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云再起(2)
尽管是乍逢强敌,但是久经战火考验的天风军还是在第一时间赶赴到了城头上展开作战。
素以重装防御著称的铁狮营组成了城头上的第一道防御线,结合大梁城强力的城防设施进行抵挡,绵延成一条长达千米的防御线。
无双的死亡荆棘营也在这刻开始威,在长官的指挥下向着长空射出一支又一支死神之獠。
空中漫舞出无数风火雷箭,就象是下了一阵又一阵的冰火铁雨,在人群中炸出片片血花。
虎豹营的骑兵队已经在城门前严阵以待,只要浅水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城门,对着面前的敌人大肆杀戮,无论眼前站着的是男人又或女人,老人又或孩子,凡挡在面前者,一律皆杀无赦。
战争在初起的那刻,铁风旗就已稳稳地占据着上风,一个个扑来的护民军战士就那样倒在箭雨之下,滚木擂石成片成片地砸下,太多的人甚至还没冲到城墙前就已倒下。然而护民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批又一批,在旗帜招展中不要命地向前冲,仿佛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对方的一支箭,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取对方身上的一道伤口。
仅仅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片尸山,数千具尸体就那样横趟在地面,一双双怒睁的双眼却兀自在绽放着自己最后狂暴的战斗精神。
一个又一个战士就那样倒下了,后续的部队却依然绵延不绝的冲上来。
每倒下一个战士,后面就会冲上来数个甚至数十个战士。
他们的人数众多,悍不畏死,仅因一腔复仇的信念就可在这片城墙下抛头颅洒热血。
城头之上,浅水清的面色也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难看。
眼前的护民军,或许是他所见过的最差劲的军队,他们组织不严,战斗经验也不丰富,更缺乏足够的攻城器械。
但是他们拥有庞大的人数,拥有悍不畏死的作战意志,拥有强烈而高昂的战斗士气,他们充满血性与狂热!
尽管将军们平日里总是说什么仅凭人数是远远不够打胜仗的,但是在绝对的兵海优势面前,再优秀的将军也不可能选择正面硬捍。当弓手们箭匣中的箭甚至还没有对手的人数多时,这样的战争又如何能打?
蛇吞象,是一种本事,蚂蚁吞象,就成了一种妄想。
浅水清可以用一万余人打败石容海三万军队,可以击溃赵冰阳十万大军,可以一路下城无数,攻无不克,但是面对庞大到数十上百万的人群,他却终究做不到只手翻天。
大梁城虽有坚强的防御措施,他的手中能用之人,却只有一万六千之众。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收编原大梁十万守军,所有的绸缪与准备在这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易星寒的手段没有浅水清那样狠与准,但至少他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爆出最大的能量。
他将护民军分成了四队,四方同攻,大梁城的四面在同一时刻遭受到了狂风暴雨般的强力打击。
四面围堵,八方强攻,这就是易星寒的进攻计划,简单,却异常有效,正中浅水清兵力不足的软肋。
大梁城,它太大了。
仅是那四面城墙,他的一万六千战士守起来就已捉襟见肘。为了不露出一个缺口供敌人攀附上城,浅水清被逼尽可能的延长防御圈,但是这样的防御圈,空有长度,却无厚度。一旦遭遇强攻,其薄弱的防御承受能力就很难抵挡。整座大梁城高大雄伟,其边总长足有三十里,也就是一万五千米。铁风旗下总计才一万六千人,去掉骑兵和负责四处救火任务,以及以杀伤敌人而非拦阻敌人的长弓营,真正能负责起拦截任务的不过五千战士。每个战士要守三米距离,这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护民军极度缺乏攻城器械和大战经验,换了任何一支正规部队,恐怕早就已经拿下了大梁城。
防守不比进攻。进攻方利在矛尖,讲究一刃突出,强扎猛进,兵力虽少,却可集中兵力于一点。防守却要面面具到,不可有丝毫遗漏。
假如铁风旗是在城外,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配合作战的优势以及对阵形的理解运用,充分挥自己的长处进行作战,至不济也有逃离的余地,但是在城内,他们却被逼放弃这种优势,不得不和敌人做正面对抗▲宽大的城墙却彻底将铁风旗的兵力整个分散开来,难以挥出其集群作战的纪律特长。
护民军之所以选择浅水清进城后进攻,为的就是这一点。
表面上看他们失去了地利,事实却是铁风旗为了四面皆顾而牺牲了其组织能力,同时也失去了逃逸的空间,一旦战败,则必无幸存之理。
石容海在蓝草坡上大败于浅水清后的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对付浅水清,他的每一支部队,其作战特色,浅水清本人的作战风格,指挥手法,他都一再研究。为了这次进攻,他和易星寒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日夜。表面看起来,护民军此次到来,显得无甚意义,但事实上,无论其来到时间,作战规模,都经过精心的策划。
这一场看上去毫无章法,全凭人海优势强攻滥打的战役,其实早酝酿了领导人太多的心血,为的就是重挫浅水清,将其彻底打败。
也因此,在这场战事中,铁风旗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劣势之中。再好的战术,比不上一次糟糕的战略形势,兵力对比的严重不足,足以抵消铁风旗所拥有的全部优势。
这,正是易星寒和石容海想要看到的。
假如说天风军的防守是一只浑身带刺的铁刺猬,那么护民军就是一群无视痛苦的凶猛饿狼,哪怕戳得满嘴鲜血,也要将这支刺猬身上的刺全部拔除。
假如说大梁城是一道坚不可催的拦江大坝,那么护民军就是那汹涌狂啸的海浪,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去摧垮这拦堤的大坝。
如今护民军山呼海啸着冲向城头,他们没有攻城塔,没有避擂车,也没有重弩机,但是他们有人,有临时制作的简易云梯。
蚁附登城,攻城战中伤亡最大,但见效最快的攻城方式成为易星寒手中唯一能使用的攻城伎俩。
但是仅此一招,就已经制造出了世界上最为血腥惨烈的一场攻城大战……
鲜血在暴喝肆虐中飞扬,腾展出红色巨浪。天风军的防守凶狠凌厉,来自护民军的进攻同样是决绝而不留余地的。
大梁城下积尸如山,仅是短短半天时间,已有无数生命彻底倒在血泊之中。大梁城变成了血浴都市,叫喊声,厮杀声,利刃入肉声,弓弦鸣动声,此起彼伏。
易星寒的护民军虽多有难民组成,但是其中也不乏从各地收容而来的不甘国家灭亡的真正战士。他们被易星寒予以重用,成为各个小队的队长,就象是一张织天的大网,其组成网格的基线或许松弛,但是每一个关键的环节,却都是由真正的精英战士所胜任。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就用云梯,连云梯也缺乏,就用绳索在上面套个铁爪,然后飞掷城头,攀住墙石。连这种土制百链索都缺乏的战士,就干脆搭**梯以攀附。当死去的战士足够多的时候,他们将所有可以堆积起来的物品,包括尸体聚拢在一起然后不要命地踩在上面往上爬。
若是从上面俯瞰,那么数十里城墙之上,几乎到处都是敌人在攀附城头的身影……
危机,在战争的初期亦同时显露无遗。
面对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杀也杀不完的敌人,密密麻麻仿佛蚂蚁大搬家要将整个国家人口都搬进这座城市里的海涛巨浪般波澜壮阔的攻击,天风军战士由身到心均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疲惫。
他们第一次有了种恐惧的感觉,在他们已经成为胜利者之后。
“浅少,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顶不住了!”雷火全身浴血从前方城头上退下来对着浅水清大喊:“敌人太多了!再这样打下去,他们踩在自己人的尸体上就可以进城了。”
浅水清死死地盯住城下那汹涌狂呼的人群:“让兄弟们坚持一下,我已派人去调大梁城防守军了。”
“那帮家伙靠得住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进行收编!”
“尽人事,听天命吧。”浅水清淡淡道。
雷火跺了跺脚,无奈退回前线继续坚守。
大梁城这座国之帝都,自建成以来从没遭受过如此强烈的打击,但是一旦打击来到,所面临的考验却是巨大而惨烈的。
今天的这场守城战,没有战争技巧,也没有尔虞我诈的兵者诡道之术,惟有那无尽的鲜血流淌,战士的血气纵横,成为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
大梁城的命运究竟怎样?铁风旗能否坚守下来,最终的命运轮回在冥冥轮转中,却由一支极为特殊的军队掌握了它的命运。
那就是大梁城现有的十万降军。
他们的动向,注定将成为这场大战最终的命运主宰。
一刻钟后,被浅水清派去的狗子回报道:“周之锦声称,浅将军神威盖世,所向无敌,此番前来的尽是些妖魔小丑不足为患难。萤虫不可与日月争辉,大梁十万降卒不敢与将军争功,因此这守城一事,他们就不参与了。他愿带人巡视街头,确保城内安定,保证将军无后顾之忧。他周之锦与大梁城百万人民共祝将军旗开得胜!”
“妈的!这个王八蛋!”东光照刚从城楼上下来,一只胳膊上中了一箭,此刻听到狗子的回报气得破口大骂:“浅少,这帮家伙是墙头草,存了心要看咱们的笑话。”
浅水清面色沉静如水,冷冷问:“狗子,你有没有告诉他,一旦铁风旗失守,大梁城就算为护民军重新夺回,止水也同样不可能保住?到时候我天风大军重兵压境之时,他周之锦再想利用手中这点兵权为自己谋福利怕就难了。他对我铁风旗遭遇临危自保,见死不救,万一将来传到陛下耳中,只怕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狗子立刻回答:“我说了,可周之锦决心已定,就是不肯派兵。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也个个如此,显然是存了心要看我们的好戏。那些止水降卒没有他们指挥,我们根本就差不动!”
浅水清摇了摇头,他回城墙之下,看着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兵海人群缓缓道:“看来,我终究是小看了周之锦这个家伙啊。”
东光照怒吼:“浅少,你是说周之锦不可能再帮我们了?”
“是的。”
“他就不怕一旦我铁风旗全灭,待天风大军杀到之后找他清算这笔帐?”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一线凶狠:“恐怕他正是不怕这个。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大梁城重归敌手,我天风军欲灭止水又将凭添难度。到时候……他周之锦和帝国就有了谈判的本钱!”
东光照心中顷刻一凉。
浅水清话语虽然简单,包含的含义却是最明白不过。自始至终,周之锦就没打算再为止水卖过命,他只是在为自己做考虑。
如今的大梁城,是浅水清依靠擒获羽文柳而拿下的,所有的功劳是他浅水清一人的,他周之锦并未为此出过力,自然谈不上有大功于国,就算现在投降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可是护民军的来攻,却让周之锦看到一线新希望。
此番大战,产生的可能无非三点:
一是铁风旗获胜,护民军败退。铁风旗经历此战,自身实力必然有损,周之锦手中十万大军,对铁风旗的威胁更大,浅水清对他只能比以往更加客气,而不敢翻脸。此为最差结果。
二就是护民军获胜,铁风旗全军覆没。易星寒为止水故,绝不会轻动周之锦,也不敢随意处之,他周之锦凭借手中强横势力依然可以稳如泰山。必要时他可先清理护民军,再主动投降天风帝国。此为中等结果。
三就是铁风旗与护民军拼个两败俱伤,这一结果正是周之锦所期盼的最佳结局。
一旦铁风旗与护民军拼到如此地步,周之锦将会成为大梁城最有实力的人物。凭此实力,他或许还无法正面硬撼天风帝国的大军,但是时势造英雄,一旦他在那个时候再转投天风,则皇帝对他必然另眼相看。
浅水清守不住大梁城,那是他无能,就算皇帝知道他周之锦不救铁风旗,也绝对会对此视而不见,对周之锦等一众人等只能加以重赏厚封。浅水清能看到将来苍野望必定会裁撤军队,周之锦老于官场,也一定能看明白这一点。那么他若是主动投诚,则必然会将不再裁军做为条件之一。这样一来,周之锦的权柄实力都将大增,止水虽灭,周之锦却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止水蕃王。
总之,投降皇帝,比投降浅水清所可能获得的待遇要好上太多太多。不帮浅水清,做中间派,所能取得的利益与安全都会大上很多。周之锦或许不是战术上的指挥天才,但在官场厚黑方面却绝对是个中翘楚,仅此一招按兵不动,就充分显示出其老谋深算的能力。
浅水清以前从未涉足过官场问题,因此他一路作战顺风顺水,但在他打赢之后,却接连犯下几个错误。
那最重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他彻底忽略了周之锦这条狡猾的狐狸。
当然,这也和易星寒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整军处理周边环境有关,但无论如何,周之锦和大梁十万守军,已注定了不可能站在铁风旗的立场行事了。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想法,其小算盘打得精密,至于旁人死活,再与他们无关。
要想让周之锦动手,除非浅水清能给予他皇帝都给不了的天价。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杀机腾腾而起。他冷冷对东光照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大梁城。我们守得时间越长,周之锦的心就越慌。我就不相信,他周之锦要想将来在帝国有所地位,会敢公然在背后对我铁风旗动手。只要我们守住大梁城,重压之下,周之锦就一定会出手!”
说着,他转身离去。
东光照急问:“你去哪?”
浅水清语气冰冷:“官场之道,我到今天才算是有所见识。现在我要去找个精于此道的人帮助,老东,大梁城就靠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能看到护民军的部队依然被挡在大门之外。今日一战,是我铁风旗有史以来之最大考验,上天待我,从来无情,我却不信我浅水清一生之路会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浅水清已匆匆离去。
城外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尸体的碎块如漫天飘飞的枝叶,零乱于血肉纵横的战场。
城内是一骑快马飞纵,踏出惊天的蹄音,却是浅水清单人独骑飞纵止澜宫。
第五十二章 风云再起(3)
大梁城头上,那场血腥惨烈的大搏杀正开展得如火如荼,荣萱宫里,姬若紫却在好整以暇地抚弄自己的鬓角髻。
那是浅水清为她梳拢的形,她便格外爱惜一些,哪怕又是一天过去,她也未舍得将其拆散。
城外的喊杀声震传到皇宫中时,她的嘴角带着笑,仿佛这世上正生的是天地间最有趣的事,全不知战祸连绵的可怕。
浅水清骑着飞雪一路飞纵,踏破荣萱殿门的那一刻,姬若紫头也不回的轻笑:“呦,我还以为咱们的浅将军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都胸有成足的呢,怎么这会却急急如丧家之犬啊?”
浅水清跳下飞雪,一把揪起她的领子,语气森然道:“你杀了羽文柳,我保了你不死,但是现在是我用你的时候。易星寒带着护民军来了,他们人数众多,仅凭铁风旗我根本不可能守住。我现在需要一支可以信任可以指挥的大梁降军,告诉我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姬若紫放声娇笑:“将军还未答应娶我过门呢。”
“我希望你最好明白,就算护民军打回了大梁城,也改变不了止水灭亡的命运!”
姬若紫继续笑:“可他们能决定你铁风旗一万余将士的命运,能决定你浅水清的命运,对吗?”
“在那之前,你的命运却也在我的手中。你昨天不是说过能让他们听命于你吗?”
姬若紫大笑着站起来:“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没错,羽文柳虽为我所杀,但我自问当时仍能控制局势,使旧朝诸臣不会借此难,但那是因为国家已灭,天下敢为旧主出头之人少之又少。可是现在情况变了!如果铁风旗挡不住护民军,所有人就得为自己生计考虑,我一个女人又拿什么来要挟那些将军们?周之锦与珍妃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与冯然也是如此。朝局既变,我们这些女人都成了阶下之囚,又哪来的利用价值可言?你认为这种情况下周之锦和冯然依然会听命于我们吗?那章秀易虽曾贪墨不法,但止水既灭,又有何人能找他麻烦?我纵有他不法罪证又能如何?我昨天告诉过你,要你娶我,你却支吾不言,置之不理,你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自己吗?”
浅水清一滞,姬若紫已经冷冷道:“你们这些男人,只想利用女人来做事,却从不考虑我们女人的处境与想法。女人之所以能挥她的作用,还不是先需要男人给她们可以施展的空间。你若昨天答应娶我,则如今的大梁城内,我就是最有权利的女人。我说的话,周之锦与冯然等人就不能不听,不得不想。我与他们曾多番接触,彼此了解,谁的肠子转的是怎样心思,我也个个明白,要想搞些鬼花样,我也都有办法应付。我曾经是大梁城最让所有人试图巴结的女人,我给他们想要的,他们给我想要的。如今止水将亡,我失了势,他们也失了权,每个人都在渴望得回一些东西,由我开始,那是最好不过。只要我一朝得志,则其他人也便有了盼头。你浅将军看不起我残花败柳,同样也未将天下降将放在心上。大家心中不安,又能有几人肯真心归你?如今护民军大军压境,大家不肯为你卖命又有何奇怪。你要我为你出头,若是之前你娶了我,自然好办,我以己身说法,总能说动些将军听命。可现在大难临头,你再来求我,就算你给我正妻之位,也只是权宜之策,又有几人肯信?我若为你去奔忙,劳而无功不说,还会被人笑为痴傻,在这城破人亡之际将自己绑在你铁风旗的战车之上,图劳寻死而已。所以,你现在求救无门,我也帮不了你。天下战争,每每常有反复,将军虽是战争奇才,于这战争大略之道,却依然有所欠缺,反到是我一个女人,倘若告诉你早在护民军来到之前就已看到此种情况将会生,你可相信?”
这一番话,想来是在姬若紫的心中埋藏了好久,如今她滔滔不绝的说出来,竟是一刻连图不唾一下。她凤眉微挑,秀目中带着无限怨气,看浅水清的眼神却格外地妖娆迷人,浅水清被她说得一楞一楞的,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自他出道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一直未逢敌手。止水灭国一战,他更是顺风顺水,立不世之功,然而今天,在他打下大梁城后,竟被一个女人先后教训了多次,这在他一生军旅生涯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但是那刻,他却不能不叹服这个女人的见识和对事物的分析的确非常精辟,有其独到之处。
其实他从未嫌过姬若紫什么所谓的残花败柳之身,这刻只能摇头苦笑。
事情到这一地步,他反到心平气和下来,放开姬若紫,很是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错了。”
姬若紫一楞,浅水清已经退出数步。
他回宫外,语气悠悠说:“这些日子,我大概是太顺了,有些小看了天下英雄。我小看了易星寒,小看了周之锦冯然他们,也小看了你。不过我自问自己,还没到狂妄自大到看不起任何人的地步。没错,我的确拒绝了你的提议,但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提议背后的目的与意义,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云霓失望。”
云霓,听到这个名字,姬若紫也是一呆。
浅水清回头看看姬若紫,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独自掌兵时为何给自己的营取名佑字营而不叫清字营?”
