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惊愕
沉默
还是沉默
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飞了出去,正中当前那名伺人的脸,伴随着流星前所未有的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朕数三下,谁还在就立即砍了……”
“一!”
“哗……”转身
“二!”
“唰……”飞跑
“三!”
“轰……”门被挤歪了
“稀里哗啦……”摔出门一个,绊倒了无数个,不过好歹是全出去了。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我坐在床上偷偷捂唇,看着流星穿着亵衣插着腰,气不打一处来的喷火状,无奈的摇头。
门外,有个呼吸声很浓,很乱
流星双眉一立,“还不滚?想被砍头是吧?”
“皇,皇上……”门外的声音很小,很乱,很结巴,“今日,今日之事要不要,要不要写入宫幸记事中?”
“噗!”我直接笑倒在床榻上,流星的脸红一阵青一阵……
“朕就一个妻子,记你个屁啊,难道你还想对日子向将军汇报朕偷人不成?”一声满含真气内力的怒吼直破殿顶,冲入云霄!
旧账新债一起还
“你是我见过男女情事方面,最坦然大胆的男子。”忍不住笑意在脸上浮现,我半靠着床,脑袋枕着自己的双手,惬意的看着面前气恼的人。
满面含霜,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不断的下拉,全身散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坐在那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可见气的有多惨。
凛然的他,自然有一股盛气在上的华贵,我欣赏归欣赏,可是在床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有点……
手指一勾,直接把那呆坐着的人扯入怀抱,双手拢着他有些微凉的身子,“你这么张脸,我会以为你在嫌弃我。”
靠着我的身体,脑袋自然而然的贴上我的肩头,如同千百次的习惯一般,不带半点做作羞涩,“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坦然。”
是的,我喜欢他的坦然,就象喜欢月栖的静,就象喜欢幽飏的淡,就像喜欢沄逸的飘,夜的妖,镜池的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才是属于他们最特别的味道。
就连柳梦枫的呆,叶若宸的真,也是非常吸引人的,独特的让人难以忘记。
羞怯的男子固然带着半遮半掩的风情,可是这敢爱敢说的男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美?
我本就是不容世间的乖戾之人,身边的又何尝不是个个奇绝?
脸贴着他的脸,偶尔忍不住的动动,那种细腻中的温柔,还有他的气息薄薄打在我的脸上,弄的我痒痒的。
这,就是所谓的耳鬓厮磨吧?
“你不说说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我就喜欢我?”我凑上他的耳边,看着粉嫩的耳垂刚想咬,他已经缩了下,从我的肩头挪开半分,让我的肖想落了个空。
“你的眼睛。”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庞毛上了我的眉头,“我感觉到一种积压很久的愁,但是这愁却没有弥漫你眼中的明亮,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喜欢我为什么不说?”我再次咬向他的耳垂,这一次他倒没躲,而是笑着迎上我,让我吮了个够。
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轻笑,“我说,你会愿意吗?你的眼睛尽盯着师傅看,你喜欢有故事的人,喜欢有心思的人,喜欢藏着掖着让你猜让你征服的人,这样你才有快感不是么?”
是,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一向喜欢难以亲近,难以征服的人,因为会让自己有成就感。
“所以你耍那个手段,说什么娶别人,让我去难受,然后反省自己要不要追你?还故意不听我的话,决绝的娶那个子虚乌有的人,逼我在朝堂上对你提亲?”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指早已不老实的抚上他的腰身,慢扯着他里衫的系带。
他的脸上红色更盛,微微的别开脸,“没,我知道自己不如他们,更没把握一定会让你娶我,所以,所以才想这么个法子,即使你不来,她们到最后一定无法反对我的提议,只好让我下圣旨,而圣旨下了你就没法反对了,虽然,虽然我知道这样你一定会生气,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我不敢听你的话,是怕你挑明了不会要我,让我死心,我其实很笨的,真的很笨。”
“你这不是笨,是身在局中,患得患失的丢了判断力。”我叹息着,“你天天在这后宫中溜达,有没有机会认识其他女子,我一问便知,子衿给我的信上什么都没说,不是‘千机堂’查不到,而是他交给我自己决定,我真的不想要你,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出那道圣旨的。”
“可你还是没让我,出去。”气息微喘,那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颤抖的合上。
我的吻,落在他的眼睑上,鼻梁上,轻的犹如蜻蜓点水,“这是女子的尊严问题,我想娶你,也不会希望是这样的方法,我才是主导者,知道吗?”
他轻点着头,应声犹如蚊呐。
看着他此刻不知所措的神情,我的唇停留在与他一指之隔的位置,“如此大胆的人,为什么现在却没胆子了?看我都不敢了?”
才说着,那双眼睛已经打开了,被薄雾笼罩着,迷离着幻彩,“我不是不敢,只是没有过这般的体验,也不知道如何继续。”
“那我教你一次,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边,而动作也开始轻柔的继续着。
再是大胆,再是坦然,再是帝王之家,在这灼灼白日中行着洞房初次,不可能不羞涩,不可能不胆怯。
流星的身子整个紧绷着,每当我手指抚过一个地方,就是微微的颤抖,雪白的肌肤上凝起细小的疙瘩。
他的身子犹如水蛇一般温滑,强自镇定中咬上了自己的唇,无数次的闭上眼,又无数次的睁开,只是神色,早已经迷离。
捧着他的脸,细密的吻层层的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也是低柔,“怕吗?”
在我的手指用力下,他终于选择放开被自己蹂躏的唇,粉色的唇瓣上一排小巧的齿痕,“怕。”
是怕这初次古怪的感觉,还是怕未知的下一步,或者是害怕伺候不好我?还是怕我嫌弃他身子不够美?
或许都有吧,看他僵的,都跟木头似的了。
想起当初,吃他水嫩嫩的豆腐时心中感慨的少年三宝,如今人在身下,我竟也难以自持了。
肌肤的紧绷弹性,身躯的柔软甜美,神情的无助,都点燃了我内心深处熊熊的火焰。
手指掠过他的腰身,“流星,你知道吗?其实我看过你的身子,很美。”
他的身体猛的一颤,手指从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忽然改为抱上我的身体,生疏的抚摸着,“我知道。”
“知道?”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内。
“知道。”他慢慢放柔了身体,将最美的所有展示在我的面前,“雪山之颠,小屋中。”
他微笑着闭上眼,沁出两滴泪水,沾湿了睫毛,“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就是被神血沸腾燃烧而死,也不会让人碰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就是烧死了我也不会碰的。”手指,早已游移到了某处,“你可知我忍的有多惨?”
“那今夜……”他舒展了眉头,漾起笑容,“一并还了吧。”
少年的稚嫩,有一种蹂躏的快意。
少年的生涩,有一种在白纸上飞书的酣畅。
少年的柔韧,有一种听之任之的委婉。
少年的低吟,激荡起一种征服天下后的豪放。
他不是不懂隐藏,而是不对我隐藏。
他不是不会算计,只是独独对我坦然。
他不是不明白奸诈,却将所有的信任给了我。
朝堂上的南宫舞星,是群臣眼中难以缠斗的帝王之尊,床榻间的流星,是我身下需索无度的少年郎。
他用他的双手,领略了一直想碰却不敢碰的肌肤。
他用他的唇,点燃了他心中多年爱人的火焰。
他用他的青涩,让我交予他最想要,我最重要的一生誓言。
明黄色的床帐,明黄色的寝宫大殿,只有我们交缠的喘息,放肆的翻滚,呢喃声,亲吻声,弹奏着古老而放浪的故事。
怕太激烈吓着他,却被他的生猛吓着了我。
初尝**,除却初始的不安,他开放的让我惊讶,也让我惊喜,这就是他说过的,坦诚。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我和你一样,都是拥有神族血统的人,你不用担心我的。”在他的汗水滴上我身体的同时,我听到了他凌乱的声音,“我没有师傅那一身无比的媚术,但是我有把握让你迷恋上我,把你知道的都交给我,我会是一个好徒弟。”
这偌大的龙床,成了他学习的试验地,我感受着他带来的无边冲劲,只是喘息着,“君命如天,岂能不从?”
殿顶上柔和的珍珠光,撒播着温柔。
我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他小兽的冲动,迎接着他,亦是温柔。
“任霓裳接旨……”声音凌乱不成语,“今,今封你,你为,为安平公主,择日,择日与朕,完,完婚……”
“臣领旨。”咬着他的唇,我含糊着声音,“请恕臣要事在身,不能行跪谢礼了。”
“恕,恕你无罪。”
日头,偏西。
夜,很长……
手指点上他的胸口,殷红在我手指中慢慢变淡,消失不见,我噙着笑,拭去他身上的汗水,让被子拢上两人的身体。
此刻无言,只是凝望。
凝望他眼中如水波的情,凝望他眼中未褪去的欲,凝望他心底对我浓浓的爱。
“饿吗?”天色都黑了,竟然是整整一日,倒是我折腾他了。
他满足的笑容甜美的让人惊艳,“很饱,你喂的。”
“那也要用膳。”我无奈的低语,“我饿了,行吗?”
扬起脸,他随性的扯起一件衣服披上身,慵懒的靠着床头,“来人,传膳……”
门外伺人尖细的嗓音中带着哆嗦,“是,是……“
是的,一夜的时间,足够喂饱我们的肚子,也足够我们喂饱彼此。
但是第二日,一向勤政爱民的‘九音’男帝,免朝了。
第三日,日理万机的皇帝南宫舞星,又免朝了。
第四日,还是免朝。
第五日,这位让朝臣议论纷纷的帝王,终于挂着黑眼圈,神情激昂的丢下一纸大婚圣旨,退朝了。
明月清高醉凡尘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想说,如果留言加收藏,以后有儿子就有机会竞争下,排队领儿子,要是不留言不收藏的霸王着,剥夺分儿子的权利,T一边流口水去。
南宫舞星说大婚是给别人看的,他要的只是新婚几日的缱绻,所以我允了他这一次的任性,也纵容了他的随意,更是足足陪了他五日。
风花雪月也好,琴棋书画也好,都不过是让两人感受温情脉脉相处的过程,我知道自己太过关注幽飏而疏忽了他,甚至在两厢选择下放弃过他,心中总是愧疚的,能补偿的,能给的,我都尽量满足了。
这时候的他,才真正展现了当年那种痴缠,那种甜美,爱极了他看着我时不遮不掩的爱恋,只能由着他,任着他,惯着他。
五日之后,他为了大婚之事开始忙碌,这个一直隐忍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他的跳跃,为了自己的婚事忙前忙后忽然的就找不到人影了。
随他去了,我无所谓婚事究竟是风光还是寒酸,只要他开心就好。
他忙的找不着人了,偏偏不肯让我插手,把所有的秘密都捂了个严严实实,理由是我在朝堂之上让他很没面子,所以这一次必须让他来操办。
上朝,是一群人恭维道贺中的讨好,懒得去。
窝在后宫,吃喝拉撒,调戏爱人,难得的清闲了两日。
后院的池水,在春风中波光淋漓,闪烁着阳光的金色,不刺眼,却温暖。
池畔的墨绿色长袍,在安静端坐的身体上轻拍着,水光碧色中,倒映着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他的手指轻梳过丝,风中传来淡淡的檀香气。
“我在想是不是从此要把你房中所有的镜子都收了,免得你要是爱上了自己,我可怎么办?”站在他的身后,声音中不无调侃,“把酒赏美,人间乐事,此刻虽然无酒,人却已醉。”
银丝飘散中,人已经回眸,淡笑浅含,说不出的端庄然。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掬起那捧。
和我一模一样颜色的丝,柔软如锻,亮泽似绸,轻易的从指缝中流泻而下,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和我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出处。
比之当年‘云梦’那个神庙中的国师,如今的月栖越来越飘渺,越来越然,每一次看他,都觉得人透明了几分,圣洁了几分。
看的出神,看的恍惚,自己都忘记了多久没有与他单独的相处了,忘记了这样如当年神殿中的调侃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月栖,我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你不是要大婚了么?”他眼波清渺,“多颂几次经文,祈祷你们婚姻顺利,白头偕老,祈祷这个国家风调雨顺,祈祷你去神族平安康泰。”
“月栖!”我的声音有些涩,“不要为我祈祷,我宁愿你陪在我的身边,哪怕是当年那个别扭的国师,至少还有你的脾气让我感觉到你的心思。”
“我的心思就是你一切都好。”面容在银白的丝下显得更加的透明,更加的无法琢磨,“就算你不能陪我,就算你没有空闲找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行了。”
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上他的肩头,感受着肌肤相触的真实,“月栖,莫要再念什么经文,敲什么木鱼了好不好?我怕再敲下去,你真的会出家,真的从此无欲无求,连我也不想看了。”
他的手,按在我紧抱着他的胳膊上,轻轻的叹了口气,“楚烨,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意无意的避开我,但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的要求不多,也不想争宠,不想给你添烦,佛堂是清心寡欲的地方,我喜欢那里。”
他,还是现了。
纵然爱他,纵然想他想到心口疼,可是每每听到那敲击木鱼的声音,我都在给自己找着接口,说着不打扰他的违心话,不去见他。
这个人,这个我深深眷恋着的人,他是我的弟弟。
再是说着逆天罔伦的话,心中终究还是痛的,看到他的脸,想起我们的血缘之亲,看到他的,想起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那种如针扎的感觉,让我无法平静的看他,无法故作潇洒的说什么调戏的话语。
我的痛,我的逃避,却伤了他。
轻吸口气,压抑下心中那种悲凉的感觉,我的唇亲上他的脸,“月栖的容颜太美了,你要喜欢参禅,我就把所有佛象都雕成你的样子,这样你就能每天看着自己了,怎么样?”
“不要。”那种圣洁的浅笑忽然变大了,“你真是无理,菩萨也敢亵渎。”
“我心中有佛啊。”倚着他的身子轻轻摇晃着,两个人亲密无间,“我的月栖不就是佛吗?我心中最圣洁的佛,我不仅要放在心中,还要供在床上。”
“扑哧!”
笑颜绽放,变的多情而娇媚,变的温柔而可爱,“这可是你说的,供在床上,可不许碰哟。”
“那可不行!”我脸色一板,“那我岂不是受尽折磨?你舍得不渡我的苦厄?”
