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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1)

    风鸣峡谷。

    这里位于边荒山区西南六十里,由于峡谷里山风凛冽,因地形原因常会出呜呜悲鸣之音,故此得名风鸣峡谷。这一带地势崎岖,山势险要,不易攀缘,且位于两峰之间,峡谷出入口狭小,一旦两头落石,居高临下施以袭击,则受伏者必败无疑。是典型的军事位置上的绝地。

    远远的,一支军队从丛林的那一头走来,向着峡谷的方向走去,当先的士兵垂头丧气,带着久战无功的疲惫与无奈。

    长达半个多月的拉网扫荡,最终没能找到敌人,全歼敌人,反而将自己累个半死,最终却不得不立刻停止一切行动,急急赶回大梁城。

    对护民军来说,如此的往返奔波,实在是令人心神皆疲的一件事。

    后方的一骑快马奔至,马上的骑士大声喊叫:“大家动作都快点,就快要到风鸣峡谷了,大家过了峡谷后再休息。你们几个,带些人去峡谷上方巡查,防备有人偷袭,快快快!”

    说着又呼啸而去。

    被点了名的几名战士呸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偷袭个屁!天风军现在在我们后面呢,他们除非插了翅膀,否则哪来这么大的本事飞到我们前面去设伏。妈的,这帮不打仗的传令兵到还有马可骑,我们却要在这里步行,看他们耍威风,狐假虎威,**!”

    “少废话了,上面有命,下命就得服从,这就是军人的使命。”有个老兵懒洋洋地回答。

    前面的战士瞪着眼喊:“狗屁使命!国家都快没了,还使命个什么?他石容海也不过是个常败将军,我看照他的话去做得不到好,不照他的话做,咱们反而可能打胜仗。”

    “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有老兵给了那战士一下:“立刻去峡谷巡防,少废话,多做事!”

    一群士兵,在这种怨愤不满的情绪中,渐渐离开队伍,向着前方的峡谷行去。

    大梁城被碧空晴进犯的消息,彻底把石容海打懵了一把。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考虑到林中兴那边可能会出事,但他还是没想到林中兴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铁风旗在西面战场取得辉煌大胜后,立刻展开了抢夺大梁城的行动,作为护民军唯一的根据地,也是整个国家最后不灭的象征,大梁城实在是不容有失。

    这时,石容海才明白沐血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地在自己的包围圈中活动。

    战术包围毕竟不同于战略包围,后者的范围要比前者大得多,也几乎无法改变,因为那是整体趋势,很难从一个点的改变去影响全局。然而战术包围,却受着整个战争层面的影响。此地得利,很可能会因为后方失利而导致全盘皆输。

    大梁城一旦被碧空晴攻陷,那么沐血所遭遇的粮食问题会立刻转嫁到石容海的头上。对石容海来说,一旦后路被断,身处在边荒山区的自己就会成为碧空晴待宰的羔羊,所以他不能冒险继续强攻沐血,尽管他知道沐血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眼看着到口的鸭子就要这么飞走,石容海不甘,不愿,但却毫无办法。他必须立刻回兵解救大梁城,尽管大梁城里说起来还有数十万的护民军,但是这些人几乎全是难民组成,仅靠镰刀和锄头要想打赢装备精良组织有序的天风军,石容海实在不敢指望。

    当然,即使要走,他也绝不会给沐血趁后突袭的机会。

    在留下了一支五千人队伍保护后路之后,石容海的队伍开始转向朝着大梁城回师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梁城至少能守到他回来之后。那时,他绝不会放碧空晴就这么轻易离去。

    所以石容海被逼立刻放弃对沐血的围追堵截,匆匆撤兵回保大梁城。不出他所料,沐血一看对手撤退了,立刻收兵来追,典型的死缠烂打风格。

    只是以目前沐血部队的作战实力而言,他的尾追看上去到更象是护送。面对石容海边走边布防的一万五千人的队伍,他看起来也拿不出任何象样的办法。

    就石容海来说,他到是不介意沐血如此一路护送,等他消灭了碧空晴之后,再顺手将沐血部也一起灭了,在护民军中立下一笔辉煌之功……

    丛林里,无双用手中的小刀一下一下削着手中的树枝。他削得很仔细,很认真。

    一支支木箭在削好后放进箭筒中,无双固定好每一支箭的位置,以确定自己在与对手作战时,可以不用低头去看,就顺利抽出长箭。

    夜莺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又过了数个时辰,奇怪的是,身上似乎已经不那么痛了。

    她闪动着那依然清澈的眼神,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你的伤必须立刻得到医治,我手里没什么药,不过碧将军那里有浅少给的生肌散。我们现在位于边荒丛林的边缘一带,与其深入其中找沐将军他们要药,到不如出丛林去与碧将军会合要来得快捷方便许多。我刚才已经找了些当地的草药涂在了你身上,这种药有止血功效,还可以帮你减轻痛苦,但同时会保持你的伤口暂时无法愈合。我知道你们女人最爱惜容貌,拼着痛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变得难看。生肌散是唯一有可能让你恢复伤势而不至于留下疤痕的药物,所以,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了。”

    说着,无双的口气有些懦懦:“要想给你上药,就得触碰你的身子。有些地方我不好下手,留着药在你手边,你可以自己上。”

    夜莺微微呆了一下,仔细地看无双,此时的少年,已经脸红得无处可藏,看上去就象个羞涩的邻家大男孩。

    她轻轻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帮我上了药,又为什么不做完它呢?我们都是军人,又哪来这许多男女之别?当初我从军之时,浅少就跟我说过。人一旦当了兵,就总免不了要有些亲密的举动。战士们负了伤,彼此之间互相上药本是平常的事,是不可以拘泥太多的。我现在浑身皆伤,你让我自己上药,那岂不是为难我吗?还是你帮我把没做完的事做完了吧。”

    无双一呆:“可是你是浅将军的……”

    夜莺已经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水清如果是那种小鸡肚肠的男人,也就枉费了我对他的心意了。他与云家小姐倾心相恋,我本就是多余的一个。我可以跟随他,也可以离开他,此身自由,别人哪有权利干涉。我让你上药你就上药,再有多言,小心我不再理你。”

    这不再理你的威胁,就好象是天下最可怕的威胁,无双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小心地为夜莺涂抹药物。他触手处,是那斑斑血痕,心中悸然,对护民军的憎恨也就越强烈。

    好半响,夜莺悠悠叹了口气。她说:“他快追上来了,对吗?”

    无双浑身一震,夜莺苦笑道:“我刚才问你做什么,你却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些日子里,我被一个家伙追得很惨,他有怎样的追踪能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那天的审讯中,他告诉他叫离楚,曾经打败过你。我本不信,现在看你慎重其事的样子,却不能不信了。无双,你不用瞒我。就算你带着我逃了出来,我们也还是没有脱离险境,对吗?有我在,你不可能甩脱他的追踪的。而你,却没有战胜他的信心。”

    无双呆呆地看着她,面对曾经打败过自己的敌人,他的确没有信心。他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无法保护夜莺。

    夜莺却在那刻吃吃笑了起来。她眼中的笑意,仿佛穿越春天的季节。微微抬起手,她抚摸着无双的脸颊,然后柔声道:“可爱的大男孩,身为军人,就该勇敢面对一切挑战,哪怕对手曾经是战胜过自己的人。如果我们不能打败敌人,那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战死沙场。沙场之上,我们可以以少击众,那么现在,在这里,我们同样可以以弱抗强。天下没有永远的胜利方,你又何必迷惘,何必恐惧?”

    “我……”

    夜莺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准备战斗吧,无双,就让我相信你一次,等他来了,你一定要打败他!”

    正在上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无双的脸上,却已闪现出男人的坚毅。

    那一刻,他缓缓站立起来,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

    然后,他镇静说道:“他已经来了。”

    反手就是一箭,带着无尽的威势,绽放出流星般的灿烂光华,飚射入身后那苍茫风中。

第八十二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2)

    风,吹动了峡谷中的灌木丛,带动出哗哗的声响。树影婆娑里,杀机暗伏。

    隐藏在灌木丛后的眼睛露出阴狠的目光,远处走来了几名探路的哨兵。

    他们无聊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劈砍在阻挡去路的小树上,牢骚被风送来,送进伏击者的耳中。

    “真***无聊。我说头,别管什么队型啊,掩护的了。让大家在这里坐一会,然后出去汇报一下就行了。”

    领队的士官同样有些提不起精神,无奈地挥手:“你们在这附近坐一下吧,我自己再去那边看看。”

    做为老兵,多少还是有些敬业精神的。他小心地走在峡谷的腹地,四处梭巡着,口中还含着一个警哨。一旦有敌人在附近,警哨会在第一时间出尖锐的呼叫,提醒自己人注意伏击。

    2月末的风,已经开始带着新春的暖意,今日天气晴朗,视野开阔,老兵的心也随着一路的搜索渐渐放松下来。

    看看四周无人,肚子里憋着的一股尿意再控制不住地想要奔流出来,老兵把手里的战刀往地上一插,提着裤子就往一旁的灌木丛中尿去。

    随着唰唰的水声,减去一身重负的老兵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隐隐却察觉灌木丛里仿佛有动静。

    他有些好奇,想可能是一只兔子藏在里面,便提好裤子,随手将自己身边的那片灌木丛轻轻扒开,然后小心地往里望去。

    一双充满愤怒而残忍的眼神,赫然与自己四目相对,互相瞪视。

    在那凶残的目光背后,是无数双狼一般的眼神在眼前闪跃亮,老兵赫然间现就在这片灌木丛的后面,竟已隐藏了大批着盔带甲的战士!

    大张的嘴形再合不拢,那一刻,一道飞跃的银光闪过,咽喉中瞬间炸出一片蓬勃血花。血水顺着喉咙往气管里倒灌,将那喷薄欲出的呼唤淹没成一片血沫气浪……

    老兵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一个顶着满头尿骚的高大威猛的将军赫然在灌木林中现身,颈间嘶哑出愤怒地低吼:“把所有探路的士兵都杀了,然后穿上他们的衣服,打出安全手势。”

    风鸣峡谷是一条狭长的蛇形地带,这里的道路蜿蜒,地形险要,四周都是陡峭山壁,利于伏击而不利于抵抗。大军要过这样的地形,就必须加倍小心,防备突袭。

    除了派出大量斥候探索地形,寻找有无伏兵外,最重要的一点工作就是派出前锋队抢先通过谷口,把守住要道关隘。

    进谷口与出谷口都必须有专门的战士负责看住,这样才能放任大军通过。

    前锋营和斥候队可以说是整支大军中担负责任最为重大的队伍,所谓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指的就是这种在绝地情况下为大军所能提供的生存保障,而不是简单的字面上的,没山就挖洞,遇水就建桥。

    事实上,在冷兵器战争时代里,山和水这两种地理形态,恰恰就是战争中最常用的伏击招数。碰到巍峨高山,要小心对手隐伏其中,居高临下动攻击,过河时则要小心对手半渡而击。而碰上象风鸣峡谷这样的天险绝地,就更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既要为主力部队打通进军路线,又要占据道路两侧可通视一定范围的制高点,搜索密林和峰顶等可能设伏的地段,寻出可能潜伏的敌方大军或扫清小股骚扰部队。一旦遭遇到敌人,他们一方面必须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后方,同时还要立刻展开作战。

    往往两军乍一碰面,先交手的就是双方的前哨部队。一旦某方的前哨实力强劲,在打溃了对手的前锋队后甚至可以采取反设伏,反冲锋,绞乱敌阵等做法,为后方大军的出击赢得胜利的机会。

    这种集接触探敌,防备突袭,与敌正面交战,传递讯息等多重任务于一体的任务,可以说是极富难度与挑战性的,需要很高的战术素养和大无畏的战斗精神,不是多年征战的老兵和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绝难胜任。

    因此,凡是负责搜索警戒任务的前锋营,不但大都是由骑兵负责担任,同时还都得是队伍中的老行旅,不仅经验丰富,就算说是军中最优秀的士兵也不为过。他们是斥候队的全面延伸,是群体精英部队的代名词。

    而今天,在通过风鸣峡谷这段路上,仅通过其表现,就可以看出其前锋营战士的士兵素质,同时也可以分析出整支军队的素质。

    探路的士兵回安全的信息后,止水大军并没有立刻一窝蜂地钻进风鸣峡谷中去。

    一支前锋营千人队先穿过峡谷来到出谷口,在这里匆匆建立起一条临时防御线,同时命令两支百人卫队沿着山崖两侧做少许的向上攀登。

    另一支千人队则盘踞在入谷口处,做着同样的防备工作。

    经过正规训练的止水军人到底也没有抛弃他们所接受过的东西,在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上做得还是有模有样的。

    这一切全部完成后,前锋营向后方出安全可通过的信号。

    信号旗在小坡上摆动,招展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旗语,不是精通此道的人,根本就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整个护民军里,也只有石容海的部队才有资格使用旗语鼓号表达意思。

    然而山顶密林里,一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山坡上的信号旗,做出同步的翻译:“山上搜索仍在进行,山下基本防御已经完成。目前没有现任何敌踪,峡谷内道路通畅,马儿安静,顶峰处也没有惊鸟,确认安全可通行。”

    战马,不仅是士兵们最好的伙伴,同时也是一种可以用来预警的有效动物。马儿天生的灵敏,对隐藏在附近的大批敌人总会早人们一步提前有所警觉。

    惊鸟炸林,更是代表林中有伏兵的一种体现,不过这种表现并不是如人们想象中的尽善尽美,事实上如果林中出来了猛禽凶兽,也会出现动物炸林的情况。但是和其他察敌方式结合在一起,依然可以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察敌方式。

    战争中总是充满了矛与盾,士兵们有观察敌人的方法与手段,同样也有躲避探察的各种方法。

    有时候你所依仗的手段,要不了太多时间就会为敌人所破解,人们总是破解与被破解中相互学习,相互进步。而他们比的,就是谁比谁更早一步,更快一步罢了。

    比如战马虽可预警,但是其预警范围过小,预警内容不详,遇上虎豹猛兽类更是会出假警报,对静止的少量敌人却难以察觉。

    惊鸟炸林更是可通过提前进入先一步驱逐鸟群为手段,避免大批飞鸟惊动从而引起敌人注意,因此世间万物,总有办法可应对,可解决,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战术。

    林中的声音在沉稳中带着不齿,显然是对对手的探察手段充满了不屑。

    沐血部拼尽全力,也要和对手打斥候大战,为的就是要让对手便成聋子,瞎子,再没有得力的战士可以帮助石容海躲过这场早在计划中的伏击。

    这是一场战争中的惊天豪赌,赌的是碧空晴一定会赢得西部战场上的胜利;赌得是石容海一定会在得到大梁城有危的消息后带兵回撤;赌得是对手的精英斥候在前段时间的大战中已经丧失迨尽,再没有多少优秀的士兵可以为这场早已准备许久的伏击战提供出可靠的安全保障.

    这场赌局的策划者从一开始就把南部战场的命运和西部战场紧紧牵连在了一起,也从一开始,就为这场伏击战做族了精心准备。

    没有西部战场的胜利,就注定不可能有南部战场的辉煌大胜,同样的,没有这边战士们奋勇无畏的献身,也不可能有今天这场伏击战的顺利进行.

    在十数个日夜不停的奔逃过程中,他们忍受,他们拼杀,他们全力拼搏,将一切希望都放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因为只有这样,石容海才有主动进入伏击圈的可能。

    随着安全信号的出,石容海的大军终于开动了。

    他们变成一条长长的蛇形阵列,松松垮垮地走入谷中。后方的指挥将官们不住的大声吆喝着,催促着士兵快通过。

    他们或许并不相信,战争打到这种地步,还会有人在这里对他们进行截击,但是身为军人,天性就不允许他们将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地之中。

    那一刻,石容海看着大军缓缓没入这狭长而崎岖的山谷之中,一双眼睛却再次眯了起来。

    不知为何,隐隐然间,他有种不测的感觉。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由何而来,或许是军人天性对危险的直觉,或许是由于作贼心虚后对各方惊恐的无奈,或许是天性就不相信浅水清在南部战场的战争会这样草草了之,总之,这一刻危险的感觉就如一张遮天的大网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头顶上空。

    他沉声问:“为什么进去巡逻的士兵还不见出山?”

    何文道:“哪里有这么快就出来,石将军怎么了?”

    石容海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段时间的仗打得有问题,但说不出问题出在哪儿。我现在有种直觉,好象前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

    方辉笑道:“浅水清是很狡猾,不过沐血部如今在我们后方,他们没能力跑到我们前面来设伏。碧空晴现在还在大梁城,他也没可能跑过来堵截我们。浅水清本人目前更是如丧家之犬,被易星寒追得惶惶不可终日。要说咱们刚刚领兵回撤,前路就设了埋伏,只怕他浅水清的能耐大得就有些过分了。别说他不可能算计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安排好了碧空晴一旦得胜就进攻大梁城,以逼我们回援,他又哪来的士兵来打我们的伏击呢?我看石将军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是啊,哪来的兵来打伏击呢?石容海微眯着眼遐想。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蓝草坡。

    当初他之所以会上当中伏,就是因为浅水清突然变出来的那批士兵,让他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才导致了那场大败。

    那一刻,石容海的眼神收缩如针,放出凌厉猛慑的光芒,大叫道:“不,不对!浅水清最擅长玩秘密藏兵的把戏!他肯定暗中调集了一支部队,他等的就是现在!峡谷里一定有埋伏!打旗号,后队转前队,立刻出山!”