“听说将军初入伍时,得一位叫戚天佑的哨官照顾良多。后来这位哨官死了,将军为纪念他,故而以佑字为名。”
浅水清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果然不少。那个时候我是新入伍,很多东西都还不懂。我的兵法知识,有很多就是来自戚大哥的教导。戚大哥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也有做将军的能力。可惜他对出官入将毫无兴趣,只想保护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几乎每一句,我都记得。”
姬若紫不知道这时候浅水清为什么突然提起戚天佑,但她却只能听浅水清侃侃而谈。
那个时候,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无限的悲伤,他一边回忆戚天佑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一边用沉重的声音徐徐道:“戚大哥跟我说,一个人的官做得大了,心也会随之大起来。想要保护的人多了,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保护不了。他还说,身为战士,就该有战士自己的觉悟,身为将军,就该有将军的操守。他说过很多,我都记得,每一句都记得。”
“我记得最牢的一句话是在那天他为我挨了衡长顺一顿军棍之后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他刚知道我和云霓的事,他对我说: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战士,你注定了将来是个资格做将军的人。既然你有心娶她,就不可负她。要想做好一个将军,你注定了这一生就要去做很多会抹杀良心的事,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使用何种手段去达到目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不可以忘记自己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人们经常会在追逐名利中失去目标,忘记自己曾经努力的目的,当他们决定付出一些代价来得到回报的时候,往往就忘记了他们所付出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当初最渴望得到的。最后,在这种不停地对名利的追逐中迷失方向。”
说到这,浅水清苦涩一笑:“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我爱云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目的。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也是第一个听到我说这个的人。所以,我未来的新娘,我的正妻,只可能是云霓,不可能是其他人。这是我追求一生,不惜杀戮天下背负骂名的全部意义所在,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就放弃掉。哪怕今天,铁风旗遭遇到的有可能是全军尽没的结局,我都至死无悔。”
“战死沙场,本就是战士注定的命运。”
说着,浅水清已经向着宫外走去:“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很佩服,不过可惜,你永远没资格在我面前以此为代价换取为我效命的权利。”
“请等一等!”姬若紫突然在后面大叫起来。
浅水清停下脚步:“你若是没有别的好提议,我就只好离开了。大梁城现在正打得热闹,我的兄弟们也不能没有我。”
姬若紫轻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然:“将军对云家小姐的心意,若紫深感佩服。那娶我的话,我也不会再提,只希望能长伴左右,为将军出谋划策,还请将军能考虑一下。”
“这个不是问题,只是护民军来势汹汹,我怕你跟了我,也许明天就是个城破人亡的结局。”
那时,姬若紫嫣然一笑:“城破,未必人就亡。”
浅水清一楞,回头再看姬若紫,只见她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那一刻,姬若紫缓缓道:“贱妾只是一介宫中女子,对战场之道并不了解,但对生存之道,却每多感悟。若将军可以放开怀抱,从战场之外的角度考虑问题,或许大梁城一城一地的得失,就不会再放在眼里。将军,大梁守军也罢,护民军也好,在将军的眼中,岂非都是跳梁小丑?正所谓小人得志必猖狂,他若狂来由他狂,我自独做壁上客,笑看风云起与落。将军你是身在局中,因而自扰,若能跳出时局,当可笑应天下……”
那一刻,浅水清恍然大悟……
大梁城下,易星寒冷冷地看着眼前激烈的战斗,此时此刻的他,俨然由一个曾经的小兵变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了。
在易星寒的左侧,是曾经的月牙河水坝统领林中兴,此刻正满面兴奋,右侧则是石容海微眯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战争从打响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天时间,双方的死伤都明显惨重。城头上铁狮营的战士已经开始顶不住这庞大的压力,开始由佑字营的战士撤换主守了。易星寒却微微露出些不满的神色:“敌人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却攻了这么长的时间而没有寸土之功,如今死伤已近三万人,天风军的战力果然强大。”
石容海却冷冷道:“可惜,战力再强终免不了败亡命运。周之锦不出手,大梁城民不帮忙,仅凭一支孤军想要守住大梁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倘若大梁军心再行倒戈,则对手将败得更快。”
林中兴道:“一群降人,谅他们也没那么大勇气叛来叛去,就不必指望他们了,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好,反正我们自己的实力也已足够。石将军是守城大家,你估计再过多久,我军可以全面下城?”
石容海决然道:“今夜天黑之前,如无意外,我军必破大梁城。”
林中兴沉声道:“浅水清打仗,素来诡计百出。从他前段时间的战争手法来看,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如此轻易快地下城。”
易星寒却摇头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浅水清。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观察着这个人。浅水清曾经说过,这世上永不会有一个好将军,作战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缺点。因为没有特点,就意味着没有特长,没有缺点,通常也就意味着没有优点。所以,我也一直在寻找浅水清的弱处。”
两个人他,易星寒继续道:“要想知道他的弱处在哪,就得先知道他的长处。浅水清此人长于谋略,精于布局,这个人从入伍到现在,一路积功,所打下的每一场战争几乎都是经过他精心策划下的进行的。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谋定而后动,看似大胆,实则谨慎。由于每次都是他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不知其作战思路者,往往就为其所趁,从而导致败北。其最明显的战役表现,莫过三重天与蓝草坡上的几场大战。所以,要想打赢浅水清,第一点就是我们绝不能给他作战的决定权与主动权。”
林中兴点头称是:“就目前大梁城天风守军的表现来看,他们这次的守城异常仓促,显然是绝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我护民军会打过来,浅水清先失主动,就得输掉一半。”
“没错!”易星寒重重地用拳击了一下自己掌心:“浅水清擅攻之名,如今天下皆知,但他的防守能力如何,却还难说。大梁城守卫战,非他挑起,他事先缺乏充足准备。这个人虽有急智,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大梁城内民心军心不稳,他可借之势全无,正是他最薄弱之机。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战胜他,那咱们这些人统统都可以抹脖子上吊去了,又何必再在这里丢人现眼,谈什么精忠报国呢。”
林中兴点头说:“正是如此。浅水清进展太快,根基不稳。象他这样进攻,固然可以取得辉煌大胜,可一旦事情有变,则动辄全军尽没。哼,这一次,铁风旗孤军拿下大梁城,转眼间又将为我护民军所灭,也算是给他天风人一个教训。只要我们抢回大梁城,则我们就有了与天风人谈判的本钱!”
易星寒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还是不想放弃和天风人谈判吗?”
石容海沉声道:“止水覆灭已成定局,仅凭护民军根本不可能抗衡天风人。拿下大梁城,形成独立势力,再与天风人谈判是最好的结局。”
易星寒怒道:“我打浅水清,是为我止水子民出头复仇,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石容海回声叫道:“易星寒,复仇是你的事!止水将灭,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要为自己考虑以后的路。如果只是为了复仇,就要让这数十万的人去送死,我石容海可不做那样的英雄!”
“你!”易星寒怒视石容海,石容海却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那个时候,林中兴默默旁视着,心中却不免想到:浅水清固然是因为他进兵度太快,而导致身陷危局之中,护民军又何尝不是因为如此高膨胀的展度而导致内部的不稳。
曾经的小兵,如今成为一支数十万军队的领袖,别说石容海不服,就连自己,也未必就愿意听从易星寒的命令。如果当初不是看中他在民间有足够的号召力,当初也不会把他捧上神台。可现在他要仅仅为了报复浅水清而攻打大梁城,这样的决定,到底又有几人能遵从呢?
下面的战士,可以为了一个理想,一个口号而去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这些上层的将军,却不能不看清眼前的局势变化。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护民军内部的领导问题尚未显露,就连浅水清都没能看出来,那深宫之内的一个女人,却清晰无比地看到了。
这个女人,她一生都在算计他人与被人算计中度过,对她来说,男人这种动物,天性就是为权利争夺而存在的。
当浅水清被卷进这个庞大的战争旋涡之中时,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时,她却已经用局外人的眼光将整个局势看了一个透彻……
一个时辰后,就在大梁城岌岌可危的那一刻,护民军中突然爆出兴奋的吼声,传彻长天。
大梁城头,大河旗飘展欲飞,一支强攻部队终于突破铁风旗的防线,站在了第一道城墙之上!
第五十三章 冲出大梁城(1)
大梁城头,大旗招展。
随着护民军登上城头,这道原本就不甚坚固的防御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根据攻城惯例,战争打到这一步,通常就意味着防御方正在失去地利优势,面对的是失败的命运。进攻方会象撕扯布匹一样,将那个裂口一口气撕裂,将其整条防御线全部瘫痪,最终完成攻城壮举。在此间,将一道裂口增大所需要耗费的力气,远远小于打出缺口所需要耗费的力气。
也就是说,今夜之前拿下大梁城,已不再是一句空谈。石容海老于守城,同样也精擅于攻城,他的眼光,轻易不会出错。
城头上的护民军战士正在欢呼,但是他们高兴得似乎早了些。城楼暗道里,一波熊族武士猛然冲了出来,挟着雷霆之势横扫一切。他们嗷嗷狂叫着在城头上冲杀往返,折突来去,叫所有爬上城头的战士如秋风扫落叶般瞬间又扫了下去。
一柄厚重的大铁锤击砸在那刚刚插在城头的大河旗上,将大旗砸得粉碎,拓拔开山威武的身体如不败天神,狂喝出九天雷霆。
远方的石容海眼看着天风军以瞬间的强势出击将缺口又补了上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笑着。
熊族武士可以说是浅水清最可依仗的战力,平日里极为爱惜,自他进入止水以来,鲜少动用他们,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威慑性存在。
但是今天,不过才打了半天的战事,城头各处就已经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就象是一支救火队,到处奔跑,哪里有紧急情况,哪里就有他们出现。
但是火势燎原,熊熊不灭。
当一个城市有数十甚至上百处地方同时起火时,即便是再强大的救火队又能如何?
护民军战士们就象蚂蚁般成群成群地攀附在城墙上,咬着钢刀不顾矢石擂箭的威胁,一处城头占据了,又被熊族武士打下去,转眼间又是一处城头被人爬了上来。
铁风旗松散的防御架构使得他们每倒下一名战士,就会留下一个长达三米的大缺口,而来自护民军下方的冷箭则象利刃撕布一样,不断地撕扯着,割裂着,熊族武士们的奔忙所能挥的效力开始逐渐见小。
“收缩!!收缩防御!!!”城门主指挥塔楼上,东光照大声叫道。
身旁一道人影电闪而过,正是碧空晴。他脸色阴沉,浑身浴血:“浅少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东光照大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咱们铁风旗就得全军尽没了!”
碧空晴愤愤跺脚:“让骑兵出击。”
“我怕他们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碧空晴一滞,他又何尝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整个大梁城下,已经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止水人。他这一生战争,从没有今天这般打得如此艰苦≡方的纪律不整,素质低下,惟独有着死都死不完的人,有着不怕死的高亢士气。他们是止水最后的爱国勇士,虎豹营的三千骑兵就算是出击,只怕也会转眼间被淹没在这汹涌的复仇澎湃的巨浪之中。
可是此时此刻,惟有让骑兵出击,才能缓一缓城池将破的危局。
碧空晴沉声道:“让骑兵出击吧,老东。我们必须撑到浅少回来。我相信他,只要他回来,就一定能为我们带来胜利。”
“不行!”东光照厉声怒吼:“大梁城城高墙厚我们都守不住,出击又有何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敌入城,我们和他们打巷战!到时候我们需要骑兵的支持。”
巷战,一种攻城战的延续战斗形式。它是防守方不甘心失败的一种最后挣扎,充分利用地形优势与敌人做短兵相接,挥小规模作战能力的一种战斗方式。
历史上不乏凭借高城厚垒却无法固守,最终反而凭借巷战反败为胜的战例,因为巷战之中,对士兵规模的要求要远远小于纪律组织和协调能力的要求~光照相信凭借天风军强大的作战能力和组织优势,他们依然有希望在巷战中取得反败为胜的契机。
但是那刻碧空晴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老东。要想打好巷战,最基本的两点要求就是熟悉地形和有民众支持▲我们……两者都不具备。”
东光照的心头一凉,他又何尝不知道,缺乏对地理形势的熟悉,没有当地民众的支持,要打巷战无异于自杀,可是此时他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碧空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苦笑道:“方虎不在,虎豹营暂时乏人领导,就让我……领他们出击吧。”
东光照一楞,呆呆地看着碧空晴,碧空晴遥遥长叹道:“我曾经叛过帝国一次,虽说是因为国家无能,国主昏庸,但终究还是个叛臣。既然身为叛臣,为义军所杀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一个将军,一生只有一次选择阵营的机会,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加入天风军,那么就为天风军去战死沙场一次,也算是不辱我战士之名。如今对方兵众,天风军想赢的唯一机会就是虎豹营三千铁骑强冲敌营,直扑贼。护民军是因为易星寒的威望而建立起来,只要我们能直下中柱,斩其敌,则大军必然不战自乱,我天风军就可转败为胜。此战,虎豹营三千铁骑或许将不复存,但是至少铁风旗主力可得保全。只要再守过几天,等到三山平原上中央军团的人挥师而至,我铁风旗就算是大功告成。到那时,我碧空晴死亦无憾了。”
呆呆地看着碧空晴,东光照再也无话可说。
他曾经极度蔑视碧空晴的为人作风,血香祭大旗的计划,可以说至少有一半是他的主意。这个人对国内形势了解甚多,对国主的性情脾气也知之甚详,他曾经是止水重将,反叛之后则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对付止水。铁风旗能有今日之功,碧空晴功不可没,但有今日之险,同样也和他逃不脱关系。他立功时,铁风旗诸将未必承他的情,感他的好,他犯了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便非同一般。他是浅水清目前最看重的有指挥能力的将军,但是蓝草坡一战,碧空晴未能克竞全功,铁风旗下有知道内情的就私下议论,说是碧空情心念旧情,故意纵敌。也有说他是两面讨好,为将来战败做准备。
身为叛将,遭遇种种非难也是常有之事。碧空晴与拓拔开山不同,拓拔开山是浅水清费尽心思,最终用离间之计招过来的,碧空晴却是主动加入。在这个讲究忠义的时代里,碧空晴的行为就格外令人所不齿。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就算是浅水清也不敢再把守城重任交给碧空晴来负责,而只能是委托东光照了。
然而谁会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刻,碧空晴却表现出一个真正的英雄所能表现出的英勇气概呢?
所以这一刻,东光照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半晌无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曾经令他们充满对胜利信心的温柔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在他们的耳边。
浅水清的声音带着寒风下的萧索与落寞飘飘传来。
他淡淡地说:“此战我军已败定,碧将军已无冒险之必要。大梁城朝不保夕,神仙难救,大家准备突围吧。”……
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城头上铁风旗的战士开始随命令向后方退去,同时不忘在城头四处点火,制造烟雾,弥漫视线。
石容海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浅水清想溜!”
林中兴恶狠狠的声音随之传出:“我军四面攻城,包得大梁城水泄不通,他浅水清插翅难飞,又能跑到哪去?”
易星寒闷哼道:“怕是他已经有了准备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准备往哪里跑。”
林中兴和石容涸视一眼,同声叫道:“东门强突!”
面向鍪海的东城门,所面临的护民军压力大概是最小的。
易星寒虽是四面强攻,但其进攻重心依然是西面主门。
随着浅水清的一声令下,三千长弓手再次向着天空出劲箭急雨。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按照方行阵列放箭,而是两条长阵列。
大梁城里所有的投石车,弩车,全部集中在一起,向着东门两侧狂放出石弹箭雨,你纵有人千万,在那一刻也别想挡这疯狂如暴风骤雨的攻击。护民军疯狂的进攻态势被铁风旗这刻集中全力进行的远程压制一时间打得竟完全退缩了回去,直到整片城门处出现一片惨烈的满是血肉横飞的死亡地带。
城门大开,一飙凶猛铁骑挟雷霆之势汹涌奔流而出,正是碧空晴带领下的虎豹营。拓拔开山一马当先,这个九命战神素来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这一刻铁轮狂舞,被飞雪载着的身躯巨大得就象一个级大活靶,却是度奇快,力量极猛。
铁轮舞出一片死寂天地,身后尾随而冲的虎豹骑张扬出天地间最猛烈的肃杀,挥舞屠刀向着护民军的头顶砍杀而去。
当铁风旗的战士不用再分散防守的时候,他们强大的进攻能力立刻显现无疑。攻城攻得正欢得护民军先是被远程打击打得晕头转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又会有骑兵从城里冲出来,一时间竟被杀了个人仰马翻~门强突,铁风旗战士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漫无边际的战阵,终归有其尽头。护民军的人数虽多,却也不是杀不完的。虎豹营就是那锋利的尖刀,要在这如云战阵里为自己的战友撕扯出一条漫漫归路……
步骑结合,远近交杀,大批的熊族武士嗷嗷狂喊着冲出城门,长期以来得不到杀戮机会的这帮狂魔们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尽情挥放纵自己的机会。
他们手中的大斧,狼牙棒,板门大刀,重锤,敲砸出世间最生猛的声音,仿佛重金属乐队的沉闷低吼,伴随着那喧天狂嚣,激扬出无边血性杀气。
血色飞扬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撞在了一堵厚厚的风墙之上,从而唾,停滞,停止不前。
铁风旗在最后时刻的逆袭,爆出他们全部的能量,也真正展示出天风军的强大,让易星寒彻底认识到正规军和散兵之间的差距。
他们可以凭借人海优势打败对手,拿下大梁城,但要想把铁风旗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依然有着太多的难度。
在浅水清听过姬若紫的一席话之后,他终于抛开一切,看清时局,再不将自己置身于这场乱局之中,而是拼尽所有,跳出这场战争,再不计较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曾经得到的,终会失去。
那曾经失去的,也终究会再回来。
时不利我,我便安退而出;时机若至,则我再卷土重来!