他的身子随着我的动作轻轻的晃着,靠在我的肩头,“如果可以,我倒更希望是你的脸,这样我就能天天看着了,也就更加诚心了,不用念着口中的经文,心思却牵挂在你的身上。”
“只要你别想着出家,别这样淡淡漠漠的让我心疼,你说什么都由你。”我似是哄,似是宠,手却搂的更紧。
“你这两日就又要去神族了吧?”他低喟着,“大婚最少还有一两个月,你不会在这里等下去,神族的族长之位才是当务之急,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是去那定下一切。”
我应了声,没打算瞒他,“我确实决定这两日就启程,不过这一次应该很快,最多数日就能回转,而所有的事情也有了了结,从此我们就能抛却一切烦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走之前,能陪我逛逛吗?”他的眼中有了几分期待。
我用力的点头,“当然,你想我陪多久就陪你多久。”
他极少出去走动,再闷下去我都怕他闷出毛病来,能听到这样的话,我是求之不得。
“山中草木清新,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草长莺飞,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好不好?”我的提议,他的眼神闪亮,显然是说到他的心中去了。
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我去叫沄逸哥哥他们。”
人急急的想跑,结果左脚一磕石头突起来的地方,长袍绊住了右脚,双手摇晃着就朝水里栽去。
手臂一捞,把他的人整个抓了回来,死死的抱住,声音也急了,“以后,不准你一个人往水边跑。”
他嘟着嘴巴,咕哝着,“我眼睛好了,看得见。”
我苦笑,理着他被弄乱的衣衫,“我担心。”
眼神是好了,可是这三步一摔似乎都成了他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哪条筋的问题,看的我心头直怵。
他揉着腿,瘪了瘪嘴巴,这样有人味的动作表情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我只是腿麻了。”
笑看着他的可爱,“不管是什么,今天不用叫任何人,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我已经一把扯起了他,“今天没有别人,单独只是我们两个,好不好?”
月栖自小就独身修行的人,闹市的车马喧嚣繁闹反而会让他不安,他喜欢清净的自然,喜欢那种青山绿水的安谧,只是无欲无求惯了的他不会去勉强我带他出来,倒是更加没有去的地方了。
行走在草木间,我看到他闭上眼,深深的嗅着空气中的香气,脸上是满满的餍足,手指主动的牵上我的手,“楚烨,你知道吗,以前神殿的后山每到春季,漫山遍野都是花,各种颜色铺满了整个山头,就似一副画般,尤其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撒满山头,很美很美。”
“那你知不知道神族的风景比这还要美?”我看着他站在花草丛中,轻松的笑容,开怀而天真,“那里的夜晚,风中飘荡着会光的树叶花瓣,就像是星星在你眼前飞舞,就象是各种颜色的萤火虫交织出的幻境。”
“不信!”他白了我一眼,“哪有会光的花瓣,楚烨骗我。”
我呵呵笑着,抓着他的手腕漫步而行,“骗谁也不敢骗我的小菩萨啊,等我安定了一切,带你去看。”
他恬静的点了点头,“若能陪楚烨五十年,便是日日在佛前长跪又有何妨?只是终究要你送我离开,我不想你伤心。”
心头咯噔一下,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月栖,我们应该是一起来去红尘的,对不对?”
他浅笑微扬,眼中却有看透世间的淡定,“我知道神族人的寿命很长,而我不过是普通人,转眼百年,楚烨还是楚烨,月栖只怕早已形容枯槁,其实我更希望只陪你二十年,在我还不是那么难看的时候离开你,让你永远记住我的美。”
“不会的!”我紧拥着他,“月栖不会变老,也不会变丑,月栖会和我一样……”
话到此刻,业已说不下去了。
我能瞒他,能骗他,也不过是短短数载,再过十年八年,当他现自己和我一样不会老去的时候,当他跟随我回神族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事情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楚烨……”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以后,当我们一个个离开你,子衿哥,沄逸,镜池,幽飏,流星,甚至夜侠,我们都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你不要难过,再等十八年,我相信我们会再回来。”
他的话,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去想的现实。
当他们真的从我生命中消失,我是否能够承受,是否还能坚持着等待?
沄逸,子衿,镜池,幽飏,夜,甚至流星,他们都终归要老去,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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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任灵羽
本该是散心,却让我的心彻底添了堵,不想让月栖看出我心头的隐忧,只能强自镇定,让脸上挂满淡定的微笑,带着他在山中游戏着。
仰望着天上的浮云,脚下是远山苍翠,小溪如练。
人间百年,沧海亦有可能成为桑田,何况我们?
白驹过隙,蜉蝣一日,当他们都不在了,我如何去承受那剩下的所谓二百年的日子?
他们给了我一生最浓的爱,我还他们我给不起的专情。
人生最浓的爱不是我娶你进门,而是我为你送葬,我承受了比别人多的爱恋,也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吗?
我什么都不介意,可是他们呢?能接受他们白苍苍之时我还是如花容颜吗?
衣袖被拽了两下,我讶然回神,身边的月栖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楚烨在想什么,叫你几声都没听到。”
收敛起心头的难受,我顺手摘下身边的柳条编着,“我记得月栖以前有只鹩哥的,后来怎么不见了?”
“早放生了。”他眉眼温润,微笑如玉,“当年听到你不在的消息,那家伙每日喊着色胚色胚,听着心酸,索性就放生了,了无牵挂的去了‘云悠寺’。”
我的眼睛在草丛间搜寻着,“那想养什么解闷吗?这山野草丛间,扑个鸟儿逮个兔子还是不错的,带回去给你养。”
他歪着脑袋望着我浅笑,“我倒不想养这些了,羡慕子衿哥哥每日都有事情可以忙,不知道楚烨是不是也能让我养个宝宝?”
孩子……
我和月栖的孩子……
如果说将来月栖身体上的变化我还能隐瞒一段时间的话,那么这个提议则是实实在在放在我面前无法逃避无法面对的严峻事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对他说,我们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再这样下去,我如何交代他人都有孩子独独他没有的事实?柳梦枫就在身边,月栖然却不傻,单纯却不愚笨,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被他知晓的,那时候,他是否会怨我怪我隐瞒了一切?
紧紧握着掌心中他的手,直到没有半点缝隙,直到双掌掌心中都有了微微的汗意,我都舍不得放开,只是一直握着。
不敢看他的脸,不敢看那面容上的渴求,我别开眼压低了嗓音,“月栖,如果有一天你现我做了欺骗你的事,你会不会恨我?”
“我知你有事瞒我。”他的声音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冷落我不是你不爱我,是你无法面对我,对不对?”
被揭穿了我的心思,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瞬间的冰凉,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揭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告诉我能解决这事吗?”他笑容中的圣洁之气在阳光的照射下环绕周身,站在山头我仿佛面对着的是临世的仙子而非自己的爱人。
我沉默,因为我很清楚答案。
“既然不能,告诉我也无非让你身边多了一个愁苦的人,你忍心让我陪着你一起难受吗?”这一句问话,竟然带了笑声。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能,又何必告诉我?”他摘下身边的花,轻轻插在我做好的柳条环上,从我手中接过柳条环,淘气的带在我的头上,“人生太多苦恼,一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二是因为知道后放不下,而我自问并非凡事都能放下的人,又何必知道?只要我知道你爱着我,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好就够了,有时候活的笨一点才会开心,对吗?”
那枚关系着我和他身世的玛瑙玉饰已经被我捏在了手心里,牢牢的撰着,就等着拿出来解释前因后果,他的话却让我再度犹豫了。
是啊,他知道了又如何,世间无非多了一个陪着我难受,长吁短叹的人,不说,这苦我咽了,说,多了一个人受苦。
吐出一口气,我重重的点了下头,脸上重新浮现出快乐,“对,人生活的单纯些更容易快乐,你知我爱你就行了。”
还给我同样灿烂的笑容,他抿唇看着我头顶着的柳枝花冠,“不管楚烨是王爷也好,是平民也好,是神族的族长也好,都是我心中的王者,送你一个我做的王冠。”
“有这个,胜过金冠银冠了。”手抚着柳冠,心头尽管任有阴霾,却不似刚才那么失落,那么低沉了。
“那今夜你不会再躲闪着我了?”他眼中闪过的辉芒胜过了天边彩霞的金丝五彩,美的让我窒息。
“不躲!永远都不躲了。”这般善解人意的男子如何舍得躲?如何忍得下心躲?
难得的依偎,难得的踏青出游,只属于我和月栖之间的甜蜜,给他的太少,从他那得到的太多,是我亏欠他的。
远山空灵,只有鸟语啾啾,只有树枝唰唰的轻柔,人声娓娓,是我和月栖的缠绵爱语。
一道衣袂声,轻的象是树叶在风中抖动。
我眉头一皱,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月栖的身前,在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明显距离我又近了几分的时候,全身的真气灌注双手。
人影窜出树枝间,朝着我的方向极快的闪来,快的让我不及看清是谁,只能在裙角的飘荡间判断出是女子身姿。
不能让月栖受到半点伤害,这是我脑海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揉身而上,迎向那冲来的人影,手中的劲气勃然吞吐而出。
来者的身影在瞬间感应到了我的攻击,在空中飞的旋身躲开,更是一掌飞拍打向我的身体。
好快的应变,好飘忽的身法,好凌厉的攻势!
在我如此攻击之下,能瞬间停住自己向前的冲式改为向上拔起,躲闪我掌风的同时还能立即还击,不可谓不强大。
心中暗自赞叹的同时,两人的身体也在接近着,身边的树叶被掌风刮的不住摇晃,遮挡着的树枝瞬间别我们两人散出来的劲气无形的拨开……
对面人的真容也尽入我的眼底,在对望的瞬间两个人同时眼中一愣,飞快的想要撤回自己散而出的真气。
“嘭……”
她的手掌与我的衣袖相擦而过,犹带狂烈的风声,却已是两人尽可能的将真气转移到一旁,我的手指带下她裙摆一块,她的掌风扫破了我的袖子。
两人同时因为度抢出了几步才堪堪站定,转身中同时长喘一口气。
我无奈的叹了声,“姨娘,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突兀的冲出来,让我以为又是什么人暗杀我。”
对面的人也是一声长嘘,“霓裳啊,你是不是对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这么下手狠毒的?这要是普通江湖中人,还不无辜的被你打死打伤的?”
我苦笑,“普通江湖中人我能判断出身法和内力的底细,可您那么快的度,那么高的武艺,我能不小心吗?”
她看看自己少了一片布料的衣裙,“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果然不愧是姐姐的女儿,天分之高让我叹为观止。”
我扬起手,衣袖上五道裂痕散开,迎风翻飞,“您可是我的师傅,徒弟再厉害,也不是师傅的对手。”
两个人寒暄着,月栖的身影跌跌撞撞猛冲了过来,脚下一绊,整个人撞进我的怀抱。
“小心。”我抱住他的身体,关切的出声。
他挣扎着抬起头,身体还没站稳,手指已经摸上了我的脸颊,“楚烨,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我皮糙肉厚,能伤到哪?”我笑着,蹲下身子,手指揉上他的膝盖,“我真气都没全散会撞伤你的,下次别这么鲁莽,知道吗?”
俊美的面容早没了什么然,他用力的摇摇头,眼瞳中尽是惊慌和急切,可见刚才吓的不轻。
站起身,我搂上他的肩头,“这是姨娘,也是我的第一任师傅,神族的左护法任灵羽,快去见过姨娘。”
看到我真的无恙,他的脸色才由苍白变为些微的红润,转向任灵羽的方向,温文尔雅的开口,“临月栖见过姨娘。”
任灵羽才写上脸颊的笑容倏忽僵了僵,目光停留在月栖的面容上,身体忽然晃了晃,“你叫什么?”
月栖狐疑的看看我,端雅的姿态和温顺的个性让他还是很自然的回答了任灵羽的话,加重了声音,“临月栖。”
任灵羽的身体再一次微摇,眼睛一瞬不瞬,瞳孔中爆出精光,让人不敢逼视,嘴唇动了动,月栖或许听不清,却逃不过我的耳朵,“银,是银。”
糟糕……
刚刚才决定不说出的秘密,根本不可能躲过任灵羽的眼睛,我扬起笑容,身体贴近任灵羽,“怎么,姨娘当年在‘云梦’玩耍都没听说过那个最类似神族的国师临月栖大人吗?他这色可象极了我们神族的人吧?”
任灵羽惊讶的脸色这才慢慢的缓和,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象,真的象,象极了。”
我挽上她的胳膊,用身体遮挡了她一直放在月栖身上的视线,“日薄西山了,姨娘可随我去‘九音’皇宫坐坐,让我好好的孝敬您两日?”
任灵羽抽回目光,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总算是没有在神族不神族的问题上与我继续纠缠下去,勉强的迈开了脚步。
冲着月栖一招手,“走了,我们回去吧。”
月栖点点头,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才行了脚步,他身体一停,弯腰拾起一样东西伸到我的面前,“楚烨,玉掉了,若不是我现在眼神好,岂不丢了娘唯一的纪念。”
那红色的玛瑙,刚才还在我的袖中,与任灵羽的交手时,被她撕破了袖子而掉了出来,我竟然完全没有现。
月栖是她的儿子?!
我的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的握住月栖的手,将那玉盖在彼此的掌心中,“是啊,要事丢了娘给的纪念,我就没办法交代了。”
偷瞄了眼姨娘的表情,她的目光正落在我与月栖交扣着的手上,正露着浓浓的思索,我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将配饰抓在掌心中,“姨娘,我们有很多年没有斗酒了吧,今夜能否一醉?”
她望着我的手,直到那红色消失在我的袖中,才恍然醒了般,“你决定,我奉陪。”
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怪,有些心不在焉,与刚刚见面时骨子里散出来的飞扬完全不同,想要再仔细的看清楚些什么,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般从容的行着。
月栖在我身边被我牵着,低垂着眼,文雅而端庄,偶尔的侧脸,也是将所有的温柔在眼神中传递给了我。
总觉得在月栖的侧间,能感觉到我右边两道目光如电,捕捉着他的身影,弄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月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刚入皇宫就撇下我独自进了自己的院子,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冷冷的散着排斥的气息。
“他去哪?”任灵羽竟然比我还先开口,询问月栖的去处,即使是我的姨娘,这样问我丈夫的去处,多事了。
尽管心中有些怪异,我还是平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月栖要做晚课,去佛堂了。”
“哦!”她仿佛放心了般的点点头,“晚上,是一起吃饭吗?”
我的眉头皱了下,摇摇头,“家中男人太多,跟在身边我们连吃饭都不能随意调侃玩笑,才不要他们呢,我们好好的喝一场,我还有事要问您呢。”
她的脸上有些许的失落,不过很快的就被笑容掩饰掉了,豪爽的拍上我的肩头,“好,痛快的喝一场,还和我比试嫖小倌么?”