    轰!

    随着旗帜招展,山顶一声轰然巨响,巨大的石块隆隆滚下,彻底阻断了石容海部队的归路……

    嗽!

    红色小箭以裂云追日般的度在幽暗密林中划出一条诡异长弧,奔向从林中奔出的离楚。与此同时,无**快地抱着夜莺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冰冷而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丛林的阴暗处,离楚敏捷的跳跃,轻易躲过了这要命的一箭。

    丛林中最优秀的两名猎手在这一刻相遇,他们彼此熟悉,彼此了解。他们能够轻易地射中每一只猎物,同时也拥有躲避对手攻击的能力。往往对手的弓一扬,箭尖上的寒光一闪,他们就已经知道对手要射自己的什么部位,将以如何的角度射,又该采用怎样的方法去躲避。

    在这里,一对一的角逐之中,所有的军事技巧再不顶用,惟有猎人那接近野兽般的直觉,与自己强的战斗技巧,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长弓在手,离楚站在一棵树的旁边,箭尖遥指无双那挡身的大树:

    “出来吧,别再这么躲躲藏藏了。当初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同样不是。你不是已经做了荆棘营的营主了吗?你可知道,我就是为了你才参加的护民军。今天是个好机会,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再来一次对决。和上次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你我还只是切磋。但是现在,你我之间就只有生死对决。崖无双,不要再躲了,身为军人,战斗是你我的本职,退缩与躲避毫无意义!”

    树后,无双低低的冷笑声传了出来:“肆意折磨一个女战俘,你也配做军人?”

    离楚傲然道:“你可以问一声你身边的女人,我可有动她一根指头。你我都是丛林中长大的,我们杀人,杀野兽,布置陷阱,追踪猎物,什么事都经历过,但却都为了生存。折磨生命,那不是猎人应当做的事。护民军干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和你再交一次手。止水是灭也好,存也罢,都与我无关,不是每个人都会为这虚无飘渺的国家去卖命奋力。天风军固然凶狠,护民军同样不是善类,我没有兴趣和他们为伍。今天我站在这里,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和你做对决,这是我们猎人的尊严与骄傲,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树后,无双的身影渐渐闪现出来,红色的小箭搭在弓上,引而不。

    他缓缓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按丛林里的规矩来。”

    离楚眼中升腾出兴奋的战意:“好,就按丛林里的规矩来!”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将弓往背上一收,向着林中的深处狂奔而去。他们飞地奔跑,就象那离了弦的箭,彼此却死死盯住对手。

    他们疯狂加,在这丛林中如猎豹捕食,在那丛林的深处,一只凶恶的猛虎向天咆哮出山野之王的怒威,两支急窜的身影却不闪不避地冲了过去。

    “开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双方同时将大弓从背上取下,红黑两色小箭搭在弓上,第一箭,竟是射向那林中大虎。

    “吼!!!”

    中箭的猛虎负痛狂啸,吼声震天裂地,无双与离楚却在这刻将各自的长箭同时对准了对手,射出了手中的劲箭。

    野兽相伺,猎手交锋,丛林里的规矩很简单,也很直接——在最危险最接近原始生态的环境下交战,活下来的人,就是胜利的一方,他们不仅要比箭,还要比各自对这丛林的熟悉,比对野兽的理解,躲避与控制能力!在这丛林之中交战,仅仅拥有出色的射术,根本就无法与一个真正的猎人相对抗!

    这,就是丛林猎人的交战法则!

第八十三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3)

    伏击战,历来是战争中最值得令人称道的战争。

    它总是很容易被写进战争史中,然后被后人评价。

    历史上绝大多数伏击战,都产生于对手的无能上,而不是自家的英明。

    因此,要打一场出色的伏击战,通常建立在两个基础上。

    自己的优秀和对手的无能。

    历史上的经典战役,本就多出自良才与庸才之间的交手,真正的优秀将军间的对决,反而大都平淡无奇,因为谁也不会轻易就上谁的当。

    而浅水清,他就必须要在这种情况下狠狠地算计石容海这个并不能算是庸才的对手一把。

    对石容海这样来的老军旅来说,每一次进出这样的天险绝地,必定会出入小心,派出大量人马探察仔细,把守各处战略要地,扼守出入路口,控制高处,然后再让大军分散通过,绝不给对手丝毫可以伏击和全歼的机会,必要时可能反过来利用这种地形给对手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要想在这种地形伏击石容海,最重要的是怎样完成伏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完成之后怎样打。

    为此,浅水清和沐血绞尽脑汁布下了这个请君入瓮的把戏。在沐血部一路逃亡的过程中,石容海带着他的人曾经不止一次进出过风鸣峡谷,那个时候,由于沐血在前,石容海在后,每一次,石容海都是小心翼翼派出大量战士控制周边才敢放心进入。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沐血却没有安排任何伏兵。他看上去就真得就象一只丧家之犬,被石容海追得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量,令石容海麻痹大意。以至于在回程之后,尽管石容海依然小心,但是其执行命令的战士,在心理上却已经产生了懈怠,从而使得执行力度也大大缩小。

    而在暗处,浅水清却早已调动兵力埋伏在风鸣峡谷一带,等的就是石容海回援时给予的致命一击。

    这个计划看上去简单,但在执行上却需要经过精心策划与准备。擅长于走钢丝的浅水清,总是在经过一系列精心策划与准备后做出惊天豪赌。

    山顶之上,无数人影在同一时刻现身,为的一人高大威猛,正是拓拔开山。他穿着阿提亲手为他缝制的锁子甲,站在顶峰,手上还举着一块大如磨盘的巨石。

    “石容海!你完了!”拓拔开山高声大吼。

    他将手中的巨石向谷下扔去,掀起漫天雄厚气势。在他的领头下,无数巨大的石块被士兵们所推动,一起轰隆隆的滚落下来,一路奔波跳跃,**可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幕。

    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下,落在谷口的两端,两支负责把守的千人队顷刻间被砸得人仰马翻。与此同时,上千捆茅草树枝连绵不断地从山顶扔下,大批的荆棘营战士手持火箭,向着谷中射出无数星亮火点。

    巨石断路,火焚山谷,本就是峡谷伏击最简单,最直接,伤害最大的办法。

    进入谷中的护民军,仿佛就是下了锅的饺子,转眼之间成了任对手揉圆搓扁的结局。

    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式战斗在这刻上演,巨石如流星坠落,火焰掀起焚天狂潮,滚木倾砸,飞箭如雨,战士们在哀号,敌人却在疯狂的大笑。

    随着火箭的不断射落,空中漫天的火流星带着死亡的呼啸将整个峡谷都点燃,大火升腾焚烧出炽天狂焰。

    先头进入山谷的部队遭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他们身处狭窄的路段,毫无防备且缺乏还击能力,只能任由对手肆意屠戮,出惨烈的呼吼与哀鸣。

    “防御!防御!全力防御!”尽管有将官大声呼喝,却依然无法阻止起有效防御阵线。

    石容海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谷中悲惨的景象,心中升起绝望的凄凉。

    败了,又败了,自己又一次败给了浅水清。

    一骑飞纵,马上将官高声呼喊:“石将军!石将军!为什么还不动反击?”

    来者正是何文。

    石容海眼神直喃喃道:“反击……我们还拿什么反击……我们完了……”

    “不!我们还没完!”何文大吼起来,他一把抓住石容海的领子:“将军!你清醒一下,你最好看看清楚,我们入谷的只有两万多人!”

    “那又如何。”石容海似乎全不明白。

    何文是真急了,大手啪啪给了石容海几个巴掌:“石将军!你还没明白吗?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将近三万将士在等着你的指挥!山顶只有不到三千伏兵,身后只有不到一万残弱!石将军,我需要你带领我们重整旗鼓,今日一战,未到最后时刻,都不可认为是山穷水尽!就算是打不过他们,我们也要争取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权力!”

    石容海呆呆地听着,眼中终于重新勃出希望的亮彩。

    是的,打不过你,至少也要争取那同归于尽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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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鸣峡谷的这场伏击战固然是在如火如荼的上演之中,数十里之外的丛林边区也在进行着一场惊险无比的颠峰对决。

    它比前者的规模要小得多,却更惊险,更刺激,更显个人能力,更能满足观众的眼球。

    两道急的人影在这刻如流电劲射,在丛林中翻腾跳跃,灵巧如猿,快捷似豹。一只吊睛白额虎仰天出痛苦的怒啸,在山林中飘扬回荡,声威赫赫,尽展兽王风采。

    嗖,长箭撕裂长空,带着凛冽风声劲射对手,无双一个巧妙的腾挪躲开,但是人尚在空中,身后的猛虎已经大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向他咬来。好一个无双,竟然能在半空中仍自扭转身体,硬是躲过了这恶虎的临空扑击,人刚落地,红色小箭已经搭在手中,看都不看一眼,转手就朝着离楚射去。

    一箭射出,无双转头就跑,连续几个直跃,单手捞住一根下垂的树枝,竟将自己整个人荡了起来,翻身便落在了树上。

    那猛虎眼看着追无双不着,只能在下面疯狂咆哮。先一步抢上大树的离楚却嘿嘿一笑,眼神中喷射出兴奋的光彩,对准无双的落脚点又是狠狠一箭,誓要把他重新从树上逼下去,以饲虎口。

    然而他刚刚箭,却现自己的脚下一空,原来却是刚才无双的那一箭射断了他脚下的树枝,直接将他逼回地面。

    这一下,又轮到他面对猛虎了。

    这两个人一交上手,就各显奇招,周围的环境虽然凶险恶劣,却纷纷拿来为己所用,杀手迭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格局。

    这一刻的无双,再不是指挥千军的荆棘营营主,他的脑子里也再没有什么战略战术的布置,只有生死线上最直接的搏斗格杀。

    长箭在空中劲射,对撞,激荡出灿烂星花,身后是猛虎狂追,嘶吼出动人心魄的吼叫。

    两个人的身影如幻似电,一边要躲避猛虎嘶咬,一边还要不停地向对手射箭。一会是你遇险,一会又成了我遭难,谁的动作慢一点,反应迟钝一些,下一刻就可能被对手一箭射中,然后成为猛虎口中的饱食之物。

    但是这两个丛林中的天之娇子,却似乎已习惯了这种悬崖边上的舞蹈。他们不停地奔跑,跳起,跃下,用度和敏捷躲避猛虎的进攻和对手的射击,同时还要给对手以凌厉的进攻,务必要先一步杀死对手。他们的箭法精准,身形奇快,动作敏捷而迅有力。

    他们对猛虎的动作习惯与习性了如指掌,所做出的各种规避动作技巧而充满刺激。他们就象是调戏一只大猫般用各种手段将老虎的注意力转移到对手身上,同时还制造种种机会来阻滞防碍对手的闪避,必要时则会射出致命的一箭,亲手结果对手的性命。

    这同时也象是一场极为惊险刺激的攻防转换的大战。谁的**后面被老虎追,谁就被逼着要采取守势,没有被虎追的那个人就会千方百计的抓住机会进攻对手,而另一个人则必须尽快摆脱猛虎的纠缠,同时将它引导向对手,为自己重新夺取胜机,抢得下一轮的攻击机会。

    堂堂的山林之王,就象是武艺高的高手手中的双锋巨刃,他们小心地挥舞着,用之伤害敌人,却不为其所伤。

    这之间的攻防转换度极快,每个人都想抓住眼前的机会尽快结果对手,却又总是被狡猾的对手用各种方法躲避,然后还以颜色。

    眼花缭乱的射术,诡异变幻的身影,高巧妙的狩猎技巧还有对丛林地形及野兽的熟悉与利用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假如有人能在旁边看到这精彩的对战一幕,必定会赞叹当人的灵敏,知识,与力量组合在一起时,竟可以挥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原来那漫舞在死亡边缘的丛林对决,竟可以如此充满令人赞叹的视觉效果。

    然而,人力终有其极限,在不停的奔跑,躲避,拉弓射箭等一系列行为的背后,付出的是巨大的体力与精力的代价。再敏捷的动作,也会因为体力的流失而变得迟钝,再快的反应,也会因疲惫而变得迟缓,再精准的射术,也会因精力的不支而导致命中率下降。他们会渐渐跑不动,跳不起,躲不开,并渐渐失去对战斗的主动权与把握能力。

    在这种时候,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那只看上去仿佛对两个技艺高的丛林猎人都无法产生威胁的大虎,也可能就成为影响战斗天平的一颗重要砝码,也许不止是砝码,而是那最后的赢家。

    “无双!你死定了!”募然之间,一声大吼,离楚的口中喷吐出死亡的威胁。在这疯狂的搏斗快要到进入最后疲惫期的要命时刻,离楚终于决定尽早结束这场死亡对决,将战斗带入终盘阶段。

    长箭当空直射,出尖利的锐啸。

    新一轮的攻防转换里,无双面对着恶虎的扑击,他的头顶,却是离楚疯狂劲射的无数黑色小箭。

    仿佛裂云碎雨般出死亡尖啸的箭雨狂潮,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竟是由一个人射出来的。丛林中奔出的暗影带着豹的敏捷,腾闪着鹰的逍遥,拨动弓弦的手指就象是在七弦琴上弹奏出优美的音乐,咚咚咚鸣放出死亡之音。所有的力量,箭支,还有准备,都在这一刻付之一炬。劲箭在空中组成天罗地网,誓要让无双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疯魔连珠箭,这正是离楚引以为傲的箭术,他的箭,本就是以快连射见长。

    假如是在正常时刻,无双未必就不能躲过。假如说离楚的攻击是狂风暴雨式的狂澜大潮,胜在度与数量,那么无双的攻击就是稳与准为主。虽只一箭,却可夺命慑魂。

    对于疯魔连珠箭,他曾经经历过,见识过,在心中也做出过无数盘算,计较出各种应对之策。

    然而这场丛林对决,两个骄傲的猎人的交手,再加一头不分青红皂白逮谁咬谁的大老虎,使他们的体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下降,很多对策能想到,却未必能做到。

    这刻黑箭如雨,如狂潮直泻,又狠又急,在空中织出一张戳天大网,身后则是猛虎直追,锲而不舍。

    无双的眼中,却现出淡漠而从容的笑。

    心底一个身影朦胧而起,仿佛女神般的微笑在向他召唤。

    箭雨狂潮下,生命危在旦夕,他的心,却平静如水。

    当那天边的骏马奔驰时,一只小小的夜莺固然在渴望着能降落其上,却可知天空中还有一只寂寞的候鸟,在期盼,在等待……

    人们总在追逐中向往,憧憬,并最终圆梦,碎梦。

    他微笑,眼神穿越苍茫,那汹涌箭雨仿佛也便如这雨花丝丝,掀不其丝毫波澜。

    夜莺姐,你说得对。

    我们军人在战场杀敌,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人固有一死,却总要死得有所价值。

    曾经的我,还太懦弱,不知道这世道的艰险,总以为丛林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却不知这丛林的猛虎固然可怕,却又怎及得上人的可畏呢?

    我曾经败给过他一次,但那不是因为我的箭法比他差,而是因为我的心比他弱。

    但是经历了这许多时间战争的我,一颗心也该变得坚硬起来。

    无论如何,为了你,我绝不会放弃,为了你,我都一定要赢他。

    身后的大虎依然在咆哮,离楚得意而张狂的大笑,无双的嘴角却拧出一丝不屑。他喃喃道:

    “离楚,你错了。我早已不再是猎人,而是军人了。”

    身形在那一刻劲射如电,无双竟然不闪不避向着那飞射而来的劲箭逆冲而上。

    离楚的眼中升腾出不可置信的光芒,飞箭钉射在无双的身上,炸现出片片血花,冲击的身影却丝毫不见减。

    他一头撞进了离楚的怀中。

    死死抓住离楚那持弓的手臂,无双的牙齿缝中吐露出森冷的冰语:“打不过你,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身后,巨虎那滔天的狂啸炸响在耳边,离楚大骇着放出绝望的呐喊:“不!!!”

第八十四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4)

    风鸣峡谷。

    峰顶之上,拓拔开山傲然独立,身穿战甲威风凛凛仿佛天神下凡,但是刚毅的脸上却露出肃穆凝重的神情。

    风鸣峡谷阻击战,看上去打得极为顺手,但其中隐藏的危机,却只有他们几个为的将官知道。

    当无双急急从沐血那边穿越死亡封锁线赶到他们这里时,就已经向他们送来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就是:风鸣峡谷内的通道,比预料之中的要短一些。

    简单的说法就是,当石容海的五万大军以长蛇阵列进入峡谷之中时,这支大部队所拥有的长度,远远过峡谷的长度。

    蛇可以吞象,却永远不可能吞下比自己体长的棍子。素来谨慎的石容海就算是被沐血疯狂追击,也不会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兵力全投入谷中,肯定会依照入谷习惯,特意拉长阵列。因此,风鸣峡谷并不能真正将对手所有的部队都包进伏击圈中。

    伏击开始之后,尽管石容海的部队出现了慌乱情绪,但是其指挥中枢依然完好。在经过最早期的彷徨之后,石容海迅清醒过来,旗帜摇动,大批的士兵开始尝试从谷外登顶峡谷,对谷上的伏击部队进行反击。毕竟是整个护民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也在此刻表现出不输于天风军的优秀品质,开始对着敌人起反攻。

    石容海也算是有经验的将军了,一旦有了希望,立刻明白了此战的关键所在。

    为了战争的隐秘性,浅水清派来的伏击部队人数并不多,峰顶只有两千多人,只要能派出部队上去立刻全歼了这支部队,则自己就还有希望。

    他将在谷外的部队分成四拨,两批自左右向峰顶攀登,一拨则立刻清扫谷口,试图清理出一条通道,帮助己方受困将士从谷中脱身,最后一拨则是殿后军,用来应对沐血从后起的突击。

    护民军战士在石容海的调动下,漫山遍野地向山上攀缘而来。整整一万八千人的部队凝聚成海潮般的巨涛波浪,如水银泻地般洒满在这两侧的山坡上,泛出一股汹涌狂澜。尽管谷内的地势崎岖难以攀登,但是谷外的山坡却是一个相对平缓的大坡面,大批的士兵从这里疯狂涌上,一眼望去,刀枪如林,箭雨飞贯,仿佛整片丛林都成了对手的士兵在大声呐喊,奔跑,冲锋。

    山顶的奇袭部队,在这刻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拓拔将军!”狗子从丛林中窜出来大叫道:“石容海和咱们玩命了!他把还在在谷外的战士大部分都往山顶派来了。看样子是存心先灭了咱们。可是碧将军的援军却还没有到!”