第五十四章 冲出大梁城(2)
突围与败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
与败退相比,突围重在进攻,主要用于以寡敌众时,我方士气尚佳却不宜久战时采用的一种战争手段。它不象作战失败时的撤退,士气丧失,被人从后面衔尾追击,将背部留给敌人。即使留下大量的殿后军,也注定了会死伤惨重。
突围要求弱势的一方采取进攻与主动的态势,在他们真正突破敌人的封锁之前,他们甚至应该拥有某种战术层面上的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和小范围内打败打垮敌人,制造出局部的胜利,从而为突围制造有利形势。
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败退是以失败者的姿态进行的,而突围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两者之间虽都属于主动脱离战争,弃而败逃,对士气战术的影响却极为不同。败退更显被动,突围则更见主动,但是对士兵素质要求也更高。
当浅水清做出突围的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手中能用的全部战力挥出来,务求以最大最猛最强烈的态势打垮对手,从而制造出突围的条件。凭心而论,以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力对比,这一点的确不难。
东门战场上,烽烟四起,天风铁骑充分挥出自己强大的攻坚能力,披坚执锐,所向披靡。浅水清以锥形阵为突击箭,两侧由熊族武士卫护,后方是长弓手们不停地射出死亡之箭。他们的突围度并不快,却胜在稳健。
护民军虽然如海浪般汹涌潮卷,铁风旗却象是一支惊涛骇浪中的风帆,逆风航行,虽颠簸却不倾覆。作为这艘生命之舟的掌舵手,浅水清再次挥出他冷酷的战争本性与天生的作战才能。
“抛弃一切辎重粮草,所有士兵轻装简行,强冲硬杀,将道路开得阔一些,避免被敌人重围绞杀的风险。铁狮营布线阵防御,卫护我部后侧。”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下去,铁风旗冲出大梁城的突围行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们的突围看上去也更象是针对对手展开的一场屠杀而非逃跑。
与他们冷静而残酷的表现相对应的,是护民军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漫山遍野里,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的护民大军,如汹涌的海浪,海浪虽凶猛,可以冲垮堤岸,淹没大地,但是对于在浪里翻腾自如的游鱼却无任何的办法。
战争中一门最重要的学问就是:战力的大小与人数并不太大关系。
当铁风旗的战士死守大梁城时,这座城市漫长的城周为护民军提供的一条长达三十里周边的可攻击带,面对这种形势,他们可以挥出的战力也就可以达到最大化。
但是当铁风旗紧缩成一只有力的铁拳时,随着其可攻击面积的大幅度缩小,相应的是护民军可供挥的战力也在随之减少。整个铁风旗以骑兵开路,如一把尖锥直刺,身后是双锋阵,前有重装武士,熊族武士,中有飞斧手投矛手,后是长弓手,远中近多重交叉火力网通过严密配合的战阵演练在这刻挥得淋漓尽致,尽管处在高运动的状态之中,其阵型却依旧整齐,充分显示出一支纪律部队的高效机能,完美的诠释出一支强师劲旅的真正内涵。
而护民军松散的组织架构,庞大而并缺乏训练与合作的毛病在这刻却毕现无遗。
当虎豹营的战士以磅礴万钧之势强行从他们的头顶跨过,两侧受到长弓手疯狂而猛烈的如雨暴击,少数死里逃生的战士又面对熊族武士的大砍大杀时,能够躲过这场灾难的人实在是死之又少。前面的人在哀号,后面的战士却因为够不到前面而出愤怒的喧嚣。当好不容易能够站到对手面前时,却现那是因为前面阻拦的战友都已死光死净,心中的惊惧尚未消除,迎面而来的是那持续不断的狂暴打击。
倘若从空中俯瞰这番场景,那么大梁城东门之外,大片大片的战士固然是将整个空地铺满得严严实实,铁风旗冲出城门的劲旅却如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车,将一切挡在前路的阻碍都撞个稀烂。尽管人潮如海,他们的攻击势头却绝无减退,照此情形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冲出包围圈,然后止水土地上,海阔天空凭鱼跃!……
易星寒和石容海他们从西门外赶过来时,铁风旗的人已经冲杀到离大梁城有三百米远外的地方了。再冲出二百米,差不多就可以突出重围。他们在人海中如一台绞肉机般的厮杀,绞灭一切生命,来去纵横,所向披靡,看得易星寒等人脸色直青。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天风军战力之强劲。
易星寒沉声道:“浅水清,你以为你真能如此轻易就突出我部重围吗?哼,石兄,怕是还要麻烦你一下子了。你手里那五百重骑正是敌步兵大方阵的克星。只要你命这五百重骑从中间穿插过去,将浅水清的部队分割成两块,令其尾不能呼应,战阵凌乱,则再不能挥其组织优势。我军就可以将其从容分割包围,聚而灭之!”
石容海点点头,手中旗帜摇动,他的身后,赫然正是当日在蓝草坡上铩羽而归的五百铁血重骑。
这五百重骑,当初在蓝草坡被浅水清的甲城防御体系所困扰,没能挥出其应有的攻坚作用,但在这刻,铁风旗打算逃离的一刻,却将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让他们突击成功,撕裂铁风旗的阵型,则铁风旗被淹没在这茫茫兵海中的唯一下场就是全灭。
随着旗帜飘摇,大地震动,五百铁骑狂摇出雷霆轰鸣之气势。他们虽只有五百人,但同样训练精良,纪律严明,最重要是他们对天风军有着同样的刻骨仇恨。
在这个最能挥他们强悍攻击力的大环境下,五百铁血重骑再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唯一要做的就是举起他们手中强硬的钢铁长矛,将对方刺个通透,踩成齑粉。他们虽只有五百人,却比那成千上万的大军所带来的震撼更要强大,更要令人难以应对。
当浅水清高坐马上,眼看着远方那飚扬而起的条条尘烟时,眼神凌厉如电。
那一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这刻才刚刚开始。
要想突出重围,就必须先解决掉这五百重骑!
征蹄轰鸣,身影如电,大地在这一刻如水般沸腾,卷起滔天血浪。
重装骑士们高呼着胜利的口号,汹涌的气势若那飓风层卷,呼啸出凛冽苍茫之势。
身旁的东光照大呼起来:“浅少,是石容海的那五百重骑兵!妈的,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们。”
浅水清冷冷回道:“我看见了,无双,命令长弓营向右侧一百五十米处放箭!”
一声令下,三千把紫杉长弓出铮铮的弓弦鸣响,如一连串动听的交响乐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天空中烈日的光芒被空中的铁箭大潮所覆盖,变得一次次明暗不定,长箭呼啸着穿越苍茫,落在重骑兵的身上,如冰雹砸屋檐,落出一连串打击乐般的好听声音,咚咚直响。
有着厚重铁铠的重骑武士们完全无视疯狂淋浇的箭雨,他们身上强有力的护甲是他们最可依仗的护盾,除少数重骑兵被箭穿过铠甲的薄弱处外,导致受伤落马外,大部分的重骑兵根本不受阻滞。转眼间他们就又冲出数十米的距离,一路狂奔着冲击。为了能够以最快的度冲到铁风旗身边,给他们以最大能量的伤害,他们甚至连挡在前路的护民军战士也一路践踏过去!
“这样不行!这些重骑身上的防御很强,我们的箭对他们几乎不起作用。”无双大叫。
浅水清冷冷道:“布两翼飞阵,标定距离一百米,覆盖式射击,连续射击二十次,不许停。”
两翼飞阵,一种其特殊的阵型。它与锥形阵恰恰相反,后者是尖后实的锥刺形状,两翼飞阵全是前宽后窄的大松散阵形。
无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在这个时候命令长弓营布两翼齐飞阵,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战场之上,服从命令就是第一要务,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和询问。
当石容海的五百重骑已经奔驰到离铁风旗本阵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铁风旗也动了。
三千名熊族武士在穆沙尔的率领下离开本阵,狂呼海啸着迎向那五百重骑,他们要在对方冲破自己的阵形之前将敌人拦住,和他们做一次殊死拼搏。
无双的长弓手开始威,标定距离一百米的方圆之内,无数劲箭落下,插满茫茫荒野,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杀伤敌人,而是阻截敌人。
面对五百名铁血重骑的强悍进攻,浅水清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以强对强。
这一次,他再不会舍不得熊族武士的命了。
他要这三千名人熊暴汉与用钢铁对方武装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重骑勇士做一次**碰撞,用力量去对抗力量,用鲜血去交换鲜血,用生命去博取生命!
“铿~!”的一声清脆鸣响,浅水清抽出腰下长剑,仰天大吼:“铁风旗的兄弟们,敌人虽多如蝗蚁,我部却兵戈峥嵘。两军相逢勇者胜,天风——浩气长存!杀啊!”
“杀!!!”铁风旗将士同时呐喊出这摇天动地的狂暴吼声。
突围之战,重士气,这一场战事,浅水清再无取巧之必要,惟有激战士们心中的血性勇气,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抗争。
第五十五章 冲出大梁城(3)
蓬!
一声巨响,天地间凭空升起一股巨大的澜流。
那是狂暴粗野的熊族武士与铁甲健马的重装骑士相对撞产生的一股强烈波涛,若空谷旋风,狂卷四方。
熊族武士们嗷嗷吼叫着将手中的武器舞成一轮轮风火之光,然而对面的重骑兵们却冷冷地举起长矛针锋以对。
他们十人一队,同时举矛,同时刺出,马蹄狂踏,鲜血飙扬。
以纪律对抗血性,以阵形对抗野蛮,这一次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斗特性在这局部战场上却掉了个个。
熊族武士们强悍的近身作战能力碰上近身作战能力同样强悍为兵种之最的重骑兵,真正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熊族武士们胜在力量强大,重骑兵们则胜在组织严密,武器精良。
以强对强,素来飙悍狂野的熊族武士们这次终于碰上了硬茬子,而一向披坚执锐无往不利的重骑兵们也现他们以往战无不胜如催枯拉朽般捣毁敌阵的冲击态势却撞上了一块铁壁。
一名熊族武士咆哮着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手中的巨斧劈开对手的战甲,将敌人砍成两半,但随之而来的是七八柄长矛将他的身体刺穿,高高挑起。
一名重装骑兵仅是稍稍靠前了一些,狼牙棒,大铁锤,重刀等重型武器就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战马在哀鸣,熊族武士的铁拳将它们的头颅击爆。武士在怒吼,重骑兵的马蹄同样具有强大的杀伤能力。
十余名熊族武士在一瞬间扔出手中的武器,将对手砸落马下,但转眼间战马已来到头顶,向着他们迎面踏去,伴随而来的是凶狠的长矛吞吐。
鲜血飙洒出无数勇士的生命,从两支劲旅大碰撞起的那一刻,生命的迅损失让将领们也随之心痛。
浅水清在心痛,穆沙尔在心痛,连远方的石容海也心痛。
熊族武士们固然是死一个少一个,重装骑兵们又何尝不是需要长年锻炼,精中择优,选最优秀的战士耗费了大量钱财装备出来的?
当两支劲旅拼在一起时,那些头角峥嵘的熊族大汉被一支支长矛刺个通透,高高挑起,那些重骑兵们也同样被熊族战士手中无坚不催的重武器打得粉身碎骨,狂喷鲜血。
熊族人的重武器正是克制重骑兵坚硬护甲的有效武器,但他们不喜穿盔甲的习惯同样也导致了他们无力抗拒对方那坚硬长矛的侵袭。
一个又一个生命倒下了,战争在这刻,从未变得如此血腥而惨烈过,其损失大得让人几乎要犯了心绞痛。
当战场上的力量出现平衡时,质量上无法取胜对手的情况下,数量决定胜负。
决定两支队伍命运的,最终不是他们谁更强一些,而是各自的人数。
浅水清调集的是全部的熊族武士和对手的重骑做拼死一击。无双的长弓营在这一刻挥出了绝对作用。他们用两翼齐飞阵型射出的漫天箭雨导致了护民军大部队被牢牢阻挡在箭阵之外。护民军的战士固然可以悍不畏死,却也没蠢到主动送死的地步。无双的长弓营以固定距离射,将周遭地区形成一片死亡隔离带。只要不冲进这个隔离带内,大家就会没事。这种想法导致护民军战士暂时不会选择强冲箭雨,反正对方的箭总有射光的时候,何必急于送命?
但是对石容海的骑兵来说,这所谓的一时,却是生命的一世。
随着一个个重骑的倒下,原本严密的重骑阵形终于出现了散乱的难以为继的格局。原本就不靠纪律和阵形打仗的熊族武士不怕乱,但是重骑兵们却怕。
十矛齐举的攻击方阵渐渐变成了九矛,八矛,七矛……
随着其攻击能力的减弱,熊族武士狂暴的个性和强悍的攻击能力将这一差距继续拉大,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三五个对付一个,开始将重骑兵们撕扯出骑兵方阵,然后举起他们手中凶猛的武器,疯狂砍下。
重骑兵们迎来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这里,不能不提一下战场上战士死亡的交换规律。
战场上的数学,与生活里是截然不同的。
曾经有后世的科学家做过一次战场实验。假设两支部队其纪律,作战能力,指挥水准等各个方面完全相同,但是一方有一百人,另一方只有七十人。那么当两军作战时,胜利的一方毫无疑问该是那一百人的一方。
问题是,他们会剩下多少人呢?
很多人或许会认为当然是剩下三十人了。
但是真正的答案却是:剩下六十六到六十七人。
这是一个令人看不懂的数字,但是却非常真实。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方战士多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闲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们会选择帮助己方解决对手,加杀死对手。在解决完这批对手后再继续投入战场帮助另一批战友,如此反复循环,直到对手完全被歼灭为止。
当两支实力完全接近的部队厮杀在一起时,我们很难届定谁胜谁负,可是一旦出现了差距,那么这个差距很快就会如滚雪球般增大,并随着时间的延伸,以加度的效应增大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五百重骑兵在对上熊族武士的那一刻,起初还可以通过阵形的完整运用来进行对抗,但随着后援不继,冲击力受阻,一个又一个战友的倒下,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对手那可怕而凶猛的攻击。这种交换比例由原来的一比六在一个瞬间就上升到一比十,一比二十。
如果不是熊族武士人人近战,无法挥多重火力优势,或许重装骑兵们灭得还会更惨更快一些,但无论如何,重骑兵们终于还是在熊族武士们的顽强阻击下遭受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命运。
他们很快就被熊族武士们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不!!!”石容海狂声呐喊起来。
这是他最为重视的一支部队,也是他赖以存在护民军中,敢和易星寒叫板的本钱,可是现在却一战尽殁,这叫他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愤怒!
“易星寒!你说你怎么赔我的损失!”他对着易星寒狂叫道。
“闭嘴!”易星寒也叫了起来:“这是战争!只要能留下铁风旗,就是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现在重骑兵没了,你拿什么去留住他们?”
“哼!”易星寒的眼中闪过一线愤怒:“浅水清用长弓营和熊族武士合力才灭掉你的重骑兵,可是代价却是他的攻坚突破能力在这段时间里大大削弱。你没看见在他的另一面,我们的战士已经围拢包抄过来了吗?刚刚被他撕裂的防线,现在正在重新合拢。只要我护民军重重围卷,他要想脱身,就势必难如登天!”
石容海一楞,重新望回战场,易星寒说得没错,浅水清的出击力量果然已经由于调动熊族武士和长弓营而出现了大幅度的衰弱。仅凭虎豹营的骑兵固然可以撕开对方,但是没有步兵部队的后续插上,护民军庞大的人海很快就又可以填没这些缺口。
照此形势展下去,虎豹营的骑兵到是有可能仗着矛坚马快,冲出敌阵逃出生天,但是铁风旗本阵势必就要被护民军困死围死,全军尽没。
一旦虎豹营试图回救,那就干脆是个全军尽没的结局。
石容海舔了一下嘴唇,恶狠狠地道:“他既然能破开一次缺口,就肯定能破开第二次缺口。”
“所以,我们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你的重骑兵虽然没了,但是他们死得值得,他们为我部调动军力赢得了时间。”易星寒冷冷道。
熊族武士与重骑对抗的这段时间里,易星寒也没闲着。既然铁风旗要跑,那么他就要追,所有攻城人员第一时间接到命令,立刻转赴东门战场参加围剿。
让他们结成战阵,固然有所困难,易星寒做不到,但要他们跑,他还是能做到的。
原本是四面强攻大梁城,一转眼间,其他三门的护民军纷纷放弃了攻城,转向东门一起围剿铁风旗。易星寒也不是笨蛋,他知道人再多,但是能和铁风旗做面对面交手的人却始终有限。所以他也不命令部队强攻,只是让所有战士里一层外一层,象包饺子般将铁风旗包个水泄不通。你浅水清可以冲过一层又一层防线,但是我护民军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你的尖刀可以插透十层布,我就给你百层布。你的力量终归有用竭的时候,你的人也终归有架不住的时候,到那时,你铁风旗灭亡的命运便会来到。
这一刻,易星寒的眼中已闪过胜利的神采。
“浅少!敌人越来越多了!”雷火在前线上大喊。
“我知道。”浅水清的声音依然冰冷镇定。他坐在马上,看得更远,也看得更清楚。
他清楚的看到,易星寒已经放弃了攻城,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吃铁风旗了。
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城自然就是属于他的。
问题是,有这么简单吗?
浅水清冷冷道:“无双,放箭。”
无双从腰间抽出一支奇特长箭射向天空。
天空里烟花绚烂,出清脆的鸣响,那却是一支信令响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火焰长弧,如流星般向着天边坠落。
下一刻,大梁城内风云突变。
第五十六章 冲出大梁城(4)
战术上的布局再精妙,永远比不上一次战略性失误。
一次的战略失误,很可能需要十次百次的战术胜利来挽回。
浅水清由于忽略了易星寒这个因素而导致了被困大梁城,可以说是一次战略失误,但同样的,易星寒也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
没有人会想到,浅水清会弃守大梁城,决定突围出去。
就如今这个时代的战争特色来说,突围就意味着失败。
浅水清这个人,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一般常胜不衰的人,在心理上习惯了胜利的定势之后,即使是在面临了再大的困难,也绝不轻言放弃,而是会选择拼尽所能去争取胜利。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也举不轻言失败,永不放弃,这正是一个名将的基本质素要求,是他们共有的最大长处,但是正如浅水清说过的那样,一个人的长处,往往就是他的短处。
死不认输,抗争到底,有一种永不言败的精神,固然可以带来奇迹般的胜利。可战争不是仅靠精神和意志来打的,在该认输的时候不认输,死战到底,一旦无力回天,就是全军尽没的结局。
在和姬若紫的谈话里,浅水清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继续在大梁城守下去,他只有败亡一途。他终于跳出了自己原来的思路,将自己置身在一个更高层次的界面上,就是立刻认输,准备突围,以图东山再起。
因此,所谓的战略战术,最终都是要因应时局的变化,顺势而为者,常胜不衰,逆势而上者,惟败而已。
当浅水清决定突围之后,易星寒等人的战术布局便出现了重大的思维漏洞。
千算万算,算过浅水清对护民军攻城的诸般回应和可能采用的种种手段,甚至连他可能访效抱飞雪的手段纵火焚城与敌同归的手段都做过考虑并制订出相应的应变计划,惟独就是没有想过这个家伙竟然会弃城逃跑。
而他的这一手,正击中护民军的思维软肋。易星寒等人自以为已经研究透了浅水清,却没想到人是可以进步与变化的。
对浅水清这样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护民军完全没有相应的准备而只有临场的应变。石容海重骑兵的全军尽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付出的惨重代价。
虽然他们成功换取了浅水清进攻脚步的放缓和己方攻城部队的调援,但是却还是落在了浅水清脚步的后面。
对浅水清来说,一旦让他重新掌握回战略主动权,则这场战争就有半数胜利握在了他的手中。
当然,对如今的铁风旗来说,突围成功就是胜利……
无双的响箭射出后,大梁城中变化立显。
浅水清突围之时,本就没把所有的士兵都带了出来。
他留下了三百名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焚烧粮仓!
大梁城内,浓烟滚滚,漫天的硝烟形成一条巨大的乌龙在天空中盘旋,咆哮出燎原雄威。
林中兴大吃一惊,狂叫道:“星寒,大梁城粮仓失火了!”
易星寒惊得混身都在打摆子。
浅水清的手段虽然简单,却正中要害。
护民军的人太多了,多到每天都在饿肚子。
他们固然是自己在寻找粮食,可是茫茫大地,仅靠啃草皮树根度日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他们的人数众多,一路走来仿佛蝗虫过境,就算是树也被吃光,草也被食净。这些人固然是因为易星寒报国仇家恨的口号召集起来的,但何尝没有那物质上的刺激——大梁城里,有粮食。
商有龙把全国的粮食都运到大梁城等少数军事重镇之中,这里的粮食,别说喂五十万人,就是喂一百万人也够的。
可是浅水清却在临走前留下了三百士兵四处纵火。
他们不仅在粮仓中纵火,甚至还在城门各处,少数居民点,以及皇宫等处纵火。
既然要放火,就得放大些,放多些,放乱些。
要想救火,人少了不够,来晚了不行!
浅水清就是在逼易星寒。
或者回城救火,或者继续兵逼铁风旗。
选择救火,则铁风旗逃出生天。
选择杀人,以铁风旗现有的战力,怎么也可以支撑上数个时辰,火势一起,大火燎原,这护民军数十万的人就得彻底放弃希望饿肚子。要不了几天,就得统统饿死!
