,涯国图纸这等重要东西想必秦仪不会带在身上,立刻搜索全船,找到图纸!”

    “对!找到图纸!”申奇大喜道:“只要有了图纸,咱们就不怕八尺有事。”

    江湖到底是老的辣,严真平这么一说,申奇立刻开始主持行动。眼望着申奇带着士兵离开,严真平却再撑不住心痛之伤。他抱着追日的尸身,老泪纵横而下:“追日。。。。。。”

    想到这些年来追日忠心耿耿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他心中便痛得越发厉害,那一刻,他咬牙切齿道:“把活捉的犯人给我带上来,好生审讯!”

    “是!”

第四十九章 百年恩怨(上)

    “报大国师,申奇亲领三百亲兵去了码头,和当地联盟佣兵一起,将复仇号上的所有人擒拿。崖公子不急逃脱,已落敌手。”

    一处偏僻的小屋里,一个黑衣人正跪在秦仪的面前答话。

    “图纸呢?”

    秦仪的声音听上去到是波澜不惊。

    那黑衣人连忙回答:“回大国师,也已落入敌手。”

    “唉,知道了,你下去吧。”

    挥挥手,秦仪让那黑衣人退下,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这些年来,他隐藏在西蚩帝国,暗中经营婆兰教,极少亲自出手。这趟出手,实在是因为图纸一事关系重大。没想到却因为一个诡八尺导致自己栽了个大跟头。护教四使因此殒命,崖惊岸落于敌手,连图纸都得而复失。要说他心中不悲愤,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老人数十年来暗中活动,经历过的大事不知有多少,遭遇的挫折也是无数,纵然受到的打击再大,却也不会一蹶不振。惟独可恨的是,他逃出重围时受了重伤,如今没有一段时间的静养怕是没法恢复了。

    他看了看身旁躺着的诡八尺,这小家伙眨巴着大眼正瞪着自己,看见自己看他,竟然还对自己一笑。

    秦仪见他脸上竟毫无惧色,低声喝道:“竟然还笑得出来,小子,你坏了老夫大事,就不怕老夫一怒杀了你吗?”

    诡八尺嘻嘻笑道:“我当然怕了,可怕就非得哭吗?要是我现在哭你就放了我,那我肯定哭给你看,可我想你不会,那还不如不哭呢。您老人家要是看见我笑得可爱,说不定一时良心发现还不忍心杀我,岂不是更好。我常听人说,爱笑的孩子总比爱哭的孩子招人喜欢。我现在惹了您老人家,自然要多笑给您老人家看了。”

    秦仪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东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被他堵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呆滞半响,终于笑了起来:“好,好小子!果然有胆色。不过你误我大事,害死我教中弟子,老夫虽然爱才,却也实在找不出可以放你的理由啊。”

    “那要不我帮您老人家找一个?”

    “说。”

    “简单,用我去换图纸。”

    “哼,说得轻巧。图纸的意义一方面固然在于龙船的设计的确无人能比,可另一方面也在于它的秘密。如今严真平老贼得了图纸,他若不知道誊抄一份给浅水清,那才叫怪事。这图纸的价值已失一半,用一个你来换,老夫觉得不值得。”

    “那就再加海图,反正我师傅肯定也要临摹一份,他就是说没临摹,您老人家也不相信。两份合一,也算一份,您觉得如何。”

    “哈哈哈哈!”秦仪仰天大笑:“真是想得好,只是可惜啊,老夫却没法答应。”

    “啊?”诡八尺一呆,秦仪看着诡八尺的脸上已露出森森冷气:“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婆兰圣教之主。我若放你活着回去,你必泄露于天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你回去的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死,以报我四使被杀之仇,还一个就是答应做我教中圣子,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只要你入了我教,成我教圣子,我向你保证,不久的将来,你就是天下至尊人物,什么苍野望,浅水清,全都得靠边站!”

    诡八尺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我已经有师傅了,再改投别派,那是欺师灭祖啊。”

    “哼,浅水清也配做你师傅吗?我要不是看你根骨极佳,资质不错,尤其难得现在年纪还小,更没学过别家武功,老夫才不会收你呢!我婆兰教神功威力你也见过了,那严真平调集了上千死士围剿我,又能奈我何?若换了是在二十年前,老夫壮年之时,他就算再多三倍的人,也围不住我。这等神功你不学,你还想学什么!”

    “可是。。。可是。。。”

    “可是我婆兰圣教是邪教对吗?是天下第一邪教对吗?”