    碧空晴带领的部队是风鸣峡谷伏击战中最后的应变部队。一旦石容海没有上当,没有进入伏击圈中,到时候沐血和拓拔开山还有碧空晴三支队伍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石容海起进攻,以三路夹击之态和对手做一场殊死拼杀。

    战争中从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有相应后手准备的战争,总是以负面居多。这也是为什么浅水清敢做此豪赌的原因。

    当沐血等人现风鸣峡谷的长度不足以完全吃下石容海的部队后,就知道这场伏击纵然成功,只怕也无可避免地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无双一路追寻拓拔开山,就是命他派人通知碧空晴,务必在石容海进入风鸣峡谷之前赶到战场。至于进攻大梁城,其实只是一个引诱石容海回师的幌子。

    然而这刻大战已经开始,石容海也展开了他最后的反攻,碧空晴的部队,却竟然还迟迟未到。

    难道说他在大梁城下玩得开心,竟已忘记了在这里还有一场艰苦的大战需要他的支援吗?

    “我看得见。”

    拓拔开山稳稳地站在峰顶,沉声说道:“怕什么就来什么,本打算放他的先头部队过去,纵其两端,截其中路,先灭石容海,再扫残余。没想到这家伙竟提前有所现,逼迫我们也只能提前动,而碧将军却又迟迟未现,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石容海现在在做最后的疯狂反扑,想等碧将军已经来不及了,要打赢这场仗,咱们只能靠自己。”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战场之上,从来都不乏意料之外的事,这种时候就只能比双方的士气,战力,和准备状况了。”

    战争中没有一相情愿,总有各种意料之外的事令人想象不到。浅水清的计划虽然周详,但是却正应了那句老话:越周详的计划,越是需要精密的实行,只要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碧空晴没能按时带着部队赶到,即令人意外,却也不意外。而目前的情况就是,面对石容海疯狂的反扑,一个处理不好,那么这场计划中的完美的伏击战,很有可能因为兵力的不足和预料外的一些延误而导致最终被打成一锅夹生饭。

    最可能的结局就是:石容海损失半数兵力,却最终消灭峰顶伏兵,然后逃之夭夭。

    这刻望着山坡下洋洋洒洒,仿佛泼墨大写意般纵情于山河之间的大手笔之作,身处绝境的拓拔开山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兴奋:“两军交战,惟勇者胜,战争不能仅靠奇谋诡计去打,现在这种情况,需要我方将士挥奋勇作战悍不畏死的精神。如今峡谷中火势已起,里面的敌军已不足为惧。谷外的敌人虽众,但我军居高临下,以有备打无备,胜负亦未可知。狗子,带着兄弟们跟我来,咱们跟他们好好打上一次,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勇敢的战士!”

    “是!”狗子大声喊道。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决绝神情。

    “沐将军!石容海部已经进入峡谷伏击圈,正被拓拔将军痛打落水狗。”前方斥候飞马回报。

    沐血急问:“进去了多少人?”

    “不是很清楚,不过石容海正在调集谷外战士反攻峰顶,试图抢回峡谷高处的控制权,同时派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部队拦截我部。据我目测,没有进入峡谷的护民军至少占了一半以上。”

    “峡谷北端没有反应吗?”

    “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碧将军的部队还没有赶到。”

    “该死!”沐血气得大骂,事情果然还是朝着最担心的方面展了:“拓拔开山那边危险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有士兵急问道。

    沐血闷哼一声:“咱们现在有多少战马?”

    身旁一名卫校立刻回答:“军中大都是步卒,只有斥候有少许战马,数量不过二百匹,有不少还是从对手那里抢过来的。”

    沐血大叫道:“立刻给我组织起一支敢死队,冲击敌阵,我需要最优秀的战士!石容海想要玩绝地大反击,咱们就给他来个上梁再抽梯!兄弟们,能否取得此战之胜利,如今靠不得别人,就只有你我了!”

    “吼!!!愿与将军共生死!”所有士兵一起大吼道。

    那一刻,沐血的心中却泛起一丝无奈。

    这最后的拼命时刻,终于到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大战在这刻正式展开。

    成千上万的护民军战士山呼海啸着向峰顶蔓延冲击,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檑木滚石与疯狂箭雨。

    战刀纵横出战士们心中最凛冽的杀意,长枪戳向天际,以刺破苍穹之势狂击。檑木终将有尽,滚石也会告罄,拥有数量优势的护民军战士们用生命开辟出一条通往峰顶的血肉大道。

    他们在这国破家亡的最后一刻展现出自己真正的风采。

    来自护民军的绝地大反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悲壮苍凉的意味,他们冒着箭雨的淋浇攀缘,往往走不到半道就先死在对手的箭下。对手居高临下的射击,将射程成几何倍数的拉长,一轮又一轮箭雨,疯狂而充满血腥之气。

    山下,石容海的旗帜不断摇动,一批又一批战士呐喊着冲喝,杀死山顶的伏击军,已经成为这场没有希望的战斗中最后的希望,一个是死抱住这狂潮海浪中最后的救命稻草,还一个则是要彻底灭绝对手。

    倘若高昂的战意和不可屈服的灵魂无法湮灭,那么就直接毁灭**,以完成一切。

    称王称霸的道路上,素来不缺乏鲜血与死人。

    “啊!!!”拓拔开山奋力狂吼,在扔出手中最后一块大石后,他面对的是敌人狂澜般的攻势,最近的敌人,已经离山顶不到五十米距离了。

    摇动手中的大锤,拓拔开山狂叫道:“兄弟们!军人的使命就是战死沙场!有不怕死的,就跟我冲!”

    “吼!!!”战士们同时出这一声狂呼。

    敌人敢拼命,自己又何尝不敢!

    他们举起武器,跟着拓拔开山的脚步向山下冲去。

    山顶与山下,两股钢铁洪流在一刹那间对撞,轰,平地间生起一股巨大的波浪蔓延四方。

    假如说下方的护民军战士,规模庞大而散乱,如汪洋大海般汹涌壮观,那么上方的天风军就如那乘风破浪的小船,在大海中翻腾摇曳却不颠覆。他们象一把利剑,凶猛地进敌军队伍里,然后一路穿插直入。

    拓拔开山就是那锋利的剑尖,大锤所到之处,敌人筋折骨裂,望风披靡,而拓拔开山就这样用自己庞大的身趋挥舞出暴烈的劲舞旋风,一路狂卷着冲向山下。

    当护民军战士们还在为登上山顶而努力时,山上的伏击战士们却开始了反向的逆冲,向着山下狂奔。

    在石容海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支部队在山坡上纵横出一条粗厚的黑线,将护民军五颜六色半的杂乱军队分割得四分五裂,鲜明的冲击态势看得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不好!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何文大叫起来。

    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拓拔开山竟然选择了直击石容海,来一次擒贼先擒王的斩战术。

    不同的将军,不同的作战风格,对拓拔开山来说,斩战术,就是战争中最好的战术!

    两军相逢勇者胜,再好的战术,也需要勇敢的战士去执行,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来进行最后的保障!

    浅水清的伏击坑杀大计,石容海的绝地反击,还有拓拔开山的逆向狂冲,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战争中计谋与勇气的相辅相成。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飞来报:“石将军,后方沐血部已经突破我军防御阵地,正率领一支精兵部队向着这里杀过来。”

    石容海和何文等人愕然抬,这才惊觉原来后方不知何时,竟也已响起漫天杀声。

    两支军队,在同一时刻同时选择了强攻石容海指挥中枢的斩行动。

    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在这一时刻,如此做法已经成为奠定胜利的最后举措?

    战士们的血性刚勇竟然取代了所有的阴谋伎俩,成为这场伏击战中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凭生起巨大的烟雾,那是战马扬起的条条蹄尘。从烟雾中奔出的一员战将,身后是成百上千的战士跟随,他们挥舞着弯月刺矛,仰天出胜利的长吼,正是沐血及其部队。

    “杀死石容海,全歼护民军!”沐血厉声狂叫。

    在把所有的部队都派出之后,石容海的身边,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

    石容海的唇角现出一片苍白。

    他知道,此战,他终于还是无力回天了。

    下一刻,由后路突袭而来的奔流,与山顶冲下的劲潮,在那条护民军的指挥中枢相逢相遇,两支经历了诸般辛苦,千般磨难的队伍,终于在这刻,在敌人的心脏部位,胜利会师!

    在这场阴谋与刚强的较量中,两相兼具者——胜利!

第八十五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5)

    幽暗丛林里,曾经打得热火朝天的土地上,如今已经是死一般的静寂。

    惟有草地上的血花片片,映照出之前那战斗的惨烈。

    两个人躺在丛林中,身旁伴着的,是一头巨大的老虎。

    那虎上已插满了箭支,密密麻麻几乎被射成了筛子。

    在丛林中最后的战斗里,到底是怎样展,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述说,惟有见证这一切的大树,在风中摇曳出低低的悲鸣。

    “无双!无双!你在哪?”焦急的呼唤随着风送来,轻轻飘荡在这林中。

    无双睁着大眼,无力地看着天空,只觉得身体中每一点生命都在随着那鲜血的流淌而逝去。

    他的身边,离楚的胸口是一大团虎爪拍击后遗留下来的一大团血肉模糊,整片胸膛,几乎都已经被老虎撕烂了。

    最后的拼博里,无双中了离楚的箭,却终于还是抓住离楚,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借身后巨虎之力,给了对手致命的一击。在那最后的时刻,离楚最后的反击却不是冲着无双去的,而是倾尽所有力气,瞬间射杀了那只巨虎。

    猎人与猎人的交锋,无论如何不能让猛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一刻,“咳楚咳出大片的鲜血:“想不到你小子这么狠,竟然跟我玩命,你比以前成长多了。”

    “可惜,还是没能杀了你。”

    这两个人躺在地上,谁都没了再动一下的力气。彼此都身负重伤,口头上却依然不放过对手,恨不能用语言来杀死对手。

    当夜莺的呼唤从林中传来时,离楚咯咯的笑:“你的帮手快要来了,看样子这一战我输了。”

    无双冷冷道:“你不用激我,你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离楚仰天大笑:“别说起来好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这辈子没喜欢过谁,也没恨过谁。上一次和你交手的时候,你空有好箭法,却无博命的勇气,缺乏斗志,这才输给了我。现在见你,竟然都凶悍成豹子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和我玩同归于尽这一手,否则谁输谁赢还孰难预料。”

    “你的箭支比我多,准备比我充足。我赢不了你也是正常,不和你拼命,就只有死。”

    离楚躺在地上,尽力地歪过脑袋看他,眼中却露出一点欣赏:“你中了我四箭,想不死怕是难了。我吃了那恶虎一爪一扑,要活下来却未必不能。如果你的女人不出手,这一仗,还是我赢。”

    “她不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大嫂。”

    “可你喜欢她,对吗?”

    “你***给我闭嘴!”无双大叫了起来。

    离楚吃吃的笑了起来。

    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了拼命的勇气,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军的经历吧?就算是军人,也要有值得自己守护的东西,并愿意为其抛弃一切。

    风中的呼唤声逐渐远去,看来寻找的人正在走岔路。离楚深深地看着无双,他微笑着,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我们在这里!!!”

    这一声吼,嘹亮而急促,终于送到了夜莺的耳边。

    “无双,无双,你怎么样?”望着眼前的一切,夜莺焦急地摇着他。

    无双费力地笑,只觉得身体中每一点生机都在随着话语而流逝,但他却不愿让眼前的人知道并担忧。少年的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安慰着身边的人:“夜莺姐你放心,离楚那家伙的力气小得很,这点伤我还死不了。”

    身旁的离楚继续大声地咳血,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是啊是啊,今天是死不了。明天是一定活不成了。”

    “我杀了你!”夜莺愤怒地大叫。

    手却被无双抓住了:“不,夜莺姐,不要杀他。”

    夜莺愕然回望,无双笑道:“丛林里的规矩,是每个猎人都要遵守的,输或着赢,自有我们自己去争取,生或者死,则必须各安天命。这一战,还是他赢了,他就有活下去的资格。他已经不再是护民军的人,你就是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无双微微笑着:“夜莺姐,我怕是没法再送你出丛林了。丛林中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要死在丛林之中。我生于斯,死于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曾经的执着少年,在这一刻面临死亡的命运,拥有的却是无比的淡定与从容。

    夜莺呆呆地听,痴痴地望,一时之间,却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轻轻将无双的头捧在自己怀里,眼眶中滚动着泪水:“无双……”

    躺在夜莺的怀中,心底泛起一丝温暖,孤独的猎人在这刻却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他轻声说:“夜莺姐,抱着我……别松手。”……

    大战后的战场,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

    武器盔甲散落一地,鲜血涂满了整片山坡。

    沐血和拓拔开山并肩立于风鸣峡谷的山坡上,谷中余烟袅袅,无数的护民军战士躺倒在峡谷中,升腾出千万不甘的灵魂,组成天地间庞大的怨气。

    风鸣峡谷一战,石容海五万大军尽殁于此。

    其中两万余人丧生谷内,还有两万多人则被拓拔开山和沐血的同时冲击撕裂而绞杀。石容海在此战中表现出自己最后的刚强,但是拼死一搏的他,依然回天乏术。拓拔开山和沐血同时冲进护民军内,当场斩杀敌将何文方辉等人,石容海不甘被俘,举剑自尽。

    中枢既倒,士兵们缺了指挥立时成了无头苍蝇,仅凭血性与勇气却再无法与对手相抗。沐血和拓拔开山两军融合,组合成一支完整的战力,以完整的战阵形态进行对敌扫荡。敌人虽有仍有强大的人数优势,但是失去了灵魂的壮汉终究没可能打赢有头脑的对手。

    最后战斗里,敌人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部队,被沐血等人指挥部队逐一蚕食,最终将其全部消灭干净。

    这场伏击战至此,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胜利者的心中,却是空荡荡失落无比。

    一个国家将要灭亡,那最后的战士,总是国中最有勇气与血性之人。

    如果可以,他们本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顶梁支柱。

    战争无情,总是将最优秀的人才送到战场上去送死。天风军也好,护民军也罢,死去的优秀人物,都足以填充河海,而受益的却永远只是寥寥数人。

    同为军人,沐血他们的心中又怎能不感慨,不惆怅。

    “如果石容海能活着,他也算是个人物,我到是不介意和他交个朋友。”沐血悠悠道。

    拓拔开山沉声道:“我已下令士兵将石容海和何文等人厚葬,这是我们能对他表示出的最高敬意了。”

    沐血点头,算是赞同了拓拔开山的做法。

    有士兵飞马来报:“沐将军,拓拔将军,碧将军带着人来了,此刻就在谷外等候。”

    沐血和拓拔开山同时对望了一眼。

    “到现在才刚刚来到?”沐血问。

    “是。如今战士们正在搬离石块,清扫道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打开通道了,所以碧将军决定不再走山路,直接在路口等待我们。”

    沐血微微楞了一下,心中一股怒气勃然而起。

    这帮混蛋!他们知不知由于他们的延误战机导致了这场伏击战里自己两边打得有多辛苦?

    半个时辰后,风鸣峡谷的道路终于打通,远远望去,铁风旗大旗飘展,扬洒出无尽气势。碧空晴一马当先,身后是楚鑫林和穆沙尔,却惟独不见方虎,整个铁风旗中,竟没有一个虎豹营战士的存在。

    “碧空晴!你贻误战机,险些让石容海的反击最后翻盘,你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

    人还未到,沐血单骑飞纵跃马而来,大声的呼喊炸响在风鸣峡谷的上空,飘摇回荡,无数声“碧空晴贻误战机”的喊声在谷中传扬,一遍遍的回声震彻四方。

    碧空晴斯文秀气的脸上**一点苍白。

    他不急不燥冷眼看着沐血飞奔而来,直到他来到自己的身边,虎目怒视着自己,才悠悠说道:“浅将军危险了。出乎我们的预料,易星寒没有回援大梁城,而是挥师狂进,不顾一切追杀将军。”

    沐血心中一骇,碧空晴的秀目之中已透出淡漠冰冷的寒光:“将军目前正被易星寒疯狂追杀,其势头之猛,远你我想象,他现在每撑过一天,都是奇迹。”

    所有人同时为这个消息震彻地四肢凉。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疯狂(1)

    天水,濒水旷野

    “冲啊!杀啊!”