石容海狂声大叫:“浅水清这个混蛋!易星寒你快传令,立刻进入大梁城救火!”
“不行!”易星寒高叫道:“浅水清就是想趁此机会逃走。如今天风军不再死守城墙,终于可以挥兵种与训练优势,他们结阵冲杀,纵横往返,局部战场上根本没人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若是分兵救火,没有了防御厚度,他们想赢固然是赢不了,想走却是再也没人能拦得住!”
人数优势与防御厚度,正是易星寒困住铁风旗的最大依仗。一旦派人进城救火,别说容易制造出号令更改过频,将士无所适从的麻烦,更大的问题就是大幅度削弱防御厚度从而使对方的尖刃突击出现穿透阻碍的可能性。
易星寒绝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纵走浅水清。
石容海叫道:“易星寒!你别忘了我护民军数十万人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每天光是粮食就要消耗多少?铁风旗可以一路靠劫掠度过,那是因为他们人数少,难道我护民军沿途追杀也靠沿途洗劫吗?现在护民军里十停到有九停的人现在都饿着肚子呢。再不拿下大梁城开粮仓粮,大家不用打就先饿死了!你真得想看着粮仓里的粮食都被烧光吗?”
“可那样就会让浅水清逃走!”
“我的手下还有些轻骑兵,你带领民军去救火,我带着军中全部的精锐战士拼死阻截他们,绝不让他们逃掉!”
易星寒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地瞪了包围圈中心那绞成乱麻的战场一眼,终于不甘心地大叫道:“传令,凡是还没有进入东门包围圈的兄弟,全部都跟我进大梁城,先救火抢粮,然后再杀出城去消灭浅水清!”
最后,他对着石容海放声狂喊:“石容海,记住你在蓝草坡上受到的耻辱吧!如果你想报仇雪恨,你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下来!”……
局势,终于出现了转机。
层层包卷来的护民军大军停止了人数上的无休止增派。
大梁四门,大量的护民军疯狂涌入开始救火。曾经放火的三百天风军则趁势偃旗息鼓,他们抛下武器默默穿上止水平民的服装,龟缩在角落中,假装担惊受怕地看着冲进来的护民军,伪装成一副善良无助的样子。
而大梁城外,铁风旗的战士挥出他们全部的血勇,喊着响亮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阻截他们的敌人出一轮又一轮凶狠的冲锋。没有了那仿佛无休止的增援与包卷,眼前的护民军虽多,包围圈虽厚,但是铁风旗却有把握凭自己雄厚的战力杀出一条血路。
在局部战场上取得大胜的熊族武士们重新回到了前锋线上,他们迅填补着虎豹营骑兵冲锋过后留下的空隙,与友军一起并肩冲锋,将战场的中心不断带动。假如说东门包围圈是一个庞大的圆,围住了中心的一个点,那么这个点就是在从圆的一头不断地移动向另一头。他们沿着中心轴线前进,将这条漫无边际的大圆扎出一条直径通道,从大梁城东门开阔地直通向更加辽阔广袤的止水国土。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护民军填补着这条死亡通道,呼喊冲杀,在他们的身前,虎豹营骑兵则在撕扯通道,制造逃逸空间。
铁风旗就象是辛劳挖地的土拨鼠,前方挖道,后方填坑,战场大圆的重心不断移动着,离着那边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着突围有望的铁风旗战士终于出了胜利的欢呼,浑身的斗志在这刻越高涨起来。
就在这时,后方是一片天摇地动,惊涛如雷,狂飙而起的马蹄声,在视野的边缘引沸一片青铜的光芒。
那是石容海的带领护民军仅有的骑兵部队在冲杀而来,虽只有一千人,却带来无尽的杀机威势。
重围将出,铁风旗在经过连番苦战后也力气耗尽,战力将竭。
石容海的这支骑兵队,在眼看着铁风旗即将突围前的这一刻狂奔而来,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做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第五十七章 冲出大梁城(5)
连续作战数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累得不行了。身披厚重的铠甲,眼前是一幕幕血花纷舞的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倒下了多少。
铁风旗的战士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长枪已快拎不动,钢刀也挥舞不起,他们完全是在凭借本能作战。
敌人的刀砍上来,他们已经不知道去躲,枪戳过来,就用身子顶上去,然后挥出自己生命中最后的还击,以命博命。
当体力消耗到了极点,精神开始麻木,唯一支撑他们的就剩意志了。
这是一支作战风格顽强的铁军,在浅水清的带领下,他们早练就了铁石心肠和钢铁意志,不把敌人当人,也早不把自己当人了。
杀!杀!杀!天风军杀得浑身浴血,满眼赤红,浅水清的眼中,却盯着那从远处狂飑而来的石容海及其骑队,心中腾卷出滔天的杀意。
可惜啊,蓝草坡上没能干掉这个家伙,现在他却挟着万钧之势复仇来了。
斩蛇不死,反受其害,石容海,你还真是命大呢。
北门关你没死,京远城你没死,蓝草坡你还是没死。你上头的那些将军,俘的俘,死的死,降的降,偏偏你却一直活了下来,还到现在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凭你的本事,还远远没有和我作对的资格!
“浅少,石容海的骑队就快上来了,必须想办法挡住他,不然大家就没希望冲出去了!”雷火回身大叫道。
浅水清淡淡回答:“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拿不出更多的兵力去应对石容海的突袭。所有的强力武士如今都在前方冲杀,他们的力气也几乎耗尽,长弓营的箭更是已经射空,现在已经开始拿起短刀近身作战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象原来那样制造局部优势夺取胜机,事实上战士们的体力也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
再好的战术,没有可以执行它的战士,都只是一纸空谈,战争之道,战术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越简单越好。越简单,其执行起来也就越得力,越不容易出错。
而现在的铁风旗战士,他们是最出色的战士,可以执行各种复杂的任务,精巧的变阵,偏偏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与精力来执行。他此刻纵有千条妙计,万般想法,却再也无力实施。
局部战场上的优势,抵消不了整场战役上的人数劣势,再不冲出这个包围圈,整个铁风旗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凭心而论,浅水清在突围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体力问题,但是事实上,战场之上,没有一个将军可以将所有的计划都制定完美再做行动,那是不现实的。
有些时候,他们只能拼,拼实力,拼意志,拼运气。
“拓拔开山!”浅水清大叫道。
“在!”前锋线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凶猛悍将如一股血旋风般冲了回来:“将军!”
“前面的包围圈还有多少时间能打通?”
拓拔开山回头看了一眼:“还有大约五十米距离,半柱香的时间就够了!”
“好,那就是半柱香的时间,我要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半柱香时间内打通敌包围,带领我军突围出去!”
“是!”
“沐少,你带佑字营一千战士准备顶上石容海的骑兵队!我现在没有更多的强力战士可以给你,你必须和你的兵用自己的命把他们拖死在战场后方,在你们死光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冲过你的防线!”浅水清声撕力竭地大叫。
这种时刻,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没有反抗,没有抗辩,沐血带着手下的士兵默默地拿着武器,一面迎击来自护民军战士的疯狂进攻,一面准备着随时接受来自后方已不再遥远的石容海骑兵队的冲击。
以步对骑,以疲惫之军对抗生力之师,这是一场注定了不可能公平的对抗。浅水清没得选择,沐血也没得选择。
如果让石容海的骑兵队尾追衔杀而来,铁风旗所有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浅水清说得很清楚了,用自己的命,去阻挡敌人吧。
石容海的部队正呼啸冲杀而来,他们气势汹涌,斗志昂扬,一旦让他们冲近军阵,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刻,连浅水清都已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命运身上时,命运之神,却真的眷顾了他一次,下了一次难得的慈悲。
战场之上,一个小小的变化或者说是意外,竟让这场本注定了可能会以失败而告终的突围战产生了新的结局……
战争,是谋略家的游戏,勇敢者的竞赛,但同时,也是幸运儿的天堂——浅水清……
战刀在疯狂的挥砍,卫清凌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开始看不清楚自己眼前都是些什么敌人了。
他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但他知道自从清野城跟着佑字营一路作战到现在,就数今天杀得最为痛快,最为尽兴。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完,机械般的舞动手臂,卫青凌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不用敌人的刀子砍上来,就得先一步扑倒在地,活活累死。
如此艰苦的战斗,他有生以来是第一次遇到,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无后悔加入佑字营。
只是可惜了,浅将军的不败威名,天风军的赫赫声威,很可能在今天就要彻底改写。
一名护民军战士的刀呼啸出风的凛冽向他狂砍而来,卫青凌已经不知道闪避了。
他带着死亡来临前的微笑,迎着敌人的刀冲上,然后一刀划过他的颈际。
鲜血连成一条红色血线从对手的脖颈处飞向长天,飘洒于空中,卫青凌只觉得胸口一痛。
原来,自己也中刀了吗?
他苦笑着摸了摸胸口,中了这一刀,我该死去才对,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入手处,一片温润湿热,点点鲜血流出,竟还夹杂着些硬物。
卫青凌愕然看去,却是一串珍珠玉串,在手中闪烁出血色光芒。
啊!是这东西么?铁风旗一路攻城拔寨,浅水清血香屠城,一路所得的财富那是数都数不清了。浅水清很慷慨,如今的铁风旗战士,恐怕个个都是富家大佬,如果能活着回去,人人都能不愁吃喝的过一辈子了。问题是……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他苦涩一笑,拿着手中那串刚救了他命的珍珠玉串,猛然向着对手的人群中挥洒过去:“去你妈的钱吧!老子要命不要钱!”
或许是这个动作激励了大家,不少人将怀中的珠宝金银一起哈哈大笑着扔了出去,象丢暗器一样砸向护民军,大喊大叫着状似疯虎暴龙。
命都快没了,要钱还有何用!……
转机出现的时候,惟有能者可抓住。
当卫青凌将手中的珍珠玉串丢出时,浅水清看到的,不是自家战士最后的无奈,而是一线新的胜利希望。
那是一名难民出身的护民军战士突然抛下手中的武器,向那串珍珠玉串抢了过去。
那一刻,浅水清看到这战场上贪婪表现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放声大喊:“所有人,把身上的金银珠宝全部给我丢出去!全部!”
浅水清的命令疯狂到无人可以理解,但是长期训练下和对浅水清的绝对服从让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漫天血光里,无数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耀出璀璨之光,纷纷落向护民军的头顶。天空在一瞬间闪烁最耀眼的光华,绚烂夺目,震慑住所有人的心魂!
这些金银珠宝,它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但是却比一切刀枪箭戟所造成的危害更大。
护民军立刻乱了。
大部分的护民军战士这辈子可能都从没见过这许多财富,他们有的人一生都未必摸过一次金子。贫苦的生活,让他们对财富的渴望早远过一般人的想象,而易星寒来者不拒的四处召集兵员,使这支部队良莠不齐,堆满了各种人。
他们中有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正规士兵,也有被浅水清驱逐得无家可归的难民;有少数因义愤而起的平民百姓,却也不乏怀着投机精神而想在乱世里捞一把的流氓无赖;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军,同样也有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匪帮。
那漫天的珠宝金银攻击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作战的心。
因逆境和仇恨而结合起来的临时军队,死亡无法让他们畏惧,诱惑却可以使他们倒戈,逆境中长的部队最怕的却是顺境!
在经历了连番杀戮,眼看即将取得胜利,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的这个时候,大批的财富凭空出现,带给护民军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浅水清的眼力既狠且毒,当一个难民拾起地上的珠宝欣喜不已的那刻,他就已经现了这场突围之战最后的成功转机。
护民军开始纷乱起来,有些人已经无心作战而是满地搜寻财宝。少数依然知道何者为重的战士大喊着要战士们不要拾那些东西,可是又有几个肯听?
这些人被饥饿和贫苦弄怕了,对他们来说,死不可怕,活着挨冻受饿才可怕。
一些人为此放弃作战到也罢了,更可甚者,由于那人性贪婪的本性,已经得到的还想得到更多,没有得到的,就会想办法从别手手中去夺。大家都在拼命作战,凭什么你不打仗拾钱,我就要在这里拼死去打?
假如说一粒老鼠屎可以坏掉一锅粥,那么一锅老鼠屎则彻彻底底绞毁了本应到手的胜利。
得到的想要捍卫自己手中的财富,没得到的想要得到,在作战的战士用漫骂和威胁逼迫战友,漫天飞舞的珠宝金银却在一波又一波的挑战着战士们的抵抗能力。护民军根基不牢,战士们互相不熟悉缺乏感情,人员良莠不齐少经训练不受指挥等诸多缺憾终于在这刻彻底而全面的爆出来。先是一小部分人为了财富放弃战斗,然后是为了争夺而开始相互厮打,有那脾气暴躁的甚至抽刀相向,恶语交加,再这样下去,不用铁风旗的人打,护民军自己就要互相残杀起来……
易星寒为了壮大实力,来者不拒地拼命拉拢各色人等,忽视纪律,虽然在短时间内获得了飞的展,但却在这刻自食恶果,早早感受到了其带来的巨大负面作用。
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在石容海的部队赶到之前,他看到的是乱象在这刻上演戏剧般爆出来,整支军队都处在了暴乱的边缘。到处都是自己的战士在呼啸喊叫,他们没有再向敌人挥舞武器,反而向着自己人举起了屠刀。
“混蛋!一帮无纪律的混蛋!”石容海气得破口大骂:“传我命令,凡有敢参与抢夺珠宝金银者,一律杀无赦!”
这个时候,剿灭铁风旗再不是石容海的第一要务,以雷霆手段镇压住所有可能暴起做乱的护民军战士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道命令下,石容海的骑兵队再顾不得对铁风旗展开冲击了。他们狂呼海啸着冲向己方阵营,对着自己的战士挥舞起了凶猛的屠刀……
那个时候,远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浅水清最终叹息了一声。
假如铁风旗的战士还有作战的力气……
假如石容海的决定不是如此果断刚猛……
假如护民军的混乱不是刚刚开始而是已经展到中段地步……
那么如今的这场突围战就可以改成一场彻彻底底地漂亮的反击战,从而制造出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胜利了。
可惜,假如终归只是假如。乱势刚显,石容海就赶了过来。他的决定及时而正确,在乱势的苗头刚出现一点萌芽的时刻就将其扼杀住,在其扩散到全军之前彻底将其停滞。想要依靠现在这点乱象而彻底打败护民军,那是痴人说梦。
但是至少,石容海已经没有精力再来追击铁风旗了,护民军自身对铁风旗所造成的压力也在瞬间大减。
今日一战,能突围成功就是胜利,浅水清再不做他求,放声下令:“全军强攻,冲出包围圈!!!”
“吼!!!”通过抛出珠宝而终于获得一线生机的战士们放声狂吼着,杀向那最后的薄薄一层包围圈。
第五十八章 冲出大梁城(6)
放眼处,牧野苍茫,海阔天空任鸟飞。
冲出包围圈的那一刻,身后,是漫无边际的人海汹涌,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止水大地。
胜利已然在望,浅水清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悸然。
他不是在害怕,却是在痛苦。
突围与败退,虽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是其表现形式上,却依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突围的部队突出重围后,就会形成敌人在背后追击,自己在前方逃逸的格局。曾经的英勇,无畏的战士,很可能在即将逃出生天的一刻,因为那生存的希望而放弃所有曾经的努力,放弃阵形,放弃接受命令,疯狂逃窜。一旦掌控不住,突围很可能就会变成大溃败,导致功亏一馈。
护民军虽然因为浅水清的珠宝诱敌之计而出现乱象,但是石容海的决断却在及时压制着这股乱象。不甘心失败的石容海,一定不会放过铁风旗,一旦他完成对护民军的重新控制,就会在第一时间带着他的人冲上来追杀自己。
若是在平时,铁风旗当然不会在乎他,但是现在,铁风旗实在是打到没力气了。
如果让石容海的一千骑兵冲上来,仅凭这一千人就全灭铁风旗也不是什么笑话。
面对这种形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留下足够的殿后部队,为大军的逃离制造生机。
当然,做为殿后部队的他们,基本上就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问题就在这,浅水清,他该派谁去殿后送死呢?
殿后送死与战场搏命最大的不同就是,后者是战场选择,属于必须之举,无论将军还是士兵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前者,却是在生机就在眼前,而主动放弃。那需要更大的牺牲精神才能做到。
浅水清可以让沐血带领佑字营在战场上去完成那个是几乎送死的任务,那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人有生机,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他必须真正舍弃一部分人以保存大部分人。
那么,他该舍弃谁呢?
那一刻,他的心中也乱成一团。
曾经的誓言如今历历在耳,我浅水清情愿血洗天下,屠戮苍生,也绝不让一个兄弟离我而去。
那么今天,他又该怎么办?
当上天要他舍弃自己的一部分兄弟去保全另一部分兄弟时,他又能做出怎样的选择?
回大梁城上空,烟雾缭绕,在那里,他已经丢下了三百个弟兄,任其自生自灭,那么在这里,他又要丢下多少个弟兄?
那一刻,他悠悠道:“戚大哥,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想要保护的人越多,可能越是谁都保护不了。我……该怎么办?”
浅水清彻底迷茫了……
阳光下,寒风吹拂,声音依然在喧嚣,世界却仿佛都静了下来。
浅水清望着远方,听着周围的喊杀声,心情却在跌宕中起伏不定。
东光照冷冷道:“水清,还没下定决心吗?”
浅水清浑身一颤,望向东光照,眼前的这位虬髯猛汉,脸上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让铁狮营留下负责堵截吧。我的营以重装步兵为主,具有最强的防御力量,他们本身度就慢,跟着大家一起走,肯定会拖累大家的度,但是做殿后军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老东,你!”
东光照一挥手阻住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战争由来如此。天下没有不死人的胜利,你虽是将才,却也不能让敌人都愿意拜倒在你的脚下。血香祭大旗的做法过于凶狠,虽可在短时间内奏效,其后果却也严重。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急于求成,军中传言,云家小姐与南将军有一年之约,想来和这有关。虽是传言,却无不可信之处。但是水清,我要告诉你,你这次真得错了。不管你以后想怎么做,为的是什么目的,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再轻起杀戮的好。我们天风军毕竟和那些山野荒民不同,他们打仗,是为了劫掠,我们打仗却是为了统治。过多的杀戮,不利于统一。所以,你以后要好自为之了。”
说到这,东光照长叹一声:“古来名将多杀戮,固然不假,但是那只知杀戮的,却永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帅才。你急于求成,才导致我军今日之败,若能平日里对当地百姓多加抚慰,必不会有如此局面。但是悔已无用,我此番留战,怕是命难保存,因此也就不在意这地位尊卑,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将来在官场上你不大会听到,这次我既然说了,就希望你能听进去。”
“老东!”浅水清一把握住东光照的手,这汉子却朗朗长笑一声,他回身对着自己的战士大喊:“给我八百死士,我可保我军一个时辰的后路。铁狮营的兄弟们!有那不怕死的,就跟着我留下来挡住敌人!”