我脸色一僵,轻咳了声,目光下意识的看看身边周围,确认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影,也没有感觉到夜那个鬼魅的存在,才咧开嘴巴一声大笑,“去就去,咱们去青楼喝酒,喝倒了就宿那,今天不放倒你,倒被瞧不起了。”
两个人站在树下大笑,笑的树叶扑簌簌的抖动,笑的声音直冲云霄,鸟儿被惊飞远去,我和她相携手,飞掠的从皇宫溜了出来,脚不沾地的窜入了京师夜间最让人流连的场所。
香气煦暖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对方,捏着手里的酒杯,根本没有酒到杯干的豪迈,而是各怀心事彼此看啊看啊看啊……
“你的酒都捏了一炷香的时间了,难道你想捂热了喝?”我盯着她的酒杯,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想要揪回她不知道跑去哪的思绪。
她手指一颤,目光落在我握酒杯的手上,“你也好不到哪去,连小倌都不叫,是不是有事问我?还特地把我叫出来喝酒,明显是有事情不想让你的男人知道。”
够敏锐,就算是心神恍惚,还能嗅出我不对头的地方。
我捏着酒杯,根本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姨娘,问您个私人的问题,您娶过夫吗?”
她的手一紧,我听到了瓷杯出的咔嚓声,转眼间手指缝里沁出酒水,滴答在桌面上。
笑,先是苦涩,后是坦然,“娶过,只是他不在了,就没想过再娶。”
“不在了?”神族也有早夭的男子吗?不是说神族人的寿命很长吗?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他不是神族的人,是人界的男子。”
咯噔……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坠入到无敌深渊的声音,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绝望的呼喊,整个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听不清楚了。
她的丈夫是人界的男子,终究也没能逃过命运,所以早早的辞世了,留下她一个人追念着他。
她不再娶,是在记挂那个人吗?
百十年后的我,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似潇洒,看似到处游戏,其实心中早已经如死灰般?
她承受的不过是一个,我呢?享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艳福,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吗?
光是想,都让我无法遏制那种伤痛,那种被掐住了呼吸的难受,他日叫我如何有勇气去面对?
说出心中的话,她反倒是轻松了不少,扬起目光看向我,“你想问我什么?”
无力的摇头,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离,声音都变的低小,“现在没有了,没什么想问的了。”
本来,我的目的是从她的口中问问,神族有没有可能有其他的方法延续人界男子的生命,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已经得到了自己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仰狠狠的灌下杯子里的酒,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的力气。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神族如何续命的事?”她笑着将脸伸到我的面前,“续人界男子的命,想和你的爱人相守百年,对不对?”
我没好气的开口,“是又如何?”
她知道又怎么样?能改变吗?
酒壶递到我的面前,斟满了我杯子里的酒,“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你是不是现在有精神陪我喝酒了?”
“你有?”我的眼睛瞬间亮了,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连眨眼都忘记了。
才不过几个呼吸,我心头燃烧起的火焰又扑的一下熄灭了,连笑都笑不出来,“你别逗我了,有希望又失望,很难受的。”
“他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寿元已尽,如果他还活着,我也不会如此寂寞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神族当然有办法延续人界男子的性命,还能让你们同生共死,你想不想知道?”
“当然!”我的身体猛的坐直,眼神中尽是谄媚的光,“我的好师傅,我的好姨娘,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她哼笑着,眼神中尽是逗弄之色,“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我满口答应,“别说是两个,两百个也应了,快说,快说。”
她拎着酒壶,就着壶口狠狠的喝了两大口,这才舒畅的吐出一口气,对我伸出手,“第一个,把那块玛瑙玉饰给我看下。”
我身体一震,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就这么一出神间,她的手指飞快的抹过我的袖子,还不及反应,她的手中已然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正是我今日藏着掖着的那块玉佩。
“第二件事,将你身边那叫临月栖的男子来历告诉我。”她的目光中没有半丝玩笑的意思,认真中带着严肃,“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出他身上的神族气息,糊弄我说是什么人界的男子,我要知道他的身世。”
瞒,是瞒不过去了,除了老实的交代,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他是人界普通农户家养大的孩子,被卖入‘千机堂’成为他们的工具,虽然贵为‘云梦’国师,一生却是无依无靠,飘零可怜,甚至从小就被熏坏了眼睛,只为了让他更象是战场上的孤儿。”我期期艾艾的,半天不肯说重点,“除了我,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他将所有的爱给了我,我不能让他伤心。”
任灵羽一直默默的听我说着,在我停顿时眼神一闪,“继续……”
我一咬牙,索性和盘托出,“我爱他,也说过要永远疼惜他一生一世,之后我才从那农户手中拿到了这个玉饰,但是在我心中,他的身份永远都只是我的丈夫,而不是,而不是……”别开脸,声音坚定,“不是我的弟弟。”
“弟弟?”任灵羽低头看着手中的玛瑙玉饰,“你怎么知道你娘有这个的?”
“我……”
还没说出口,她已经摇摇头,“神族族长,要娶自己的弟弟为夫,这如果被神族长老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有悖伦常,大逆不道,你这么辛苦才拿到‘血印符’,转眼就想抛弃自己的地位?”
她的话,字字如针扎在我的心口。
为了娘,为了爹,为了自己,艰难的走到今天,很可能就被我这一次的坚持而毁掉,可是……
“姨娘,我只求您不要说出去,月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你我瞒住,他就能拥有一世的快乐,神族长老那,只要您不说,他们就不会往我娘头上猜。”我拉拽着她的袖子,一直苦笑。
任灵羽的头一直低垂着,看着手中的玛瑙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我的话,直到我的手拉拽上她的袖子,听到了她的喃喃低语,“他原来过的这么苦,一直在‘云梦’我却未曾见过他,是命运作弄吗?”
“姨娘你说什么?”她的表情又象是今日在山中初见月栖时那种失魂落魄,连我的话也没理。
“他今年是不是二十五岁?”任灵羽长叹一声,在我惊讶的眼神中似乎读懂了什么,配饰伸到我的眼前,“这玉本有一对,分别赐给了一双孪生姐妹,姐姐的是右爪在前,而妹妹的是左爪在前,姐姐的配饰成了神族族长的标志,而妹妹的配饰则送给了她的爱人,二十五年前神族糟变,妹妹的丈夫急急的赶回神族,却为奸人所害,那个刚刚出身不过一月有余的孩子却不知他托付给了谁,从此流落人间。”
“那月栖……”心头,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站起身,忽然朗声长笑,“他不是你的弟弟,是我的儿子,我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月栖认母
我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你,你的儿子?”
“这世间有乱认儿子的吗?”她抓着玛瑙,一直笑着,犹如孩子一般狂笑着,“这么多年我在人界游荡,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得来如此全不费功夫……”
她的手捏上我的肩头,剧烈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今天看到他时我就怀疑了,他们长的如此相向,如此相象,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
肩膀被捏的有些生疼,我却同样的笑着,笑的疯狂,笑出了眼泪。
我的兴奋又何尝会在她之下?
月栖不是我的弟弟,只是我的表弟,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他成亲,与他生子,再不用背负强大的人伦包袱,怎能不兴奋?
“为什么不早说?”我笑着把她按在我肩头的手打了下来,“害我躲这么远和你聊这些,就怕被他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语。”
她斜睨我一眼,哼着,“我开始不过多看了两眼,你防备的什么似的,不能肯定的情况下,我怎么说?认错了儿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我不住的点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喝杯酒当我认错行了吗?”
事情有了如此大的转变,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好计较对错的。
她酒杯一抛,“不喝了,我们回去,我要见见他。”
我也站起身,“今日如果不让你见他,只怕你也喝不进我请你的酒,晚上也睡不好了,走吧,回去。”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回,旋风一样刮走,肚子里什么货也没放下。
小院的门外,木鱼声清晰的传来,一下下的,给着入夏的夜晚凭添了几许安谧和清凉,也让人的心忽然一下沉静了下来。
在我前面一路猛冲的任灵羽,脚下猛的收住,犹如落叶般轻轻的飘落了地,脸上全是肃穆紧张之色,站在院落中,静静的听着房里传来的木鱼声。
脚下,很轻的挪动一小步,确认没有惊动房中的人,再小心的挪动一小步,不过短短数步,她竟然走了很久。
是忐忑吧?
她的眼睛贴上窗棂,在窗缝中偷看着里面的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飞贼或者采花盗呢。
“进去看吧,这样看算什么?”
看她脸上不断变幻着的表情,我也能猜出一二,笑着站在她身边,“怎么,刚才急吼吼的,现在反而怕了?月栖很温柔的,不会怪你的。”
我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夜色的安宁,在夜风中远远的传开,任灵羽飞快的摆摆手,表情有些尴尬,“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要什么准备?”我的声音更大,“我赌他只会开心,不会介意。”
她的手摆的更急,“让,让我再看一下,再看一下。”
就在两个人的拉扯间,吱呀一声门已经开了,墨绿色的长袍在月光下泛起丝绸缎子的光泽,声音带着温软平和,“楚烨,是你吗?”
我和任灵羽,一个揪着对方的袖子,一个扯着对方的肩头,就这么忽然的停住了,尴尬的望着月栖傻笑。
月栖有些微的愣神,很快就换上了属于他的温和,“姨娘也在?那一起进来喝杯茶如何?”
任灵羽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好像一时舌头的位置找不着了,“不,不了,我们打扰你诵经了,这,这就走。”
“走什么啊?”我眼睛一瞪,“被你弄的我到处跑,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人都饿死了,走不动了。”
月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你们还没吃饭?夜侠不知道去哪了,若是不介意口味,我去做几道吧?”
衣服被任灵羽扯着,她居然低下头,不敢看月栖的脸,我艰难的别过脑袋,“那就麻烦你了,月儿宝贝。”
月栖脸上一红,抿着唇走向门口,我不忘在身后加上一句,“走慢点,我不饿。”
“不饿你鸡毛子喊鬼啊,还让我儿子去给你做饭?”月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边,任灵羽的嗓子就大了起来,“我儿子是被疼的,不是被呼来唤去做事的。”
我两眼一翻,丢给她一个大白眼,“你别告诉我,你不想亲口尝尝自己儿子的菜,你不想坐下来好好的看看他,站在外面偷看什么?万一我男人换衣服,就算是你儿子,我也不能让你看多了。”
“他是我儿子!”她的声音更大了,瞪着我。
“他是我男人!!!”我比她底气更足,“不要我帮忙,你就自己冲上去喊儿子,要我帮忙就听我的。”
任灵羽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别忘了,我是你姨娘,还是你未来的婆婆,你怎么能……”
“没有我,你儿子都找不着,还媳妇呢。”拉扯着她的袖子,把人直接拽进了房间里。
进房的她,眼睛不住的四下搜寻着,仿佛想从着简单的布置中汲取月栖平日一点一滴生活的痕迹,嘴巴里还不停的说着,“这里好小委屈他了,平日里只能诵经文,真是枯燥的日子,一定是你平日不宠他才让他这么安静的,可怜了没娘的孩子没人做主,才被人欺负……”
我拍拍桌子,满脸无奈,“你说够没有?”
“没有!”她恨恨的看着我,“你肯定没给他吃好,所以才那么清瘦,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他才那么冷清,都不爱笑,你肯定没有好好陪伴他,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经文,你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这算什么事?这儿子还没认,已经开始数落我了。
“楚烨对我很好。”声音传来,房门口站着月栖的身影,手中端着托盘,“我自小在神庙长大,茹素已是我的习惯,不是楚烨不给我吃,我从小就远离人群不喜喧哗,不是她不带我走动,诵经更是我每日的习惯,谈不上楚烨冷落我而寄情于此,姨娘不要错怪她。”
月栖极少说这么多话,更是一向平和,难得如此严肃,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爆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任灵羽不敢辩驳,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伸手从月栖手中将托盘接了过来,忙不迭的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看着她尴尬又讨好的表情,想亲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我忍不住的笑出声,伸手将月栖拉到我的身边,“我们是来找你的,有事和你说。”
“找我?”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他有些不明白,“有什么事?”
我看看任灵羽,她正贪婪的望着月栖,眼神中的急切让月栖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的往我的方向靠了靠。
手指再次敲了敲桌子,我轻咳了下,“姨娘,你吓着月栖了,不如慢慢说吧?”
她缓缓的在我对面坐下,目光稍微有所收敛,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月栖的面容,“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那我来。”我能理解她此刻复杂的情绪,将自己才听来的故事慢慢道出,“二十五年前,神族遭受不明人士的侵袭,也就是你知道的关于我的过去,而其中还有一段就是你我都不知道的,就是姨娘当年与他丈夫在人家游玩,感应到了神族出事,让姨爹留在人间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自己孤身一人回到神族,可她没有想到姨爹牵挂着她,悄悄将孩子寄放在农家自己赶了回来,缠斗中姨爹受了重伤,还来不及说出孩子的下落就去了,姨娘在人间寻找了二十多载,始终没有寻到她的儿子,直到……”
我声音停了停,月栖被我握着的手忽然一紧。
虽然他低垂着脑袋一直没说话,但是与我互握着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意,手指微微抖。
他是极聪明的人,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前后联系起来,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靠近他的耳边,“那玛瑙本是一对,一枚在我娘手中,一枚在姨娘手中,姨娘后来给了他的丈夫。”
啪嗒……
一滴眼泪打在我的手背上,又是一滴落下,汇聚在一起顺着我的手背滑下,这一次颤抖着的,不仅仅是手指,而是他整个人。
我的手,轻轻拭过他的腮边,摸到了满手的湿濡,“月栖,我答应过帮你找到爹娘的,现在姨娘就在这,她每年都在人界逗留很长很长的时间,找了你二十多年。”
月栖的脸慢慢抬了起来,眼眶中满是泪水,顺着两颊不住的滚落,重重的吸着气,似乎即要抽过去一般。
心疼,却也为他高兴,此刻的眼泪中,有委屈,有伤感,也有开心。
劝他,不如让他尽情的释放,疯狂的泄更好。
“我……”他的声音哑哑的,“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想过自己爹娘了,我记忆中的娘只有风若希。”
一瞬间,我看到了任灵羽眼神变的黯淡,默默的垂下头,一言不。
紧紧的拥着月栖,我长叹一声,“姨娘这么多年,未娶过夫未生过子,她一直在找你,想想姨娘,一时间失去丈夫失去孩子的痛苦……”
月栖悄悄的从我怀里探出脑袋,眼神怯怯的看着任灵羽的方向,嘴唇急促嗫嚅,声音微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娘……”
任灵羽身体一颤,眼神中爆出神采绚烂,傻傻的盯着月栖,连声应着,“哎,哎,哎……”
月栖静静的咬着自己的唇,只是用眼神望着任灵羽的方向,有些陌生又想亲近,任灵羽也是呆望着月栖,几次张了张嘴巴,却又没有声音。
我悄悄的站起了身,手指按在月栖的肩头,“我去看看清音,晚些来陪你。”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彼此的安慰,我的存在有些多余了。
合上门板,依稀听到任灵羽带些讨好意味的话语,“你很美,和你爹很象……”
月很圆,清辉撒落台阶上,竟有些说不出的温暖。
神秘的丢鱼事件(一)
他们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介入在其中反而让他们都有些顾虑,把所有的空间留给他们,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走。
“咕噜……”
一声哀号从我的肚子里传出,抗议声之大,让我都忍不住一把辛酸的。
跑了两个地方,看了两桌的菜,楞是一口也没吃着。
好饿,好饿啊……
“哇……”远远的飘来婴儿的啼哭声,我脚下一停,身体下意识的转向声音的来处。
是清音!