    诡八尺尴尬地笑,心想您老人家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秦仪却长长叹了口气。

    “也罢,我就跟你讲一下关于我婆兰圣教的故事。如果你听了之后还觉得我教是邪门歪道,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想走,却是不能的了。”

    。。。。。。。。。。。。。。。。。。。。。。。。。。。。。。。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宁静了下来。

    秦仪望着诡八尺,缓声说道: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被海洋包围的世界里,到底有多少陆地,有多少人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世界,除观澜大陆以外,还有一片新大陆存在,那片大陆上的人,称其为神圣大陆。”

    “神圣大陆的人民,不象观澜大陆那样内争不断,残忍好斗,事实上,他们大多数团结和睦,互敬互爱。那片大陆论面积,要比观澜小许多,人口也较少,社会发展程度甚至都有所不如。但是他们拥有和平,拥有希望,拥有对美好的向往。他们拥有共同的神灵--婆兰那大神。大神指引他们,引领他们生活的方向,使其不至于走向迷茫。他们遇到了迷途的旅人,会对其进行热情的帮助,会给予他水和粮食,帮助他踏上回家的征程。他们为人谦和,友爱,善良,互助,是大神最虔诚的子民。。。。。”

    “一百多年前,一个来自异域大陆的航海家出现在神圣大陆上。神圣大陆的人对他进行了热情的接待,可是他回报我们的,却是分裂,迫害,杀戮与掠夺。神圣大陆婆兰圣教,原本有十二个分支。虽然这些分支彼此对教义各有不同的理解,但是终归还是信奉婆兰那大神,以他的精神为子民光照的榜样。然而这个混蛋来到之后,圣教竟因为他一人而陷入大乱之中。十二分支到最后竟演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到最后只剩三支,支撑着最后大局。大陆势力因此而崩溃,世俗力量重新颠覆神权,圣教号召力由此而大减。”

    秦仪的话说到这已经激动万分:“这个残忍歹毒的异端分子,利用他所制造的内乱左右逢源,削弱圣教影响,同时带着他的人对神圣大陆的子民进行肆意掠夺!他们推行邪教,颠覆教义,同时还挑起内乱,使大陆分裂,出现多个国家,并发动内部战争。他本人则借此时机,通过劫掠,欺诈等手段大发战争横财,从神圣大陆的土地上掠夺走大批财富。这个无耻的人渣,恶棍,流氓,败类,在把一片神圣的大陆搞得乱七八糟之后,就带着他一船船的货物满载而归。不仅带走大陆最值钱的货物,甚至还带走大批的人作为他的努力。”

    “这个人,就是西撒罗吧?”诡八尺问道。

    “除了这个恶棍,还能有谁!”秦仪大吼道,整个人都为之狰狞起来,吓了诡八尺一大跳。“可是。。。可是您老人家那个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吧?”

    秦仪闷哼一声:“西撒罗,这个恶棍当年从神圣大陆带走了整整八百名神圣大陆的子民,作为他的奴隶。其中大部分是美丽的女子,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俊俏的男童。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财富,除了金钱什么都没有意义。这个恶棍习惯把一切都以金钱作为衡量,最后甚至胆大妄为地劫走了圣教圣子!”

    诡八尺呆呆地看着秦仪,只见秦仪望着诡八尺道:“没错,婆兰圣教在神圣大陆的圣子,在一次出行里,竟然被这个混蛋给劫走了。只是当时西撒罗这个混蛋并不知道他带走的人中有圣子亚尔拉漠的存在,否则只怕早重兵看管,然后再以天价卖出,又哪有后来的故事。。。。。。”

    “就因为他不知道圣子存在,所以因此而忽略了圣子的睿智与坚忍。要知道我婆兰圣教选取圣子,历来是有一套严格的程序的。只有真正被神灵选中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圣子。所以你不要以为,老夫是随便选人,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通过那一连串严格的考核标准。而失败的下场,就只有死。”

    诡八尺心中一跳,这他妈什么考核,这么恐怖?

    秦仪却继续道:“只可惜当时的圣子年纪比你还小,只有十岁,刚刚成为圣子,传承神功,却还未有机会修习,因此才会被那西撒罗趁虚而入。但是跟随他成为西撒罗俘虏的人,却不乏圣教弟子。我教弟子,为保护圣子,甘心赴死的精神又岂是他西撒罗可以理解的。因此在一路飘洋过海,来到当时还是一片荒凉之地的都市联盟后,在圣子的领导下,教中弟子一起找准时机,对西撒罗的船队进行了攻击,并伺机逃走。那一路,圣子可谓历尽艰辛。好在有圣教子弟忠心护主,这才得保圣子无恙。而西撒罗那个混蛋,则依靠从神圣大陆坑蒙拐骗,烧杀掳掠得来的财富,一手建立起了如今的这个罪恶都市--都市联盟。”

    “可以说,都市联盟的繁华,就是建立在神圣大陆的血泪上的!”