“愿与营主共进退!”铁狮营的战士同时大吼起来。
在这里,我们不能赞叹一支这是真正的强师劲旅才有的博命精神。他们必须抛弃生死之念,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战友的后撤。这与普通的作战身死完全不同,前者之需一腔热血**,后者却需要更加强大的牺牲精神与献身精神。倘若没有一次次共同作战密切合作所产生的亲密感情,那么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可是在铁风旗里,这种生死与共的精神已沁入到每一名战士的骨髓之中。甚至连曾经的蓝城五千降卒,一路作战到现在,也真正开始溶入到这支军队中去。也就是在经历过一场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中,才能建立起这样的纪律与胸怀。
东光照满意的大叫:“好!我铁狮营的兄弟没一个是孬种!铁狮营重装甲卫还枢少人?”
“报营主,重装甲卫还有六百人!”
“已经战死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吗?”东光照苦笑道。自铁风旗出征以来,他们一路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所向披靡,每一次的死伤几乎都是最小数字,但是这一次,大梁城突围战,仅是一战就让铁狮营的一个重装甲卫没了数百号兄弟,他怎么不蹉跎叹息。此番突围,重装战士们的压力是极大的,他们必须负责守卫整个旗的安危,处在移动状态下的他们,其防御能力比起平日已大见缩小,有此损失再不足奇。
“重甲卫的兄弟再加铁狮营卫队留下,负责殿后,其他人赶快离开!”东光照奋力大吼。
“将军,你也走吧,这里有我们!”有铁狮营的战士大叫。
东光照怒吼:“去你妈的,老子不走!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天风军有过怕死的将军?”
“我,东光照,入伍十余年,一生征战,就数跟了浅哥儿这段时间打仗打得最痛快。人活一世,当建功立业,虽百死而无一憾!老子今天就算是战死在这沙场之上,也此生无悔!”
“此生无悔!!!”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泪光——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兄弟逃逸,但是他却别无选择。
他对东光照说:“老东,记住坚守半个时辰。到时候会有援兵来救你们。”
东光照放声狂笑:“浅小子,你他妈别再哄老子了。这种情况下哪来的援兵。”
浅水清怒嚣道:“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东光照一冷,浅水清已经叫道:“我说过会有援兵,就一定会有援兵。如果……我是说万一,援兵要是不来……你们就立刻投降。”
东光照狂叫:“去你妈的,老子宁死不降!”
浅水清愤叫道:“照我说得做,我不许你们死!坚守半个时辰,如果没有援兵来,就立刻投降,这是命令!我要你们活着,直到我们重新打回大梁城!”
然后,他对着手下将士大吼道:“你们还傻楞着干什么?立刻撤退,离开这里!!!”
这一声呼啸,**他所有的不甘,不愿,不平,不忿。
随着这一声喊,铁风旗的将士闷头狂冲,再不愿看到自己的战友为自己舍死忘生奋力搏杀的壮烈场面。
在他们的身后,八百死士布成的密集阵型,在东光照的带领下迎着对方扑面而来的磅礴大军,怒吼着迎头冲上……
第五十九章 冲出大梁城(7)
疲惫,无尽的疲惫,如海浪狂袭,波卷全身。
东光照不知道自己守了多久,他的头脑已经无法计算时间的流逝,意志与身体对抗,意志要求作战,身体则渴望躺倒,身体受的伤多到已经数不清,却全然不觉得痛苦,麻木的神经疲惫一切,包括了痛觉。
在这汹涌狂猛的进攻中,东光照还活着,既是个奇迹,也不算是奇迹。有很多战士为了保护他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他抵挡来自敌人的刀剑枪矛。
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倒下了,尽管他们身上披着厚重的铠甲,却终究挡不住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砍削。铁甲被剁开,翻卷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在脚下流淌,整片土地已经染成赤红与紫黑之色。
八百死士拼死的抵抗牢牢抵住了护民军的追击,他们用生命在换取战友撤离的时间,当烈阳下这些不屈的灵魂迸出自己昂扬的斗志并渐渐湮灭时,东光照的心也在痛着。
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却将尽数战死在这里,时间,仿佛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短的坚守里,东光照仿佛已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曾经的峥嵘岁月,士兵们欢笑的言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纵情狂歌,悲欢离合一切尽在心海重现。
听说人死了,就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看来,我也快要死了~光照摇头苦笑。
仿佛是一个预言,一柄锋利的长矛在下一刻横空刺出,东光照无力地挥动着手中大刀,这刀挥得如此之慢,以至于他只能看着那长矛刺向自己的胸口。
身上厚厚的铠甲出当的催响,长矛穿透甲胄,狠狠地扎进了身上。
“将军!”身边的惊呼声响起。
鲜血激射里,东光照无力地松手,长刀落地,整个人仿佛被这一矛戳穿的气球,渐渐委顿下来。
他单腿跪立于地,强撑不倒。
就是死,老子也要站着死!
“扶起我。”东光照嘶哑着声音喊。
几只大手将东光照扶了起来~光照睁大自己那双峥嵘血目:“咱们守了多长时间了?”
“该有半个时辰了吧。”一名战士回答。
“那不够。”东光照摇摇头:“我说过要守一个时辰的。”
“将军!”
东光照嘶哑着嗓子嘎嘎笑了起来,全身的精力似乎在这刻回流,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仿佛那伤不是属于自己的,顺手从地上再抄起一把战刀大吼着向敌人冲杀而去。
“杀!”他如此放声大叫。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阻击战,它不会载入史册,也不会成为什么经典战例。但是在这场阻击战中,止水人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
那个时候,周之锦远远地望着这场战事,终于长叹了一声:“我终于明白天风军为何如此强大,浅水清又为何可以在止水内纵横来取,如入无人之境了。一支小小的八百人的队伍,竟然可以死挡住护民军如此攻击这许多时间,他们虽死犹荣了。”
一旁的冯然冷冷道:“咱们再不出手,他们就真得顶不住了,差不多已经只剩下三百人了,总不能真让他们全部死光吧。”
“是啊。”周之锦点点头淡然道:“传我命令,大军出击,给我救下铁狮营剩下的这三百多号人。”……
对石容海来说,今天的这场战斗打到这副局面,可以说他又是吃了一次败仗。虽说护民军已经全面拿下大梁城,但是铁风旗的主力却安然突围。数十万大军的包围没能消灭对手,反被其从容离去,对上浅水清,石容海受到的几乎就只有屈辱。
就在他镇压住所有作乱的护民军战士,重整军伍准备全灭这八百殿后军出气的时候,战场之外,竟又有一支军队浩然而来。
这支军队,最前方的骑兵队盔甲鲜亮,高头健马,军纪严明,且人数众多,兵种齐全。
或许他们还比不上天风军那样飙悍狂野,勇猛无畏,但显然同样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前放骑兵队大旗招展,一个周字昭示出来者的身份。
是周之锦的十万大梁守军,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出现的方式如此诡异。
本作品1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先的骑兵队一出现,就冲向这最后的战场,骑兵队以狂野之态掠过战场,硬是用马蹄群生生两支作战的部队分开,当先的一名骑兵军官大声吼叫道:“周将军有令,战事到此为止,铁狮营已是笼中困兽,不必再行捕杀,我们自会将其拿下,交给周将军落!”
石容海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他大吼:“周之锦这个墙头草,打仗的时候他不出现,这个时候想来捞便宜?”
那军官冷笑道:“这位就是石容海石大将军吧?石大将军常败之名在下也算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石容海在马上晃了一下身子,险些没被气得吐血落马,那军官却已冷冷回答道:“石将军指责我们不出现在战场上,看来是对我们不帮铁风旗攻打护民军有所不满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石容海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你们身为止水军人,不帮着我们打天风人,还敢做壁上观!”
那军官怒哼:“石容海,你最好清楚一下当前局势。当时铁风旗控制大梁城,我们这支军队连兵器都没有,拿什么去打!一旦强行攻击造成城内大乱,到时候大梁城里又会死多少百姓你可明白?周将军仁义天下,不忍害我止水百姓,但也不愿投降天风军,所以只能旁观。铁风旗一走,我们打开兵库取出武器你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吗?你们困不住浅水清,能怪谁来?”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
那军官却冷笑着不再理他:“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是没帮浅水清对付你们,否则护民军要想拿下大梁城,逼走铁风旗,怕也没那么容易。我说的话,石将军你是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铁狮营的三百多人,我们是要定了。如果石将军不愿意,没关系,我家将军就在后面,你大可找他讲理去。你若是不服,咱们省掉这一步骤,先手底下见个真章也没问题。你们护民军不是很厉害吗?铁风旗都被你们打跑了,既然如此,我大梁城十万守军,想必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石容海一滞,竟是半天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是有苦自己知,别说打铁风旗打到护民军自己损伤惨重,就是力气也同样耗得七七八八了。
铁风旗固然在透支精力作战,护民军又岂是杀人不用力的?这种情况下,想赢大梁守军怕是就难了。
如今大梁城十万守军在这个时候杀出来,要强夺战利品,除非他真得不计后果立刻开战,否则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管怎么说,大梁守军这次没有参与守城,那就是表明立场是站在护民军这边的,易星寒固然要拉拢他们,自己也不能不给周之锦几分面子。大家好歹都是“友军”,又怎么能窝里反呢?
这刻,他狠狠瞪了远处正得意微笑的周之锦一眼,只能无奈道:“好,大梁守军不参与守城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不过抢我战俘一事,我们同样也记住了。如今大梁城已为我护民军所下,易领正在指挥人手参与救火,维护治安稳定。有什么事……咱们进了城再说吧。”
那军官嘿嘿一笑,抱拳道:“悉听尊便,慢走不送!”
看着石容海一路远去,那军官终于拉下脸道:“立刻救治铁狮营所有还活着的战士,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远处,大梁城的火势已渐渐熄灭,看起来易星寒已经成功控制了城内局势。
周之锦远远望着那渐渐散去的硝烟,一双凤眼却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这个人长得凤目长髯,风度翩翩,年轻时也是个浊世佳少,就算现在人到中年,行为举止间也气度从容,和楚鑫林有几分相象。他左右两侧的冯然和章秀易,一个长得精干瘦小,但目光炯炯,另一个却是顶个四方大脑袋,看上去强横之极。
刚才和石容海打交道的那名骑兵军官这时候正策马飞奔而来:“回周大将军,铁狮营剩余战士已全部救下。”
周之锦淡淡问:“东光照死了没有?”
“受了重伤,体力消耗过度,已处在昏迷之中,不过我看死不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伤得太重,我估计他就算是救活过来,只怕整个人也要从此元气大伤。再想带兵作战,怕是难了。”
周之锦点点头:“对他这样的将军来说,能借此机会归家养老,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那军官欲言又止,显是有什么想说却又没敢说,周之锦微笑道:“小飞,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那叫许飞的军官微微点了下头:“将军行事高深莫测,属下看不透。”
周之锦一笑:“你自然是看不透的,否则我这大将军的位置就要给你来坐了。”
那许飞的脸一红,冯然和章秀易两人却嘿嘿笑了起来。
周之锦却叹气道:“其实如果可以,我又何尝希望自己去救他们呢。我巴不得他铁风旗全部死光呢!可惜啊……护民军太是无能,如此之众却困不住铁风旗。浅水清既然不死,我们就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如今我们救了他铁狮营的殿后军和东光照的性命,浅水清感了我的恩,承了我的情,以后再想找我的麻烦也得先顾忌一下。毕竟将来,大家都是要同殿为臣的,为官做事,非必要之时,做事需尽量留个台阶,将来也好见面,不可结无谓之死敌。再说野王那里,将来谈判时也好有个交代,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总是为天风人做出过贡献与努力的。当然,他铁风旗若是全员战死,我到也省了如此麻烦了,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许飞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出手把铁风旗留下?”
“蠢货!”周之锦有些怒了:“止水将灭,天下一统已成定局,为将来计,有参与攻击天风军者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野王虽然宽宏大量,但能容忍我等见死不救,却未必能容忍我等主动攻击。这样的冒险太不值得。得罪浅水清,我们尚有弥补之道,得罪天风皇帝,那就是百死难赎其罪了。你这小子以后脑子清醒些,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先斩了你。”
那许飞再不敢言。
冯然看了周之锦一眼,嘿然道:“下面咱们该怎么做?”
周之锦反问:“你那个好文妃没再给你支招吗?”
冯然的脸色有些悻悻:“这女人此次和楚鑫林一其甘冒奇险跟着浅水清一起突围,显然是决定将一生命运都压在了浅水清的身上,再不看好你我了。”
章秀易沉沉说道:“姬若紫心计歹毒,眼光毒辣,她不看好你我,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个人早年曾被人一刀看中颈脖,声带受损,因此说话极为嘶哑难听。
周之锦看了看章秀易,问道:“你的意思是……”
章秀易遥指大梁城。
周之锦望着那里,眼中露出一片森然:“是那易星寒吗?……铁风旗是走了,护民军却来了。大梁城你来我往,这城门进出到也甚是热闹。只是自古以来,打江山的人未必能坐江山。浅水清是如此,易星寒也是一样,那不通时世不明世间轮转真理者,能活着都是一份运气了,又怎可奢望太多。”
冯然更是笑道:“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大梁城虽为护民军所下,但是到底由谁来做主,还是未知之局呢!”
三个人在这刻一起遥望大梁城,眼中同时露出贪婪的神光
第六十章 祸福本无常
大梁城突围战,是浅水清自出道以来的第一场败仗。
天风历107年1月18日,浅水清拿下大梁城不过短短的一天半时间,大梁城再度易主,消息震动天下。世人还没有从浅水清不战下城的消息中清醒过来,转眼就又听到浅水清丢了大梁城,人人惊骇之余,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会展到如此地步。
浅水清就象是一台奇迹与新闻的制造机,连续不断地制造战争新闻,为自己创造奇迹,也为敌人制造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胜利,仿佛一切和他沾上边的事物,最终的表现总是会令人大吃一惊。
护民军的展是如此迅猛,以至于众人皆呼,止水虽败,民间却依然不乏忠勇之辈,易星寒当为个中翘楚。
不过话说是这么说,对于浅水清能够带领铁风旗突出重围,所有人都依然为其庆幸不已,也深叹其拿得起,放得下,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是个可成大事的人。
护民军进入大梁城后会怎样做,人们暂时还不得而知,事实上,大家把焦点都放在了那个刚刚突围成功的浅水清身上。
作为近年来少有的年轻出色将领,刚一出道便立下战功无数的将军,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这场失利的?是就此偃旗息鼓,一蹶不振,还是舔好伤口卷土重来?
人们试目以待……
大梁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坡上,浅水清一人负手独立。寒风劲啸,如刀割面,浅水清却恍若不觉。
他现在迫切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失去了大梁城的铁风旗,所有曾经的努力几乎尽化乌有。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努力尽成空幻泡影,这样的打击与损失不可谓不大。虽然说他们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并且也做出了分份额之外的贡献,但是相比大梁城的失去,这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为了早日争取到与南无伤抗争的权利,一直以来,浅水清都计划拿下大梁城,毕其功于一役。一旦他成功,则就有了正面与南无伤叫板的权利。
事实证明,过于急功近利者,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易星寒的反攻事实上并不稀奇,就算是没有易星寒,止水也会出现容星寒,冷星寒等等各色人等,总会有人领导他们与天风军做对抗。灭国之战,从来都非可一蹴而就。
是人都会犯错,浅水清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在哪,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时间审视过去的错误,而是必须立刻打起精神解决眼下的问题。
丢了大梁城,对铁风旗所造成的打击远过失去帝都本身的损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体现就是士气方面。
将士们长期在外苦战,思念家乡,全靠着胜利的情绪激激励大家。一旦失败,思乡情绪立时升起,严重影响到士气军心。
士气是维系一支军队存在的支柱,没有士气,军队就缺了战斗意志,没有士气,也就少了拼死精神,没有士气,甚至会对上级的命令执行造成极大的困难。
铁风旗的战士在以前不是没经历过失败,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是本土作战,又或是近土作战,相对情况要好一些。如今离家太远,全靠一腔热血维系的军心,在战败之后多少便有些凉了下来。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立刻稳定军心,重塑将士信任。
在经历了大半天的战斗与跋涉后,疲惫欲死的士兵们如今早已沉沉进入了梦乡,将军们却不得不在烛火下聚在一起商讨未来战事。
他们希望在士兵们醒来之前,铁风旗能拿出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
此刻,浅水清站在小坡上,望着漫天星斗,思绪万千中,夜莺在他身后轻轻唤道:“他们在等你呢。”
“我知道。”浅水清淡淡说:“让他们自己先讨论一下吧,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会。”
夜莺微微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不过可惜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
她唾了一下,看看浅水清那孤寂的背影,柔声说道:“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依然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浅水清。人要是没了信心,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你放心吧,这点打击我还是能够承受的,我也没因此就失去信心。我只是有些心痛,这一次的突围战,我铁风旗失去了不少优秀的兄弟……”
夜莺的眼圈立刻红了:“东营主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梁城突围战,铁风旗主力虽得以保存,但是精英战士依然丧失不少,仅当场战死就有三千余众,受伤者数千,熊族武士和石容海的重骑交手,以步对骑,三千人打五百人却依然战死上百战士,可以说是自追随浅水清出战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大的亏。
整个铁风旗的伤亡人数,可以说是进入止水之后损伤最大最多的一次,甚至过了以往历次战斗的总和。在那之前,他们经历无数战斗,但均伤亡极小,铁风旗的队伍甚至是越打越强,人也越打越多,但这次的突围,一下子就把铁风旗打回了原形。
浅水清辛苦数月建立的功勋,实力,名望一夜之间在这刻尽付流水,他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但是越是这种情况下,他就越是需要镇定,大梁城突围战既是败仗,也是胜仗,不管怎么说,突围成功,自己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则损失再多亦可接受,唯一的问题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看着夜莺那悲伤的眼神,他轻抚夜莺的长,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道:“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我们突出重围之后,周之锦就绝不会对我们的殿后军不理不问。他的目的不是反抗我天风军,而是拥兵自重借以和野王讨价还价。将来同殿为臣,他只要不是想过于激怒我,该知道怎么做人才对。此番我战败,想必不少人很乐于看我的笑话,但我经此一战之后反而明白了许多道理。天下没有真正常胜不败的将军,只有那败而不馁,绝不轻言放弃的将军。”
“我既然还活着,铁风旗也依然还存在着,则我还是我,我铁风旗的威名依旧将名扬天下,屹立不倒。我的敌人尚不敢看不起我,我又怎会妄自菲薄呢。”
“大梁城虽然丢了,但对我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可以让我更加冷静地对待一切。那曾经失去的,我浅水清要加倍索回。那曾经打败我的,也终将为我所败。战争,有时候比的不是爆力,而是一种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无论是易星寒,还是周之锦,他们都只能为我铁风旗的荣耀做踏脚之石,他们为我们所造成的麻烦,充其量也只是一些小小的波折,待到峰回路转之时,光明自现。”
小夜莺听得迷糊,痴痴地看着浅水清:“那什么时候才是峰回路转的时候呢?”