除了我儿子,谁能哭的这么大声音?
不过……
仰天空,已是戌时左右,平日里这个时候的清音不是早已经睡了吗?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又开始折腾我的子衿了。
推开房门,子衿正抱着清音在桌边哄着,身边奇迹般的站着多日不见的流星,皱着眉头,嘴角下拉着,隐隐有不愉之色。
“怎么了?”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是不是清音哪不舒服?”
子衿和流星对看了一眼,同时摇摇头,子衿温柔的低笑,“没有,只是饿了。”
“饿了?”偌大的皇宫,就算夜忙着其他事去了,有御膳房还能饿着我儿子?这简直是笑话么?
“没什么。”流星在椅子边坐了下来,伸手拽着我的胳膊,“本来我交待做了鱼汤,每日晚上都送来,刚才子衿哥带着清音出去玩了会,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鱼汤,许是御膳房送错了,我让他们再送一份来。”
“送错了地方?”我眉头都打结了,“这皇宫后院还有人住吗?能送去哪?”
话音未落,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口站着幽飏和夜。
看到我,他们同时一怔,四个人古怪的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说话。
我低下头,手指柔柔的捏着清音漂亮的小脸蛋,伸手抱起他软软的身体,“小清音快半岁了哟,越来越重了,也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以后要乖乖听娘的话,知道不?”
我抱着清音,似有意似无意,轻轻的哄着,“以后学爹爹们聪明可以,但是不可以把聪明用在骗娘娘身上哟,要是爹爹们不乖,娘就打他们屁股,你说好不好?”
半岁大的儿子,咧开他的刚刚冒出小尖尖的牙,笑嘻嘻的迎着我,嗯嗯啊啊的巴拉着我的胳膊,用沾满口水的嘴巴印下一个个圆圆的小印子。
我逗着儿子,看着身边四个人面面相觑的脸,继续我的话语,“除了打屁股还能扯小鸟,或者干脆脱光了丢出门,不然娘的面子不是都没了,让爹爹们造反了?”
四个人,脸色都古怪着,流星咬着唇想笑不敢笑,夜靠着门板,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幽飏忍不住的摇头。
子衿温柔的笑着,从我手中抱过清音,“别指桑骂槐了,没有很大的事瞒着你,不说是觉得没必要。”
我歪着头,声音透着坚决,“我知道你们觉得没有大事不用扰我,可是我更喜欢替你们做主,保护你们而不是让你们为**心,懂吗?”
子衿失笑,“真的只是小事,不过是丢了碗鱼汤,流星认为皇宫失窃是大事,夜侠和幽飏哥怕有人偷窥,才去溜达了一圈,你别小题大做了。”
“丢了碗汤?”我眉头抬了抬,“这和刚才的说辞似乎不太一样啊,刚才说是送错了,难道已经确认了?”
流星叹了口气,“清音的汤是我端来的,看子衿哥不在我放下东西就去寻人,回来时桌子上连汤带碗不见了,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任何伺人来的,也没人敢如此大胆,我开始还以为是夜侠嫌厨子做的不好给倒了,又以为是师傅拿去热了,结果问来问去,就把大家都惊来了,其实只是小事。”
我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丢碗汤,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知道流星为什么如此重视,因为这是皇宫内院,还是在子衿住的房间里,东西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这对方要是取的是项上人头他有何面目见我?
虽然这院落大,但是流星的性子,一定暗中安排了人保护着,这个汤失踪的确实古怪,没有惊动任何人,如果真的是贼,这贼的功夫,岂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是不是贼谁也说不到,再看看,别太放心上。”
不知是不是饿过头还是累了,清音靠着子衿的怀抱已经呼呼的睡去了,一道莹亮的口水线顺着唇角边滴答的淌下,湿濡了子衿的肩头。
流星的不悦已经写满了脸颊,“这汤怎么还不来?御膳房是不是太慢了?”
“算了。”我牵着他的手,看他眼底下的青黑,“清音已经睡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夜我守在这,看看情况。”
门板上响起几声细碎的敲门声,还有伺人哆哆嗦嗦的声音,“皇,皇上……”
夜手指一弹,也没见怎么动,门无风自开。
门外的伺人惨白着脸,满头大汗,嘴唇还着抖,“皇,皇上,有,有事禀报……”
我们几人看了眼沉睡着的清音,同时的站起身走出门外,只留子衿一人在屋子里照顾着清音。
“什么事?”我打量着他的样子,不明白这恐惧是因为什么?
“这,这御膳房的,御膳房的鱼都不见了,好像,好像有贼。”手捏着自己的衣服,依然控制不住的抖动,“御膳房一直都有厨子在,外面,外面还有守卫,可是,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还有,还有……”
流星的脸色愈的难看,“还有什么?”
“还有御花园的守卫刚刚来报,说御花园池子里养的锦鲤全都失踪了,那,那可是足足几百尾啊,就像是,就像是闹鬼了般……”
“胡说八道!”流星低吼出声,伺人身体猛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冷哼着,流星的目光在黑夜中霍霍闪烁,“你知不知道在皇宫中散布巫蛊谣言是什么罪?”
地上的人都软成了一滩泥,不敢出声。
我的手拍上流星的肩头,微微摇了下头,流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心中有多么气愤。
我站在伺人面前,“起来吧。”
“谢,谢将军,谢,谢公主。”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手指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刚起来半个身子,又扑通一下软倒在地。
我背着手,声音淡然,“御膳房的指不定是什么人偷出去了,或者厨子采买不够用完了忘记了,至于这御花园中的锦鲤,前几日不是引了外面河水进来清淤么,许是没堵住漏全跑了,明日再采买些进来补齐就行了。”
他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我这就交待下去。”
“等等!”我喊住他要离去的身影,“给我传话下去,宫中本无事,疑心生暗鬼,若是再有谁私下传什么闹鬼的话语,我绝不轻饶,不想自己变鬼的,就给我封好了嘴巴。”
“扑通!”
人再一次跌倒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应承着出了院子。
我拍拍手,看向面前的人,“没事了,都各自去睡吧,这里有我。”
流星有些不甘,“你真觉得没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我再调些人手过来,把这院子守的水泄不通,我就不信还有苍蝇能飞进来。”
我无所谓的轻笑了声,“对不对劲也要睡觉不是么,别太小题大做了,本都是小事,真有飞贼也是偷你的国库,谁偷两条鱼这么惨?”
“可是……”
我搂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担心,万一不过是以讹传讹,岂不是让你白费神了?皇上管管国事就算了,这点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我不想走。”他倔强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还想说什么,“咕噜……”
大大的声音从我肚子里传了出来,在空旷的夜色中分外的响亮。
苦笑的叹气,“既然不想走,那就一起月下浅酌?”
才开声,雪白的手指伸到了我的面前,“宵夜是收费的,本人自己酿的酒也是收费的,你要么叫厨子做,要么给钱。”
“欠着……”千篇一律的回答换来一声嗤笑,人倒是清清渺渺的去了。
我一屁股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悠闲的吹着初夏舒爽的风,惬意的哼起了小调,任流星这么推拿揉搡也只是微微不语。
实在是从我身上磨不到任何答案了,流星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射向了幽飏,“幽飏哥哥,你怎么看?”
飘逸的人影就连笑起来,也带着股清凉的感觉,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凡脱俗,“没见着真相不好说,反正再养几百尾锦鲤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叫他们买就是了。”
“啊,再买要是又……”忽然明白了什么,“再买就暗中盯着,看看到底生了什么,是不是?”
幽飏笑而不语,我翘着脚抖着腿,依然哼着自己的小调。
红色的鬼魅,在带来我期盼已久的晚饭加宵夜时,顺便带来了一句话,“明天我做全鱼餐,记得叫御膳房多送几尾鱼来。”
黑夜中,几个人笑的诡异,笑的阴险,笑的算计……
神秘的丢鱼事件(二)
太阳光暖暖的斜照着,穿过树枝投射在地上一片斑驳的影子,在清风摇晃间光影闪烁,晕开了一片金色,让着初夏的上午有了些许的热。
如此充满了热情的天气里如果睡懒觉是不是有些辜负了天公的美意?所以……
小院后不大的厨房里,传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这个平日里少有人来的地方现在却挤的水泄不通。
一个硕大的盆子摆在厨房的正中央,将这本就不大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盆子里各色的鱼儿游的正欢,不时的溅起水花一片,把整个厨房弄的满地都是水。
我的手在盆子里一通乱搅,吓的鱼儿一阵乱跳,不断的有水珠子跳起,打湿了身边人的衣衫,惊起笑声一片。
我抓起一条鱼朝着镜池的方向丢了过去,那个紫色的人影鼻头一皱,利落的抱住鱼,却搞的自己前襟湿湿一片。
“你干什么?”他瞪着秀美的双瞳,“为什么每次都欺负我,你就不敢丢他……”
那个他,显然正是一旁霜色清冷,云端缥缈仙子般的穆沄逸。
“谁说我不敢?”我抓起一条鱼就想丢,忽然看到沄逸清弱的肩头,手中的鱼楞是没敢丢出手,讷讷的又放下了。
别人湿点只当是玩水了,沄逸那身子,我可不敢乱来。
“哼!”镜池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哼了声。
沄逸浅笑依然,飘身站在镜池身边,声音悠然,“你身子骨比我好多了,能陪她玩陪她闹,我就是想沾水都不能。”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镜池眼中的火花顿时熄灭,甚至有些小小的喜色。
我丢了个佩服的眼神给沄逸,他依旧淡然而立,仿佛没看到。
月栖站的远远的,低语喃喃,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但是眉宇间有种孺慕,在看到身前的任灵羽时,更是多了几分孩子般的快乐。
他是个善良的人,从不懂得责怪和抱怨,淳厚的让人心疼。
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月栖,来玩吗?”
他连连摆手,口中不断的说着什么,依稀可以听到阿弥陀佛还是什么的话语,让我无奈。
门口,两个人傻傻的站着,一黄一灰,彻底把门给堵住了,连最后一丝阳光都被他们的身影给挡没了。
叶若宸的声音带着几分没清醒的迷蒙,揉着自己的漂亮杏仁眼,“他们在干什么?”
旁边那个人比他好不到哪去,呆呆的望着我们,嘴巴倒是没闲着,“他们在玩鱼,很大一盆子鱼,估计最少也有个百八十斤,几十尾呢,不过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吃的话实在太多了,有可能是腌咸鱼吧,夏天太阳大,适合用来晒咸鱼……”
“为什么要腌咸鱼?”傻气的叶若宸歪着脑袋,看了眼流星,倒抽了一口气,“难道皇宫被我吃穷了,从今天起要吃咸鱼了?”
“皇宫这么容易被吃穷吗?”呆呆的柳梦枫挠着自己的脑袋,不确定的出声,“应该不会吧……”
“那是干什么?”似乎相信了皇宫不会被自己吃穷,刚才还有点小小内疚的脸顿时变的灿烂,“难道是因为他们想养来观赏才弄来这么多的?”
所有人的脸色都说不出的古怪,我耷拉着眼皮,压根就不想搭腔,因为这么笨的问题我根本懒得回答。
柳梦枫正想开口,我一只手已经勾上他的脖子,“神医大人,你想吃什么,这段日子劳苦功高,怎么也要犒赏一下你。”
被我的动作惊的一个趔趄,立即忘了和那个笨蛋的对答,我手微紧,拉拽住他的身体,**的手捏上他的下巴,“神医大人,快说说你想吃什么?”
他脸上一道清晰的水迹,呆呆的想着,“鲫鱼性温,利水消肿、益气健脾、通脉下乳,清热解毒可以治浮肿腹水、产后乳少、胃下垂、脱肛等症;青鱼有补气养胃、化湿利水、祛风解烦等功效。食用可治疗气虚乏力,胃寒冷痛、脚气、湿痹、疟疾、头痛;鲤鱼味甘性温。有利尿消肿、益气健脾、通脉下乳之功效。主治浮肿、乳汁不通、胎气不长等症,草鱼……”
我抓身手边的一个苹果塞住他的嘴巴,也堵住了他下面的话,有些头疼的无奈,“算了,你吃什么我替你决定。”
抱着苹果啃着,柳梦枫总算是没有继续他的长篇大论,房间清净了。
那边的叶若宸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围着大盆子绕着圈,“这里有青鱼,鲢鱼,鲶鱼,鲫鱼,黑鱼,鳜鱼,似乎都是上桌吃的,用来观赏没什么价值啊,又大又肥有什么好看的?难道皇族人的欣赏和我们不一样?”
扑哧一声笑,我几乎看到了流星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居然还这么大大咧咧,也就只有他叶若宸干的出来了,我抄起一条鱼冲着他们摆了摆,“喜欢‘水煮鱼片’吗?”
柳梦枫和叶若宸对望着,两个人眼中都是迷茫,不明白我大上午的干什么。
站起身,甩了甩手,带着泥土鱼腥气的水珠弹的他们满脸满身都是,“今天吃全鱼宴,我亲自大展拳脚,你们想吃什么赶紧挑!”