    战士们沸腾而起的喊杀声,洞穿了冷澈春空,一路向着远方的一个小山坡汹涌而去。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的身影,影影从从,看不出多少,莽荒大地如一锅煮开的水,沸腾出狂暴的炽烈。

    山岗上那片壮阔的绿色原野,本该抒情诗画般静谧的风影线,如今被一片血光之潮肆虐纵横着。

    一道人影站在马上傲然而立,正是浅水清。

    远处的平野,到处都是护民军冲杀的身影,和自己的战士打成一团,地面上布满了碎落寒悸的死尸遗骸,溢弥着苍澜的殷殷血光,流漾成死亡的絮语。

    “杀死浅水清!”

    这样的喊杀声,已经持续了太久,呼喊了太多。

    浅水清依然还活着,并沉着指挥着战斗。

    自易星寒出兵之后,对着浅水清就施以穷追猛打之势毫不放松。北部战场地势开阔,无险可阻,无缝可钻,易星寒不顾伤亡,不怕队伍脱节,不断派出快部队对准浅水清死咬,务必要和他进行决战。

    浅水清一次又一次甩脱,却又一次又一次被他追上,这场原本计划中的捉迷藏作战,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沙场大战。

    就连浅水清自己都想不到,他们会被易星寒一路追到天水来,再继续走下去,就能到蓝城了。

    千里奔波,两支军队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一场场鏖战考验着双方将士的心。

    在这里,浅水清终究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

    当战争展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人们的思维会变得极端,甚至疯狂,以至于有时全无理性可言。

    对于护民军来说,失去了大梁城,就再没有了可向天风帝国叫板的本钱。即使灭了浅水清,也同时断送了所有保国的希望。

    以灭国为己任的浅水清,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终究都是以最快度打下整个国家为其目的,因此所计划的一切都是以此为中心。然而易星寒的目的却不是为了保家护国,他仅仅是为了报仇。

    尽管连易星寒自己都说不出他和浅水清有什么仇。

    假如说,赤水镇兵变之前的易星寒,还是一个以保卫人民为己任的热血青年,那么在他拥有了如今的实力之后,他的目标,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

    曾经的为民护坝的英雄,在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中,最终展成了凭借一时义气行事的莽撞领袖。

    只知报复,而全无大局观念。

    一想到这,浅水清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来:

    “人心若水,水深则浑,心大则浊。”

    老人家一辈子做人,短短十二个字,却已经道尽人性。

    浅水清不由苦笑:易星寒,现在的你,可还是当初的那个易星寒?

    曾经为了保护百姓而去保卫大坝的你,曾几何时却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惜死伤千万,也要逞一时之快。

    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反抗,止水灭国之战,本可以成为天下灭国战争中,死亡人数最少的一次。我挥屠刀而济世,虽杀戮天下而无愧于心。

    你却以仁义之名再起战端,送葬了这止水以数十万计的精英人物。

    你我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那真正的屠夫?

    想到这,他微微笑了起来。

    然后他轻声说:“至少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战的。”

    此刻一名混身沾染着血迹,盔甲残破的将领匆匆跑回来大喝道:“将军,敌人在西线起拉强攻,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正是雷火。

    浅水清沉声道:“我看见了,命令你的部队稍稍后撤,和冯将军的部队逞夹角之势进行反击,我会命章秀易将军协助你,务必守住战场西侧。”

    沉稳的声音略带了些嘶哑,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指挥作战,几乎已经将自己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

    “是!”雷火大叫着离去。

    浅水清的眼神在那刻穿透苍茫,眼望着这一片刀枪戢丛,心中却是无比的冷静从容。

    看淡了生死的人,无谓别人的生死,也无谓自己的生死。

    如今,整个平原战场,天风军两万人被对手八万兵力所包围,大战打得如火如荼,其惨烈之处远过人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

    天风军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靠得不是高昂的士气,不是士兵们优秀的素质,而是浅水清出神入化的指挥水准。

    旷野上,天风军结成了一个大圆阵,他们并肩而立,手持长矛坚盾,看上却象一个厚实的大石块。

    护民军则象撒豆子般洒满整片旷野,看上去疏松而庞大散乱。

    双方都在利用自己的特长作战。

    护民军人多势战,擅长于乱战而非阵战。

    天风军人数虽少,却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擅长于指挥下的阵地作战,而非无头苍蝇乱打一气。

    处于进攻态势中的护民军就象一道狂潮海浪,一拨又一拨的对准敌人进行强行冲击,而防守的一方则象是那拦海大坝,任你惊涛骇浪冲天而起,我自巍然不动,屹立如山。

    进攻的大潮中夹带着凶猛的冲击力量,每一轮的冲击总能将这大坝削去许多的防御力量,血水纵横里,浇灌出一片红色土地。然而这大坝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每一次浪潮的来袭,总要将相当部分的激流永久地留在这里,使其无法回流。

    铁狮营,这支军队中最为中坚的力量,在这刻担负起了救火队的任务。

    在雷火的率领下,他们真正打出了天风军人的水准与能量。

    西侧,是邵华飞亲自率领的敢死队在这里动的死亡式冲锋。

    这些敢死队员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天风军的阵营之中,用最蛮野血烈的疯狂冲击掀起了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生命在这里成为一个无意义的数字,所有的勇敢,奉献与献身精神都成为这场战斗中两个脑人物争锋较量的牺牲品。

    面对这种可怕的自杀式攻击,铁狮营战士用他们最传统的龟壳战术建立起一道铁壁防御线。

    战士们就地蹲下,前排和侧翼的步兵将大塔盾高高竖立,后排战士将手中的盾牌翻腕横举,覆于头顶,构成屋檐,将整个方阵用盾牌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无数长矛从盾后的夹缝中伸出,戳出一片枪林,森亮的矛尖在日光下照射出阴寒铁光。

    这不仅是一支大乌龟,同时也是一只大刺猬。

    一只同时生长了龟壳与利刺的可怕铁壳大怪物。

    然而面对敌人的不要命式的强攻硬打,再坚强的守护也会变得力不从心。

    挥舞着重型兵器的敢死队员用生命去堵塞对手的长矛,用铁锤去砸烂对手的龟壳,将这道铁壁防御线砸出千疮百孔,被剥离出阵型的战士在顷刻间就会受到对手的绞杀。

    浅水清的命令下得准确而及时。

    面对邵华飞亲自指挥的自杀式攻击,铁狮营开始稍稍后撤。

    整个天风军结成的大圆阵,在这刻有序的后撤中的,渐渐凹下了一角,成为一个半圆形的凹面。

    敢死队步步紧逼,务必要在这里杀出一个缺口,却渐渐忽略了身旁。

    一支步兵队从侧翼对对手起了进攻,如一柄利剑横切进敢死队的阵营之中,将整个队伍切成两断,正是冯然的队伍。与此同时,章秀易的部队从另一侧开始补位,代替铁狮营展开了最前沿的防御。

    一转眼间,勇悍的敢死队员们被浅水清的变阵套在阵中,两支军队对其进行交相绞杀,片刻就将对手杀得干干净净。

    交插换位,引敌入槲,这一轮较量中,护民军再次失去了数千名优秀战士。

    远处的易星寒,脸色阴冷,一如这天边的阴霾。

    良久,他才说道:“若论战术指挥能力,天下怕无人能与浅水清相比。但是大局已定,又岂是小小局部战场上的胜利可以扭转的。我护民军固然无力可以回天,他浅水清也同样无法打赢根本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此战,浅水清终是输定!”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疯狂(2)

    阳光下不仅有美丽的花朵,同样也有肮脏的污泥,阴险的毒蛇,和凶猛贪婪的猛兽——圣威尔联合公国诗人爱得兰斯卡。

    一样土育百样人,在天风帝国攻打止水过程中,仅管人们看到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英雄,如抱飞雪,商有龙,邹白永和易星寒等国之义士,但同样不缺乏楚鑫林,碧空晴,冯然等这类为了自身利益而出卖国家的奸臣。

    当一个国家贫瘠,国主懦弱,百姓对其失望到顶点的时候,国民意志涣散,真正能够站起来为国出力的人便已少之又少。

    尽管易星寒纠集了数十万的大军,却是他从北到南一路搜集号召而来,最终这点兵力之比,在全国范围比起来,依然是少到可怜的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是有多少人反抗,就有多少人投降。

    有一位先哲说得好:在一场侵略战争中,通常会有百分之十的人奋起反抗,会有百分之十的人倒戈相向,但是更多的人,会选择沉默,选择明哲保身。

    尽管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那些关于英雄的传奇,但是真实的现实,更多的是冷漠与无奈,是鲜血与背叛,是残忍与血性。

    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的匪徒,可以威胁十余个大汉乖乖就缚,并将他们一一杀死,三个拿着枪的军人,就可以屠杀整个村子,无一活口。在一个国家被灭亡之前,从来都不缺乏足够的降卒成为侵略国的一支主要作战力量。

    当然,假如侵略方胜利了,那么降卒就是倒戈军,是义军。

    假如侵略方失败了,那么降卒就是叛军,是伪军,是走狗,是典型的卖国贼和某奸。

    天风人攻打止水的战争里,至少拥有一个大义名份——统一之战。

    因为这两个国家,至少在根源上是属于同一个民族,曾经建立起过同一个国家,没有那种先天性的族外人侵略攻伐的对待,因此只要持以平和之势,总是能较为容易的取得当地人民的谅解和支持。因此天风人打止水,可以视作是秦始皇一统六国似的战争,虽同样充满暴力与血腥,却并分不可调和之矛盾。

    相比之下,类似日本侵华这样的异族入侵所引起的反抗力度就要大得多。可即使如此,也仍然无法掩盖二百万日军压制住四万万国民和曾经拥有数以百万计的伪军事实。

    究其原因,就在于那多数人的一方,大部分中依然是选择了沉默与明哲保身,尽管我们看到的,是那无数慷慨赴死的英烈,却正如海明威所说的那样——冰山之所以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于水面。

    在这样的对比中,止水降卒的可利用性也就不显奇怪了。(早在蓝城利用降卒作战时,就有人对浅水清使用王者之气收服降卒感到不满,尽管我做出部分解释,但直到现在,才算完整解释出来,等到这一刻,我的心也有些累了。)

    所以,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历史上却从来不乏以降卒和雇佣军为主力,并取得大胜的例子。

    纵向看,远到武王伐纣,近到太平起义,都有降卒为主,最终成为主战力量的事实。

    横向看,汉尼拔讨伐罗马帝国,用的几乎都是雇佣兵,却创造了战无不胜的奇迹。

    因此,我们不能不承认一件事——人的复杂性,远过一切想象,有多少英雄豪杰,也就有多少狗熊混蛋。

    但是谁要是以为,英雄豪杰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一好歌之所以壮丽,先是因为它是一曲悲歌。

    所以,无论驭用降卒看上去是怎样的不可思议,但是在这饥苦的大时代里,这其实一点都不稀奇。

    人们将民族,家族,看得比国家更重要。因为国与国经常更迭,反而是民族家族,更为持久恒远一些。宗教文化与民族血统上的同根同种,再加梁史案使得国民对王室的离心离德,均使得灭国战争中平民反抗的力度急剧缩小,降卒的使用便捷度也就大大高于一般人的想象。

    浅水清要想让手下的降卒士兵打硬仗,如铁风旗士兵般英勇固然做不到,但是要驾驭他们,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当然,这需要他在形象上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

    夜已深,又是一场大战过去,双方依然未分出胜负。

    死去的战士固然已永久的闭上了眼睛,活着的战士却依然要坚守阵地。

    在一天的奋战之后,浅水清按照惯例开始问候士兵,照料伤员。

    姬若紫,这个代替夜莺在军中出现的女性,在这刻竟然表现出了与她平素为人截然不同的一面。

    曾经纤细柔弱的手,就连喝碗粥也要下人捧来的高贵身份,在这刻全然无存。

    她穿起布衣,拿起伤药,开始为战士们疗伤,包扎伤口,悉心问寒问暖。

    曾经的皇宫贵妃,在这刻放下架子为自己的士兵服务,这对士气来说,不可不谓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浅水清本人则与冯然,韩伟,章秀易等人一起行走军中,在篝火中聊天,畅谈。

    他们的态度谦和,神情从容,既不摆将军的架子,同样在言语中充满了对未来胜利的信心,尽管现在的形势看上去是如此的糟糕,他们却依然谈笑自得,完全没有大难将至的自觉。

    到是有人害怕的,如那几个降将,可是浅水清不允许。

    他笑着走在人群中,对大家嘘寒问暖。

    “今天可吃饱了?”

    士兵便回答:“有些不太够。”

    浅水清便笑:“打了一天仗,体力消耗得多了,饭量也就增长了吧。”

    士兵呵呵的笑,浅水清就说:“目前粮食是有些紧张,等打完了这仗,我请大家天天吃肉。”

    那士兵问:“听说浅将军以前当佑字营营主的时候,你的兵就天天有酒肉吃?”

    浅水清就点头:“做我的兵,比做别人的兵要累一些,得到的自然也要多一些。”

    “军饷也是翻倍吗?”有人问。

    浅水清说:“打赢了这一仗,军饷我十倍。”

    大家便一起欢呼。

    有人壮着胆子说:“浅将军,你看上去没有传说里那样凶恶。”

    浅水清笑咪咪道:“传说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三头六臂九只眼睛?”

    有人叫:“是力拔山河,两只眼有铜铃那么大,一张嘴就哇呀呀乱叫,能止小儿夜啼。”

    浅水清认真道:“他们搞错了,那是拓拔开山,不是我。”

    大家就一起笑。

    可能是这些日子浅水清表现得太过温文的原因,终于有人的问题滑出了底线的边框。

    有人说:“浅将军打下大梁城之后可还会再屠城?”

    这句话一问出,所有人都沉默看他。

    浅水清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能说什么?解释自己为何要以血香祭大旗?说自己的屠城并非屠杀为目的而仅仅是一种手段?又或者是告诉大家其实每次的屠城,都是以屠城为名,行的驱逐之实,死去的无辜百姓其实少之又少?还是解释自己的做法其实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了止水?

    不,不,这些都是虚伪托词,说这些都毫无意义。

    要建立一个恶的形象,远比除掉它容易得多。沾染了血腥味的手,怎也不可能轻易就洗刷干净。

    但是……却未必就没有办法。

    那一刻,他站了起来,对所有周军降卒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诚挚无比的口气缓缓说道:“那曾经的过错,我不必否认,也无从辩驳。曾经在无数场战争中拼杀出来的我,和这世上太多的将军一样,在杀戮中迷失了本性,并导致无可自拔。”

    “在那段时间里,每一次午夜梦回,我都为那一场场杀戮所惊醒,深悔当日之过。”

    “象我这样的人,注定了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在我的结局来到之前,至少我可以选择做一些弥补。”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死去的人也已经太多,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至少,不能让止水的人们再为一个飘渺无望的希望而去送死。”

    “所以,我不会血屠大梁城,也不会再以残忍手段对待任何一名曾经的敌人。相反,战事一旦结束,我浅水清将会散尽所得,将所有资财散于民间,帮助止水重建家园。或许我能做的,比我所造成的伤害依然太少,但是在我浅水清有生之年,我都会努力让止水人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我能够打下止水,也就能够保卫止水。”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低缓沉重,表情痛苦而复杂,充满了愧疚之情。

    道歉是一门学问,道歉本身不在于话语的内容,而在于表达者是否真正把自己的悔意表达了出来,并使对方接受。

    在这一点,道歉者的表情表达方式,比内容更重要。

    浅水清的态度诚恳真挚,却是所有人都第一次看到的,他们本以为面对这样的问题,浅水清会砌词狡辩,甚或恼羞成怒杀了问话的人,却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出人意料的答案。

    当然,那段道歉的内容,同样也颇值得斟酌。

    那是一段并不算太长的道歉语,却清晰无误地表达了多重意思。

    浅水清把自己的行为,和历史上众多有着类似屠城行为的将军放在一起,使自己不再是孤立的,这是一个绝妙的举措。他通过打赢战争结束战争来诱惑大家,通过未来的安康来吸引大家,并暗示自己将来终会被老天爷收拾以安人心。

    至于那最后的一句话,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共同的感觉——当两个国家并拢在一起时,浅水清,这个世之杀将名将,同时也就归属与止水人所有了。

    这让周军降卒们,分外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自己被人吞并了,而是两个国家整合在一起,那曾经无敌的将军,也和自己站在了一起,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诚然,浅水清的这番道歉未必能让每一个降卒都相信并满意,但的确不可否认的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人的心肠是软的,是很可以被拿来利用和欺骗的。

    当浅水清祭起大旗的那一刻,他是屠夫,但当他放下屠刀时,他便剥下了那层血淋淋的外衣,用他那平和谦冲的态度去哄骗去对待这苍生黎民。人们或许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个很显著的事实就是——放下屠刀的人,可以立地成佛,那从未拿起过屠刀的,却肯定与佛无缘!

    那一刻,所有的周军降卒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而姬若紫的眼中,却蓬勃出如火爱意。

    她知道,这一刻的浅水清,已经真正领悟到了为将者更上一层的境界。

    而雷火,却怔怔地看着浅水清。

    那个时候,他真得非常非常想知道。

    浅水清这刻的说话,到底有几分是虚情假意,又有几分是真情实意?