浅水清微笑着回答:“相信我,那不需要太长时间。”……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
人生祸福难定,谁也不知道今天的快乐会不会就变成了明日的悲哀。
当浅水清挥兵进大梁的时候,没人能相信他会成功。
当他拿下大梁城后,又没人相信他会失败。
人们总是用结果来评价事物的功过。在浅水清成功时,他是不世奇才,在他失败时,就成了骄横跋扈,一意孤行的典范。
然而对于浅水清来说,大梁城的丢失,仅仅只是一场普通无奇的普通战事而已。
一个优秀的将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良好的心态,永不为过去的战事所执迷。成也好,败也罢,所有的荣耀与耻辱都只属于过去,而不属于将来。痴迷于过去者,永无成大事的条件与能力。
大梁城一战,是胜是败,别说他浅水清自己说不清,历史也很难说得明白,但他至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从没有一个永胜不败之人。
当易星寒整合国内所有队伍不顾国家存亡,一心要找他的麻烦的时候,这股复仇的力量已经庞大到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抗,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抱飞雪重生,烈狂焰在此,同样也只能徒呼奈何。
败,铁风旗已然败定。
但是怎样接受失败,却是一门学问。
如果说如何打好胜仗,是一门学问;那么如何打好败仗,却是学问中的学问,是更加精深奥妙的战争学问中的极端体现,是一门战争的艺术。
世人只知名将只打胜仗,不打败仗,却从不知道这世上真正的名将,又有几个不是从失败中爬起来的?
只不过他们在失败时从不气馁,也从不放弃。他们将失败看成是难得的宝贵经验,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且在每一次失败中保留住那胜利的契机,为将来的胜利打下基础。
即使是战败,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战败技巧!
在这里,失败不是成功之母,却是胜利之因。今日的战败,未始就不是明日的胜利!……
大梁城,澜和殿,易星寒愤怒得象一头咆哮的醒狮。
“数十万大军,四围而击,以众凌寡,竟然还是没能留住浅水清和他的铁风旗,耻辱!这是我护民军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耻辱!石容海,你不是说过你绝不会让他跑掉的吗?!”
石容海脸色铁青道:“浅水清要是如此好对付,他也就不是浅水清了!只是大梁城既然为我所下,战争就一日不会停息。浅水清就算是逃了出去,此番战败,他的不败威名也必受损。他血香祭大旗的威力全在他战无不胜的基础上,这次被我们打败,以后再想有人不战而降,怕就是难了。只要他一天还在我止水土地之上,你我就终有灭他的机会,你又在这里对我什么火!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以稳定军心放军粮控制大梁城为要。”
话音刚落,林中兴匆匆从殿外走进,他的脸色却更见难看。
“刚刚得到的消息,羽文柳于昨日为浅水清秘密杀掉,至今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易星寒和石容海同感震惊。
石容海更是急跨一步大骂道:“混蛋!浅水清这个混蛋做事也太绝了!”
失去了羽文柳,不仅是浅水清自己失去了一个有用的棋子,就是护民军想借这面招牌也难了。
易星寒沉声问:“那么太子呢?”
“他还活着,但是目前下落不明,我怀疑可能是被浅水清带走了。”
石容海立刻否认:“这不可能,铁风旗突围的时候咱们都看得清楚,他们的军阵里根本没有多少非战斗人员。羽家王室人数近千,仅是那些妃子宫嫔就得有好几百号。浅水清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累赘突围。”
易星寒愤愤道:“看来浅水清是存心不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依仗的凭借了。没有国主,没有太子,护民军就没了一面可号召万民反抗的旗帜,如今我军虽人多势众,可仅凭这些人想打赢这场战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偏偏我们还让浅水清给跑了,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石容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奇怪:“大梁城虽大,但是浅水清要想藏这许多人怕也不易。他既然没有把他们**去,又能把他们藏到哪里呢?中兴,你肯定他们没有死?”
林中兴点头:“今天早上还有人看到铁风旗的战士押着他们往城西方向而去。”
城西?易星寒和石容海面面相觑,石容海毕竟是在大梁城呆过一段日子的人,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浑身都是一凉,破口大骂起来:“浅水清,你个***王八蛋!”
“到底怎么回事?”易星寒忙问道。
石容海狂叫道:“城西是大梁守军驻扎之处,浅水清肯定是在临走前把羽家人统统交给了周之锦!”
就在石容海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名护民军战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叫道:“报易将军,石将军,林将军,原大梁守军周之锦,领兵占领了大梁粮仓,声称现在起,大梁城由他全面接管。国主已死,太子即位,感护民军救国大功,太子颁下旨意,封易将军为护国大将军,周之锦代为摄政,护民军易星寒,石容海以下人等,皆受其调派,并请诸位将军立刻请回国主。”
这个消息,如一个惊天霹雳重重地打在了易星寒等人的头上。
第六十一章 英灵不灭
小坡上的营帐里,浅水清正坐于中,一场激烈的讨论正在展开着。
参与军事会议的人除浅水清外,还有沐血,碧空晴,楚鑫林,拓拔开山以及雷火等人。令人惊奇的是,姬若紫竟也赫然在座。
自从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后,浅水清就再不愿小看她,在此非常时刻,也十分愿意借重她的智慧与狠辣。
军事会议的重心就是商讨目下铁风旗应该何去何从。
楚鑫林道:“我们的斥候刚刚送来的消息,大梁城虽为护民军所下,但是城头上除了大河旗外竟然还升起了周字旗。浅将军在离城前玩的这一手着实漂亮,有了羽熙在手的周之锦显然已经胃口大开,想要得到更多了。易星寒虽人多势众,大梁守军却胜在久经训练,纪律比护民军要好上许多。周之锦既然对铁风旗见死不救,肯定也不会容忍护民军顶替铁风旗的位置。这两者之间一旦生争斗,就是我军反攻大梁城的最好时机。所以我建议我军静侯时日,坐以观变。”
雷火问:“那要是他们不打呢?”
“没错。”沐血道:“易星寒这个人,就其做事手法来看,显然还是懂得大局为重的。大梁城头如今升起了周字旗,周之锦显然已经是在挑衅易星寒的耐性。但是他绝不会因此就轻易动手。相反,他要领万民抗天风,就必须和周之锦结成战线联盟。虽然浅少把羽家王室的人都送给了周之锦,但是易星寒却未必就一定要和周之锦争夺名分。如果他能忍得一时,那么短时间内他们绝打不起来,到时候我军空悬于外,反有被其消灭的危险。”
那个时候,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黄莺般悦耳的鸣啼:“沐将军可知雪莲是如何绝迹的吗?”
沐血一楞,却是姬若紫语笑嫣然。
“连云峰上的雪莲花,高居山川之巅,山顶常年积雪,凡人不可登顶。然而雪莲洁白如雪,高纯似月,因其难得而为稀世之珍,天下贵胄富豪喜雪莲,出重金以求之。不出十年,连云峰雪莲遂告绝迹。每年为厚利而甘冒奇险者众多,为采雪莲而死者难以计数。由此可见死亡之威胁虽大,却总大不过那利诱。”
沐血不解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若紫轻轻一笑,露出两排可爱贝齿:“大梁城为天下厚利,凡出官入将者无有不想得之。铁风旗来抢,护民军来抢,连那已经投降了的大梁守军都不惜为此反复,皆因谁占领了这个地方,谁就成了止水的临时主人,拥有了和野王陛下讨价还价的权利。易星寒要大梁城,是为万民求福址,周之锦要大梁城,是为自己增加筹码,铁风旗要大梁城,是为军人之最高荣耀。是为权也好,为名也罢,为天下万民正义之节也一样,大梁城都是个轻易丢不得的地方。易星寒千辛万苦打下大梁城,却没得到王室。周之锦堂皇竖旗,显然已决意入主。要说易星寒会就此忍气吞声,我是万万不信的。若说他徐图大计,暂时隐忍,谋而后动,到是大有可能。所以,护民军和大梁守军一定会打,且不得不打,否则就算易星寒能忍,石容海也未必能忍。石容海能忍,其手下将士也未必能忍。”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目瞪口呆,姬若紫不懂军事,但这并无关系,因为她懂人,懂男人。
那个时候,姬若紫轻捂小嘴娇笑道:“何况周之锦这个人,我是很了解的。他那样的人,你若退一步,他便进一步,总是得陇又望蜀,其野心大过其能耐的。所以,他们之间和平不起来。”
楚鑫林老于官场,姬若紫擅于分析,这两个人只用几句话就将当前形势解释了个通透。如今的大梁城可以说是三方角力,谁能把握好时机,谁就是最后的赢家。目前铁风旗离开了大梁城,大梁城里就是护民军与大梁守军二虎相争,铁风旗这只狼若能龟伺一旁,则大有机会。因此这刻,在姬若紫说话过后,碧空晴的建议终于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只是鹬蚌虽相争,渔翁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铁风旗就此呆在这里等着瞧热闹肯定是不行的,总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好。否则有这只恶狼在身边,两军心中顾忌,未必就能打得起来。
那么,铁风旗该往何处去呢?
争议的矛盾集中在了这一点上。
碧空晴指出:“由此向东南方向走出十里左右,有一座小山叫牛角山。地形虽不险要,但是藏人没有问题。一旦我军进入山中,短时间内大梁城肯定无法摸清我军动向。牛角山距离大梁城不远,我们可以每日派出斥候探听城内动静。一旦两军不合,大打出手,我军便可趁虚而入。”
沐血和无双同声反对,进入牛角山,固然有伺服暗处,待机而动的好处,但是问题在于,铁风旗刚经大战,目前粮草药物都不足,迫切需要进入一个城市疗养伤势,恢复元气。
无双更是愤愤道:“就在刚才,浅少进来之前,有十二个战士躺下去之后就再没能醒过来。大战刚刚结束,太多战士受了伤却无法及时得到治疗。如果我们再进入牛角山,那么就会死去更多的人。战场之上战死,我们无话可说,可是为了一场可能会到来的胜利而置无数伤员于不顾,这我不能接受。”
沐血也道:“没错,惟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前往望天港。那里是止水最大的贸易港口,每日往来客商众多,货物资源丰富,不愁没有足够的药物与大夫为我们的士兵疗伤▲且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得到足够的粮草补充。羽文柳在望天港被擒之后,那里的守军早被驱逐,如今虽已凋零,却正适合我军无阻进入。只要进了望天港,我们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时候大梁城内若起内讧,我们也可以再从那里出。”
楚鑫林阴测测地说:“沐将军,无双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二位。望天港是个大港口,那里虽无足够的战士守护,但是每天往来人数却是极多。如今止水大乱,有人死战,有人投降,也有人逃跑。望天港是出海口,从那里走6路,一路向南,三天可到自由都市联盟,走海路,绕过联盟海域可以抵达惊虹,可以说是达官贵人们逃难必经之路。来往的人多了,咱们铁风旗的动向就必定会为人所知,再想出奇不意趁虚而入拿下大梁城,就难上加难。我怕到时候我们这边一有动作,大梁城就已经先得到消息了。要知道兵家作战,最忌讳的就是为人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牛角山虽贫瘠,却正可隐藏我军行踪啊。”
碧空晴更是冷冷说道:“我提醒诸位一句,如今大梁城内两方各有各的强,一旦开战胜负难料。浅少驱虎吞狼之计固然很好,但到底是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还是一方完胜另一方,从而收拢残兵实力大增,却是谁也说不清。鹬蚌虽在相争,得利的却未必总是渔夫,如果我们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适时介入,错过战机则后悔晚矣。望天港离大梁城有一天路程,等大梁城的消息传到望天港,战争早已落幕,我们再赶去,只怕碰上的却是一支早就等候我们的大军也说不定。”
无双大叫:“即使如此,也绝不能把大家带进牛角山去。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个兄弟受了伤?士气上又受了多大影响?铁风旗现在缺医少药,实在是不宜再战!”
碧空晴立刻道:“军人马革裹尸而还,战死就是我们的宿命,打胜仗则是我们的责任!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此为天经地义之举。进入牛角山虽会使我军伤亡增加,但对战机来说却是最为合适,要想胜利,就必须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包括无辜平民,也包括了我们自己的战士。”
无双怒吼:“我放你妈的屁!碧空晴!你要是有骨气,当初在京远城你就不该投降,现在说什么战死是军人的宿命,你他妈自己怎么不死!”
这一句话,激得碧空晴浑身抖,脸色铁青。
他这一生,因京远城投降一事而不为人所谅解。止水人到也罢了,天风人也看不起他。无双这句话,可以说是正戳中了他的伤口。
那一刻,浅水清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无双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向帐外扔了出去:“无双,你最好记住,军事会议可以有争执,但不可以互相攻击。碧将军自入我天风军以来,出谋划策尽心尽力,从未有丝毫懈怠。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谁要是再敢提,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帐外传来不服气的闷哼,无双却是再也不肯进来了。
姬若紫的眼中却闪出狠辣之色:“若想取胜,进入牛角山就是最好的打算。因为缺药而死去的战士,可以承认他为烈士以后加倍抚恤,进兵望天港,却是败着。战争若为胜利计,就当不择手段,不计损失!否则战机错失,只怕铁风旗损失的兄弟只会更多!”
碧空晴的计划,狠辣歹毒,虽务实却将铁风旗战士的生死弃之于不顾,但是在这刚刚遭遇过一场无奈的战败,人人都渴望胜利的时刻,它又显得是如此的诱人。
于是,到底如何选择,就成了浅水清肩头上的一份重责大任。
那个时候,沐血和雷火同声大叫起来:“浅少!”语气中流露出无尽惶惶之意。
他们在害怕,害怕浅水清为了胜利而再不顾旗里受伤的兄弟所遭受的苦难。
那时,浅水清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
背负着双手站在营帐之中,这营里每一个有权参与会议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来自浅水清的决定。
作为一支部队的领袖,一个灵魂人物,有时候他并不需要想出太多的计策,太多的阴谋,但他必须在争议中下出决断,在摇摆中做出选择。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注定了会有一部分人高兴,一部分人失望。
这是领袖的权利,也是领袖的责任,他们面对压力,解决压力,无论其决定是对是错,都要由其一人承担,并肩负到底。
那个时候,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抉择,甚至连帐外,无双那紧张的呼吸声也都能清晰可闻。浅水清却微微笑了。
他这一笑,如漫天阳光,冲散却无数阴云,然后他漫声说:“我浅水清,自出道以来,从没有一刻象今天这样难下决定。自我军进兵止水后,我一路血屠,造杀孽无数,可以说是满手血腥,要说我是好人,那我是万万不承认的。那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我没有丝毫犹豫。因为身为一个将军,领兵打仗,求取胜利,那是我们的天职,为了胜利,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做尽一切别人所不能做的事。别人骂我们是屠夫也好,刽子手也罢,对我来说,那仅仅只是胜利之后的一个小小的附带物。但是今天,我的确犹豫了……好在,我终于还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着,他看看大家:“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我做出了什么决定,但是我在告诉大家答案之前,还是要先告诉大家两句话。”
“我这一生过两个誓言。其中一个,是为了云霓,另一个,则是我在戚大哥的坟前立下的。”
“在戚大哥的坟前,我立誓要学戚大哥,绝不再让一个兄弟离我而去,为了我身边的兄弟,我浅水清哪怕是血洗天下,屠戮苍生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浅水清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我从未忘记过这个誓言!虽然说一个将军可以为了胜利而去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东西。但是即便是不择手段,也该有其最基本的底线原则!进兵牛角山,虽可为我铁风旗掌握局势赢得方便,但是这种抛弃自家兄弟的做法,却永不能为我所接受!大梁城突围战,我被逼留下八百死士,那时候还可以说是战场抉择,事属无奈。但是今天,如果我带兵进入了牛角山,那么我浅水清就算以后再如何战无不胜,也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立下过的誓言,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死去的戚大哥,战掌旗和洪营主他们!所以我已经决定,我铁风旗明日一早立刻进兵望天港。至于大梁城将来到底还会不会属于我们,就让老天去做主吧!这场战争我们已尽了力,到底苍天城能承认我们多少功勋,我也都不会再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浅水清,永不会做对不起自家战士的决定!”
这一刻,所有的将军深感震触同时跪了下来。
碧空晴更是大叫道:“浅将军明断,碧空晴无话可说,心中有愧,还请将军责罚!”
那时,浅水清缓缓摇了摇头。下一刻,他走出营帐,眼神穿越苍茫,停留在那无尽星空处。
月色苍茫下,浅水清喃喃自语:“戚大哥,你可知道那真正惭愧的,应该是我。因为做出这种决定,我本不该犹豫才是……”
第六十二章 老兵
小林沟里,老兵维拉克唉声叹气地喝着闷酒。
自从天风军在望天港捕获羽文柳,不战而下大梁城后,维拉克就知道自己可能犯了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碧空晴领着虎豹营冒充风林卫的人,能够赶在羽文柳到达望天港之前先一步拿下此地,维拉克指路之功功不可没。
可惜的是这样的功劳,天风人不会给他奖励,止水人也不会感谢于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从军生涯以来最耻辱的一次记录。
老兵的眼睛,向来是很毒辣的,但是那天可能是酒喝多了,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天风军的向导,现在越想就越恼火,偏偏还不敢说出去。
新兵蛋子依旧糊涂,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上次过去的那支军队是什么人,每日里看维拉克愁眉不展就颇为好奇。
当远方的队伍渐渐在天边拉出一条漫长的黑线时,维拉克先是醉眼惺忪地瞥了一下,习惯性地低头继续喝酒,却在下一刻将所有的动作定格。
天风军!
是天风军来了!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抽出腰里的战刀大喊大叫:“蛋子,快拿武器!天风军来了,准备战斗!!!”
蛋子看着远方那逐渐延展开的绵绵粗线,黑压压的大军压出一片死亡腾跃之气,颤抖着声音回答:“老爹,咱们可就只有两个人啊!”
“去你娘的,人少怕个球!”被烈酒冲昏了头脑的老兵大吼,抽出战刀向着酒馆外冲了出去:“来啊!来啊!你们这帮天风崽子!跟老子过过手,老子到要看看***到底谁怕谁!”
维拉克勇敢地叫嚣着,向着天空挥舞着战刀,领头的那一彪骑队在呼啸出劲风苍茫后,以无可比拟的雄浑之势来到老兵的身边。马上的骑士冷酷凶狠,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的弯月刺矛却出冰冷的寒光。
为的骑将是碧空晴,看着维拉克的眼神露出几分惊喜:“你不是上次指路的那个老兵吗?”
维拉克揉揉迷醉的双眼,看了半天,然后恍然大悟:“你是那个领队?”
碧空晴微笑着回答:“是啊,我就是那个风林卫的领队,你好啊,老兵。”
一听到风林卫这个名字,维拉克气得浑身冒火:“我风林你妈个卫!你奶奶天风军冒充我部!我杀!”
战刀尚未有机会砍下,几名骑士已同时伸出手中长矛,将维拉克架了起来,锋利的矛尖上那点点的冰冷借着寒风劲吹,到是将维拉克的酒意吹醒了不少。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是战无不胜凶名赫赫的天风军,而在他的眼前,数以万计的天风战士正在汹涌而来。
那一刻,维拉克的酒意尽去,浑身被寒风这么一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干!……***怎么这么多人。”老兵嘴里嘟囔。
碧空晴笑意更盛:“嘿,老兵,看在你为我们指过路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没错,我们是天风军的人,上次就是去追杀羽文柳的。我的名字,叫碧空晴。”
碧空晴?
维拉克的眼睛亮了,那个飞雪卫的统领?那个在京远城大战中投降了敌人的碧空晴?
他有些好奇地看看眼前的骑将,然后嘟囔道:“原来是你这家伙,难怪我们止水话说得这么好,难怪这么了解我们的情况。”
碧空晴笑道:“那也多亏你当时指路才是。望天港我以前没怎么去过,对那里并不是很熟。”
维拉克跳着脚大喊:“你***别提指路!别提指路!”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引得一群战士都嘿嘿笑了起来,直到后方浅水清的声音舒缓传来:“出什么事了吗?”