“这条好大,可以做‘剁椒鱼头’……”流星的袖子撸的高高的,碍事的衣袍下摆被撩起来塞在了腰间,手指探入硕大的盆子中,抓起一条大大的胖头鱼,笑的正灿烂,哪有半分帝王的样子,身份还跟着两名伺人,大张着手,也不知道是保护他还是接着那尾在空中乱摆的鱼。
幽飏倒是没有他那么热情,背着双手看着盆子里游的正欢的一条黑鱼,“听说黑鱼补气不错,子衿气虚了些,弄碗黑鱼汤味道应该不错。”
子衿抱着清音在门口,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望着一群玩闹的人,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完全被大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偶尔快乐的动动胖乎乎的小手,一片清脆的铃铛声。
“清音喜欢鲫鱼汤,我就要一小碗鲫鱼汤。”子衿的眼睛不离清音的面容,脸上尽是温柔怜爱。
手指在自己身上随便蹭了两下,把水珠擦干,我朝着清音伸出手,把那软软的身体抱进怀里,“走,娘带你出去,今天难得大家一起吃饭,娘娘亲自喂你喝汤。”
再也不管那一地的狼藉,我一手抱着清音,一手牵着子衿,站在门前等着,看着沄逸清渺的身子缓缓踏步而来,直到停在我身边,这才迈步而出。
“我也去,这里太腥了。”镜池跳着脚步,轻快的走到我的身边,紫色目光烁烁,越的活泼了。
看看沄逸,脸上浮现的不再是苍白,而是细腻的雪白,面色比之当年好多了,可见柳梦枫平日里对他们的调养确实不错。
招呼着他们,我们就这么呼啸而来,又匆匆的呼啸而去,刹那间不大的厨房因为我们的出门而变的空旷了起来。
夜也很快掠了出来,“那我也走走,时间还早,一会再做,你们还有时间想想要吃什么。”
这小小的厨房中,只剩下了一个大盆子,和盆子里摇摇摆摆活蹦乱跳的鱼。
单纯的人不会明白怎么回事,就好像叶若宸,一路走一路嘀咕,又不时凑到柳呆子的边上,似乎在商讨着自己要点什么样的菜。
沄逸行在我的身边,清冷的眼神在看着我的时候颇有几分了然,“你又在玩什么?昨夜我似乎听到了什么鸡飞狗跳的吵闹,还有你的声音。”
“又吵着你了?”沄逸身子不好,常常一点响动就会无眠到天亮,心疼他,却现自己真的照顾太少。
他只是淡笑,“我知道你能解决就行了。”
现在的沄逸,少了从前的万事操心深埋不语,没有了曾经的雍容华贵,在各人笑闹的场所也少有意见,但那份从容那份有度,依然让人轻易的寻找到他的身影。
爱他,就挡去他所有的烦忧,这就是我想给的,而他知道,就够了。
我们之间,不再轰轰烈烈,但那隽永的长流,却不熄。
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热闹的吃饭了,有声音有吵闹才像是一个家么,在阳光下支一张大桌,笑意融融中感受着和煦。
我坐在桌子边,坏坏的用筷子蘸了滴酒想要凑上清音的唇,还没碰着就被一巴掌拍了回来,儿子也从怀里被抢走了,换来了白眼无数个。
子衿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大家的孩子。
我傻傻的笑着,迎接着冷飕飕刀锋般的眼光,可惜有个小祖宗早已经代替了我至高无上的地位,害我被冷落一旁无人问津。
眼角捕捉到艳红的衣裙闪过,远远的朝我递了个眼神。
不着痕迹的站起身,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走到了夜的身边,压低了嗓音,“怎么样?”
那双空灵凤瞳眨了眨,声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期待,“真的没了,连盆子带水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么昨天的谣言就不仅仅是谣言了,而是真的存在,在这么多武林高手的眼皮底下,在我晃荡着的光天化日之下,丢东西了。
证实了一切不是传言,我的脚步反而轻快了,在踏入厨房时居然还忍不住的调侃了声夜,“在日夜双侠手中偷到东西,传扬出去,我们会不会被江湖中人笑话?”
“日侠会不会我不知道,夜侠肯定不会……”某人坏笑着,在厨房的地上蹲了下来,目光仔细的搜寻着。
“你在盆子上抹了‘千里香’?”我在水渍未干的地上看到一点淡淡的磷光色,“早知道那我就不在水里放什么‘凝玉散’了。”
身体窜入空中,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这里交给你,追人交给我,还有记住以后再说我被人嘲笑和没你关系,我就把你的鸟切成十八段。”
神族的同生共死
是的,早在我和他们玩水抓鱼的时候,那水中就被我下了追踪的圣药,夜会出手我也是心中有数,但是这次的事件太过神奇,让我们在好笑之余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相信。
现在事情展到了我们不得不相信的地步,皇宫内院真的闹贼了,还是个偷鱼的贼。
站下脚步,我看看身边,一只蓝尾的彩蝶在我身边翩翩绕着飞舞,动作优雅,扇动着漂亮的翅膀朝前飞着。
若是平时,这蝴蝶的起舞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只有我知道‘凝玉散’的味道普通人是闻不到的,最能吸引这类蝴蝶,没人会注意自然界的东西,它也就成了追踪时最有利的武器。
我的脚步跟着蝴蝶一路走,现这路径直朝着城外而去,越走人烟越稀少,越走越是荒凉。
脑海中不禁开始想象着这个贼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我跑了十几里路,那这个人不也是端着一盆鱼跑了十几里的路?
前面,细细长长的水波在轻轻的流淌着,是京城的护城河,平静的延伸着,环绕着。
蝴蝶的飞舞在这里出现了停滞不前,只是绕着河边一直转啊转在,飞啊飞啊,好像忽然被蒙上了眼睛失去了方向感一般。
护城河的水不算清澈见底的那种,水流也极缓,所以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河面上载浮载沉的一个木制大盆,正在中间荡啊荡啊,漂着。
难怪蝴蝶失去了方向,因为那带着‘凝玉散’的盆子正在河中心,而抱着盆子的人,却是不见了身影。
我的目光四下搜寻着,偌大空旷的河边,没有半分能藏匿人影的地方,再往前是出了城之后的数条官道,可以说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彻底的断了。
也没有太多的咬牙切齿和算计落空的咒骂,我非常平静的转身,回了皇宫。
才一脚跨进大门,流星的身影已经飞快而来,“怎么样,抓到贼没有?”
我轻轻摇了下头,却并不沮丧,而是将目光投射到了一边,那个靠着门懒到眼睛都不愿意抬一下的人身上“贼没抓到,但是有了些眉目,只缺证据。”
完美犹如月光下沾染雾气的曼陀罗花瓣扯了扯,似笑非笑,依旧是眼皮不动,环抱着肩头的双手打开,左手捻着什么,在空中晃了晃。
我没有靠过去再仔细的看个究竟,而是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夜,明天继续全鱼宴吧。”
他懒懒的嗯了声,算是答应。
我和夜之间悄然转换着彼此的默契,流星看出了什么,却没有问出口,而是抓上我的手,“我已经交代御膳房送了菜过来,饿了吗?”
我反握上他的手,豪气干云,“冲啦,吃饭啊……”
看似普通的一场家宴,因为多了姨娘,多了月栖和她之间那神秘的关系而变的热闹,姨娘几乎是酒到杯干,自己拎着壶子找我干上了,眼角眉梢的喜悦和餍足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月栖也是,时时刻刻都是含着笑容,浅浅的露着恬静的美,曾经偶尔能感觉到的一种无依无靠,临水照影的自怜,却在低头微抿中再也找不到了。
他不懂得怨天尤人,只会珍惜自己眼前的最好,即使不说,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过去的,追不回来。
现在有娘了,就好好的孝顺,好好的承欢膝下。
任灵羽已经喝的有了几分醉意,胳膊搭在我的肩头,酒气喷了过来,“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当年我在‘云梦’一眼看中你是可造之材,几年后才知道你是姐姐的女儿,神族未来的族长,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远不止这一点,你还是月栖的妻子,我的媳妇。”
仰重重的喝下一杯,她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了,因为你,我忽然现我有了好多个儿子,还有孙子……”
我呵呵的陪着笑,看她的意思,爱屋及乌连我所有的男人都算在了自己帐下,全成了她的儿子,清音也自动成了她的孙子。
“好啦,姨娘,以后有你乐的日子,我陪你回去午睡啦。”眼见着她醉眼朦胧,我索性拉起她,半拖半拽着的朝房间走去。
她打着酒嗝,眯着眼睛,“我儿子漂亮吧。”
“漂亮!”有了自信的月栖,更是散着迷人的魅力。
“对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我还没告诉你血咒的结印手法呢。”
我动了动眉头,“什么血咒?”
她白我一眼,“你要的那个同生共死,分享寿命的血咒。”
我身体摇晃,惊喜的出声,“真的有这样的东西?”
“当然!”她推开我的手,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摇摇晕眩的脑袋,“所谓神族,是上天派在人间监管的使者,与天族,妖族,魔族拥有同样的地位,没一任神族的族长,当完成*人间的使命后,甚至可以选择回到天界,说是寿元已尽其实不过是将的任务继续传承而自己回天界复命而已,所谓血咒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其实就是传承下来的咒印仙法,但是我们毕竟是守护人间的族群,不能太过破坏平衡,这些不过是自保而不能有杀伤力的。”
被她说的我瞠目结舌,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来历居然如此的‘高贵’。
“神族在千百年的守护中,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传承,这所谓的续命之法也是神族的不传之秘,而续命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消减自己本身的寿命通过咒术给想要的人,也就是平均之法,你懂吧?”她抚着额头,声音渐渐变的清晰,人也越来越清醒。
我很慢的点了下头。
沄逸曾说过,有人用这样的方法给他续了命,将自己的寿命分享给了他,曾经以为只是他对救命的一种说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蓝眸男子,还好吗?
“不过这个我认为不适合你。”任灵羽笑的有些坏,“你男人太多了,一人分十年他们不合算,你还损失的多,看吧花心的下场。”
反正我的花心已经被调侃很多次了,我最敢大胆承认就是我的多情了,半点也不急,“说吧,另外一种是什么?”
“另外一种么……”似乎是存心逗我般,她的手指指着身后那株大树,“看到树没?”
点点头,“看到了。”
“你为树干,他们为叶,永远与你相依相偎,树叶飘零与树干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树一旦倒了,所有依附着树干的树叶都会凋落枯萎,这考验的是他们对你是否忠诚到了愿意拿命依附与你,与你同生共死,还考验的就是你……”
话到这里,忽然一停,我径直接了下去,“考验我为了自己的爱人要坚持,要努力的活着,如果我死了,他们全部成了我的陪葬品,是不是?”
她只是点了点头,“是爱,也是责任,如果保护不了他们,要么眼睁睁的看他们离去,要么成为你能力不够的牺牲品。我们虽然拥有比人界人更长的寿命,多了许多神秘的血咒功法,但是如果受到真正致命的创伤,我们也是逃避不了死亡的,和普通人一样消失于尘埃,只看你敢不敢了。”
她的手,缓缓的结着印记,口中低声说着,很慢,慢到我足以一次就牢记在心中,两种结印,两种血咒,不难,却沉重。
我还在慢慢比划揣摩着的时候,她已经占了站来,眼神变的有些迷离,有些悲凉,神思不知忽然飞向了何处,一种伤痛的悲哀渐渐浮现在了空气中,“我与他,曾经也是同生共死之约,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结,可是……”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不知是酒还是伤,一步一叹的朝着屋子走去,我没有伸手取扶,也没有跟去,因为此刻的她,更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
我离了她的屋子,一个人在池塘边走着,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她的话语。
如果自己不够强大,要么眼睁睁的看他们离去,要么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陪葬品,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这个咒语却又是幸福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何等的甜蜜,何等的向往。
能力,考验的就是下咒人的能力。
终于能体会到任灵羽的那种悲凉,最初的甜蜜在瞬间化为泡影,只是因为她不够自己想象中的强大。
“日,少爷我想长命百岁,这个血咒第一人就给我吧。”不知何时,面前的大石上,已经卧着一个懒懒的人影。
他的人是懒的
他的声音是懒的
他就连提要求同生共死的时候,还是这么懒
懒的让人无可奈何,懒的让人打心中的浮现一种希望,一种漏*点。
在看到他那懒散的样子时,我就忍不住的笑了,“你的耳朵什么做的,这么快就被你偷听到了?”
笑容,美的穿透人心,美的震撼天地,“别顾左右而言它,给不给我?”
给,是一定会给的,但是……
“你不能等我完成了神族的使命,正式安定下来的时候再问我要吗?”我试图讨价还价。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他的手指绕着自己的头,“日夜双侠,永不分离,就算以后有危险,你以为我还会如当初那样为了保护你的爱人为了替你报仇而继续活下去吗?”
不等他下面的话说完,我已经飞扑而上,人趴上他的胸膛,轻轻堵住了他的唇。
手指尖,在钗尖上抹过,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扯开了他的衣衫。
白玉的胸膛绽放在空气中,我们拥吻着,缠绵着。
血,点上他的胸口,手指结绕着印记,当繁杂的最后一记印记拍上他的胸口时,这妖娆的男子,笑了。
偷鱼贼现身
“别告诉他们。”我狠狠的咬了下他的唇,看着他笑的犹如逮着兔子的狐狸般得意,艳红的唇还带着水光柔媚。
他摊开着手臂,被我扯开的衣衫下,胸膛上两点红印清晰如血,“不错啊,一辈子都有个守宫砂了,真美。”
我咬着后槽牙,笑容中只有恶狠狠的威胁,“你是在提醒我,两个守宫砂比较碍眼,要弄掉一个是吗?”
“是啊。”他根本不管现在的衣衫不整多么的有伤风化,多么的诱惑人,半点没有拢上衣衫的意思,“这个东西留到老很丢人的,年轻的时候说我够贞洁,老了就被人嘲笑一辈子没女人要,是不是考虑下弄掉一个?”
手指在他胸口上用力的捏了把,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别以为我不懂你想干什么,看我难受然后扬长而去,这就是你的真正目的,哼哼。”
那细腻的触感停留在手掌中,几乎渗透了我所有的感官,真想再揉上几把,捏上几下,然后推倒,压上。
叹了口气,把脸别到一边,把他的衣衫紧紧的裹好,抓着他的腰带用力一勒,总算把那诱人的春光完全的遮挡住了。
“哎哟,腰断了。”他不轻不重一声娇媚,再次把心头好不容易抚平的春水给荡了起来。
怒目而视,声音挤的都快走调了,“你这个妖精,吸人精血骗人魂魄的妖精!”
他扭了下腰,吃吃的笑着,“谬赞,谬赞……”
这一生,有了夜,我绝对不会有无聊懈怠之时,只怕终其一生他都有办法点燃我旺盛的斗争欲,鞭策我不断的前进。
他在石头上侧翻了个身,手指撑着脸颊,懒懒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捅了下我的肩头,“日,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贼是谁?”
我坐在地上,身体一倒顺势靠在他的腰上,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又何尝不知道是谁?”
他斜斜的拉了下唇角,“我是有证据才猜测是谁,你只怕是昨夜就已经猜到了吧?”
“猜。”我的笑中有说不出的涩涩,“只是猜,一种不敢相信的猜,而已。”
猜测这东西,玄乎。
凭借的不过是一种感觉,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前,谁都不会真正的去相信,尤其是我猜测的那个人,总觉得不是那么真实。
“你没把握,不会说那样的话的。”他懒懒的贴着我,丝散落在石上,美的惊艳。
自从回了皇宫,他已经悄然除去了那层碍眼的纱,美其名曰让我适应适应,可是每一次看,我都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适应这种惨绝人寰的美了。
他闭着眼睛静静的呼吸着,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睡了,这样静态的夜真是难得可以欣赏到,又是一种极致的震撼。
忍不住的低下头,轻吻在他的额头,声音缓缓,“夜,我爱你。”
那嘴角,仿佛是浅浅的勾了下,手指落在我的腰间,含糊着声音,“日,明天喝鱼汤。”
我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空气中的花香阵阵,就这么在阳光中酣然小憩。
和夜在一起,享受生活,享受每一分灿烂。
第二天的中午,一群人悠闲的围着桌子等待着,叶若宸忽闪着他的杏仁大眼睛,“上官楚烨,为什么要吃全鱼宴?”