    “原来是这样。”诡八尺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昨天秦仪看到西撒罗的神像时会如此痛恨呢,感情这都市联盟的开创者竟是这么得来的财富。

    “那后来呢?”

    “后来?”秦仪冷哼一声:“后来圣子发现,没有海图,没有可以远航的海船,他根本就没法回到神圣大陆去。而神圣大陆在失去圣子之后,只怕是内乱更频了。万般无奈下,圣子只能先选择在观澜大陆定居,苦修圣教神功,也好在将来杀死西撒罗报仇。”

    “可是圣子没有想到,在他逃出来之后不久,西撒罗终于得知了圣子存在的消息。他在神圣大陆住过多年,自然知道我圣教神功的厉害。如今他可以说是把一个心腹大患带了回来,还让他逃了出去,心中如何不慌?所以他干脆暗施毒计,陷害我婆兰圣教。”

    “你是说。。。。。。”

    “没错!当时在大陆上出现的所谓婆兰教,其实根本就是西撒罗一手导演出来的假教派。他故意扭曲教义,欺骗苍生,引诱他人入斛,不但为自己再度诈骗了一大笔钱财,还干脆在整个大陆的范围内将婆兰教的名声搞臭。这个混蛋很清楚,如果圣子将来要复仇,必定要在这里重建婆兰圣教,他就是要让圣子建不起来,让他从此以后也只能一个人。圣子的武功再高,终究不可能抵得住西撒罗身边用重金收买的无数佣兵。如此一来,他西撒罗的安全自然也就可以保证了。”

    “果然够卑鄙。”诡八尺吐了一下舌头。他自问自己做人也够狡猾的,没想到若论阴狠歹毒,比起这位都市联盟的开国之父,却还是差得远了。

    当年婆兰邪教第一次出现时,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那个时候,此教之教义可以说充满奇谈怪论。他们声称神权高于一切,所有世俗权力,都应当服从于神权。此外婆兰教到处招收教徒,声称凡入婆兰教者,可以永享神灵庇佑,不必向当地政府交纳税收。

    这是典型的老虎头上拔毛的做法,一下子就激怒了差不多所有的国家。偏偏这个婆兰教在解释教义行使权力的时候,还颇多暴力,经常逼迫教众交纳大量费用做为对神的奉献,通过收买贿赂大量当地官员维持地位,逼得许多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这是典型的上不讨好下又憎恨的做法,最终被大陆各国统一判定为邪教。并在数年之后消声匿迹。

    然而在时隔三十年后,婆兰教竟然再一次卷土重来,他们这一次没有如前次那般嚣张,但教义宗旨却大同小异,同样强调神权至高无上,世俗权力应向神权低头。其实这种教义与曼得教相仿佛,在本质上,神权并不追求与世俗权力的统一,只是在形式上,世俗权力必须对神权的威严做出一定程度的认定。

    但是这一次卷土重来,依然遭遇了各国的强力打击,哪怕婆兰教教宗一再解释,婆兰教并不打算推翻所有世俗权力,只是希望奠定婆兰神的地位而已,各国却丝毫不停。

    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两次的婆兰教,其实却是不同的人搞出的两个完全不同的教派。

    前者是西撒罗为了摧毁婆兰教可能滋生的土壤而做出的破坏,后者才是真正的圣子为在这片大陆上宣扬教义而做出的努力。尽管两者听上去教义相近,本质却相差甚远。西撒罗老奸巨猾,早早就料准了其后可能发生的情况,通过建立伪教派这种行为破坏,使得婆兰教教义在理解上产生重大的歧义与分歧,并最终使得大陆各国确信,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教派,纯属是来捣蛋和破坏社会持续的邪教。圣子亚尔拉漠费尽四十年心血创建出来的婆兰教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崩塌。

    做为神圣大陆教派的圣子,他被人掳掠,来到新大陆后试图重新建立教派,却又被人无耻破坏。可以说这位圣子的一生都是充满坎坷的。他到最后临死时,对西撒罗的恨意都无法忘却。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他的神灵却没有保佑他。

    “唉,真够可怜的。”诡八尺摇摇头:“那你呢?你就是当时下一任的圣子了?”