    他立下的许诺会成真吗?他所有的保证,又是否会打上折扣?

    但是不可否认,从今天起,浅水清已经打算甩脱曾经的形象,为自己重新正名了。

    此时此刻,他再不需要背负那所谓屠夫的包袱以震慑天下了,打败护民军后,他将会有足够的震慑资本!

    与次同时,丛林深处,一个女人背负着一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少年在丛林中艰难跋涉着。

    她的步履蹒跚,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

    无双!

    你要挺住!

    我们一定会走出丛林,找到碧将军他们的!

    那个曾在敌营中受尽无数折磨拷打的少女,在这刻挺起胸膛,不顾伤痛而坚强不屈地走在道路之上。

    丛林内,离楚静静地躺着,两眼向天,再无人知道他的死与生

第八十八章 最后的疯狂(3)

    边荒丛林,一场争执正在展开。

    “碧空晴!你是不是想置将军于死地而不顾?”沐血厉声喝问。

    碧空晴脸色阴沉道:“沐将军,我若要置将军的生死于不顾,也就不必派虎豹营日夜不休前往增援将军了,更不会因此而耽搁了风鸣峡谷之战。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几乎已经把所有的骑兵都派去了北线,而我们自己还处在南线位置。劳师远征南北奔波,战士疲惫不说,身为步卒,能在多少时间内赶到战场,亦是难定之数。浅将军一路且战且退,今天得到的消息,到了明天就未必管用。就算我们及时赶到了地方,浅将军他们是否还在那里,又或被迫转移他处,皆是难料之数。北部战场形势非比西,南两地,早有预定之规划。北部战场作为牵引敌主力大军之动向,并未有具体歼敌计划,因此亦无死守某地之必要。我军千里跋涉而去,救援未必及时,位置更是难以掌握,所能挥的作用实在太小太少。因此当前之际,应当先取大梁城,然后坐以观变。”

    “所谓坐以观变,就是置将军的生死于不顾?”

    “确切地说,是相信将军自有能逢凶化吉的能力。”

    “我放你妈的屁!”沐血大叫。

    碧空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沐将军,如今论官职地位,我不在你之下。浅少临去前曾有言,两军若合并,军事以我为,内务以楚将军为主,如今你所说的话,已经算得是上以下犯上了。不过我不会和你计较。我相信浅将军自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你沐少虽是将军的好兄弟,却未必比我对他更有信心。”

    沐血一愕,碧空晴已悠悠道:“你现在更该关心的,是无双和夜莺他们的命运。还是赶快派出手下兄弟去找寻他们吧。相信将军归来之日,不会希望看到自己身边有两个人从此离他而去的。现在立刻听我命令,全军准备,即刻攻打大梁城!”

    那个时候,沐血长叹一声,自己终究不是那指挥千军万马的人物的料。

    如果可以,他情愿还是去做那个小小卫校,再不用为大军动向而烦扰担忧……

    濒水旷野上,大战依旧。

    充满了血与火的土地上到处是沸腾冲宵的杀气。

    护民军的战士固然是悍勇绝伦,天风军的战士也同样表现不俗。

    这其中,尤以经历过无数次大战考验的铁狮营战士为甚。

    他们是最好的重装武士部队,拥有最精良的战甲,拿着巨大而厚实的盾牌,手中挥舞的锋利的长矛钢刀。

    他们纪律严明,无论搜索探路、行军队列、殿后掩护,还是打尖宿营,都有章有法,中规中矩。大到战略战术佈置,小到旗号口令、格斗动作,都有统一的标准,执行得像时钟那么精确,像流水线那么有条不紊。

    他们是依靠理性、纪律和制度来动的一架严密的战争机器,而且,战争的规模越大,他们的优势就越明显。

    在这场两万对八万人的战斗里,铁狮营玩起阵地防御的能力比起他们的对手高出了不止一截。他们进退有度,将士们配合密切,浅水清本人更是法眼无差,每每总能看准敌人的薄弱环节,命令部下予以准确而致命的出击。

    他们不贪婪,不求功,稳扎稳打,在这充满血雨腥风的战场上,顽固坚强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巨冰。

    在他们的带领和影响下,本就是正规军人出身的周军降卒同样表现出了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战斗水准。

    然而,一天又一天的苦战厮杀,使得对阵两方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大家都差不多在行将崩溃的临界点上苦苦挣扎!

    进攻方可以通过大声的呼喊,处于优势地位相对较容易带来的士气鼓舞而刺激自己的潜力,暂时忘却体力的不支,防御方却永远在士气上经历更多的考验,从而导致更易感觉到疲劳疲惫,更容易比进攻方先一步支持不住。

    谁能够在这个时刻坚持下去,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浅水清的部队,在这一点上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得上对手,即使他有通天的手腕,却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何况易星寒的手中,自始至终还保留着一支数量高达两万人的预备队,几乎没有进入过战场。

    “将军,弟兄们快要顶不住了,咱们撤吧!”冯然满身鲜血的退回来大喊。

    撤?往哪里撤?

    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对手的士兵,他们还能撤到哪里去?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下的部队也不是完整的铁风旗,可以如在大梁城下般杀出个生天来。

    想要活下去,就得拼死战斗!

    浅水清微微笑着,他问冯然:“咱们在这里打了多少天了?”

    冯然回答:“有四天了。”

    浅水清想了想道:“那就继续守着吧。咱们已经无路可退,守下去,坚持下去,这是你和我的使命。”

    冯然呆呆地看着浅水清,浅水清却淡淡地说:“记住,冯然,你已经叛过两次。天风帝国,是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的。”

    冯然一跺脚,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看看身旁的姬若紫,浅水清笑道:“你怕吗?”

    姬若紫的脸色有些苍白:“总是有些害怕的,却不后悔今日之选择。”

    “哦?为什么?”浅水清挑起了眉毛。

    “或许是对你有信心吧。”姬若紫笑:“水清,告诉我,此战我军可还有希望?”

    望着远方那杀戮遍野,浅水清叹息道:“希望不在我这里,而在援军的身上。你我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马狂啸,追心似箭。

    方虎带着虎豹营急急追赶。

    虎豹营的骑兵,如今已经成为这场大战中最为中坚的力量,他们不仅要在战场杀敌,还要在平时多走比别人多上数倍的道路,要追敌,歼敌,最后还要担负起援救自家将军的任务。

    他们不眠不休,做为最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最辛苦最劳累的战士,却毫无怨言。

    因为他们要救的人,是他们心中的偶像,是能够带领他们打下无数次胜仗,将他们活着带回家乡,带给他们所有的荣耀与财富的浅水清。

    当前方的喊杀声传入方虎的耳中声,他兴奋的声音仿佛一个惊雷炸响于地面:

    “兄弟们!前方就是战场!浅将军就在那里!大家跟我上啊!”

    “吼!”

    “天风——我武威扬!”

    “天风——我武威扬!”

    伴随着这声撕天裂地呐喊,护民军的后方滚滚尘烟升腾起新的希望。

    护民军中号令频传,多达两万人的预备队开始缓缓移动,向着方虎与他的虎豹营迎击而去。

    易星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出冰冷而残酷的声音:“是虎豹营的人?西南两地果然已是全军尽殁了吗?来得如此之快,浅水清,你的兵果然总是能人所不能呢。不过可惜,终究只有三千人!”

    号令再下,护民军再一次起了全力冲击,他们势必要在虎豹营的骑兵挥效力之前,全歼浅水清,要让方虎眼睁睁地看着他易星寒亲手将浅水清的人头斩落!

    被困死守的天风军压力陡增。

第九十章 战争终点(1)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走到了尽头。铅色的阴云低垂在天边,从云层之中传出阵阵雷声。雨点落了下来,那和着鲜血的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零乱的肢体残块,尸体铺满了整片旷野,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跑马能跑上半天。

    活着的人踩在血水堆中欢呼,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透出狂妄的笑声。

    浅水清近乎麻木地走在这片战场上,心中却充满了哀伤。

    八万护民军,止水最后的勇士,几乎一战全殁。

    今日之后,止水国中再无任何反抗力量可以抵挡天风大军的进攻。

    帝国百年野望,到今日才终于出现第一阶段的告成,他浅水清可说是居功至伟,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夺城之战,杀人盈城;夺国之战,杀人盈国;他终究做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做不到以最少的杀戮换来最大的成功。

    曾经的奢想终归是一场梦罢了,他浅水清……没那么大本事。

    远处方虎用长矛挑着一名护民军战士的脑袋兴奋地跑过来,看到浅水清就跳下马,抱着他大叫:“浅少,我们赢了!”

    大力的搂抱牵动了伤口,浅水清的眉头微微一皱,方虎忙关切问:“你受伤了?”

    “小意思,多亏了沐少的甲,要害没中着。”

    “哈哈,也是你本事够,我老远看着你一刀砍了邵华飞,你浅少是不负戚大哥真传啊。”

    “有日子没亲身上阵了,太久不提刀,手脚都生疏了,戚大哥在天有灵,看见了我的刀法怕被我气得吐血也说不定。”

    方虎哈哈大笑:“戚大哥是真得显了灵的,不然中央军团的人怎么会在这么要命的时候赶到呢。”

    浅水清淡淡的笑。

    有些话,他终究没说,如果说了,方虎怕是会跳起来大骂的。

    早在三方战场开战之前,浅水清就已经派人快马传书给了季狂龙,声明自己会亲调易星寒主力决战于天水一带,请他务必派兵来援。

    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梁城一带时,谁也没想到还远在三山平原磨磨蹭蹭的中央军团,早已经暗派主力急赴天水了。易星寒固然是临时疯不回援大梁城,他就是回援了,浅水清也会在背后拖着他磨着他,轻易不能放他离开。只是浅水清自己也没有想到易星寒的攻击会如此狂暴,如此疯狂。

    这些日子,浅水清守得辛苦,又何尝不在心里暗骂中央军团的人来的太慢。与其说他们恰好赶到,到不如说是浅水清撑得住,撑得起,终于撑到了这最后的一刻。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不能告诉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

    因为方虎若是知道,一定会勃然大怒。

    他不会理解为什么浅水清要把最后歼灭护民军的功劳转手送给季狂龙,而且不惜冒这样大的风险,险些让自己整个被护民军给吞了。

    他能怎么跟方虎解释?

    告诉他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告诉他枪打出头鸟的故事?或者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还是向他分析中央军团千里迢迢劳师远征,最后却为人作嫁,什么象样的战争都没能打一场,象样的功劳都没能立一次,这样的心情又会是如何?季狂龙及其属下军官又会如何看他待他?感谢他一个人抢走所有功劳?

    做人,当适可而止!偶尔送一个大功劳给别人,没什么坏处的,铁风旗得到的战争好处,无论名或者利,都已经够多了。他们现在什么都有,什么都需要,惟独不需要在官场上再无谓结仇。

    这样的道理,浅水清以前未必明白,就算明白也未必会做,但是现在的他,在经历了那一番坎坷之后,终于明白圆滑通润的手腕同样是身为名将不可缺少的重要一项素质。象烈狂焰这样的人,最终都要学会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又何况是自己。

    自恃功高而无视天下群雄者,本身就已是寻死。天下英雄,纵豪气盖世,也是永不轻言树敌的。

    他浅水清要的,是大梁城,是云霓。

    铁风旗要的,是名与利。

    如今大家都已得到所想要得到的,该放手时便需放手。

    当然,他的一时放手,不但成全了季狂龙,却也同时成全了自己。若是真按原定计划去打这场仗,那么这刻自己只怕尸骨已寒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也不能跟方虎说。

    方虎是军人,不理解官场险恶,浅水清不希望他沉溺其中,如果可以,他希望方虎永远是那个直肠子的方虎。

    那理解的人,有一个姬若紫,有一个碧空晴,有一个楚鑫林,也就已经够多的了。

    这刻,他便只能笑着说:“算是吧,戚大哥是一直在保佑我的。”

    方虎叹息:“可惜还是让易星寒这小子跑了。”

    浅水清便继续笑。

    他轻声道:“易星寒跑便跑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我大军已至,他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说起来,易星寒因为他的卤莽,几乎是将整个止水尚存之热血男儿,在此番大战中一起送尽,反到是帮了我天风一个大忙。此后统治此地,其反抗力度势必要小上许多,就长远而言是件好事。他若是不忿国难,大可再来找我的麻烦,若是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待在一处地方耕牧农田,做个良民,否则,只怕他连生存的机会都无。”

    方虎呆呆地看浅水清:“浅少,你不会又是故意放走这小子的吧?”

    浅水清给了他一拳:“怎么会呢?”

    方虎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神却飘向了远方,他心中悠悠想道:对不起虎子,由现在开始,我所面临的,即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在这场战斗里,你帮不上任何忙,而且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好。

    易星寒,他没有跑掉……

    一骑飞纵从后方赶来,来到浅水清的身边:“请问可是浅水清浅将军?”

    “正是我。”

    那骑兵在马上向浅水清敬了个毕恭毕敬地军礼,然后恭敬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将军风采。季帅有请浅将军,请前往帅帐一叙。”

    浅水清一笑:“多谢传话,我也久仰季帅之名呢。”

    那骑兵笑着离去。

    战场的各个方位,战士们正打扫着战场,彼此做着相同的问候,他们大声的寒暄,语气硬朗而充满了骄傲。

    中央军团的战士与暴风军在盔甲制式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穿得是清一色的金色战甲,黄灿灿的金光耀花人眼。这是卫戍中央的部队特权,他们是皇帝近卫,选得是最优秀的人才,连盔甲都用得是最高贵的色彩。

    他们之所以无法取带暴风军团成为第一军团,只是因为真正的优秀军人,总是在千锤百炼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

    当那一骑白马素袍在人群中踏出悠闲的马蹄声时,士兵们向浅水清投来崇拜与敬仰的眼神。

    以一个旗的兵力攻打一个国家,创造下无数辉煌成就的将领,总是很容易为人所钦佩。

    此时,匆匆赶到的中央军团还未来得及设立帅帐,在那大纛旗下,几名坐在马上的将军正威风凛凛地各自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出各种各样的命令。最中间的那个人,年纪大约五十左右,一缕长髯飘飘,眼中绽放出智慧而冷静的目光。

    他就是季狂龙。

    从表面看,那只是一位身躯高大,模样慈祥,长髯飘飘,精神矍铄的普通老人,但是这位老人从骨子里迸的却是一股雄浑的气势。

    正是这股气势,让他和所有人都有所区别。

    假如说烈狂焰是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令任何人都感到害怕,惊畏,可景仰而难以亲近的话,那么季狂龙就是一座山,高大,稳重,令人望而仰止。

    来到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浅水清的心中也陡然感觉到了一层压力在心中油然升起。

    “浅水清见过季帅。”下一刻,浅水清跪倒在季狂龙的身前:“谢季帅挥师相救,水清这才得以脱难不死。”

    季狂龙望着浅水清,良久,才悠悠说道:“自我军进入止水以来,我每日听到最多的消息,就是关于你浅水清的。只是短短数月时光,却再没有一个人如你般可震动天下了。浅水清,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骂你?”

    听到这句话,浅水清笑道:“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由季帅决定,我浅水清认命就是。”

    季狂龙叹息道:“杀剐就不用提了,说却是要说几句的。至于我要说什么,你也该有数才是。说起来战争本是杀戮之事,死人在所平常,不死一人而夺天下者,为人之妄想,只可空谈而不可付诸行动。杀戮过多固然会引来些麻烦,但若能早早解决战争,避免国耗增大,却依然是有必要的有效行为。”

    “然,天下事,黑可以道白,白可以道黑,是非转变皆快,我等武夫虽擅长于沙场征战,却不擅于朝廷论辨。因此要是有人想借着这等杀戮之事污蔑中伤,陷害我天风有功之将,也未必就是稀奇之事。好在野王素来英明,轻易不为人所骗,但你血香祭旗之名过盛,却是很难遮瞒了。”

    “老烈是看重你的,多番来信向我举荐于你,人在西南,心却在止水,能让他如此重视的人不多,你浅水清算是头一个。以他的性情为人,想来是识英雄重英雄之故,而观你之表现,也的确当得上英雄二字。只是天下英雄,未必就都有好结果。此次大胜,相信要不了多久,苍天城内关于你的决定就会来到,浅水清,你最好早做心理准备,等待你的,未必就是嘉奖。”

    “这个时候,碧空晴应该已经拿下大梁城了吧?大梁城是你打下的,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入城办事。想做什么就赶快去做,一天之后,我便带兵入城,全面接管此地。”

    浅水清恭敬回道:“多谢季帅照应!”

    季狂龙却悠悠回答:“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我季狂龙和你只是初次见面,虽交浅而言深,给你的照顾,一来是承你让功之情,二来也是给老烈面子。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次就算还了。所以,你也不用谢我。以后同朝为官,将来是敌是友,孰难预料。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季狂龙到底老辣,浅水清的让功,早为他一眼所看穿……

    与此同时,无双与夜莺也终于走出了这幽暗的边荒丛林。

    眼前是一片豁然开郎。空旷天地里,四野开阔,美好的阳光再不用经过顶上树叶的盘剥,而可以尽情地挥洒在人身上。

    生命的坚韧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人称奇,它所能迸出的潜力有时远出人们的想象。

    没有人能相信,两个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人,竟然能够忍受着伤痛的煎熬,一起相伴着走出丛林。

    那无数的狼虫虎豹,崎岖的山路,还有复杂的地形,以及身上严重的伤势,都不能成为阻挡他们前进脚步的障碍,坚持与永不放弃的信念,成为生命动力的源泉。

    在这种信念下,即便是再艰难的路,也总有尽头。

    站在空旷田野上,夜莺轻抚着无双苍白的脸说:“坚持住,我们就要到家了。”

    无双的嘴角间露出一丝笑容。

    对他来说,或许生与死都不再是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那曾经的相处。

    远方,马蹄声得得而起,一支部队正在向这边行进,天风大旗迎风飘展。

    大概是现了他们,一名斥候向着他们急奔而来,口中大呼道:“前面的可是夜莺小姐和无双将军?我军已大获全胜,我正奉碧将军之命寻找你们已有多日!”