我斜斜的看他一眼,“因为鱼补脑,最适合你。”
“我为什么要补脑?”他傻傻的思索着,半晌后忽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窜到桌子上,叉腰瞪着我,“你是在说我笨,对不对?”
“你没有柳呆子聪明,当然要补补。”我话锋一转,那个抱着书一直啃着的人抬了下头,又继续陷入到他的世界里。
“我没有柳哥哥聪明?”他自言自语着,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的想,“好像我是没有柳哥哥聪明,他看那么多的比我多。”
我敲敲桌子,“那就下来,蹲在桌子上干什么,想让大家吃你吗?”
“我又不好吃。”他嘟囔着,灰溜溜的从桌子上爬下来,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有柳哥哥聪明也不代表我是笨蛋啊。”
“那你觉得你比谁聪明?”我笑着开口,“找不到的话,你就是笨蛋。”
他的眼神,先看看沄逸,然后很自觉的摇摇头;又看看子衿,再摇摇头;落在幽飏身上,飞快的摇头;下一个月栖,叹气摇头;看看流星,委屈的摇头;看着镜池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被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是继续摇头……
看着那秀气的脸蛋不住的换着方向,不住的摇头,我终于笑出了声,“你头昏吗?摇的累吗?”
他一言不,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满脸泄气的郁闷之态。
镜池愤愤的目光丢回到我的脸上,“谁说人家不想吃,都说少年补,有人最是喜欢那种稚嫩的味道,楚烨你说对吗?”
我装傻充愣,轻咳了声,“准备吃饭,肚子好饿,好饿……”
“好饿吃啊,大补……”
镜池可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牙尖嘴利的继续揭穿我。
对他,我除了傻笑,还能怎么样?
流星悄悄的凑上我的耳边,“夜哥哥那边怎么样了?会有事吗?”
“你说呢?你派了上百个侍卫把厨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能有事吗?”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个壮观情形,我要见夜一面都要在人缝中扒拉半天,房顶上都站满了人,还会有什么事生?
远远的一道红影飘了过来,带着身后黑压压一片的脚步沉重回响,地面上尘土飞扬,“吃饭咯……”
所有人同时捂上口鼻,沄逸已经轻声咳了起来。
我让沄逸靠着我的肩头,轻拍着他的后背,愤愤的瞪着夜,“你找死啊,全带来干什么?这是吃饭还是吃土?”
夜嘿嘿笑着,随手一挥,又是一阵脚步狂响尘土更盛,本来还是走在他身后的一群侍卫竟然小跑着离去,留下我们一群人在灰尘中呆滞。
夜仿佛没看出我们的郁闷,手挥起,身后的伺人把一个个盖着碗放到桌上,他不无得意的笑着,“你们昨天说的‘剁椒鱼头’‘水煮鱼片’‘炒黑鱼片’‘菊花鱼’‘酸菜鱼’‘炸鱼丸’全部都有。”
小心翼翼的端起一个小盅放到子衿的面前,“这个是清音的‘鲫鱼汤’。”
子衿颔,“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有出口,一道绚烂的光影从旁边的树梢上飞来,如闪电似流星般,带着劲风扫向子衿的身前。
我眼明手快,拽着子衿的身子就倒退了数步,那盏鱼汤却遭了秧,整个飞起打在地上,里面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雪白的瓷片四溅着,弹开老远,可见刚才那力道有多猛烈。
一瞬间,能跳开的,能站远的,全都哗啦一下离开了桌子,幽飏拖着身边最近的沄逸和镜池,流星扯着月栖,夜一掌送开柳呆子,迷糊蛋早已经窜上了树梢,整个偌大的桌子前,只有一道七彩的人影孤零零的站在那。
衣衫依旧是那七零八落犹如彩虹一般的飘荡着各色衣带,金色的长在腿弯处荡来荡去,双眼之中的火光胜过了身后太阳的炙热,狠狠的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碗,似乎想要把那地面烧穿。
夜的手从怀中掏了出来,手指尖挂着两丝金色闪耀,在风中飘荡,“我就知道。”
他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
早在听到这稀奇古怪的传言时,我的脑海中就划过这个家伙的身影,只是……
他不是一直都在任绮罗身边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锦渊!”我叫着他的名字,在他的眼中看到满满的愤怒,满满的伤心,听到我的声音后,他木然的转过脸,眼神中满满汇聚起水雾。
我朝着他的方向迈开脚步,再次唤着他的名字,“锦渊,告诉我生了什么?”
他重重的呼吸着,张了张唇,忽然手掌一推,面前的桌子整个被掀了起来,上面的杯盘碗碟摔了一地,所有的汤汁米饭也是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汁水淋漓,狼籍一片。
桌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木板落地碎裂片片,激荡着他手中的劲气四散而开,犹如一片片暗器般射向四周。
我飞身而起,身上的外衫入手张开如网,在我快的动作中将弹射向四周的碎土烂木一一的收入。
人落地,我的表情也变的十分难看,“锦渊,你干什么?要撒野就冲我一个人来,这里的人大多不会武功,还有孩子,值得出手这么狠毒吗?”
他呆愣在那,看着自己面前犹如狂风过境般洗劫的地面,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在看到我时又忽然闭上,极快的将头扭向一边,手中还拿着桌子残缺的两条腿。
“你要干什么?”我声色俱厉,看到他的惊讶已经完全被他疯狂举动差点伤害到其他人的怒气所取代,“要打要杀你冲我一个人来。”
吸吸鼻子,眼中忽然落下两颗泪水,他猛的抛出手中的桌子腿狠狠的贯入地面中,人影飞退,瞬间远去。
我跳上树梢,朝着那个奔跑的人影追去……
留下吧,锦渊
他越跑越快,身形如风,金色的扬起,和身上七彩的丝带一起飞舞着,狂烈而张扬,几乎能听到风擦过他衣衫时那猎猎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内力带着我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锦渊,你给我站住!”
很老实,也很听话,他真的脚下一停,整个人站住了。
我站在他身后,声音犹如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锦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一转身,直接拿屁股对着我,倒是没有再跑。
我挪了挪脚步,站到他的身侧,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他又是一转,还是给我一个背影。
“锦渊……”我的口气有些缓和,手指拍上他的肩头。
他肩膀一抖,从我的掌心中脱离,人已经翩然的往边上动了两步,和我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
他在赌气,还是赌我的气!
这个认知一进脑海,我刚刚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开始噌噌的往上窜,“锦渊,你要么现在转过来,和我好好的说,你知不知道刚才的举动会伤害我的孩子?”
他手指一挥,身边的树木顿时齐腰而断,花草更是连根拔起散落一地,他愤愤的转了过来,声音哑然干涩,“初,初夜,你,也,也伤害我的族,族人。”
我就知道,他的躁狂,他的痴癫,都是因为鱼汤。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吃鱼为什么不出来和我好好的说?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怎么,不敢面对我吗?”他的样子让我更是火大,“怕我?还是不想靠近我?”
“不……”他只说了一个字,音调怪异,却还算清晰,回答的很快,快的几乎没有思量,勉强让我算是满意。
靠近他身边,看着他的脸颊依然气鼓鼓的,细细的一下下抽着气,眼眶中的泪水也还在打着转,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我的手抓上他的袖子,忽然现,他那些七彩的丝带许多地方已经染上了泥土的脏污,一块一块的沾的到处都是,还有间,脸颊,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细细的尘土,甚至有些狼狈,在刚才的盛怒之下,我竟没有看到。
如果任绮罗在他身边,他是不可能这般的。
手指,忍不住的擦上他的额头,声音也变的温柔哄劝,“锦渊,你是不是一个人跑来的?”
他瘪了瘪唇,有些委屈,却是不看我不理我。
金色的从我手指缝中流泻而下,留下细微的沙土,真的很久没有清洗了,若不是依然闪亮如金子般,真的和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我扳过他的身子,“如果我告诉你,那些盘子里碗里没有鱼,一切不过是引诱你出现做做样子而已,你还会和我生气吗?”
他眼神一闪,欢喜立即写上了脸,“真……的?”
手擦他的脸,越擦越是脏,本来一块污泥,却被我擦成了一团,晕在他的脸上,可爱又有些凄惨,两团泪水还在眼中打转,脸上却笑开花了。
“你是不是回来找我的?”我捧着他的脸,“是不是想我了?”
他贪婪的望着我,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用力,非常用力的点了下头。
这个样子的他,犹如乞丐般,哪还有水族之王的半点风采,看的人心理一阵心疼,“傻瓜,真是傻瓜,为什么躲着啊,为什么?”
那英俊的脸,在明显消瘦了一圈之后显得轮廓更加的深邃,更加的俊朗,他低下头,“你……不……要……我。”
他是记得我当初说的那句,走了就永远不要来见我的话吧?
“你想我了,所以来偷看我,怕我凶你不要你所以不敢出来是不是?”我试探性的询问着,看他在我说到不要他的时候明显的瑟缩了下。
“你想躲在暗中看我,却看到他们把你的鱼子鱼孙宰来吃,又关在池子里欣赏,一时忍不住就全给弄走了,是不是?”
现在是我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就是不敢抬头看我。
“你是不是背着任绮罗跑出来的?”
——点头。
“是不是一个人跑了很远的路没有休息?”
——点头。
“如果我不引你出来,你是不是一直这么偷看下去?”
——点头。
“那看完了,你是不是要走?”
这一次,他没有动作了,傻站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冒出一句话,“你……不……要……我……”
“那怎么样?”我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冷,表情也是冷冷的,“我不要你,你就再回到任绮罗的身边,反正她虽然阴险毒辣,对你却是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情的,比起我这个到处留情,丈夫无数的人来说却好的多。”
“不……”他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回、去!”
惊喜,瞬间的那种惊喜是骗不了自己的,我能轻易的感觉到自己绷的紧紧的呼吸放松了,一直悬着的心归了位,“那你去哪?回水族吗?”
他直直的望着我,艰难却清晰的说着,“要,初,夜……不,走……”
他的脸上,是一种渴求,犹记得他拿着画讨好的望着我时,也是这般的神情,无辜又纯洁,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是笑,而现在他染满的是忧郁,这种忧郁,本不该弥漫在他的眉眼间。
一直都知道锦渊是单纯,也一直都知道锦渊除了我不理任何人,我却丢给他那么一句狠话,还那样逼迫他,将他推入那个女人的怀抱,恐惧的留在那个女人身边。
一把抱上他的腰身,歉意如潮水般涌来,在他清新水汽般的气息沾染上身体的时候,自责侵袭了我的思绪。
如果说错,锦渊是瞒了我很多,但是我不信任,我的猜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
他爱我,只是他不会表达。
他依恋我,一直都写在眼瞳中,是我被妒忌蒙蔽了双眼,看不懂。
“对不起!”轻轻的靠近他,埋在他的胸膛,“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靠了靠我,带着点胆怯抚摸上我的丝,“初夜……很好……”
嘴巴里苦苦的,差点连声音都不出了,“不好,我真的不好,我说过要疼你爱你的,还说要教你说话,我都没做到。”
记得他在我身边的日子,已经能完整的说句子了,可是现在又回到了最初,他一定又是很久很久不曾开过口了。
记得在我身边的日子里,他睥睨水族,嘲笑神族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流利的告诉我神族的秘密,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他,就象个傻子一样,那个骄傲的王子,去哪里了?
吸了吸气,声音里也是浓浓的鼻音,“锦渊,以后我们不分开了,我再也不丢下你了,让你画初夜好不好?”
“画……初夜……”他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手指在破烂的衣服里摸索着,轻柔的掏出一沓纸,仔细的打开,将折了的地方平展,用力的按了按,这才递到我的面前,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初夜……”
厚厚的一沓,也不知有几十张,每一张上都是一个丑丑的小人头,龇牙咧嘴搞不清楚是笑是哭。
我捧着纸,仿佛捧着千钧重担,而锦渊只是笑着,开心的手指在纸上摩挲着,灿烂无比。
紧紧的撰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一般,“走,我们回家,再也不分开了,不再管什么任绮罗,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的。”
他的身体忽然一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被人提到了父母般的害怕。
我抱上他的腰身,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闪,“告诉我,她是不是捏着你什么把柄,比如‘血印符’或者‘血誓’之类的东西?”
默默的摇摇头,“没!”
什么都没有?“那你怕什么?”
锦渊看着我,想要说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不,不能,说……”
“她威胁你?”心头,有淡淡的杀意浮现,对那个一直都不曾存有好感的女人,“是不是拿水族人的性命威胁你?”
“没……”他低垂下头,手拧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纠结成一团,显然是有事瞒着我不敢说。
“说啊,说啊……”
我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锦渊,就象是一个蚌壳,咬住了就是不肯打开。
“她……很……好……的……”
他躲闪着,想要把手从我的掌中挣脱,声音也忽然流利了,“初夜,让我走,我会害死你的。”
他害死我?这又是任绮罗说的吧,所以锦渊不敢靠近我,不敢和我在一起?
无耻,利用锦渊对我的在意编出这样的谎言。
“不!”我强硬的拽着他的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锦渊,你这么高的武功,可以保护我,有你在我才不会死,对不对?”
他的挣扎渐渐放松,脸上的急切也开始柔和,“保护初夜。”
倏忽,他笑了,用力的点点头,一把抱上我的腰身,“我保护初夜!”