    秦仪微微叹息了一声:“其实,老夫的真正姓名叫伊伦格达,亚尔拉漠是我的爷爷。”

    “啊?你们婆兰教允许结婚的吗?”

    “当然。婚姻乃是神圣的事情,是我们人类繁衍生存的根本,怎会禁止?唉,这都是西撒罗造谣中伤,让许多人误以为加入我婆兰教派,从此就不可结婚生子。”

    “原来是这样,那么其实你就是那片神圣大陆人的后代了,你果然不是梁人。”

    “真要说起血统,老夫其实还是可以算梁人的。无论是亚尔拉漠先祖,还是我的父亲,他们娶的都是梁人。我的血液里,有四分之三的梁人血统,我的妻子,一个是天风人,还一个也是有着一半梁人血统的教中子民。那个时候的婆兰教,为大陆各国打压,可以说每天过的都是东奔西走的日子,我们到处流浪,从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成为周游天下各国的旅游大家的原因吗?”

    “不止如此。老夫当年走遍天下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为了寻找那张由西撒罗亲手绘制的海图。西撒罗当年一共绘制了两份海图,其中一份大的,如今仍在大议会厅,却已经残缺不全。而老夫所一直寻找的,就是那副小的海图。没有那张海图,没有人能保证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能重新回到神圣大陆去。而对我婆兰教教民来说,回到那片神灵诞生的土地,正是我们朝思暮想的大事。观澜大陆两任教宗,临去前都嘱托我,无论如何,都要重新回到神圣大陆,认祖归宗。八尺,现在你可明白,为什么老夫一定要得到龙船图纸和你师傅身上的那张海图了。当年我浪迹天涯寻找海图,终于找到,却不曾想被叛徒偷走。好不容易才通过显宗得知,它如今竟落在了你师傅的身上。”

    原来,那所谓的四极游记,还有国论,其实都只是秦仪早年寻找海图的副产品而已,他真正走遍天涯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海图。

    可是事实真得是这样吗?诡八尺隐隐觉得有些疑惑。

    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秦仪能成为西蚩大帝国的大国师,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帝国丞相,其人手段绝对不低。他这么辛苦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回到神圣大陆去?

    未免有些舍近求远了。

    要是这样的话,他何不直接去涯国,做了那里的国师,再要一条船走人更轻松。

    浅水清曾经教过他一句话,仇恨如果不能随着时间消亡,那就必定是随着时间增加。这是一场传承了百年的恩怨,失败的一方历经百年的艰苦努力,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回归,是否太过奢侈了一些?当仇恨积压到一定程度时,恨屋及屋,婆兰教的人,又是怎样看待观澜大陆的呢?如果他们真得回去,又将给这片大陆带来什么?

    最重要的是,以这个老头的武功,没有龙船,他应该也可以轻易穿过汪洋,找到神圣大陆的吧?若果真如此,他又为何要依然滞留此地?

    “婆兰教的故事,你已经听过了,诡八尺,看在你的确有成为本教圣子的天赋上,老夫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入不入教?只要你肯入教,则前怨尽去,老夫对你将既往不咎。”

    这一刻秦仪满面温和的望向诡八尺。

    诡八尺歪着脑袋想了会,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秦爷爷,您还是杀了我吧。”

第五十章 百年恩怨(下)

    秦仪怎么也没想到,诡八尺竟然会对他说这句话。

    他大吼起来:“你说什么?!”

    诡八尺叹息道:“秦爷爷,我相信您前面所说的关于西撒罗和神圣大陆的故事都是真的,可既然这样,我想问爷爷,当初天风四世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你?”

    秦仪身躯一震,诡八尺悠悠道:“您老人家周游天下,著书立传,为天风帝国不战而弱人之兵,最后却又悄然远遁,逃往草原帝国,如今再度出来抢图纸,谋海图,您七十年来所做所为,真得只是为了回到家乡吗?”

    秦仪闷哼一声:“当然如此。”

    诡八尺嘿嘿道:“爷爷您老人家就别骗我了。婆兰圣教在观澜大陆被打为邪教,只怕是你和前任两位圣主一生的痛吧?如果说以前你们想得还是如何杀死西撒罗,返回神圣大陆,如今想的恐怕就是如何重振婆兰教声威。虽然西撒罗有意造谣中伤婆兰教,扭曲教义,但是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婆兰教依然是过于强调神权的神圣性。所以就算天下世人明白了真相,也未必就能接受此教派。以前的神圣大陆,不就是一个完整的神国吗?由此可见,你们要想重振圣教,难度极大啊。”

    “所以要想重振婆兰教,想靠观澜大陆的力量怕是不行了,这就势必需要婆兰教本土力量的支持。”

    “可是这些年来,你们远离神圣大陆,那里的情况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你虽是圣子后裔,教宗正统,可是你回去后,别人也未必认你。所以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一个强大的国家借兵。这就需要有大量的战船和海图才能穿过无尽汪洋。否则以你一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找到神圣大陆,又何必等到现在?”