    夜莺喜极而泣,抱着无双大叫起来:“无双,我们得救了!我们真得得救了!而且我们打了胜仗了!”

    “这样说来,止水也已经覆灭了。”一个声音悠悠道。

    两人愕然回,离楚无力地靠在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上,坦露的胸膛依然是血色狰狞,他却笑得惬意而愉快:

    “早就说过了,我伤得比你轻,无双。如果我要杀你们,这一路上你们已经死了十次了。”

    说着,他仰面向天,喃喃低语道:“这一回,轮到我做战俘了。唉,做战俘也总比在丛林里喂野兽要来得好些吧。”

    说着,他无力地滑倒在树下,昏了过去。

    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第九十一章 战争终点(2)

    大梁城上,战旗高扬。

    天风军的旗帜终于又重新插回在了这座止水国都的上空。

    这一次,他们是做为永久的主人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们离开。

    护民军的崛起与陨落仿佛一颗流星,带给人道不尽的故事,却无法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来丝毫安宁与希望。

    战争即将结束,一个新的庞大的帝国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在这场战争中,浅水清的名字,已经彻底传彻四方。

    这一次,他正式进入了大6名将之林,与当初止水的抱飞雪,国内的云飞舞,惊虹的孤正帆等人齐名。或许,他现在的名头还比不上号称大6东西两大战神的西蚩大帝国的西战神沙库而伦和东战神烈狂焰,但是假以时日,他将是大6新战神名号最有力的争夺者。

    在人们的心中,他已经继天风双秀之后,成为天风国内又一个烈狂焰的继任者的最佳人选之一。

    但是这一切,在浅水清的心中却掀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心,早已经为远在天边的云霓所紧紧牵挂住。

    云霓,你可知道,我终于实现了我们之间的誓言。

    拿下大梁城,然后不顾一切回来娶你!

    站在大梁城的城门前,浅水清已是热泪满眶。

    沐血从城内飞马奔出,远远地看见浅水清就跳下马来,跑过去抱住浅水清大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浅水清轻笑:“我这人命硬,阎王不收。易星寒虽小鬼翻身,却还不够资格收我。城里现在情况如何?”

    “各方面都好,我们在四天前拿下的此城,目前碧将军已经开始善后工作了。”

    “立刻通知空晴,他还只有一天的时间,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好,该带的也都带走。”

    “这么快?”沐血惊呼。

    “老季就在后面等着接管大梁城呢。”

    沐血咧嘴一笑:“此战,我铁风旗酒足饭饱,中央军团却只有残羹冷饭了。”

    “粥少僧多,无可奈何之事啊。”

    两个人相对大笑。

    尽管止澜宫已经为天风军搜刮过一次,不过大梁城国之帝都,各层次富甲豪门还依然大有人在。浅水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这些人也搜刮一遍。

    人,他是不杀了,敛财,却依然是要做的事。

    假如说宫里的那十大车财宝是暗财,那现在的这笔钱就是明财。当兵的千里征战只为财,他这般做为,换了谁看见都只能认可。

    一天之后,中央军团大举开入,大梁城开始全面换防。

    由这里出的通报再次如雪花片般密集起来。

    军事行动固然结束了,政治上的行动却才刚刚开始。

    打下一个国家固然不容易,要想统治和管好一个国家却更加困难。战争令止水变得千疮百孔,人民的生活也变的苦不堪言,要统治,要管理,要重整,要把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变成天风人可以依赖的大后方,对皇帝来说,对朝廷百官来说,都还有太多太多的工作要做。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是浅水清要操心的事了。

    3月4日,浅水清终于接到调令。

    调令命他立刻带着铁风旗诸将士集体返回国内,原周军降卒暂交由季狂龙节制。浅水清本人将带着碧空晴,沐血等一班人直接前往苍天城。

    在那里,皇帝苍野望等着要见他们。

    他很想见一见这个创造了无数传奇与辉煌的将军,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同时,也将落实在这场战争中,浅水清所起到的积极或消极作用。

    是赏,是罚,皆在皇帝一念之间。

    是升,是降,将在苍天城中出现答案。

    而他浅水清与云霓,还有南无伤等人的关系,也将在那里,出现一个真正的结局。

    3月7日,大战之后铁风旗将士与熊族武士一起踏上了归国的旅程,在那里,他们将迎来一个完全未知的命运……

    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在大道上拖出一条漫长的尘烟。

    这场历时近半年的灭国之战,如今终于落幕了。

    马车里,浅水清轻搂着夜莺,为她细心地上药。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语气中充满爱怜。

    夜莺张开她明亮的双眼,露出好看的微笑:“我是不是很没用?才第一次出战,就被敌人抓成了俘虏。”

    浅水清笑:“不,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真的,那种情况下,你已经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你是个英雄。”

    英雄?夜莺的眼中充满了惊奇:“我做了战俘,也能算英雄?”

    “不是只有杀死敌人,才能算英雄的。”浅水清真心说。他轻抚着夜莺的长,手指从中穿过,带着无尽的温柔。

    经过悉心的调养,夜莺的伤势已经大见好转。浅水清眼中露出**的蒸腾,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意,夜莺主动舒展双臂迎了过去,送给他最热烈最温柔的热吻。

    劫后的重逢,使彼此的心中都充满了爱意潮水,欲火短暂而猛烈,情爱却长久而深沉。

    曾经的小夜莺,在经历了那一场苦难之后,越变的成熟起来,小夜莺变成一只华贵美艳的金凤,娇羞中蕴含着坚毅,柔弱中隐藏着果决。

    而在这刻,她的行动益有力,充斥着主动性行为。

    热吻带着浓重而强烈的需要,融化坚冰,焚烧情感,将浅水清整个人都包拢起来,春潮溢出了堤坝,深藏心底的**,终于喷薄而出。

    马车里春意盎然,满室生辉。

    在其后不远处的马车里,无双静静地躺着,他仿佛能听见,能感受到,那一点期许期盼,尽情地刺痛着他,握着长弓的手,益紧了起来。

    伤口,在一瞬间迸裂。

    这场战争,带给胜利者荣耀,财富,与权利,但同时,也带来无数人的伤痛。

    有些人因此而永远地长眠,再也无法回乡看到自己的亲人。

    那曾经逝去的,固然已不复存在,那曾经存在的,却也未必会永留身边。

    有些人,如戚天佑,洪天启,一个个战死者的名字就那样刻在了止澜宫的殿柱之上,成为天风人灭国时最好的英雄凭证,有些人,却只能黯然归去。

    马车内,东光照一动不动地看着车顶天蓬,微然伥息。

    他虽生犹死,此生再也无法骑马打仗了。

    雷火接替了他,接管了铁狮营。如今,铁风旗已完全是浅水清的天下了。

    而离楚,他静静地坐在囚车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易星寒。

    这两个人,如今竟一起被浅水清秘密收押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大战里,易星寒并没有逃跑。

    他一心带着自己的战士战死沙场,却被浅水清亲手活捉。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浅水清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易星寒的存在,所有看到他俘虏易星寒的人,都被他调为亲兵,下了封口令。

    当他捉住易星寒的那一刻,他的口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语言:“易星寒,你已经是第三次成为我的俘虏了。我依然不会杀你,依然打算利用你。如果你有本事,你就反抗,看看我可否还可以象以前一样,**你于股掌之上!”……

    队伍一路向西行进,在十二日后走出止水地界,进入三重天。

    在孤星城休息一晚后,他们继续向苍天城行进。

    丰饶草原上,穆沙尔领着熊族武士向浅水清道别。

    春季是万物复苏,野兽们繁衍后代的季节。熊族武士也要回去和族里的女人好好聚上一阵子了。他们要努力制造下一代,以保证自己种族的延续与壮大。此番出战,浅水清给他们的报酬是他们历年作战都无法得到的丰厚赏赐,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新的战争到来之前,熊族武士们不会走出草原,他们要在那里过一段属于自己的,逍遥快活的日子,在付出无数鲜血与生命的代价之后。

    一支队伍离去了,虽是短暂分离,却总着些离别的伤痛,浅水清远望苍茫,终究不能不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支在无数战火中成长起来的队伍,最终还将会有进一步的分离。而下一次的分离,未必就如现在般轻松,愉快。

    夜莺偎依在他的身边,轻声说:“苍天城,我从没见过它是什么样子的。”

    浅水清便轻声回答:“那里……是另一处战场。身为军人,我们无可逃避,惟有面对。”

    下意识里,夜莺在他的怀中蜷缩得更紧了。

第九十二章 尾声

    3月24日,铁风旗眼看着即将走出丰饶草原,再走不了多久,就可到丰仓城了。

    浅水清高坐在飞雪身上,极目远方,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

    这是他自从军以来第二次踏上返程的道路。

    与上次不同的是,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新立大功的士兵。

    而现在,他立下的功劳已经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

    曾经的朋友,离去许多。新人来,旧人去,人事变迁,如沧海桑田,有时候快得令人几乎要窒息。

    那曾经的倩影,如今依然无踪,所有的希望,却都在未来的远方,心中的沧桑,终究无人能理解。

    对这一切,浅水清终究只能长叹一声。

    沐血从后面追了上来,飞马赶到浅水清的身边:“前面就是风车陵了。”

    “是啊,还记得我们在那里跟熊族的武士干了一仗……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作战,险些就战死沙场。”

    沐血笑道:“可你还是活下来了,现在还做了将军。”

    “是戚少救了我。”

    沐血微微滞了一下,戚天佑,那个豪气过人的汉子,他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浅水清淡淡地说:“沐少,到了风车陵,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少抱拳应命。

    车队到了风车陵,不远处那处小坡上,正是浅水清第一次出任务,和雷火去侦察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曾经杀死过一个强壮凶悍的熊族武士。

    车队停下休息,浅水清招招手让雷火过来:“有没有兴趣跟我故地重游一下?去看看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雷火咧着嘴笑了。

    小坡上,浅水清和雷火并肩而坐。

    浅水清极目穹苍,悠悠地说:“还记得那一天,我们在这里聊天的情形吗?”

    雷火点了点头:“你说你很想看看天鬃马是什么样的,结果,你现在真得有了一匹。”

    浅水清笑了:“记性不错。”

    “因为我话说得少。”

    浅水清连连点头:“是啊,话说得少的,记住的东西,就总是能多一些。对了,我记得我还说过我为什么要从军,你还记得吗?”

    雷火想了想,摇头:“记得,但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从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没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在这个世界……我知道人若有些了什么变化,就总该有意义。我浪迹三年,没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所以就来参军了。”

    “那么现在你找到了?”

    浅水清的眼神,变得幽暗深邃起来:“我不知道……或许,我的确找到了,也许,我始终都在寻找。”

    雷火,就那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和雷火聊天,是一件很闷人的事。

    这个家伙永远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碰到听不明白的,也不多问。他耿直,豪迈,即使是在战场之上,强敌当前,他也只是闷声不吭,挥舞着武器厮杀,从不大声叫喊,也从不得意张狂,即使是受了伤,他也只是皱一下眉头,在喉间出低沉的狮吼。

    不过浅水清喜欢他这样,因为只有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才能放心畅述自己的心事,说一些摸棱两可的话,而不用担心对方听明白什么。

    于是就这样,一个听,一个说,两个人到也相得益彰。

    直到旗中的一名士兵向着这边奔来,放声高喊:“浅将军!有您的紧急密函!”

    拆开密函,浅水清的脸色阴冷若水。

    沐血关切问:“出什么事了吗?”

    浅水清冷笑道:“是云霓托烽火送来的密函,南山岳那个老头……终于动手了。”……

    云霓送来的消息其实很简单。

    浅水清再下大梁城后,苍野望有感于浅水清做事素来是立多大功闯多大祸的秉性,特别就他血屠止水,殿柱题字,诛羽家满门及私自将宫中秀女分给旗下战士等一系列行为放到了朝政上商讨,对其功过进行评定。

    对于浅水清在止水的这些做法,上表弹劾者有之,认为事属非常,为不得已而为之,为其求情者有之,认为功大于过,请命嘉奖者有之。

    有趣的是,上表弹劾的官员,大都是些文官,而为其求情或请命嘉奖的,则大多来自军方。

    文官们认为,浅水清的作为对将来管理止水极为不利,尤其碧空晴坑害降卒的做法更失民心,因此当严加惩处,好对止水百姓有个交代,就将来的统治管理会有极大好处。其殿柱题字分秀女的行为更是伤害了皇室利益,视皇帝陛下如无物。

    武官们则认为浅水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风帝国。对待敌国百姓,怀柔手段虽有效,却远不及震慑手段来得快捷方便,虽有后遗之症,总的步骤却是正确的。至于殿柱题字分秀女的行为,更是为了鼓励士气振奋军心而为之。天风人得了止水,国势增强,本身便有了天大的面子,区区小事又何必计较。浅水清立功如此之大,若不奖反罚,岂不是要让天下将士寒了心了。

    浅水清在止水杀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天风帝国内文武两派同样也在宫中争吵得风起云落。

    文人称:“武将无德,害民以得天下,史书有记,将落千古骂名。”

    武将们就笑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战争不是靠嘴打的,是靠战士用刀和枪杀出来的,天才哪有不死人的战争了。若是怕史书责骂,当兵的还不得个个怕鬼?真正是笑杀人了。”

    谁说武将们就没有口才了?文官们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斗起口来固然头头是道,一口一个夫子曰;武将们却直指要害,句句不离战争之本:“一句有本事就自己用一个旗去打下一个国家,没本事就少来放屁。什么事都让我们做好了,要你们这些文人有什么用?用功臣来给战败国的百姓一个交代,妈的,老子还不如用你的脑袋给天下一个交代呢!”就还击了回去。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素来重视武将,文人们最爱说的匹夫之勇和无脑武夫之类的言词轻易不敢拿出口来,如此一来,一方学识渊博,一方气势逼人,竟是谁也争不过谁。

    两边争得如此厉害,最终却还是一个人一句话一锤定音。

    这个人就是苍野望。

    在苍野望下决定之前,他特别召了南山岳去问话,问他对于浅水清此人的看法。

    当时两个人到底谈了写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有一句话,却被一个人无意听到。

    听到这句话的人,叫苍敏。

    一天之后,这句话传到了云霓的耳中。

    而现在,这句话被白纸黑字写在了纸上了,清秀的字体,却凛冽出寒冬般的无情。

    这句话是这样的:

    “观其言行,看其为人。浅水清此人有慷慨就义之勇,运筹千里之谋,却偏偏毫无忠君报国之心,因而此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

    一句话,道出无尽奸险,看得人心中凉。

    那一刻,浅水清轻轻将信揉碎,任着那漫天的碎花洒落,口中吐出冰冷的字语:

    “南山岳,你我之间,从这就算开始了。”

    下一刻,他回头大喝:“传我命令,部队立刻出全行进,准备进驻清野城!告诉他们所有人,战争,还没有结束!”