我也迎着他的笑容,点头,“对啊,你才能保护我,永远在一起,你才能永远的保护我。”
他释然的笑了,抱着我的身体,原地转了起来,“保护你,永远保护初夜……”
身上,勃然而一种气势,属于水族王子的气势。
金,飞扬……
锦渊的笑声,飞扬……
放我下地,还不等我站稳,他已经整个人扑了上来,狠狠的搂着我的脖子,重重的吻了下来。
锦渊的霸道(一)
锦渊留了下来,顺从的跟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再问过关于他跟任绮罗之间的事,因为每当提起那个名字,他总是一脸的内疚。
不希望他觉得背叛过我而内疚,也不希望他听到那个名字而躲闪,过去的就如同风一般的消逝吧,能留住人,再见他的笑容,便够了。
只是这锦渊,如果我认为他除了我不与任何人说话会是一件好事,会平和安宁的与大家相处下去,最不济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谁也不理。
但是我低估了锦渊的能力,低估了不理人的人同时也是个不讲理的人,更低估了他在对任何都没有反应的同时却对我有着无比的占有欲,所以,在本来安宁的后宫中,一个男人以他无声的功力,将这里彻底闹成了鸡飞狗跳。
“乖镜池,看你最近脾气不小,难道是无处泻火?”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挡,我开始调戏镜池。
说我骨头贱也好,说我全身皮肉痒也行,反正只要几天不招惹他,不看他张牙舞爪跺脚喷火的样子,我就难受。
横了我一眼,明显不想理我,镜池的下巴一扬,自顾自的走着。
我站在原地等着,果不其然那个紫色的人影在走出几步后,脚下忽然顿了顿,再抬起脚步时明显慢了,一步一拖着。
我还是一动不动,抱着双肩静静的等待着。
“哼……”
一声冷哼后,他慢慢的脚步忽然变了,变的奇快无比,飞快的走着。
才不过几步,我脚尖一点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后,双臂一展,从身后抱上那个人的腰身,脑袋架上他的肩膀,“急着跑回屋子里等我入眠?”
“不要脸!”他挣扎着身体,一个后撩踢向我。
我缩了下,不得已的放开他,长喘了一口气,“还好我不是男人,不然这一下踢实在了指不定就没孩子了。”
声音才落,冷不防那个人转过身,朝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我眼明手快,掌心抓住他的手腕,啧啧出声,“这里平了你很开心吗?”
“很开心!”他咬牙切齿,紫色的双眼犹如水晶般闪亮,“非常开心!”
“开心不应该是笑的吗?”我顺势将他困在我的手臂与树干之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亲上他的脸颊,“知道什么是笑吗?不会的话看我先笑一个,你跟着学就行了。”
无赖的龇牙,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他嫌恶的别开脸,“你牙齿缝里还沾着韭菜丝。”
“真的啊?”我又进了一步,紧紧的贴着他,“来吧,用你的小舌头给我剔剔……”
手掌推上我的肩头,“你真恶心。”
“你不是喜欢我恶心吗?”我悄悄的凑上他的耳朵,小声的说着,“今天空气不错,艳阳高照,也算得上温暖,这树下清新柔媚,不如我们在这……”
脸上一红,他直接打断我的话,“你个狂狼色徒,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个,我才不要,你找会肯在树下陪你丢脸的人吧。”
“丢脸?”我面色一板,“我只是记得你很喜欢习字,感觉这里舒服温暖,若是把书桌搬来这里,燃起一炉熏香,在暖香中悠然的练字,是多么温馨平和?”
他脸色一红,声音不由的大了,“练字?”
我一本正经的点头,满脸的无辜,“当然是练字,我本来想找姨娘谈去神族的事,结果她正急着找月栖培养二十多年失落的母子亲情,我只好晚些再去,看你平日里练的认真,才说指点你一二的么,结果这也骂狂浪色徒,我真是冤枉啊……”
在我的表情中他不好意思的紧抿唇,声音也不由的轻了,“那,那我误会了。”
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我笑的很坏,很坏……
亲着他的脸蛋,不住的摩挲着,含糊着话语,“你到底误会成什么了?”
才刚刚平静的人脸色一沉,又恢复了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我能误会成什么样子,你不是到处留情,招惹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吗?”
“你在指锦渊?”我眼光闪过,已经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了答案。
他愤愤的别开脸,“我以为只要你真的会做到答应我们的收心,可是我现连穆沄逸都收不了你的心,你招惹的人越来越多,或许住在这个皇宫里对了,因为你想要一个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后宫,我以为跟在你身边就能看住你,那个男人我却连看都没看过,你就这么带回来了……”声音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认命,低低的叹息。“连穆沄逸都收不住你的心,何况我。”
他的指责没有错,曾经我答应过不在让身边出现更多的男人,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食言,其实镜池并不是真的愤怒,他知道我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约束不了我,他对我身边每一个男人都是真心的好,真心的相处,但是锦渊出现的太突然,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还记得当初我与你分开的大半年吗?”手指抚着他的面容,惊叹着他的精致。
镜池的美在于他的颦笑间的直爽,更拥有一种锋利,却不是剑般的让人畏惧,犹如一柄打造精美的簪,美丽的让人惊叹,但若是不小心就会被顶端的尖锐刺伤,无伤大雅的痛,却也能伤人出血。
“一直没有对你说的太仔细,因为不想你担心,你只知我伤的很重,却不知其实已算是死了,若没有锦渊便没有你现在看到的楚烨,我隐瞒了那一段,也就隐瞒了锦渊的存在,我不是为了报恩才留下他,是真的喜欢,心疼他。”抱着镜池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是因为花心而对不起?还是因为没来得及说这么个人对不起?”镜池的话语尖刻依旧,语气中的态度却缓和的很多。
我还在竭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他已经扬起了下巴,很远的地方,有一道,不,数十道彩带在迎风飞舞,“你的宝贝,我去和他聊下。”
镜池会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摆明了不生气了,对他来说锦渊于我的救命之恩早已经越了一切。
紫色的衣袍轻扬,风中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还没有靠近那个刺眼的人影时,金色闪耀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
还未等锦渊开口,镜池已经露出了他亲近的笑容,“我叫南玉镜池,是楚烨身边伺候的人,你呢?”
没有说是我的丈夫,是怕锦渊听着会有被压制的感觉吧,镜池是懂了不少人情世故,可惜他面对着的,一个完全不明白他好意的人。
金色的眼瞳闪了下,不是开心,更不是亲切,而是不悦。
对有人侵入他领地的不悦。
锦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动,低下头,完全没有听到镜池的话看到镜池的人影般,抓着他手中的笔继续画着。
他抓笔很怪,就是五指并拳把毛笔撰在掌心中,我曾经教过,但也没怎么上心,最后也就随了他了。
他笨拙的抓着笔,在纸上涂鸦,弄的自己袖子上,手上,脸上全是墨汁,他也不管,自顾自的画着。
站在他身边的镜池一愣,吸了口气又上前了点,声音低缓,“笔不是这样握的,我也不太会写字的,不如我们一起习字练画如何?”
风吹着石桌上的画纸唰唰的动着,锦渊也没用镇纸,就这么两只胳膊压着,一下没压好纸飞起一个角,墨汁未干的纸就这么直直的打上他的袖子,或者扑上他的脸。
镜池伸出手,压住那乱动的画纸一角,“我帮你。”
手才碰上画纸,忽然被猛的挥开,锦渊飘身而退,手中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画,而他的力量也让没有半点防范的镜池站步不稳,踉跄着倒退几步。
我纵到镜池身后,手指扶上他的肩头,“锦渊从未与人接触过,他不爱说话,你别介意。”
镜池仍有些惊魂未定,却很快的点头,“我没事,是我不该突然出现,他可能不喜欢有别人靠近。”
“是我的……”话才开头,另外一股风忽然靠近。
“初夜!”锦渊直接奔了过来,手一拉将我从镜池身边拽开,双臂一展就把我抱进了他的领地中,热情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脸上。
“等等……”我很艰难的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找到说话的空间,“锦渊,这是镜池,是初夜要保护的人,你知道吗?”
他根本不管那么多,从我的额头上一路亲吻着,在我说话的空当,他的唇已经亲上我的肩头,暖暖的湿润拨弄的人心底痒痒的。
外衫落地,只剩下一件兜衣,而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我系在脖子后的兜衣带子。
他不是想在这里就那个吧?
锦渊是个想做就做的人,呃,鱼!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世俗眼光,他想我念我思我要我,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可是……
我的眼神瞥向一旁的镜池,他已经完全的呆住了,看着锦渊扯了我的衣服又扯裙子,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见着一出春光戏份就要上演,我只能叫着锦渊的名字,“到屋子里面去,不然我就走了。”
锦渊双手一抱,接近半裸的我被直接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屋子而去,把可怜的镜池给丢在了门外。
锦渊的霸道(二)
“将军大人,公主大人……”
门外响起伺人的声音,“皇上吩咐,传膳的点到了,请您和锦渊少爷一起出席。”
我看看正双手双脚死死抱着我缠在我身上的锦渊,有些无奈。
此刻的我,正被千百万条金色的丝缠绕着,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而他,正亲昵的在我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记,脸上尽是不满足的索取之色。
推了推他,却被他缠的更紧,吮咬着我的肌肤,舔吸着我的唇,腰身在轻柔的扭动着,还能听到喉间索取的哼哼。
就这样,我如何出门?还吃饭,自己都成了别人的晚餐。
看着锦渊闪烁着的不满足,我冲着门外开口,“你让他们先吃,不用等我。”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的远去,我的手指撑着锦渊的胸口,抬头看着他闪耀着的双瞳,“锦渊,以后不可以太任意妄为,你是神族血统,他们是人界的血统,别说没有武功的人,就是有武功的人也不可能逃过你的攻击,知道吗?”
他委屈的闪了下眼睛,“唔……”
我的手指点在他的唇间,“说话,心里想什么要说出来,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将腰身贴向我,却被我轻松的躲开,他不安的哼哼着,眼中的委屈更重。
我坚持的摇头,“说话,用嘴巴表达你的意思,我可是你的初夜哟。”
他张了张唇,声音很细,很涩,“要、初夜!”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许乱来。”我的手在他腰间动着,偏偏就是不让他贴上我的身体,急躁的锦渊数次想要翻身压住我,都被我的力量反压制着。
“答应不答应?”手一紧,他的腰急切的动了动,闪烁着他迷离的眸子,声音粗哑,“答……应……”
我慢慢松开了力道,任他开心的反扑着我,把我压在身下,感受着他狂乱的亲吻在身上不断的游移着,感受着那和他色一样灿烂温暖的唇膜拜着我的身体,急切的进入他最爱的地方。
炙热的身体交叠着,喘息凌乱的交织,热情的吻从不曾间断,我摩挲着他细致的肌肤,感受着他的腰身用力的进攻着,这一方床帏的温度骤然上升。
不是补偿,而随意他。
是只有他,才能让我不管自己的神血,因为我知道他只会比我更猛,更烈。
所以放任他的索取,因为他是水族的人,他能够承受住一切。
更喜爱他这般的需索,能让他如此疯狂的,只有我!
容纳着他的一切,感受着他的冲动,是许久不曾包裹过的肆意,他就象一个孤独已久的小兽,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向往的温暖,不断的汲取着,掠夺着。
我看着金色的长不断的荡起,落下,抚着他的丝,“轻点,锦渊……”
声音,被他的吻封住,不能在出,只能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的疯狂着,低吟着。
突然,他的动作一停,而我,也在漏*点中听到了一丝脚步靠近的声音。
“谁?”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我冷凝出声。
门外的脚步有些迟疑,静静的停在不远的地方,“将,将军,皇上,皇上说,如果您不出现,大家,大家就不传晚膳……”
流星不见到我不传膳?
这是流星的意思,只怕也是大家的意思吧,看来我不出现是不行了。
“和他们说,我们就来。”
“是!”门外的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轻推了下身上的人,“锦渊,我们去吃饭吧,见见我身边的人。”
金色的眼瞳一闪,不忿的别开眼,分明在告诉我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对我的提议有任何兴趣。
“锦渊……”我加重了声音,也多了几分哄,“听话,去吃饭。”
他鼓着脸,翻身坐在床沿,扯着他的七彩布条衫,愤愤的穿着,虽然是听话了,但是表情一点也不开心。
“晚上给你画初夜好不好?”我捧着他的脸,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开心的表情,拽着他的手,七拖八拉的总算扯到了饭厅。
整个饭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清音的稚嫩的哼声。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只是都没有了热气,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我们的方向,果真是我不出现,他们不吃饭。
我尴尬的迎向他们,正对上镜池微愠的目光,呵呵傻笑着,心中早知道这个憋不住话的人把前因后果都向他们说了。
“大家不吃饭啊。”我想要化解这凝滞的气氛,傻笑着打着招呼,“要是饿坏了你们我会心疼的。”
镜池嗤了声,“是啊,饿坏了某人你心疼,可不是我们。”
我就知道……
目光扫过其他几人,沄逸端坐如莲,似乎没有收到我的目光;子衿含笑低头,把所有的温柔的笑都给了怀里的清音;幽飏的手指勾着清音的小手,脸都不曾抬一下;月栖一下下拨弄转动着他手中佛珠,沉思着;叶若宸那小子望着满桌子的菜不断的吸着口水,哪有功夫看我?柳呆子抱着书恨不能把自己都塞进书里面;只剩下一个人,勉强接收到了我的目光。
流星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在对上我的眼神后,悠闲的拿起身边的茶壶给自己斟满,轻轻端了起来吹去浮沫,然后舒坦的品了起来,再也不看我。
这算什么?集体冷落我吗?
不对,还有一个,夜,夜呢?
“清炒河虾,油爆螃蟹,焖蟮段,煸泥鳅,不知道日吃是不吃?如果不吃的话,你可以走了,我们开饭了。”夜的声音是笑着的,眼神却是冷冷的没有半点笑意。
锦渊与我交叠着的手一紧,眼中爆出一股冷冽的杀意,身体刚要上前就被我死死的拖住了。
这,这似乎太过了点吧,我贪恋美色不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这样呢?他们到底是想针对我还是想针对锦渊?
“啊……啊……”清音在子衿的怀抱中摇晃着手,艰难的扒拉着子衿的手臂,朝我绽放着甜甜的笑容,也让我暂时将心头的不悦压制了下来。
抱上清音的身体,感受着那个软软小身子对我的依恋,我捏着他粉嘟嘟的脸蛋,目光一扫那些俊美的容颜,“还是儿子好啊,知道疼娘爱娘,不会给娘脸色看。”
“清音对娘好,娘可对清音好?”子衿优雅的笑着,温柔如水,“不知是谁对我说儿子半岁了,一定要大肆的庆祝下,特地交代所有人出席她安排的晚宴,结果别人到齐了,她却……”
啊,他们对我的不满不是因为锦渊?而是因为清音?
我懊恼的捂着脸,想起自己前两日说过的话,不敢面对他们的脸。
我忘记了,而且忘的干干净净,只顾着想锦渊在这里适应不适应,只顾着陪着他让他开心,却把清音半岁的庆祝彻底抛到了脑后。
沄逸清冷的目光一闪,压制住了眼神中的不满,推开了他和子衿中间的椅子,“既然来了就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我抱着清音,犹如罪人一般点着头,“是,是,先吃饭,吃饭……”
我的屁股刚落下,冷不防一个金色的人影活活挤了进来,把我朝沄逸的方向挤了过去,屁股和我共同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一晃,单手抱着清音,另外一只手很快的护着沄逸,“沄逸,还好吗?”