    “最初你们选择了天风帝国做计划中的盟友,但是看起来西撒罗对婆兰教的打击实在是太重。没等你们的势力巩固,天风四世皇帝就发现你所创建的五道流,暗地里就是婆兰教。他真正要杀你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只是后来你又被赵狂言及时通知,才得以侥幸逃脱。”

    “无奈之下,你逃往草原帝国,想要借助那里的力量。当时的草原帝国,图谋天下,正缺爷爷你这样的人物为他们出谋划策,制订国策。所以你们一拍即合,你全力帮助草原帝国铺平打通天下的道路,而草原帝国只怕也承诺未来将借兵给你反攻神圣大陆。只是赤帝未必知道你是婆兰教教宗,只以为你是受西撒罗迫害的神圣大陆后人,想要认祖归宗罢了,且又和天风帝国有仇。在赤帝想法里,或许未来观澜统一后,那片未知汪洋里的神圣大陆就是他新的进攻目标。而在你的想法中,正好借观澜内战之机,先削弱观澜实力。然后借草原雄兵回师神圣大陆,以正统圣子之名挟重兵之威,重新制霸该地,创婆兰神国。最后再带领神圣大陆子民,反攻观澜吧?如此两头用力,借力打力,最终称霸两片大陆。”

    “你走遍天下未必只是为寻找海图,只怕也有探索大陆地形,为将来战争做好准备的打算。你著国论削弱周边,不仅是帮天风帝国,也是在帮自己。你做西蚩国师,同样是为发展教派势力,却又不得不藏头缩尾。”

    “你和赤帝如今是彼此利用,相互图谋。不过就形势上看来,您老人家可比不上赤帝,所以这场游戏里,就算您老人家神功盖世,其实还是输面居多。”

    说到这,诡八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你说我要做了你们教派的圣子,将来不是死于我师傅的手里,就是死于神圣大陆人的手里,更有可能还会死于赤帝之手。这么倒霉的差使你让我干,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比较痛快呢。”

    秦仪死死地盯住诡八尺,半响,他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奇才啊!果然是天下奇才!想不到浅水清那个小子竟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连这等事情也可以猜出来,哈哈哈哈,我婆兰圣教中兴有望啊!”

    诡八尺看他那股疯狂的劲,心中不由闪了一下,心想这老头不是受刺激过度,发傻了吧?

    没想到秦仪一把抓住诡八尺道:“好小子,竟凭你这般能耐,如此智慧,将来我教能否重建神国,就要靠你了。不过有件事你猜错了,这却也怪不得你。”

    “什么?”诡八尺傻傻地问。

    秦仪笑咪咪道:“就是当初本宗之所以被天风四世知道机密,其实就是赵狂言那个畜牲泄的密。唉,他自以为得计,先向皇帝出卖我,再救我出难,妄图骗我神功。因为我教神功,非教中圣子不得轻传。就连我的两个儿子,他们由于无法通过圣子的考验,也终究不得神功之秘。只是赵狂言那小畜牲虽然狡猾,又怎骗得过老夫,只是这小子也算是有能耐之人,尤其是一手星相之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三度潜入天风帝国暗杀此子,竟然都被他躲了过去,也只好罢手。”

    说到这,秦仪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一个合适传我大统之人,承继圣子,我婆兰圣教到现在圣子之位依然空缺,我愧对婆兰大神啊。”

    然后他看着诡八尺欣喜道:“不过现在大神终于赐下福音,你小子无论根骨,资质,年龄,智慧,都正好符合圣子需要。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教中圣子!”

    诡八尺大急:“喂,喂,老头,你不要搞错啊,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这是霸王硬上弓,不,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对,是。。。是身在那个什么营,心在那个什么汉,师傅说的我忘了。。。。。。。”

    “哼,你这臭小子,别人哭着拜着求我传他神功我都不愿意,我现在收你为徒,你竟然还不同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就是不同意,你硬收我为徒,我将来学会你功夫就杀了你!”