第一章 新的对决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老百姓总是分外的忙碌。

    他们要忙着在河冻初开的季节里耕犁田地,拨洒希望的种子,然后焚香祈祷,祈求上苍能有个好收成。

    帝国在这个时候也会特别忙碌一些。开春时节,皇帝会亲自上祭天台,与国师一起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国之大事,惟祀与战。

    每年一度的春季大考,在这个时候也已徐徐拉开了帷幕,帝国内各地的读书郎早已纷纷背起行囊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对于这些读书人来,春天,才是他们收获的季节。

    前线的战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远征的将士也将戎马归来。天风帝国上下官民群起雀跃,老百姓们可以有机会分到更多的土地,而面对那片广袤的国土,也将会有更多的官员得到升迁的机会,而战士们的家人,则可以期盼到子女或丈夫或父亲的回归。

    天风帝国百年征战,却从未有一次如今天般,给大家带来实质性的好处,让众人翘以待。

    清野城的百姓拥挤在道路的两旁,伸长着脑袋对回归的军队翘以盼。

    远方那展铁血大旗,道出胜利者无尽的威风。

    一个个铁血将士出现在百姓们的眼中时,欢呼开始畅响,锣鼓喧天声中,浅字的旗迎风招扬。

    与上层官员们的反应不同,底层老百姓对浅水清的喜爱和崇敬是自内心的。

    谁能为他们的国家打胜仗,带领他们的子女丈夫满载荣耀与财富胜利归来,谁就是值得他们拥护和喜爱的将军。

    申楚才带着城中的官员亲自出现在城门迎接浅水清。

    时移事异,尽管论官职,浅水清还大不过申楚才,他却再不敢以上官之威来压人了。

    当浅水清出现在城下时,申楚才亲自向他鞠了一躬,笑道:“浅将军一路征战,荣成归来,此番辛苦了。”

    浅水清忙跳下马来:“申大人怎么这么客气,该小将我给你行礼才是。”

    申楚才苦笑:“浅将军威风盖世,整个止水都被你拿了下来,我还有什么面目在你面前称大呢。如今将军回京面圣,相信他日再见,已经是威震一方的诸侯了。”

    天风帝**制,乃是极为严格的中央管制,任何人都不得有割地称王的机会,申楚才这么说,明显是恭维大于实际。

    浅水清也只能笑道:“我这个人,素来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能立些许功劳,也都是托了我天风军骁勇善战之福。反过来,立了些小功是不假,闯下了一些大祸却也是真。如今宫廷之上,为我之起落怕还在争执不休,我是掉脑袋还是升乌纱,依然是未知之数。申大人对我这样客气,小心将来我倒了霉,大人也跟着受连累啊。”

    申楚才正色道:“浅将军国之功臣,为国立下旷世奇功,此事人人皆知,岂是旁人一言可蔽之。朝中的确有些小人试图对将军不利,但不过是无能者的妒忌中伤罢了。但以陛下之英明天纵,绝不会屈杀好人,更不会漠视如无物,请将军尽管放心。”

    说到这,申楚才眉眼间堆起层层笑意:“来来来,浅将军,我先为你介绍一下我城中诸位同僚,上次浅将军行走匆匆,大家都不及拜访,这一次浅将军回京面圣,且不可走得再如此匆忙了。”

    浅水清心中微叹,官场中人,真正可以说是个个皮厚心黑,申楚才上次为自己大大折辱,这番却仿佛全不记得了一般,反而能对他笑面相迎。这种脸皮功夫,自己就万万做不到。

    他开始有些佩服起申楚才来了。

    下一刻,手心里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纸团,放眼望去,却是申童的身影一晃而过。

    浅水清低头看了一下,纸团上写着几个字:“今晚醉花楼见,有要事容禀。”

    浅水清会心一笑。

    这正是他急急赶来清野城的目的……

    安顿下人马之后,浅水清孤身一人来到醉花楼。

    听雅阁的包厢中,申童已经摆好了酒宴在恭候了。

    “属下见过将军。”

    “起来吧,你已经不是佑字营的兵了,不用这么大礼。”

    申童激动道:“一朝是佑字营的兵,终身是佑字营的兵。浅营主也永远是我的营主,不是什么别的人。”

    浅水清微微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哥哥呢?”

    “兄长去了京城。开春大考已经开始,不日将出结果。兄长希望能得中金榜,他日好为将军效劳。”

    “怎么不找你父亲出面,那样要做官也会简单许多。”

    申童慷慨激昂地回答:“佑字营的兵,只靠自己,不靠家人。”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

    两个人这才坐下。

    随便吃了几口菜,问过申童最近的情况后,浅水清才说:“这么急着见我,出了什么事?”

    申童压低了声音回答:“刚刚得到关于苍天城的消息。”

    “怎么说?”

    “南山岳老贼向皇上进言,说浅水清如今毕竟只是掌旗身份,按惯例之可掌六千兵。如今铁风旗人多势众,兵越打越多,说是一个旗,都快赶上一个镇了。如此下去,有喧宾夺主之嫌,建议皇上对铁风旗抽调兵员。”

    浅水清冷笑:“不足为奇,不过想必野王不会答应吧?都是有功之臣,帝国的赏赐还未到,刀子先割了下来,皇帝英明,就不怕寒了人心?”

    “皇上自然是不允许的,只是却同意了分兵。南山岳建议将虎豹营和佑字营从铁风旗中分出去,由碧空晴自领一旗,也算对其嘉奖。原四营营主是为战时任命,不符合国家法规调度,所以请求皇上重新委任。”

    “呵呵,好提议啊,分我兵员,去我官将,南山岳也开始玩削其羽翼这一手了吗?陛下怎么说?”

    “陛下同意了前一半,认为由碧空晴自掌一旗也说得过去,但是对免去各营营主之位却拒绝了。陛下也是军人出身,知道当兵的轻易不肯服谁,除非是那无能的将领,否则轻易撤换,弄不好就是如赤水镇兵变那样的动乱生。”

    沐血等人营主之位可保,封将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让碧空晴自领一旗,显然是有意挑拨的做法。以碧空晴的为人作风,一旦权势在手,将来还会不会听命自己,可就难说了。佑字营是浅水清所建,虎豹营是浅水清从军所属,第三卫和浅水清关系更深,一旦被碧空晴带走,浅水清就等于被人抽了脊梁骨,再想如过往般威风就难了。

    南山岳老奸巨滑,他不直接攻击浅水清,而是先从他的铁风旗入手,这显然又和那番宫室密谈有关了。

    南山岳的那句评语,只怕是切切实实的指中了浅水清的要害,为将再有能耐,一旦心有不忠,也终究不会为上所容。

    这一刻,浅水清闷哼了一声:“这个老东西,玩阴的可比他儿子强多了。他不会只来了这么一手吧?”

    申童的面色沉重:“当然还有。为什么苍天城对将军你的功劳不闻不问,反而急急命你立刻带军返京?就是为了让你回京之后再出不来。南山岳已经请旨,到时候会封你一个大大的闲职。”

    “什么闲职?”

    “好象是什么讲学殿大学士,三品大员,可参知政事,地位崇高,却无实权。”

    浅水清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堂堂武夫,竟然让我做大学士?他南山岳可真会开玩笑。”

    申童的眉眼均搭拉了下来:“可是陛下却还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尚在考虑中。”

    “还有呢?”浅水清沉声问。

    “南家长子南无忌与鸿家小姐本有婚约,因战事耽搁。由于大梁已下,止水覆灭,皇帝觉得是该让他们成亲的时候了。南山岳借机提出,南无伤和云霓小姐,也是到了成亲之时,不妨就定在长子成亲的一个月之后。所以……苍天城已经出了快讯,要南督即可从止水赶回苍天城,与云家小姐成婚。这件事,是陛下亲自点了头的。”

    “啪!”一记雷霆重掌敲在桌上,所有的茶杯酒碗全部跳了起来,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申童吓了好大一跳,浅水清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惨白,再变化又恢复成了正常模样,惟有眼中的那点血红,透露出无限狰狞。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申童只能点头应是。

    行走在苍茫的道路上,浅水清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战场上刚刚打完,还没回到京城,就要和人在官场上斗力。

    南山岳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江湖,浅水清挟势而归,他便暗中使绊,你纵来势汹汹,也得小心脚下那一块又一块数不清的绊脚大石。

    浅水清完全可以想象,一旦自己回了京,等待自己的,就是南山岳这个老狐狸用钝刀软磨之法,将自己活活磨死。

    血红的双目狰狞出胸中万丈豪情,浅水清喃喃道:“南老头,你既已先我一步而出招,就总该有承受反击的能力吧。”

    当天晚上,浅水清刚一回到军营,就接连下了几道紧急军令。

    数十只飞鸽,数十匹快马纷纷从营地中飞走奔出,早在半年前就已安排好的一张密织大网,终于在这刻浅水清的妙手牵动下行动起来。

    那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纷纷开始展露出自己的凶猛利爪,那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也开始纷纷付诸行动,一个个期待已久的人物,也终于渐渐粉墨登场,在这场天风帝国老青两代杰出人物的交手中挥自己的作用。

    云霓,苏云,林跃,申奇,那曾经的佑字营富贵兵团的战士们,一个个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纷纷接到了同一个人的来信,面对的,却是各自不同的任务。

    行动,终于开始了。

第二章 姻缘断(上)

    浅水清病了

    一病不起。

    据说是在蓝城时受的伤,为人行刺后的余毒作。

    如今重荷在身,连行走都颇为困难。

    为此,铁风旗下诸将到处为浅水清寻医问药,至于那班师回朝的事嘛……

    先等等吧,反正我军立了大功,我们不急着讨要奖赏,京城中的皇帝自然也不用太过着急。

    面对这种情况,苍天城自然也不好催之过急,只能等浅水清病好了再说,然而浅水清这一病,竟是十天半个月都未见好转,大有遥遥无期一直病下去的势头……

    清野城,济善堂。

    堂内的一处小厢房里,浅水清正在享受姬若紫无微不至的服务。

    “官场与战场原来是如此不同的。”躺在姬若紫的怀抱里,浅水清眯着眼笑。

    姬若紫为他揉捏着双肩问:“此话何解?”

    浅水清就回答:“战场上,身为领袖,就算是受了伤,生了病也不能为人所知,惟恐被人知道了,会军心有失,为人趁虚而入。可是官场上,这生病却是一门绝好的法门,可以做最好的护身符,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碰到那不如意的状况,随口来个抱病在床,就可以安然躲避,看着机会来到,自然就会病体痊愈,披甲上阵。这病,不是根据各人的身体生或者不生的,而是根据形势的需要来决定来或者不来的。”

    姬若紫捧着嘴哈哈大笑:“那你这番生病,又有什么目的呢?”

    浅水清坏笑着说:“南老头在苍天城挖了一个坑,等着我跳下去。我若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走进去,想要出来怕就难了。挽狂澜于不倒固然是很爽快的事,不过别人布的局,能不踩还是不踩的好。我啊,我就在这里跟他耗着了。”

    姬若紫一双眉目如水波流转:“就是如此简单?”

    水清眯着眼不吭声。

    “你若是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也说不定。”

    浅水清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我不需要你的主意,因为计划早在半年就已定好,我只是需要几个能帮我执行的人罢了。”

    “怎么?”

    浅水清拍拍她的手:“怕是要麻烦你去跑一趟苍天城见个人了。”

    姬若紫笑问:“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女人,身份嘛……其实比你还可怜。”

    “不是云霓?”

    “不,她叫乐清音。”浅水清缓缓道:“前段时间,我要她帮我做件事,但是这件事,她并不完全适合,有你在,这件事就可以变得完美了。”

    “什么事?”

    “去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苍天城,国之帝都。

    今天,这里喜气洋洋,因为三日后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在城内举行。

    龙牙军军帅鸿北冥的女儿鸿雁小姐要出嫁了。

    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相爷南山岳的长公子南无忌。

    在前方捷报连连的同时,这样两位帝国顶级人物的子女的婚礼,自然要搞得格外隆重热闹一些。

    原本早该在去年就成亲的一对壁人,因为这场战争的缘故,而不得不推迟婚礼。

    而今大梁已下,止水将灭,所有曾经的辛苦都将成为过去,用一场别开生面的浩大婚礼来为这个非常时刻添些喜庆色彩,不失为一个好的做法。

    唯一可惜的,或许就是新娘子的父亲如今还远在千里之外,带领大军指挥作战,新郎的弟弟也远在异国他乡,看来都是没法亲自参加这场早已准备好的婚礼了。

    听说为此,皇帝陛下将特别参与证婚,以补鸿北冥和南山岳之遗憾。

    男女双方虽各有亲人不能回来参加婚礼,不过心还是在同一时刻飞到了苍天城内。

    南无伤派人送来了一对铁壁玉狮子,祝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鸿北冥送来了一对翡翠同心锁,祝他们连理同心,不离不弃,就连苍野望也送来了一尊纯金铸送子观音,祝他们喜得贵子,花开圆满。

    在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事刚刚结束,帝国全面获胜的前提下举办的这场婚礼,注定了要吸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龙牙军帅府。

    鸿雁正在对镜贴花黄,心中却无限惆怅。

    她只见过南无忌一次,那是在南无忌带着礼物来父亲府上求婚的那一次。

    那次之后,鸿北冥告诉自己,他为她找了一个好夫婿,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她知道南无忌是什么人。

    她知道南家一门双杰,一文一武。南无伤领兵在外,功勋显赫,他的大哥南无忌则在帝国御乾院中任度支使一职,掌天下钱粮用度总调。年纪虽轻,官位品级绝不比南无伤低。

    她知道南无忌为人谦恭礼貌,毫无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虽身居高位,却步步小心,从无逾规。虽偶尔有风流韵事,却也知节制检点,并不放纵太过。

    这样的人,自己本该满足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偏偏总是不安。

    苍天城里最近有些对南家不利的流言,说什么云家小姐与一名在外小将私订终身,南家二公子被人戴了绿帽子,却偏偏屡次都奈何不得对方。这种传言并不广泛,但隐隐却有扩散之势,由于涉及大家贵族,一般人不敢轻言,但终于还是传到了鸿雁的耳中。

    那是真的吗?

    云霓真得做出了那样的事?

    是那个最近在苍天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浅水清?好象就是他,带着云家小姐远赴草原,颠沛流离了一段时间。

    孤男寡女,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再无旁人可以依靠,出现什么样的感情,也当不以为奇吧?

    她不清楚,但隐隐却有些羡慕云霓。

    如果是真的,能够自己找到自己所爱的人,总比听父母之命而成婚要好得多吧?

    可惜,我是没那个福分了。鸿雁苦涩想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虽美,却终归只是给男人欣赏的。何时,自己才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她正惆怅间,门外有小婢恭敬说话:

    “小姐,轿子准备好了。”

    鸿雁站了起来。

    人们相信,婚礼三天前,去城外姻缘祠祈福保佑,能为自己一生带来好运,婚姻方可美满。

    娉婷着步子迈出大门,鸿雁坐进了轿中。

    希望这姻缘祠的香火,真能灵验吧。她不能祈求自己象云霓一样,遇上自己所爱的人,便只能祈求自己可以爱上自己所将嫁的人。

    轿子一路向城外行去,渐渐地,消失于苍天城外,那之后便再未回来……

    相府里,南山岳的脸色一片铁青。

    他的儿子南无忌坐在下,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鸿雁竟然被绑架了,在今早去姻缘祠祈福的时候,这个消息令南家几乎要方寸大乱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鸿大将军的女儿要嫁给南家,这个时候传出新娘子被绑架的消息,会是什么后果,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

    今年已近六十的南山岳,生平遭遇的风风雨雨可算不少,这刻却还是为了这个消息而愤怒到险些失去理智。他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这才缓缓问:

    “无忌,今天陪同小姐去上香的,有多少护卫?”

    南无忌忙回答:“一共是四个,身手都不弱,早年均跟随过鸿北冥。”

    “就她一个不见了?”

    “是的。四个护卫,贴身的丫鬟,管家,老妈子全部都在,惟独她一人不见。”

    “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帮贼人到是了得啊。”

    南无忌苦笑:“确实了得。”

    勒索信,是在下午收到的。那个时候南无忌刚刚回家,信送得很准时,可见对他平日的行踪也很清楚。

    信上写得很清楚:鸿家小姐已在我手,两日后城外姻缘祠,携八十万两白银可赎人。

    八十万两白银,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出了够养活一支军队的价格。

    “父亲!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出银子救人?”

    南山岳摇了摇头:“八十万两白银,无忌啊,身居高位者,做事需懂得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对方为什么要劫鸿家小姐,真得是为了银子,才干下这杀头的买卖吗?或许他们要的不是鸿雁,而是我南家的身家性命啊。”

    南无忌苦笑,他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的种种危险。

    一旦皇帝知道南山岳有能力拿出八十万两白银去救自己的儿媳妇,他会怎么想呢?

    有些事,彼此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可一旦挑明,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相信自己的政敌会很乐意再参一本,弹劾他贪赃枉法的。

    略想了一会,南山岳道:“立刻下令封锁消息,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你现在先去姻缘祠看看可能找到些什么线索,我会将此事立刻禀告皇帝陛下。这般贼子胆大包天,竟敢行劫我南家媳妇,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无忌,两日后的姻缘祠,劫匪只要稍有些头脑,必不会真正出现。你可带人伏击,却不必抱太大希望。此事之后,无论鸿雁是否回来,南家与鸿家联姻破裂都将成定局。对方在此时此刻下手,显然是看准了时机,动机也绝不普通,以后行事切记要小心在意,出府入宫更要带齐护卫。再把这些事告诉你弟弟,让他也密切注意东部所有可疑的人事往来,看看可能提供些帮助。”

    南无忌恭敬应是。

    老丞相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道:“前段时间,东部有我几个在外做官的门生弟子,突然离奇遇害,听说是草原马匪所为,说什么除贪官,惩污吏,又有我南家在东部生意的几个大商行,也被人劫了,帐簿失踪,负责人被杀。短短数月时间,我南家在帝国东部的根基几乎就要被人清空,虽看上去还都只是单独的事件,但要说没有联系,未免也就太巧合了一些。无忌,我要你去查一下所有生的这些事,到底只是一连串的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和我们南家作对。最重要的,是看看这些事,和今天鸿雁被劫一事,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南山岳说到这,眼中已出现一丝狡猾与狠毒之色:“断我财源,杀我门生,坏我姻联,败我家声……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这个人!!!”

    南山岳,这位朝中百官第一人,彻底怒了。

第三章 姻缘断(下)

    城外姻缘祠。

    南无忌阴沉着脸在附近转悠。

    几个祠堂里的下人都被找出来问了话,回答出奇的一致,鸿雁小姐进了姻缘祠后,便一直在祠堂里祈福,始终未见出来。后来姻缘祠的管事进了祠堂,才现小姐不翼而飞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祠堂中凭空消失,说起来未免有些不可思议。鸿家派出去保护小姐的四名护卫都不是泛泛之辈,却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消失不见。姻缘祠每日里进香人数甚众,也没一个人现鸿大小姐的来去,实在是令人称奇,贼人的手段未免有些通天了吧?