碧空晴慨然回答:“浅少,有人挡路,要和咱们作战呢。”
“哦?是多少人?”浅水清的声音颇感好奇。
“就一个。”
“那可真是勇士啊,敌虽千万人,而吾却独往矣。”
军队中出一片嚣张的大笑声。
维拉克郁闷得只想自杀。
浅水清骑着飞雪从后面缓缓现身,露出一张清秀雅俊的面孔,维拉克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风屠夫吗?
真没想到他竟这样年轻,看上去到象个斯文小后生。
浅水清笑道:“老兵,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用刀来杀我,当然也可能会被我的士兵杀死〓:用酒来罐醉我,淹死我。”
维拉克张着大嘴再合不拢,碧空晴向后回喝道:“大家下马,全军暂时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上路。”……
小酒馆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大群天风军将士中夹杂着两个止水小兵,看上去格调有些不伦不类。
维拉克的浑身都别扭,很想提着刀子站出冲杀一番,又自知只是徒自取辱,所以只能独自喝着闷酒,新兵蛋子依旧是一脸的糊涂模样,看着天风军的眼神却充满好奇。
碧空晴呵呵笑着捧着酒坛来到维拉克的身边:“嘿,老兵,和我们一起喝几碗怎么样?”
维拉克从嗓子里冒出不屑的冷哼。
他有身为一个士兵的荣誉感和骄傲感,却没有为国赴死的愚忠,理智让他不要理会眼前的这个家伙,但是感情却让他不自觉地捧起了酒碗。
碧空晴笑着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打仗嘛,是上面的事,下面的士兵只要听令而行即可。虽是敌人,但也只限在战场之上,战场下,如果彼此看得顺眼,也未必就不可以做朋友。现在你我不在战场上,做个朋友吧,怎么样?”
碧空晴把酒碗端到维拉克的身边。
维拉克想了想,然后嘟囔了一句:“这见鬼的战争。”
然后酒碗一饮而尽。
“没错!”碧空晴大叫道:“这是一场见鬼的战争,它让很多人死去了。不过和平很快就会来到,来,大家伙们,为这场该死的战争而喝一杯!”
“吼!”酒馆里所有的天风军士同时端起了手中酒,大口大口地灌将下去。
这一刻,没有敌我之别,只有共同的对战争的厌倦与憎恨。
老兵维拉克的眼中,一点湿润也逐渐弥漫眼眶。他大口地喝酒,就那直冲大脑的酒劲来麻醉自己,忘记一切,忘记战争的存在,忘记一切的不开心。
他们一起尽情的喝酒,一起痛骂战争,尽情地在这小酒馆中畅所欲言。
老兵维拉克说,别看你们天风军骁勇,我止水军也不是个个无能。老子当初上战场时,也干掉过两个天风军,也曾见到过有天风军战士吓得尿裤子,刀都提不起来。
碧空情就笑着回答,说国主懦弱,纵有勇将强兵也是无用。
维拉克就叹息,想了想说现在我有些不那么后悔给你们指路了。
大家就一起哈哈大笑,相互打趣。
维拉克问他们你们怎么跑到这来的,他们就说,我们吃了败仗,没想到你们止水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一些。
维拉克就得意的笑,然后大家都说,只可惜,你们终究还是不可能保住自己国家的。
维拉克便叹息,深沉的叹息。
他看看浅水清,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痴痴地问:“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战争会不会结束?”
浅水清悠然回答:“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不是我,而是两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我浅水清的作用,仅仅只是让这场战争早一些出现本应出现的结局。”
于是,维拉克再不说话,他一头栽倒在酒坛里,再不愿起来……
维拉克酒醒的时候,天风军已经离开了。
天色将暮,老兵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酒馆里。
天风军打下大梁城后,很多士兵逃亡,小林沟如今已经只有维拉克和蛋子了。
维拉克呆呆地坐着,好半晌,才站起身来。
他走出酒馆,再回来时,一身军装已去。
蛋子怔怔地看着维拉克,维拉克摸着蛋子的脑袋说:“蛋子,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
维拉克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见过了这帮天风军后,我就知道我们再也没可能会赢了……国家要灭亡了,我不想为国尽死,却也没法去投降敌人。所以我只能选择逃走了。我是个兵,这辈子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我想,最终还是得靠打仗过日子吧。就去都市联盟做个自由佣兵也不错。蛋子,你有兴趣跟我走吗?”
蛋子呆呆地说:“不行,俺还要当值轮守呢。”
维拉克苦笑:“真是个傻孩子。国主都没了,国家也乱了,军饷也没人给你了,军粮也没人给你送了,其他人都跑了,你一个人守在这里还有什么用?我本来也想和你一样,尽一个士兵的职守,可是你看看。白天天风军来了,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已经无法再做任何事了。”
“走吧,孩子,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好种地过日子。”
蛋子缓缓摇头:“俺娘教过俺,做人要尽职守。调令没有下来,我就不能走。今天是俺轮值,俺要站岗去了。你要是走了,你的班我替你值了。”
维拉克呆呆地看着蛋子,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他拿起武器走出酒馆,再不愿回头看蛋子一眼。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维拉克选择了走,而新兵蛋子却选择了留。不同的道路,通向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凄风苦雨下,小林沟的村口,新兵蛋子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地站立,他就象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守护者,在无言中静静地谢幕。
第六十三章 十年辛酸谁人解f
天风历1月20日,铁风旗败走望天港。
与此同时,大梁城内,护民军与大梁守军的矛盾因为天风军的离去而开始激化,并逐渐上升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天风历1月23日,护民军与大梁守军度出现大规模摩擦,双方各出动几千人在大梁城生械斗,死伤数以百计。大梁皇宫里,傀儡国主羽熙颤颤惊惊,每日里只见到周之锦与易星寒吵来斗去。
1月24日,周之锦做了一件令天下都为之哗然的大事——公然纳旧主珍妃为自己的宠妾,当夜睡在千秀宫,与部下诸将淫乐一夜。
次日,易星寒冲进止澜宫,怒斥周之锦大逆不道,以臣属身份霸占国主爱妾,周之锦勃然大怒,两个人竟然就在澜和殿上大打出手。
双方的部将亲信均有参与,将整个议政大殿变成街头闹市,打得不可开交,至此,两军关系彻底破裂,那蒙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友军”面纱也彻底撕破。
1月2日晨,易星寒打起“清君侧,讨国贼”的旗号举兵冲进止澜宫,周之锦早有准备,先一步溜走。其后,周之锦一面公然宣布向天风投降,向天风人请求援兵,一面带领手下士兵和易星寒对抗。
护民军胜在人数众多,大梁守军胜在组织严明久经训练,两方对峙,大梁城内风起云涌,内战一触即。
天风军到是很愿意对周之锦伸出援手,但是由于通讯不便,待这个消息传到天风军的耳中时,已是多日之后,那时大梁两军的争执却已经尘埃落定有了结果。
但是在中央军团得到周之锦的投降声明之前,位于望天港的浅水清到是仅隔了一天,就已经收到了这则消息,他看着这封期待多日的快报,最终良久不语默默谈长叹一声。
姬若紫说得没有错,男人天生就是争权夺利的产物。
大梁城是天下厚利,人们就是拼尽了性命,也会为它去杀去死。
原来要等到这一天,时间并不是太长……
黎明的风带着些许冬日的陡峭,疲惫的人在寒意中睁开双眼。远方缥缈游弋的烟霞红岚,是暖阳初升时的映照,无数道灿烂金光渲染出大地的辉煌。
望天港外的那片林子里,漫天飞翔着无数只色彩斑斓的美丽小虫,叫不出名字,却是说不出的可爱缤纷,时而升腾旋转,时而悬浮降落,以各种优美姿式,欢快而热烈地在空中交缠飞舞着,展现出无尽生机。它们伴着风,踏着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空中弧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拉出绚丽的光与影。
姬若紫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缓缓舒展双臂,伴随着那迷彩光影在树下做出优美如彩绸飘舞的翩飞之势。
她在尽情享受着这阳光下自然世界的美好。
眼前的一切,在她眼中是如此美丽,如此的令人向往。
浅水清来到时,看见她正在树林中尽情地舞蹈,她颇感好奇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眼前的景象虽美,却掩不住冬日的凋零,没有春的烂漫,也没有夏的火热,为何眼前的女子,却是满心喜悦?
看到浅水清向自己走过来,姬若紫的脸微微一红,仿佛晚霞升起,**别样的红光。
“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易星寒和周之锦撕破脸了,两个人已经公然决裂,如今两军对峙,我们的机会就要到了。”
姬若紫撅起了好看的嘴唇:“就知道你无事不会来找我。你要问我可看好哪个,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谁会赢。战争之道,我们女人是不懂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些天里,承蒙你帮了我许多忙,给了许多启,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忙于军事,一直没空理你。正好今天的文报到了,我觉得我该来感谢你一次,所以就来了……不是每次过来都有事的。”
姬若紫这才笑了起来:“那你到说说,你明白了些什么道理?”
浅水清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很多,简单的说,大梁城一战,先让我明白了做人不可太贪的道理。我求得太多、追得太急,所有才有当日的险境,人要是总想着以蛇吞象,或许能成功一次两次,但次次如此,必定就总有被撑死的时候。无论你心有多急,总要记着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次次冒险,哪有回回都成的道理。我能活着,已该感谢上天了。”
姬若紫眨着大眼看他:“就这些?”
浅水清无奈的笑:“还有很多,只是不想再说。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大梁城教会了我如何看待每一步落子之后可能出现的变数。再精彩的妙招,也可能会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在某种情势之下,这种不利一旦被放大,则可能形成难以预想无法承受的后果。当然,如今我置身事外,反而将这一切可以看得更清楚。所以说,大梁城一战,对我来说其实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有些话,他没有说,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再去阐述。
天下从无一策有百利而无一害,同样的,当很多事情已经糟糕到没法再糟糕的时候,不妨就试着去看看它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丢失了大梁城,固然让浅水清所有的辛劳化为乌有,但是反过来看看,也未必就不是好事。先,易星寒的行为对帝国来说其实就是一件好事。统治一大片新下的领土不容易,而这其中有许多民众因为心怀故国而不愿服从管理。易星寒高举反抗大旗等于是帮助天风帝国将所有止水境内的热血义士全部集中起来,一旦天风帝国操作得法,正可一网打尽,为以后的管理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阻力。
对浅水清来说,大梁城一战则使他越成熟了许多。当他放开心中的包袱时,他才会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其实走得实在是太快了些,适当时机下应当放缓一下脚步。官场之上,爬得越快,往往也摔得越重。功愈重,则妒愈深,皇帝会忌讳,百官也会多个眼中钉。世间名将多不得好死,很多程度上不是因为他们不会做人,仅仅是因为他们功勋太过显赫罢了。
浅水清的这场败仗,吃的恰倒好处,对他日后的官场生涯来说到是可以减少许多无谓的敌人。
浅水清想明白了这一点,心结便解,心情大好之余,也就过来找姬若紫,其实就是想感谢她当初对自己的提醒。只是面对这个女人,那感谢的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想了想,他转移了话题,轻声问:“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在这里很开心?”
姬若紫的脸红了,她低着头,用小得只有蚊子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出宫。”
浅水清的身躯微微一震。
十年了,被困在深宫中整整十年,就是再美的风景也该倦了。
这世上若还有一种感觉令人难以控制无法忘怀,那就是自由。
募然间,他明白眼前的女子虽然满腹心机心思狠辣,却归根结底终究只是个可怜女人罢了。
抖落红尘的羁绊,飞旋成一片无言的苍白,姬若紫避开了浅水清那能炙伤人的目光,任凭着充满苦霜的冬意渗进瞳仁里,她的声音仿若九宵云外的缥缈烟云:“我已经背弃了止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文妃娘娘。我抛下一切,只为获得一次新生≡我来说,眼前这天地虽残,入眼处却是满目皆新。我这一生立足宫内,醉心于勾心斗角,相互陷害,终是有些厌了倦了。若是可以,我到愿意学那天风秦仪,以双脚去丈量天下,看遍世界,游览山河盛世,则此生无憾。”
浅水清的目光渐渐充满了一些同情与怜悯,他知道,这样的梦想,终究太过飘渺而不现实。
姬若紫便也轻轻笑了起来,仿佛轻风吹过:“我知道这只是个梦,女子不比男子,岂可随意行走天下。所以我便想跟着你,跟着你天风铁蹄所向,自由驰骋在这疆场之上。若是可以,我不求名分,也不求承诺,只要能有一个位置可给我,让我坐个饱食闲人,我便也就满足了……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浅水清静静地看着她,不一语,姬若紫脸上的失望之情也就越浓重。
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怨,突然双手捧着脸就这样轻声泣哭起来:“我这辈子是没可能嫁人的了,你不要我,别人也不会要我,因为……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
浅水清的目光在那刻浓缩成一点晶亮:“你说什么?”
姬若紫背转身去,泪水流满双颊,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目光辉:“三年前,我刚刚成为文妃,那个时候陛下最喜欢的就是我。我苦熬七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行事就难免跋扈了些。王后看我不入眼,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当时已经怀了龙种,本以为自己可以母凭子贵,没想到王后一碗药酒就结束了我所有希望。孩子没了之后没过多久我才现原来那药酒不仅把我的孩子打掉,同时也彻底伤了我的身子,从此以后,我都不可能再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浅水清只觉得混身一阵冰寒彻骨。那时在荣萱宫,他听姬若紫说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只觉得这个女人毒辣无比,直到这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宫中毒辣女子,非她一个。她所施加于人的,可能正是别人先施加在她的身上的。她饱尝其痛,深受其害,一旦报复反击起来也就格外凌厉一些。
果然,在说完这话后,姬若紫却低低冷笑道:“在那之后,我知道了自己根本无力和王后对抗。那些女人,凡是在宫中得宠的,大都在外有自己的娘家势力,平日里有人照应,偶而犯错,看在外官的面上,王上也不会如何。可我不同,一旦出了错,别人就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务叫我不能翻身。所以我只能加倍小心低调做人。我故意显得无用一些,然后挑拨珍妃与王后作对。珍妃与周之锦私下有奸情,后台也算牢固,心计也算可以,竟硬是将王后生生逼退,最终闷死宫中,也算是为我报了仇。我身无后台,就得加倍小心为自己拉拢势力,同时暗示所有人,象我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她们的威胁,到处挑唆相斗,自己则独身事外。日子长了,这后宫里你上我下,我却安坐文妃之位而地位牢固。自那时起,我便知道人若想自保,就必须怀抱大树,同时还不可成为那出头之鸟。前几日突围,与其说是我看出你身在局中,到不如说当时的你,就如同那时的我。我经历过那样的惨痛教训,因此方明白那隐身幕后的好处,才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来。”
深沉的叹息,如海洋中那一点浪花的溅起溅落,浅水清无语摇头,最终却只能说:“你现在出了宫,也算是自由了。”
姬若紫妩媚一笑:“是啊,总算是自由了。可惜,我过惯了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日子,再想让我过那苦日子,怕是过不惯了。浅将军既然不想收我,不如……就帮我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这样的女人,如今空有姿色,却无生一儿半女的能力,做正妻是不想了,为妾到也可以。只是天下间少有不凶狠的大妇,听说云家小姐温柔贤淑,想来不会是妒妇的了,可惜的是浅将军心里却没我。浅将军啊,你要给我找,可千万找个那家无悍妻的才好。否则我日日苦受,只怕也要叫人给折磨死了。”
“你这样的人,不把别人折磨死就算不错,又有几个敢来磨你。”
姬若紫的眉眼搭了下去:“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怕是也只有不愁无子的一国之主方会稀罕了。离开了后宫,有哪个男人会真正喜欢那不下蛋的鸡了?”