    “哈哈哈哈!”秦仪仰天大笑:“只要你能重振我圣教神威,将我圣教之威传遍天下,再踏平都市联盟这罪恶之国,老夫这就把命给你又如何?你是婆兰大神赐予的圣子,这是你注定的命运,你改变不了的。”

    “我的天啊!”诡八尺郁闷无比:“谁家的神灵会赐给你一个不想入你教的圣子啊。”

    “那只是神灵对我等的考验。神灵行事自有其道理,神呼叫,我便答应;神所为之,我便羡慕;神命我收你为圣子,我自行事;神欲使我修成大道,在我们身上施加的折磨与考验,我欣然承受。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又遇上了我,这便是神灵的安排。我相信只要你勤习教义,明我教旨,理解了神灵的伟大,自然会心甘情愿归我圣教。。。。。神灵感化世人。”秦仪语态虔诚道。

    诡八尺翻了翻白眼,几乎要昏了过去。

    这个秦仪不仅是名闻天下的旅游大家,武功卓越的强者,同时还是一个信念坚定的狂信徒。他坚信诡八尺是神灵赐给他的圣子人选,所以不顾一切也要收他为徒,这种天降而来的幸福,若是换在神圣大陆上,只怕人人都要顶礼膜拜,从此诡八尺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诸国君主看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可是在这观澜大陆上,一旦公开,他就成为邪教第二号危险人物,势必要杀之而后快。

    他可没秦仪那般邪功,估计这功夫也不是能短时间速成的。大陆战争最多几年就打完,一旦秦仪公然将婆兰教现诸于世,只怕后果堪虞。

    “唉,你还真不如杀了我呢。”诡八尺叹息。

    死便死了,还落个英雄之名。这刻到好,成了邪教圣子了。

    秦仪见他反抗得有气无力,哈哈一笑道:“小子,这便是婆兰大神的意志,没人能反抗的。显宗,过来拜见圣子。”

    “是,爷爷。”

    随着秦仪的一句话,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

    赫然正是计显宗。

    诡八尺瞪着他看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他至今尚不知道计显宗逃亡一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计显宗望着诡八尺微微一笑,然后突然跪了下去,恭敬道:“计显宗见过圣子。”

    诡八尺彻底晕菜。

    。。。。。。。。。。。。。。。。。。。。。。。。。。。

    “这么说,要做婆兰教的圣子,就必须经过刀砍,针刺,火烫,油浸,还有蛇虫噬咬的五刑之苦,只有通过了这五关而活下来,才能算正式成为圣子了?”

    诡八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问。

    “正是。”秦仪笑咪咪道。

    诡八尺机械地吐出一句话:“还不如一刀捅死我得了。”

    秦仪立刻道:“你不要以为这是惩罚,实际上,这是神灵对凡人的考验。而且通过考验者,身体发肤皆受锻炼,经历刀火毒劫后,便重新脱胎换骨。如此,方可由凡人成为圣人,修习我教神功方可有成。”

    “那是,火一烧,人都焦了,的确脱胎换骨了。”

    “呵呵,不是你想象的那般。若真如此,是人都顶不住。你放心,我会在一旁保护你的,以你的资质,必能过得了五关。”秦仪自决定收诡八尺为教中圣子后,连老夫都不自称了。

    他本是天资横溢,博学多才又兼武功绝世。只是这人一但入了魔,狂信狂从,纵你再是天纵英才也得变成傻熊笨蛋。他一厢情愿地相信,诡八尺就是他寻觅多年而不得的圣子,看着诡八尺的样子,就好比看他刚出生的儿子,至于诡八尺心中的暗骂,他是完全听不见的。只是话又说回来,这教派思想洗人头脑的能力当真不可小看,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只怕诡八尺真被他洗成一个狂信徒也说不定。至少他自己就是如此过来的。

    眼看诡八尺这刻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能活过那五关,似这般状态,纵有再好的天赋只怕也早早夭折在第一关上了。

    不过秦仪却还是自信地笑道:“你这样子是肯定不行的。既然要经历磨难考验,就要有充足的勇气和信心。看来,我要给你准备一剂良药了。有了这剂药,你一定能行。”

    诡八尺不屑的撇过头去不理他,心里死老头子瘟老头子地暗骂不停。

    秦仪却扬声道:“显宗,把她带上来吧。”

    “是。”计显宗应道。

    没过片刻,计显宗重新出现在房间里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诡八尺一看,立刻呆了。

    他再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夜莺姐!”