    南无忌越想,眉头便蹙得越紧皱。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祠堂,除了正门一个出入口,实在是没有别处可以进出这里,贼子们到底是怎么掳走小姐的?

    高坐在祠堂之上的月老像,依然手执红线,笑看苍生,南无忌看着这月老像,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月老像,你们多少天来擦一次?”

    那管事的忙回答:“每隔十天半个月,便擦一次。”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十天前。”

    南无忌仔细地看着这月老像,口中吐出冰冷之语:“这月老可不象是积尘十天的样子,来人,把这月老像给我挪开。”

    推开那祠堂上的月老像,一个乌黑的洞口赫然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南无忌看着那洞口,心中的火气立时升腾而起:“混蛋!给我狠狠地打!”

    一番毒打之后,祠堂管事终于供认,半年前有一位李姓商人来此于管事商议,出重金秘密包下了这座祠堂,说是要与情人幽会,因此这祠堂每日夜里就归那商人使用。管事的贪图厚利,也不问那商人到底会什么人,做什么事,因此也不知这祠堂竟被人秘密地挖了一条地道出来。

    南无忌听得脸色煞白。

    又是半年前?

    也就是说,有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最好了劫持鸿雁的准备?

    如此密谋,如此机心处虑,如此地不惜代价,难道真是为了那八十万两白银吗?

    从半年前开始,南家的东部生意频繁受到打击,而有人在却在这姻缘祠里挖下了一条地道,然后在他大婚前劫持鸿雁?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巧合?

    南无忌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心中一个又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下一刻,他冷冷道:“立刻通知父亲,他的看法怕是未错,东部有异状,有人在针对我南家采取行动。鸿雁一事,怕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让他老人家多做提防。另外,再派几个追踪好手过来,咱们现在就从这地道下去,看看它到底通向哪里。”

    一刻钟后,待南无忌灰头土脸地从城内一处荒宅中走出时,心中的怒火已经沸腾到了顶点。

    谁也没想到,地道的出口竟是在城内,贼人们没有直接从城外溜走,反到是将地道的出口设在了城内。

    令人可气的是,出口附近竟然是一个粪坑,粪坑旁赫然还写着一排字:南无忌,能找到这里,算你本事。没被大粪浇头,是给你一个机会,再找下去,只怕鸿雁小姐清白难保!

    南无忌气得浑身抖。

    “传令下去!立刻展开全城搜捕!一定要给我抓到这帮贼人!不管鸿小姐是死是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南无忌放声下令。

    苍天城,在一瞬间变得风声鹤呖,充满了山雨欲来之势……

    烟雨楼,是苍天城四大名楼之一。

    它建在淮河之畔,淮河八大名景中,笼烟翠和夕河照便是要在此楼上才能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如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晚霞漫天里,红光薄照,将整片河水都映红,水面泛起金色波粼,看上去分外迷人。

    林跃坐在烟雨楼上,看着那静静流淌的淮河,水面上一艘小肪飘过,里面传来动人悦耳的琴声。

    自从乐清音退出青楼后,淮河上的几大名坊便纷纷推出新人,以争淮河第一名妓的称号,象这样的河上奏乐,吸引名流的做法,便如商家的促销手段般变得泛滥起来。人人都玩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做法,弄得好好的创意便得俗不可奈。

    林跃鄙夷一笑,眼角扫过,是几个城卫府的人正在四处搜罗,挨家挨户的进行盘查。

    眼看着这条街搜完没什么现,城卫队的人又向另一边走去,林跃站了起来:“小二。”

    随手放了锭银子在台上,径自离去。

    下了烟雨楼,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转入一条小巷后七拐八拐,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林跃才敲开了一家破落大院的门。

    里面的人开了门,很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这才放林跃进入。

    “情况怎么样?”

    “刚搜过,没任何现。”

    林跃一笑:“咱们找的人来了吗?”

    守门人回道:“刚来。”

    “那就让她赶快准备,马上就开始。”

    “这么急?”

    林跃淡淡道:“南无忌搜得急,这女人在咱们这里每呆多一天,就是一天危险,早点把事做好,早点安心。”

    幽暗地窖里,鸿雁恐慌无比地大喊:“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放我出去!”

    她是彻底吓坏了。

    一辈子养尊处优,过惯大小姐生活的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人劫持。这刻她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真正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的尊崇在一刹那间离她而去,惟有阴暗与恐怖的气氛伴随着她。

    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待到地窖的大门终于打开是,那个朦胧的暗影吓得她连连后退,阴冷的声音若从九幽地狱中传来:“你很吵,知道吗?”

    鸿雁大叫:“我父亲是鸿北冥,我未婚夫是南无忌,你们敢绑架我,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蒙面男人冷哼:“天下最无用的恐吓莫过于此,性命寄于人手,却如此无用威胁,可笑啊可笑。你当真以为南无忌把你放在心上了吗?”

    “你说什么?”鸿雁心头一震。

    “我们给南无忌留了言,要他两日后姻缘祠拿八十万两白银来赎你。在此之前,他若敢大肆搜捕,就别怪我们让你清白难保,你可知他的反应是怎样的?”

    鸿雁呆呆地听,怔怔地不一言。

    蒙面人哼道:“他悍然动全城搜捕,差不多已经要将整个苍天城搜个底朝天了。”

    鸿雁的心中一凉,南无忌,他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安危?

    那一刻,心中的悲凉无以言表。

    看着鸿雁无助的脸孔,蒙面人也终于叹息一声,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若我告诉你,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劫持你,而是帮助你和你父亲看清南家人的真面目,你可相信?”

    “你说什么?”鸿雁一呆。

    蒙面人微微摇了摇头,那一刻,他从内心深处同情这女孩,豪门大族的女子,从无幸福之婚姻,若云霓那样自择夫婿者,属离经叛道,为人所不容,但是今天,他们需要南家再多一个离经叛道的媳妇。

    下一刻,他沉声道:“来人,动手。”

    两名黑衣人赫然从地窖外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鸿雁的手脚,开始脱去鸿雁下身的衣衫。

    “你们,你们干什么!”鸿雁吓得大叫。

    为的蒙面人冷冷说道:“给你留点东西,不用担心,一个月后,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你依然会是鸿家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这一个月内,需要你多受些委屈了。”

    鸿雁放声大叫,终拧不过两个抓住她身体的大汉,地窖外走进一个老妇人,眼中喷薄出兴奋的光芒。

    她将双手放在了鸿雁裸露的小腹上。

    一股冰凉的寒意,在一刹那间穿透身体,从下身起向全身蔓延开去。

    鸿雁立时昏迷。

第四章 深宫

    天下云家。

    云霓的脸色一片铁青。

    “赵鑫晨!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我现在还没有嫁到南家去,依然是云家的女儿。我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和你们南家无关。再要派人跟踪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霓身前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一身劲装,神色间自见从容:“云大小姐说得是,只是山公毕竟也是云小姐未来家翁,好歹也该对家翁的关心有所理解才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强人横行,山公未防万一,不想云小姐未入南门便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特意命我等来保护云小姐,并无什么监视跟踪之意。云小姐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等自然无权过问,只是还请容我等跟随在后,略尽保护之责。”

    赵鑫晨的身后,站着四个清一色黑色劲装男子,看形容举止,皆是一流的好手,南山岳在鸿雁遭劫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云霓再有什么意外。

    云霓冷哼道:“我天下云家自然有人保护我,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赵鑫晨只是赔笑道:“那是自然,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出类拔萃的高手自然很多,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比的。只是山公对小姐有心照顾,就派了我们几个过来,虽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能为小姐做些鞍前马后跑腿之类的活计,也是一点心意。云小姐若执意推辞不受,我们只能回禀山公,到时再请他出面与云帅说项,我们几个固然要受罚,云小姐终还是免不了要接受派人的。既如此,云小姐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呢。”

    这赵鑫晨说话不卑不亢,井井有条,云霓一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闷哼:

    “那好,你们想跟就跟吧,正好我要去水秀街买些布料回去做衣裳,缺几个人帮我挑担,既如此,多几匹骡马也是不错。”

    说着,云霓迈步就往门外走。

    云家的仆从紧紧跟在云霓的后面,再其后,便是赵鑫晨和他的四个同伴亦步亦趋。

    “大哥,这云大小姐的脾性可不怎么样啊?外界传言她温柔贤淑,我看怎么到象个朝天小辣椒,说话一股子辣劲。”

    赵鑫晨瞪了他身后说话的那人一眼,冷冷道:“少说话,多观察,记着咱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保护这位云大小姐的。”

    “是!”四个人同时躬身回答。

    这一声是,整齐有力,前方刚要进入马车的云霓略略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充满愤愤。

    南山岳表明了是派人来监视她的,鸿雁的失踪,他未必就不怀疑浅水清。

    只是他或许想不通,若要劫人,当优先劫云霓才是,为何却要先对鸿雁下手。如今打草惊蛇,再想带云霓走,浅水清就千难万难了,难道他就真不怕南无伤回来后立刻与云霓趁亲吗?……

    水秀街。

    这里历来是苍天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

    拥有最好的丝萝绸缎的宝织坊,名门淑女们最爱的珠宝饰的奇珍阁,还有搜集来自天南海北各地特产,一些少见稀奇的小玩意供贵人们满足猎奇心理的万象轩皆在水秀街上。

    这里是名门贵族,尤其是女人们最爱来的地方,也是她们销金的好去处。能够在这里置办产业的,其一个个的后台本身也是朝廷显赫。天下云家,南家,皆在此次有置业,整个天风帝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大概也只有烈狂焰这样的战争疯子,才会视钱财如无物,至今清贫。

    进了水秀街,云霓下了马车直接往附近的宝织坊而去。里面的掌柜一见是云家大小姐来了,忙热情相迎。

    “掌柜的,你这里又进了些什么好货色吗?”

    掌柜的忙道:“新从止水运来的天河锦,一共有四匹,已经被人订走了三匹,正还剩一匹给云大小姐留用。云小姐要不要先看看货色,绝对是上好的丝绸。”

    “不用了。”云霓懒洋洋地挥手:“包起来吧,还有这里的几匹布料我也要了,全部包起来带走,帐记在南家头上,到时候去结帐就可以了。”

    “好叻!”掌柜的大声吆喝:“天河锦一匹,计银十二两五钱,蜀缎两匹,计银四两七钱,南山秀女织一匹,计银三两二钱,宛绣三匹,计银六两……”

    掌柜的算盘珠子拨得应天响,转眼间一大摞包好的衣物已经交付云霓。

    赵鑫晨对这种富家小姐的奢侈做风到也见多不怪,只是当云霓冷冷丢下一句:“把东西交给他们就行了。”就令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从水秀街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林林总总的高档店铺少数也数十家。

    云霓一家家的走进去,一家家的要货,女人的疯狂大购物行为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的令人惊叹。

    赵鑫晨和他身后的四名护卫真正成了驮马,一个个背负大包小包,哪里还有南府铁卫的丝毫风采。

    待到云霓连家具都置办的时候,赵鑫晨他们已经彻底明白,云霓哪里是来买东西的,她是存心来欺侮他们这帮人的。可惜,主子有命,下属不得不从。别说你搬了这水秀街的货物压身,你就是搬座山来,大家也只能受着。

    最可气的是,云霓如此疯狂购物,竟然还把帐往南山岳的头上记,显然已经挑明了对南山岳的不满。

    男人是最怕逛街的动物,古今亦然,在沙场上拼杀一整天都未必嫌累的勇士豪杰,面对这种疯狂的购物行为,心中掀起的却是无尽疲惫。

    眼看云霓一家家进进出出,兴致昂然,毫无疲累的迹象,赵鑫晨几个却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那紧盯不放的心态渐渐放松。

    待到云霓再进一家店铺时,赵鑫晨等人再不愿跟着云霓进出每一家店铺,只好在外面守候。

    等守了好半天仍未见云霓出来时,赵鑫晨心中隐隐有丝不妙的感觉。

    他把包袱一甩,冲进店铺中,哪里还有丝毫云霓和她仆人的身影。

    他揪着掌柜的脖子大吼:“刚才进来的云小姐呢?”

    那掌柜的不慌不忙的斜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云大小姐从后门走了,不知您是哪位。可知这铺子是武安公的产业,不是什么人都能掐着本人的脖子问话的。”

    赵鑫晨心中一颤,知道完了……

    “哈哈哈哈!”苍敏捂着嘴狂笑:“云姐姐,你也太坏了,竟然把那帮男人当驮马来使,好一招疲敌之计啊。”

    景隆宫中,清敏公主搭着云霓的肩膀又笑又跳,身后的李嬷嬷轻咳了两声,清敏公主无奈地重新摆出一副端庄姿态。

    云霓轻笑道:“无非是南家的几条狗罢了,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别以为是女人,就可以让他们不放在眼里。天下云家出来的人,就算是女人,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小看的。”

    苍敏笑:“他们好歹也是你未来公公的人,这样折辱了他们,南山岳那老头怕是也要脸上无光的,小心你将来进了南府被老头子教训哦。”

    “怎么你还帮他们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

    云霓清翻白眼斜瞥了她一眼:“是哦,我到是忘了,好象你也快要成为南家的一分子了哦,难怪要帮他们说话了。”

    苍敏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也要成南家的人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云霓一脸的惊讶:“现在苍天城已是满城风雨了。听说前几日山公在朝上参奏,说清敏公主已届二八,到了出嫁之年。他特别为公主你挑了门好夫婿呢。”

    “该死!我还不想嫁!”苍敏大叫。

    身后的李嬷嬷浑身一抖,眼一瞪,几名宫女同时把耳朵堵了起来,识相后退。

    云霓轻声道:“山公有个侄子,叫南靖元,他希望能被陛下招为驸马。”

    苍敏有些紧张:“那个叫南靖元的为人如何?”

    “绣花枕头一包草,比起南无忌南无伤差的太远。论起吃喝嫖赌,怕是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他了,为人长得还丑陋不堪,令人恶心。倘若说南家兄弟是那草原的虎,那这南靖元就是一条狗,且是条癞皮狗。”

    苍敏紧咬嘴唇:“那老头就要我招这么个货色做驸马?”

    云霓叹息:“天下嫁女,最难莫过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正点中要害。

    人人都以为,公主嫁女素来没有困难可言,自然是人人都想抢着做驸马。

    却不知公主为皇帝之女,金枝玉叶,就算招了驸马,也自有其权威。驸马一词,听起来堂皇,其实却苦不堪言。不说别的,就是成亲之后,平日里不经公主召见,根本就不可以进公主寝室,每次见面还得先以下臣之礼叩拜,然后才得以丈夫身份面对。驸马坐得不好了,公主还有权责骂,驸马若敢还一还手,皇帝一道旨意,能让你全家皆死。

    公主们在宫中时是呼来喝去惯了的,好脾气的通常没有几个。因此对丈夫动辄打骂本是常事,而做驸马的却只有忍着受着。

    做了驸马的人,本身更是不能入朝为官,一生前途算是丧尽。

    做皇帝的想为女儿挑好女婿,可那真正有才有能想为自己图个好前程的,其实没一个愿意做驸马,那真正叫受尽窝囊气。那愿意做驸马的,皇家却是没一个能看上。

    大梁帝国尚在时,曾有状元姜辉,生得一表人才,当时的皇帝见他人品出众,想召他做驸马,结果姜辉宁死不从,最终在家绝食自尽而死。止水当年也曾有过官员为了不做驸马而携家潜逃,投奔天风一事。

    天风帝国曾有位驸马叫袁锦,本是风流绝代的人物,就因为在家中受尽公主的窝囊气,而每日里流连青楼不愿返家。结果当时的公主是位醋坛子,有一次硬是带着一群女人杀到青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驸马毒打一顿,然后将所有和袁锦关系不错的女子一律棒杀,再不许任何女人接近袁锦。

    袁锦受此折辱,自忖做人活到如此地步实在无趣,于当夜悬梁自尽了。

    这些还都算是普通的,若是碰上那性情风骚好淫的公主,每日里无男不欢,把个驸马搁在一旁不闻不问,那就真正是为自己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了。

    因此历史上为了不做驸马或做了驸马后自杀潜逃者,绝不在少数,皇家贵胄,天命之女,其实要想找个好人家,实在千难万难。

    这刻云霓这么一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苍敏是真得慌了。

    她自问自己将来绝不是虐待丈夫之人,但这话却无从解释,反倒是她性格活泼好动,在宫中常引起蜚语流言,到更让男人害怕。天下冤狱,本无上下之分。如今她父皇要为她找这么一个货色,她将来就是想好好对待怕也难了。心中焦急,抓着云霓的手就问:“好姐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云霓叹息:“这样的事,怕是没什么办法的了。”

    苍敏急得想哭:“好姐姐,你定要为我想个办法。”

    云霓轻瞥了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山公在朝中,素来是除陛下之外的第一人。他说的话,陛下常常是听得进去的。南靖元虽不济事,终究上面还有山公在,陛下怕是会同意这门婚事也说不定。若要不嫁,错非山公不再是山公,陛下也不再只听他一人之言。”

    此时,两个人已离身后的嬷嬷宫女越来越远,估摸着她们是听不到自己的说话了。

    苍敏小声道:“我只是公主,无权议政,又哪来本事管这些事了。”

    云霓笑道:“那也未必,我到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受南山岳这老头的气,却是要你肯出手才行。”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务须和宫中的一些妃子联起手来去做,方有成事的希望。”

    苍敏一呆,云霓已悠悠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天下有很多事,坏就坏在女人的手里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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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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