她这话说得声音凄婉,语气悲凉,面容凄苦无助,在这寒冬冷意的映衬下,越显得萧索悲切,竟引浅水清心中无限同情。
眼眸中的那一点冷静与刚硬,终于在这刻被对方的凄婉之态打动,渐渐软了下来。浅水清苦笑道:“你不用这样作态,我知道你是故意示弱于我。女人过强,男人不喜。你在宫中时,虽与人相争,却都是在暗处,从不明面交手,虽地位显赫,真正知你能力的却少之又少。我打进大梁城后,你不甘寂寞,又见我身边有女将,所以就努力向我展示才能,我能用夜莺,用碧空晴,那么用你自然也不在话下。你自以为魅力无双,美冠后宫,又有能力为我出谋划策,我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没想到我却死活不同意娶你。你诸般手段用尽,眼看交易不成,就改用女孩子家最擅长的温言软语对我,向我倾诉你的苦楚,惹我怜惜。这个时候的你,怕是又回到了当初后宫争宠时的样子了。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姬若紫一时愕然,眼中泪水尚未试去,那心中机密被人现时的一点惊恐却在泪眼婆娑中显露无遗。
这些日子相处,几乎每次都是姬若紫教训浅水清,处处占据上风。然而上风虽占,自己的目的却自始至终没有达到。她思前想后,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女人太强势,会为男人所不喜。自己若是男人,展现能力,表示忠心,都可为浅水清所重用。可自己偏偏是女人,所要求的也不是别的,而是做浅水清的女人。这种事情用交易的方式来完成,浅水清本身就有抵触,她又表现得如此强势,也就难怪会明明赢了浅水清,却达不到目的了。
待到浅水清说明自己不娶她的真正原因后,她已经放弃了奢望,退而求其次,做不了正妻为妾也行。但是考虑到前面的表现太过强硬,怕又把浅水清给吓退了,所以这刻才借着机会温言软语,哭诉多年苦楚,没想到用心虽巧,却被浅水清一语道破,一下子就彻底没了主意,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浅水清说完这话后,却无奈苦笑道:“你虽是作态哄我,但我相信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一个女人,若是不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你说那些事时虽别有用心,用情却是极真,我感你身世,念你苦处,也不能全无所感……暂时你就先跟着我吧。能不能做我的女人,我说了不算,云霓说了才算。”
他说着,转头离去。
这句话,令姬若紫再度昏迷。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被人看穿,自然一切努力尽成泡影,没想到这刻明明输给了浅水清让他看穿自己,却反而引了他无数同情,破天荒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她自以为自己了解男人,没想到对浅水清却全然无知,但是听过这句话后,那扑面而来的幸福感瞬时间笼罩全身,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喜悦。
这真真奇怪了,自己本只是为了生存而嫁,怎会到现在却如此开心适怀呢?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明白心中萌动的那股情怀到底是怎样的滋味,酸甜苦辣,诸般感觉尽上心头,这刻却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六十四章 兵锋再起(上)
1月28日,大梁城又是一则消息传了出来。
护民军与大梁守军的争斗终于出现了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久经沙场锻炼的周之锦极其部下诸将并没有取得这场内争的胜利,反而是以惨败告终。
27日夜,周之锦部下何文,方辉,邵华飞起兵作乱,各领一万人对周之锦进行了反戈一击,与护民军理应外合,大破周之锦于当日夜。
周之锦部下当时还有七万大军,在经过一夜苦战之后,最终却只带了一半人匆匆逃离大梁城。
护民军终于全面控制了大梁城,正式成为这座城市新的主人。
来自大梁城的惊人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各种人物,各类角色,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底谁是大梁城最后的主人,谁能笑到最后,人们再也看不清楚。
进入了望天港的铁风旗,虽然早知大梁城会有此变故,却终究因为路程的原因错过战机,只能眼看着易星寒再次实力平增。冷兵器时代的交通与通讯的不便利,注定了铁风旗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那趁火打劫的渔夫。
值得让人注意的是,大梁城内战之中,石容海功不可没。何文,方辉,邵华飞等人本就是忠于邹白永的将军,邹白永死后,无奈跟随周之锦。周之锦的所作所为令大家对其离心,石容海与其中方辉等人的关系交好,趁此时机离间众人关系,以爱国大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动大家临战反水,从而导致护民军大胜。
大梁城内战之后,石容海的声望亦跟着水涨船高,几有与易星寒分庭抗礼之势,他出身世家,本身就是多年领兵作战的将军,比起易星寒这样的暴户,其底蕴要深厚许多,更熟谙官场之道,于不动声色之间,势头直追易星寒。
周之锦在战败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一番风雨欲来的恐慌气息,如今他没了大梁城,手下战士折损三分之二,再没有了可向皇帝提要求的本钱,此时此刻,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是如何荒谬了。
1月29日,一封求救信飞递望天港,急急如丧家之犬再也无路可去的周之锦,终于向浅水清低头了。
信上有一段话是这样说:
“……止水无道,国主昏庸,有天风帝国秉天地之正气,受命于天,德被苍生,野王宽厚之主,仁爱为民,以有道伐无道,彼可取而代之。浅将军兴仁义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国之中梁,不战而下大梁,为天下群将之楷模,后世征战之表率。今有易星寒小贼,窜逆行反,妄图螳臂当车,逆天行事,虽可侥幸一时,却难免覆亡之灾。之锦不愿天下生灵涂炭,愤而与其抗之,虽败而犹荣,死而无悔。然易贼势大,手下贼将颇众,又有石容海,林中兴等宵小之流为其臂助,之锦虽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惭愧败北。今虽被迫离城,然心挂城中百姓,念之切切,不忍离去,特恳请浅将军兵相助。两军合力,兵进大梁城,以浅将军不世之威勇,当可振天风威严于当世。之锦不才,愿为后盾,为铁风旗一路所向效犬马之劳……另:铁风旗下东光照等三百余勇士如今皆在我部,只锦以英雄之礼待之,每日悉心照顾,不敢有须臾懈怠,如今东营主伤势恢复良好,不日可回见浅将军,请将军宽心,不必挂念。”……
望天港,浅水清拿着周之锦的求援信冷笑不已。
他把周之锦的信给大家读了一遍,楚鑫林呵呵笑道:“周之锦是贼心不死啊,虽然向我们求援,但是依然以为可以凭借手中的三万余军力可以力压我们一头。他好象忘了当初在蓝草坡上,石容海也是带着三万人被铁风旗完败的。”
沐血也大笑道:“愿为铁风旗之后盾……哈,他周之锦好大的脸子,竟然敢声称做我们的后盾,让我们去前头打冲锋,他在后面享现成。”
碧空情更是森然道:“周之锦是被逼急了。他现在真成了一条没家的狗,前方是我天风主力正在向这里开来,后方有我铁风旗坐镇,大梁城又被易星寒给占了,他手中实力大损,再想做墙头草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他被逼无奈,又不舍得昔日之荣华富贵,最好的办法就是力邀我铁风旗出动,要是能在天风主力进来之前,抢回大梁城,那么不管怎么说将来在野王面前都可以有番交代。他当初避战护民军,是自恃手里有兵,可以拥兵以自重,但他现在败了,要城没城,要人少人,到时候皇帝不找他的麻烦都说不过去。再不给自己降降价,为天风人立些功劳,只怕他别说富贵难保,就连性命也堪忧了。哼,墙头草,在这乱世之中,墙头草要有如此好做,岂非人人都可以在一旁看热闹了。”
拓拔开山冷冷道:“他是仗着手里有东营主他们在手,不愁我们不出兵。”
楚鑫林也笑道:“说到东营主,不能不佩服浅将军算计无双,竟然能料准周之锦这小子会出手,救下我部殿后军队。”
那一刻,浅水清冷冷道:“可惜他出手还是晚了,我铁狮营八百死士仅余三百。哼,那死去的五百将士的性命,我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对周之锦这份言辞切切的求援信,几乎每个人都表示出了愤慨,不满与不屑一顾。铁风旗虽渴望重建功业,但谁也不会傻到被人用来当枪使~光照就算是在周之锦的手里,谅他只要还想着投降天风帝国,就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想用东光照来要挟铁风旗,未免就意想天开了些。
只是重新拿回大梁城,可以说是铁风旗上下将士人人心中之渴望。如今周之锦手中有三万余重兵,如果能和浅水清合兵一处,由浅水清来指挥,以他的战术指挥能力,未必就不能打下大梁城,因此众将心中就难免了有些想法。
楚鑫林沉吟了一声,终于按捺不住说:“将军,要想夺回大梁城,周之锦手里的兵就是咱们手中的一张好牌。护民军人数虽众,但多游兵散勇,缺乏训练。拿下大梁城后,少数兵众甚至不服管束,公然在城内行劫,易星寒被逼强力弹压,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如今石容海在护民军中势头猛升,隐隐已有盖过易星寒之势,一个是早就成名的大将,一个是新跃起的无名小卒,两者之间必有矛盾。石容海手下兵少而精,易星寒手下兵多而杂,若能挑拨离间两者关系,我军再会合周之锦部做大举进攻,则胜利可期。依我之见,周之锦虽是小人,却不妨虚以委蛇,暂时合力……”
碧空晴阴测测道:“只怕周之锦不会那么轻易交出兵权。”
那一刻,众人眼中同时露出一点凶狠:“那就先收拾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惟有沐血,长叹一声说:“铁风旗立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大梁城一战,我军之所以会失利,皆因太过贪功,你们到现在还不愿吸取教训吗?如今两军纵然合兵,其兵力也不过是不到五万之众。大梁城里数十万大军,又岂是说下就可下的。铁风旗将士在外久战,很多兄弟皆已思归,军心正处不稳,不宜再做强战了。”
碧空晴立刻道:“正因如此,才迫切需要一场胜仗帮助他们奠定胜利的信心,忘却对家人的挂念。”
无双:“但也会让我铁风旗死去更多优秀的士兵。如今天下大势将定,再为求功而做无谓之战,实在是得不偿失!”
碧空晴冷笑:“上次提议进牛角山,你说士兵缺药不同意。这次不少士兵的伤都已养好,不虞医药之患,你们还是这样畏战。为将者,以胜利为唯一追求,这样瞻前顾后,还打什么仗?”
无双大怒,这两个人简直是天生的不对眼,对着他大吼道:“至少老子不会轻易用士兵的鲜血来为自己加官晋爵!”
“够了!”浅水清大喝道。
大梁城突围之后,军心不稳,连将官们的矛盾也有所加剧。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铁风旗内部分成了两派:旧属一派与降将一派。
曾经的降将,为了荣耀,可以不畏生死,总是渴望着在新主子面前加倍杀敌,以证实忠心,因此在对敌策略上总是趋向于凶狠,不畏牺牲,不怕死亡,克意求功。
而那原本的旧属部将,在长年累月的战争中早和部下士兵结成了深厚的感情,轻易不愿接受士兵战死。凡面对战事,总是再三考虑,除胜利外,士兵损伤就是第一顾忌要素。碰到可能会出现的大战恶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轻易不愿出战。
这也是人之常情,几乎每支军队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同样的,因为这种不同的环境导致的观念分歧,从而催生出来的对立最终就会形成派系。
派系是一种无可避免的现象,朝廷上有派系,部队里也有。大有大派系,小有小派系。
当然,身为领袖的人来说,这种派系的存在极为必要,一旦使用得当,可以使自己左右逢源,但若是处理不好,则可能会导致众叛亲离。
如今浅水清本人就等于是属于烈狂焰的派系,在他下面,沐血和碧空晴两边就是各成一派。
在今后,进入朝野之后,浅水清还将拥有属于自己新的身份,他甚至完全可以看到自己在朝堂上为了不同的政见和某些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情况。
比如说:南山岳。
那个时候的争执内容,想必会更大,更难缠,更难以令人选择和头痛。相比那个时候,眼前的这点小小争执,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
争执归争执,铁风旗内至少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大家至少有共同的目标,即使是有不同的意见,也不会因此产生真正的决裂,哪怕当初无双说出过伤害碧空晴自尊的话,却也不会让他们变成死敌≡此,楚鑫林解释得好:长期在一支队伍**同作战,战友之间早形成了生死感情,这种感情,轻易不会因为意见的分歧而被破坏,最多是受些影响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还要不要打大梁城,就成了浅水清头痛的一个选择了。
在铁风旗如今的环境下,到底是为了那可能存在的功劳而继续冒险博一把,还是静等更好的时机?
继当初选择望天港和牛角山之后,又是一道选择题摆在了浅水清的面前。
放眼处,眼前是无数希冀的目光,人们在等待,等待他的决定,而浅水清却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阳光冲散乌云,给每一个人的心头带来了希望。
他们知道,当浅水清展露出如此笑容之时,就是他已经做下决定之一刻,而这个决定,通臣不会让大家失望。
果然,浅水清道:“大梁城突围战,是我铁风旗自进入止水后所遭遇到的最为耻辱的一战,在此之前,我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先王曾有言,军者,三军不可夺其志,百战求胜,纵死无悔,败不馁,胜不骄,则常胜而不衰。如今我铁风旗遭遇的情况,可以说就是如此。先胜而骄之,为敌所趁,若败后再气馁,则纵铁军亦无斗志。”
“为军人者,战死沙场,是我辈本分,身为将领,当体恤士卒,怜悯属下,然当战则战,不可轻易言退。如今大梁城内争复杂,局势混乱,我军休整完毕,正是枕戈待以逸待劳之时。当战之际,再不可轻易言退!”
浅水清的意思,竟已是决定了要再次出战去拿大梁城了。
沐血急道:“周之锦狼子野心,小人心胸,和这样的人合作,浅少你就不怕他再出卖我们一次?”
浅水清冷冷一笑:“谁说要打大梁城,就一定要和周之锦合作了?周之锦只不过是我手上一枚可利用的棋子,棋子与那执子之手,哪里来的合作之说?既然我浅水清十天前能用一万六千人不战而下大梁城,那么今天,我就能用同样的兵力,再拿下大梁城一次!”
这一句话,说得众人同时目瞪口呆,再不知浅水清哪里来的如此雄心魄力,惟有浅水清本人,眼中放出如火光芒。
早在他离开大梁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那曾经失去的,终有一日,将回到自己手中!
随着浅水清那番豪圆壮语的落下,一名士兵匆匆进来禀报:“报将军,方虎将军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兵锋再起(下)
望天港的海面上,阳光映衬出一片金色的波涛。
天边红霞里,水天一色滚动出色彩斑斓的流光,伴随着海浪的鸣唱,奏舞出轻歌曼乐。
浅水清和方虎两个人就那样站在海边,一起眺望天际。
眼神穿越苍茫,总带着些许的迷惘,浅水清的声音悠远淡漠:“这趟海上归来,滋味如何?”
方虎无奈苦笑:“可苦了老子了。没下过海的人,永远不会想到海上的风浪是怎样的剧烈。”
说着,他眼中露出无限的惊悸:“海上不比6地,第一次出海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海上那滔天的浪潮是怎样的凶猛可怕。那一天,我站在船头,亲眼看着巨浪翻滚成山一样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向我们砸过来。我们乘坐的船真正成了一条生命之舟,在海上载沉载浮,几次都险些翻掉,却还是被船上那些有经验的水手给把住了。我当时和兄弟们吐得那叫一个惨啊……浅少,我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当时船上的水手有亲人被我们拿捏在手中,就凭我们当时那些人,随便来上几个水手就能把我们全干掉。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咱们这些6上健儿,一旦到了海上,那就个顶个的成了旱鸭子,就算再勇敢,再能打能杀,在大海的面前,也只有俯称臣的份……只是可惜,我最终上岸后还是把他们全杀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看起来,你出了一趟海,还是感触良多啊。”
“这趟出海,为了找寻那人迹罕至的地方,算是把附近一带全都跑遍了。最远的时候甚至近了远海区,在那里我们经历了好几次大风浪,那时有个水手长告诉我们,象这样的风浪,在海上本属平常,如果经常出海,还能见到更大的风浪。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有时而穷啊。别看咱们天风帝国我武威扬,在海王面前,百万大军都不够喂鱼虾的。”
看起来,这趟方虎出海,在经历了海神咆哮的威风面前,的确是学乖了不少,连说话时都少了几分傲气。
说到这,方虎又道:“不过浅少,大海在平静的时候可是真美啊,站在船上,看涛生涛灭,风起云涌,看将士们指挥航船在风浪中颠簸打滚,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强烈。可惜啊,我这个人不识水性,否则,我真想一路航行过去,去看看在那海的尽头,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浅水清淡淡道:“大海的尽头……没有去过的人,怕是永远无法想象海的尽头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方虎却突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一件事。”
“什么?”
“这趟出海,我们在海上现了一具遇难者的尸体,从那个遇难者的身上,我们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方虎从衣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交给浅水清。
展开羊皮纸一看,浅水清险些没跳了起来:“这是海图!”
“没错!船上的水手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浅水清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海图,手中的这张海图,与他在这个世界所看到过的海图截然不同,相比之下,观澜海图所表示的范围,就象是沧海一黍,范围小得可怜。
由这张海图可以看出,绘制出海图的人,所拥有的航海技术,已经远远出了自己脚下的这块大6。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或许只属平常,毕竟6地上的争夺都尚未结束。但是只有浅水清自己知道,随着时代的展,大航海时代的来临,谁拥有强大的海军,谁就能拥有天下。
今天,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海图上用特殊的定位尺度标示着一些岛屿,其中一块海洋中心的小岛,被人划上了一个红圈。
方虎指着那红圈说:“我们就是在这里现的这具尸体,财宝也都埋藏在这里。这是个无名荒岛,岛上是一片树林,穿过林子后,有一个小湖泊。财宝就藏在湖畔。那个岛人迹罕至,岛上多凶猛野兽,资源却是有限,也不是什么海路航道的必经之处,位于鍪海之涯,唯一的好处就是足够偏僻,藏在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
“那么这个红圈是你画得了?”
“是!”方虎点头:“现了这张海图后,我就知道这东西对我们会是很重要,为了慎重起见,我特别在图上标明了符号,以防万一有失。”
说到这,方虎微微唾了一下:“水手们说这张图和目前大6上已有的图差异很大。在这张海图上,鍪海仅是其中的一个小小角落,在鍪海之外,还有着大批的海域未被现,而在那无尽汪洋的尽头,图上竟然画着又一块6地!”方虎的声音有些兴奋起来:“浅少,观澜大6真得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土地呢。在观澜之外,也许还有着更多更广袤的地方可以供我们探索追求。”
浅水清当然看见了。
在这张海图的两端,画着两块6地。一块是观澜大6,还有一块,则是一块至今尚未被人探知现的6地▲观其地理形貌,其地域宽广竟是不输于观澜。在这两片大6的中间,是大片的海域,海域向南北延伸,最终会展向何处,却是再也无人可知了。
良久,他才叹息道:“这种事,终归是离我们太遥远了一些。或许有一天,我们能统一整个观澜,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建立起属于天风帝国的庞大海军,或许到了那时,我们可以去探索这世界的尽头,扬我武威于域外,只是现在嘛……还是多关注一下眼前的局面吧。”
说着,他随手将海图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和那本四极游记放在了一起。
令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张海图,到底是谁画的?
毫无疑问,止水人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的……
说到现在,方虎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干哑着嗓子道:“这趟出海,我错过了很多事情,没想到刚一回来,就碰上这种局面。”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所以说你回来得正好,洪营去了,东营不在,目前铁风旗里老人几乎走光,只剩下新人,沐少和空晴两派对立,各有自己的看法,谁也不服谁。我若要强行压制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长此下去,很容易产生将士离心。你回来之后,正好可以帮我做做工作。”
“为什么是我?我又能帮你什么吗?”
浅水清笑而不答。
沐血雷火等人,都是真正的帝**人,虽然效忠自己,却也同样同样忠于帝国。
碧空晴楚鑫林等人跟着自己固然各有各的理由,虽然效忠自己,但只怕更多忠于自己。
整个铁风旗中,恐怕只有两个人是一心一意不管对错不计后果愿意跟着浅水清做事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方虎,一个是拓拔开山。
假如说军中派系林立是一种必然,那么利用并震慑这种派系的,就是领手中必须有一支最可让自己信任的力量,绝对的,惟自己之命是从的人。
方虎和拓拔开山,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同时,由于他们的出身不同,所代表的力量也不同,因此当军中出现了不同意见时,方虎和拓拔开山的意见,就会成为左右大家意志的领导。
今天,浅水清还在铁风旗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权威之令,那是因为铁风旗从未分开行事过,但是将来,也许会有一天,铁风旗的展会逼迫他们分兵处事,到那时,浅水清就需要一个绝对能理解自己的目的,服从自己的意志,同时还有着自己的战场判断能力和战术指挥能力的人来做分路的脑。
这样的人,就目前看来,最适合的就只有方虎了。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说,有些事终归是只可做不可言的。
方虎见他不回答,也不追问,只是问道:“对了,你真得决定要再攻大梁?”
浅水清很肯定地点头。
方虎的眉头微微一皱:“浅少,我不是泼你的冷水。当初咱们能够不战而下大梁,靠得是血香祭大旗的威慑之力,靠的是驱逐难民带给大梁城的压力,靠得是大梁城里有个没用的国主。如今铁风旗新败,血香威力已失,难民加入了护民军,反而成了我们的对头,国主羽文柳更是人都死了,再没可供我们利用的棋子,你要想凭这一万人拿下大梁城……怕是有些难比登天了吧?别忘了当初可就是护民军把我们赶出来的▲现在的护民军,有了何文等人的加入,实力甚至更过了当时,你又凭什么去拿下它呢?”
浅水清轻笑:“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现在只想问你,还有没有兴趣,有没有信心,陪我再一起冒一次险?”
方虎给了浅水清一拳:“你他妈说什么呢?老子会不敢陪你?刀山火杭陪你闯过来了,绑架贵族的事也陪你做了,杀戮平民的事更不知道干了多少,区区一个大梁城算个屁!只要你浅少敢做,我方虎就敢陪你去闯!你浅少有本事,就带着咱们在这世界里杀出一片辉煌来。没本事,大家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罢了。一样是战死,至少咱铁风旗的兵,个个都死得轰轰烈烈,没一个孬种!你不是说过吗?要把咱铁风旗死去战士的名字,都刻在大梁皇宫的殿柱之上的!”
浅水清哈哈大笑:“没错!就是如此。等我这次打下大梁城,我一定把所有死难将士的名字,全都刻在那殿柱之上,让后世的人们永远记住我铁风旗。”
看着浅水清那自信满满的表情,方虎的心中也不免一阵疑惑:“你……就真那么有把握能再度打下大梁城?”
那时,浅水清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一点苍茫,他的眼神穿透云霄,落于那无际的海岸线上,声音悠远而绵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能不能打下大梁城,决定那胜负关键的,同样不在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