第五十一章 直面(上)

    苍天城,风雪宫。

    勤政殿上,苍野望背负双手,望着那张观澜大陆图,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风卷云涌。

    枫国灭国了,王室被西蚩帝国屠戮一空,整个国家被公然纳于草原人的版图之下。

    邱国也完蛋了,沁珠旺的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将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国家打得落花流水。

    亚提还在苦苦支撑,格龙特的魔掌却已经伸向了黎国。

    他们能支撑的时间,估计超不过一个月了。

    西风草原周边五国,除了一个沙国比草原更贫瘠,草原人不感兴趣外,其余四国均遭受惨重打击。

    而现在,惊虹更是直接裸露在了草原人的马刀之下。

    曾经的纵横之战带给惊虹人的伤痛刚刚平息,他们又要面对更大的威胁,这一次,惊虹梁锦直接向苍野望发来求助,希望苍野望能够派兵助守边界,实在不行,至少要让浅水清和寒风关守军回归。

    而在麦加,雪风军团,鹰扬军团,止水军团已经完成了对麦加土地的兼并占领工作,只是他们的下手太慢,只收获了少量良田,大部分沃土让北方独立领和涯国占据了。其中北方独立领和涯国拥有的良地面积相仿,但是涯国占领之地,却拥有极大的战略地位。他们庞大的海军力量几乎抢下了麦加所有的出海口,以至于一直想拥有一个出海口的北方独立领,到现在依然是一个内陆国家,没能拥有一条独立的海上运输线。涯国人成了麦加大战最大的赢家,他们几乎未经历一场象样的恶战,得到的好处却是最大的,远超以往涯国所拥有的陆地面积。

    对此,北方独立领是万分气恼的,声称涯国人此战并未出力,不应得此好处。但是浅水清那边立做反应:“若以战争出力划分领土亦无不可,天风帝国与惊虹当占九成。”

    一句话将北方独立领说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但是在中部圣威尔,这里的局势就明显复杂多了。

    斯波卡约领兵回国,准备帮助黎国固守中路,老奸巨猾的格龙特与旺赞再施诡计,向斯波卡约抛出了橄榄枝,声称如果圣威尔如果愿意与西蚩帝国联手,西蚩帝国愿意将来与圣威尔共分天下,可立盟约为证。

    到底是合纵还是连横,这个问题一下子在圣威尔联合公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联合体制的弊病在此尽显无疑,一大群元老们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道理,事情因此拖而不决。

    斯波卡约是坚决的主战派,认为此时应当放弃和天风帝国的恩怨,众国一起联手,将西蚩人赶回草原,但是也有相当一批人认为,西蚩大帝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周边四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打得七零八落,连灭两国,就算是和天风人联手,也未必能挡得住他们。

    斯波卡约怒称:“与狼为伍,必反为其谋害。”

    投降派则诡称:“黎国将灭,接下来就是圣威尔首当其冲。其余诸国必坐看好戏,不会尽心相助,他们试图以我等之力削弱西蚩,我们强敌不得,就只有委屈求全。”

    两边争得天昏地暗,却谁也拿不出个结果来。

    于是,斯波卡约先后向苍野望和北方独立领发出请求,希望苍野望派重兵从惊虹出击,而北方独立领则立刻结束对北部联盟的攻击行动,三方化干戈为玉帛,以实际行动堵住元老们的悠悠众口。

    苍野望不能不苦笑。

    又是一个向他要兵的,而且这个人在数月之前还气势汹汹地要拿下苍天城,将他苍野望赶出皇宫。

    真正是时势多变迁啊,苍野望也不得不感叹。

    然而对于他来说,当初也是实在没想到西蚩人的攻击力会如此强悍,灭国灭得竟如此轻松。

    一直以来,关于草原帝国的强大,都仅限于传说中,限于那位曾经的沙思汗大帝,在近百年的战争中,西蚩人并没有表现出他们强大的攻击欲望和攻击力量。以至于很多人都无意中小视了对方,只有一些真正的沙场老将知道,这是一条蛰伏的狼。它们只是暂时休养生息,积聚力量,一旦时机来临,就会亮出利爪獠牙,且锐不可挡。

    纯以兵论,实无人是草原战士的对手。

    如今四国将灭,苍野望终于对草原人有了新的认识,他也不得不调整原定的计划。到底是借此时机迅速扩张版图?还是先去除大患,再图日后?

    这场大陆之战,有可能是天风帝国问鼎天下的千载良机,可处理不好,却也能成为灭顶之灾。

    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报陛下,浅水清求见。”殿外传来了宣礼官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苍野望冷冷道。

    他,终于还是来了。

    。。。。。。。。。。。。。。。。。。。。。。。。

    恶浪河大捷之后,浅水清和云风舞做了一番深度的接触和密谈。随后,浅水清单人独骑前往苍天城,去见苍野望。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苍野望才绝不会动杀他的念头。

    一路迢迢,来到苍天城后,浅水清洗都没洗一下,就直扑风雪宫,看着那巍峨大殿,他的心中亦有几分唏嘘。

    上一次来这里时,还是三年前。那时,他还在绞尽脑汁与南家为敌,而他的最大后盾,就是苍野望。那时,他的唯一想法就是灭掉惊虹,然后娶了云霓她们,找处田园养老终生。

    可是命运弄人,不肯让他满足理想,太子与他为敌,使他不得不奋力抓权自保,直到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再度来到此地,却不知会否是最后一次。

    一想到这,他就不由叹息了一声。

    领路的小太监听到他叹气,回首问道:“浅将军,可是鞍马劳顿有所不适?”

    “哦,不是,只是一时感怀故地罢了。”

    那小太监笑道:“是感念故人了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只见小太监指指远方:“将军请看。”

    顺着小太监的拂尘往远方看去,苍敏正站在一处楼台前,向着自己眺望。她眼神中充满喜悦,显然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早早在此等待。

    一别三年,小丫头也长大了,长高了,再不嫁人,就真要荒废大好青春了。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在小太监的手中:“过一会我去见陛下,还要劳烦公公帮我办件事。”

    小太监连忙把银子退回来:“大将军有命,尽管吩咐,小得怎敢收大将军的钱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想请你帮我给敏公主传个话。”

    “大将军请说。”

    “让她在池塘边等我。”

    “哪个池塘?”

    “她知道。”

    “小的明白了。”

    跟随小太监到了勤政殿,浅水清向前半步,对着苍野望的背影跪拜道:“臣浅水清,见过陛下。”

    “好,很好。浅水清,你可知道朕等你踏入这勤政殿,已经等了两年吗?”

    苍野望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浅水清。

    两年多不见,这个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甚至连面貌有些记不清楚了,可是这刻看到那亮如星光的双眸,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在龙风殿上的那惊天一刺。

    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刺来的一剑。

    不管他后来做了怎样的事,夺权暴风军团也好,拥兵自重于寒风关也罢,可至少在那个时候,这个年轻人对帝国是一片忠心!

    可惜了,很多事终究是可惜了。

    如果没有自己儿子的愚蠢,以浅水清的为人,当真是云霓在手,天下无求的,哪会如现在这般,君臣提防,互不放心呢?

    如果没有西蚩人的大军压境,也许他永世都不会进苍天城。

    可现在,他来了。

    他来到了这勤政殿上。

    苍野望完全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知道很多事。

    他知道当初浅水清和赤风婉的协议,知道公孙石在背后做过的手脚,知道落马坡协议是怎样产生的,还知道当初舞劫二人做的那些事情。

    他甚至知道前段时间云风舞和浅水清的秘密见面,并且能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

    天风帝国毕竟还是属于苍家的,他苍野望也不是好糊弄的人。无论是暴风军团,雪风军团,都有死忠于他的战士,都有帝国情报系统的密探,随时随地向帝国情报机构汇报各种情况,然后进行汇拢,分析,总结,最后呈报。

    对于康郊协定的订立,他不生气,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儿子做出的蠢事,浅水清只是自保而已,英明的皇帝不会愚蠢的要臣子无条件效忠,只会因才而用。

    但是对于计显宗是西蚩内应一事,他异常愤怒。他愤怒浅水清在惊虹之战之后,竟然还想利用计显宗,结果反被其算,导致了季狂龙的死,才使得他在东线战场上如此被动。

    说到底,浅水清这个人看事看物很清楚,大局观也很好,战略战术上都极有才华,惟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太敢于冒险。

    他冒险的代价,不是创造奇迹,就是付出巨大牺牲。

    而季狂龙的死,是苍野望最大的痛。

    五大军团元老最终只剩云风舞和津业宏,论名气地位能力,后者远不及前者,这才导致了云风舞和浅水清的密谈,才导致了浅水清会出现在这里。

    他太知道浅水清是来干什么得了。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已经统一了意见,但是这个意见的结果却是浅水清说服了云风舞,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苍野望悠悠道:“告诉朕,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能打败格龙特?告诉朕,你凭什么让朕可以放心地把天风惊虹两国的指挥权放心交给你?”

    “你。。。。。。到底凭什么可言胜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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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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