他微微摆了下手,目光在清音身上停了停,很快的越过我看到刚才造成事件的元凶。
另外一边,子衿被幽飏扶着,也是险些一个趔趄栽到地上。
“子衿!”我急急的想起身,却现自己的裙子被人拽着,顺着方向望去,一只手拉扯着我的裙子,一副生怕被抛弃的模样,金色的眼睛闪烁着不安。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时间,子衿已经温柔的笑了出来,对着我摆摆手,“我没事。”
坐,我总不能和锦渊挤在一起吧。
走,他的手还揪着我的裙子呢。
我就这么傻不愣登的站在那,抱着清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沄逸的眼光扫过我的尴尬,看着最远处的位置,清雅的站了起来,“你坐我这,我去那边。”
这么长时间以来,沄逸一直在我的右手位置,从来没有人提过异议,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让似乎连我也有些不习惯。
可是此刻……
算了,安静吃饭才是正题。
夜端着手中的东西,似笑非笑,往我面前一放,“清音的鱼汤。”
话音才落,锦渊的手如电般的伸了出去,重重的扫向那个碗。
我一只手抱着清音,一只手拖着凳子,根本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声的叫着,“锦渊,住手!”
我快,红色的袖子更快,眨眼间手已经缩回,另外一只手掌轻巧的一拨,不但躲闪了锦渊的进攻,还将他的力道反拨了回去。
七彩人影吃了个小亏,猛的跳了起来,化为一道彩虹般的光芒朝着夜直奔而去!
锦渊的霸道(三)
红雾飘开,如烟飞舞,声音轻笑着,“上次你毁了我的午餐,今天还想毁了我的晚餐不成?”
夜是在笑,但是我却听到了不满。
夜极高傲,便是我要吃他做的菜都要上三求四请说尽好话才能让他屈尊降贵,能为这么多人做一顿饭对他来说已是委屈,谁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好,更何况是完全不给面子的毁他的饭菜。
那日中午,锦渊完全不管不顾,撒了一桌子菜汤淋漓,夜看着我的面子上只怕是忍了,但是他不会允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同样的事,如果被锦渊从他手中把碗夺去,这对于以轻功名扬天下的夜来说,更不啻于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与夜的飘忽不同,锦渊的功夫带着更重更浓烈的狂霸之气,身形移动间衣衫飘荡而起带动的风声擦过脸颊时,都能感到一种刚猛扑面窒息般的感觉。
“锦渊,住手!”我高声叫着,可是那个七彩的人影好象疯狂了般,朝着夜不断的进攻着。
叫不住他,我只能制止另外一个人,“夜,不要和他闹了。”
红衫晃动如鬼魅中夜声声冷笑着,“今日如果被你从我手中抢走了碗,我夜侠的名声岂不是不要混了?”
两个人手掌一触,强大的劲风刮起,荡开无形的气浪,桌子开始剧烈的抖动,杯碗茶盏碰撞着出脆响,似乎随时可能裂开。
我想要冲上去分开他们两个人,奈何手中抱着清音,在掌风的激荡下只能飘身而退,将怀中的清音放到子衿的怀里,“你们先出去,我去拦住他们。”
微侧着脸,看着流星和幽飏,“你们也出去,这饭……”
这饭还吃什么?
怎么吃?
都打成一团了,我还指望吃口饭?
看着幽飏和流星同时离席,我抓上沄逸的手,感觉到耳边尽是掌风阵阵,“出去吧,小心些。”
沄逸倒是没有惊恐之色,在被我护着时眼神中还闪烁着几分笑意,很浅的笑意,看的我心头一阵无奈。
沄逸是脚步从容,可他对面有两个更不怕死的。
一个挥舞着手臂跳来跳去,看样子是试图阻止夜和锦渊的过招,只可惜没有半点武功的他看准扑过去的时候,两个刚刚落地的人影早已经再次消失在他的面前,他徒劳的的扑了个空。
人是没本事逮住了,他的嘴巴居然也不空着,“喂,不要打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有理说理,坐下来谈啊,小心盘子,哎,哎,凳子,凳子……”
我一只手拎上他的脖领子,随手一抛,将他从房间里丢出了房间外,“说屁啊,给我在外面好好呆着。”
在我的劲气下他毫无伤的落了地,我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流星说着,“换个地方叫伺人再准备一桌饭,这里我收拾。”
而另外一个不怕死的家伙,比谁都淡定,比谁都震惊,坐在他的凳子上,爪子一伸抓着面前的烤羊腿,正埋头大嚼着,呼呼的拳脚之风在他耳边掠过,头都不抬一下,眼睛也不眨,张大了嘴巴咬着羊腿撕扯着。
“饿死鬼,你等下吃会死啊?”那边都打的如火如荼了,他居然还能吃得下?
他的双颊鼓鼓,艰难的动着,嫩红的唇上沾满了油渍酱料,声音含糊的几乎听不太清楚,“不次,就饿俗了。”
不吃就饿死了?
“你没吃午饭啊!”我忍不住的骂出声,“晚这么一会就说要饿死,小心被揍死。”
他眼神一瞄,看着不远处的一盘卤牛肉,飞快的手指一抄,人也跳开三尺,蜷到了角落里,咦唔着,“不关,好饿。”
一大块牛肉塞到了嘴巴里,我看见他用力的嚼着,身边两个人影不住的晃来晃去他也视若无睹,飞快的往嘴巴里填着,也不怕那一大块牛肉哽住他的喉咙就此噎死他。
眨眼间一盘牛肉见了底,他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啊,一眼瞥见桌子上还有个椭圆的大盘,正扣着盖子,从下面散出浓浓的酱香味。
杏仁大眼一闪,尽是兴奋的光芒,“我的酱肘子。”
红色的长袍轻飘的从他面前闪过,雪白的手指一挥,将那扣着的盖子扫向了一边,伴随着夜笑意满怀的声音,“是啊,你说想吃酱肘子,我特地给你做的,焖了数个时辰呢,还不快吃?”
通红的酱肘子,散着浓浓的香气,顺着呼吸一直到胃里,搅动了所有的馋虫。
叶若宸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爪子一伸就往酱肘子上抓去,那副样子真是丢脸已极。
“快吃,快吃。”夜笑着从他身边荡开,看来和锦渊的对打,我暂时不用担心他了。
就在叶若宸的手指刚刚碰上盘子的边缘时,一道七彩的光影紧随着夜的身影而动,狂霸的力量带动着,打向那个飘忽的红色。
“当……”拳头擦过,猛烈的劲气带到了叶若宸手中的盘子,红红的犹带香气的肘子猛的跳了起来,还不等他出手挽救,狠狠的撞上了墙壁,留下红褐色的痕迹。
酱汁伴着碎肉从墙上缓缓的滑下,刚刚落地,就被一只脚狠狠的踩上,而脚的主人,不管不顾的冲向夜,又是一把抓向他手中的碗。
开心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叶若宸的笑意在眼中未及完全展露便已凝结,手还在空中,笑容已经变成了哭兮兮的脸。
他的脸慢慢的,转向锦渊的方向,慢慢的燃烧着火焰,“你砸坏了我的肘子,赔给我!!!”
可怜的锦渊似乎还不知道生了什么,鹅黄色的人影如被激怒的小兽般跳了起来,轻盈的身体在空中飞旋着,脚尖直直的踹向锦渊的面孔,“你个疯子,赔我的肘子。”
锦渊金色的眸子很快的闪烁了下,那里面尽是不耐,厌烦,身体晃过叶若宸的进攻,一掌就拍了过去。
掌风凌厉,以小迷糊的那点三脚猫功夫,真要打实在了,怕不马上就要受重伤。
叶若宸倒也不闪不避,空中一个翻身,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朝着锦渊再次直撞而去。
只是,锦渊的掌没能打在叶若宸的身上,因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叶若宸也没能踹上锦渊,因为另外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我冷冷的目光扫过被我抓住的两个人,“你们是有杀母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打够了没有?”
锦渊张张嘴,无声的却愤愤,被我抓住了手腕,却再也不敢造次。
叶若宸看看一边破烂兮兮的酱肘子,眼中更是恨恨,“他打坏了我的食物。”
“去你流星哥哥那,什么吃的都准备好。”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猪投胎的。
我手中力道一抛,直接把他从窗口丢了出去,小家伙的身体在墙头一点,脚步飞快,朝着流星大殿的方向就直奔而去。
解决了一个最容易对付的,我的目光停留在夜的身上,语气不是太好,“玩够了吗?”
夜随意的撩了撩头,“下次和他说,不要随意毁我的东西,不然可不象现在这样玩玩了,我也饿了,去吃饭了。”
他倒好,打够了玩累了,直接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我一个人面对着锦渊。
在他走之后,锦渊的手偷偷摸摸毛上了我的袖子,一下一下拉扯着,仿佛刚才的霸道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不着痕迹的从他手中将袖子抽了回来,冷冷的看着他,“锦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所有的桌椅破烂不堪,所有的杯盘全部粉碎,狼藉的落满了地,窗户被拳头捅出两个洞飕飕灌着冷风,房顶都被踹飞了几片琉璃瓦,一眼就能看到外面天空闪烁的星星。
“我……”他无辜的张了张唇,“他……”
“你想说这不是你干的吗?”我的手指处处点着,“刚才的打斗我看的十分清楚,夜没有对你出过手,只是一直在躲闪,甚至怕伤害到房间其他人而爬上了房梁,是你不依不饶,连房间里其他人的性命都不管就追杀着夜,你有没有想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只是普通人界的男子,他们甚至承受不了你一拳!”
锦渊的目光只是愤愤着,“那、个、人……”
“你想说夜拿你的族人炖汤是吗?”我的手指着地上汤汤水水的残渣,“你身为水族族长,真的感觉不到到底有没有你的族人吗?你给我看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因为一句话就胡乱出手,你可知道他们对我来说,就象你的族人对你一样重要,锦渊,你甚至不顾我的话而任性妄为,难道我都喝止不住你吗?”
他讷讷的低下头,一双大眼从睫毛后怯怯的看着脚边,又偷偷的望着我,小心翼翼的叫着我的名字,“初夜……”
看着他惨惨的样子,再想起他的单纯,满心的责难话语顿时说不出口了,内心宁愿将他这样的行动归咎为他单纯,受不了一句夜的调侃。
“算了,以后不要再对他们出手,他们对你是没有恶意的。”我叹息着,轻轻拉上他的手,“我们回去。”
锦渊的霸道(四)
看着流星宫殿的方向,能看到偌大的殿堂在黑夜中闪烁着的灯光,分外的温暖。
流星他们,应该正在吃饭了吧?
我微笑着,站在花园中,额头的青筋跳动着,隐隐有些疼。
上午才因为自己的多情花心被镜池责骂,晚上就亲自尝到了后果的苦涩。
锦渊无错,因为他单纯,简单的相信了夜的话,我不能要求他做事存着所谓的判断力和思想,在急切和被刺激后还能分清是非。
送了他回去,我一个人静静的行在花园中,脑海中不断反复着今天的画面,那打斗中让我无措的感觉。
他们都是我的爱人,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我拿命珍惜着的人,谁都不忍怪,谁都不想怪。
身后,有脚步在轻轻的靠近。
回,是青衫渺渺的飘扬人影。
敛起了心头的那份失落,我送上笑容,吊儿郎当的迎着靠近的人,“正准备去找你们,没料想你们竟然等不及了,还让你来接我。”
幽飏只是笑笑,“别撑了,你刚刚的长吁短叹我全听见了。”
苦笑,我摇头,“知道你还揭穿我?给我留些面子吧。”
“好,我不说。”幽飏的笑容里竟然有几分揶揄,“我那还算清静,也着流星替我送了份晚膳到我的房里,楚烨可要寻暂时的安宁?”
我将手缓缓伸入他的掌心中,颔道,“玉人相邀,岂能罔顾盛情?”
幽飏果真做到了不问不言,只字不提我的愁苦,只是撑着下巴看着我,而我也在他的笑容浅浅中心境缓缓的平静,看着他的面容在灯火中俊逸无方,忍不住的笑出声,“幽飏,我想看‘天魔舞’。”
他的脸上中有几分纵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你看的,现在倒被你心心念念记挂上了。”
我涎着脸,“幽飏,若知有如此动人只怕当初我就不看了,这食髓知味叫人怎么忘得掉?”
他只是笑着,不动,也不说话。
我伸脸到他面前,“幽飏不是安慰我的吗?不用心不用身体怎么行?”
他缓缓的起身,在我还不及反应的空当,手指一扇,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熄灭的只剩一盏,还在掌风中不断的晃动即将熄灭。
就在这样忽暗忽明中,媚香从我鼻端掠过,还不及捕捉,人已飘远,徒留我抓着手中的空气呆。
悠扬如风,来去无踪,温柔如风,情思梳弄。
如豆的火光中,那个人影似真似幻,仿佛不够真实,只有在倏忽的靠近间从气息里感受一丝真。
“别走……”我喃喃着,却怎么也留不住他,只看到青衫在黑暗的房间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拨弄着我的心跳,我所有的感官。
越是这样的黑,越是难以把握住那个人影的飘忽,刚刚寻到一丝踪迹,他又飘开了。
忍不住的跳起来,朝着那个飘动的人影纵去,手指一捞,握住一片衣角。
心中雀跃,调戏着,“看你往哪跑,这下还不被我抓着?”
掌中一轻,他悠然的转开,却是顺势落下了身上的衣衫,黑色中亵衣的丝绸闪烁着珠光,狐媚的双眼在不远处笑望着我。
是勾引,也是诱惑,一动不动,仿佛是在等待我的扑食。
手中的青衫顺滑如水,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残留着他的香气,我手指轻抛,人已揉身而上,抓向他的亵衣,“有本事你再脱!”
他不闪不躲,任由我抓着衣角,在我双手还来不及抱上他腰身的同时,轻笑着转开,“你说的,那我脱了……”
眼前一亮,温润的肌肤如珍珠一般,亮了我的眼睛,亮了整个房间的黑暗,长飞扬着,半遮半掩着他已然赤着的上身。
我呼吸一窒,呆呆的捏着手中空空的衣衫,只是望着他的身子,再也挪不开眼睛。
亲手扯下他的衣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得意,自满,骄傲,喜悦,还有冲动!
无边无际的冲动,想要将他压在身下的冲动,尤其那人就在不远处,用极尽魅惑的目光迷蒙的望着自己的时候。
“幽飏……”我再次伸手,他轻巧的旋开,当我的手指与他的肌肤擦过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了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别跑!”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没办法很好的施展功夫,刚一动,不是碰到了凳子桌子就是踢到了梳妆台床角,幽飏躲起来也有些困难,不时的被我摸到一下,擦过一把,但我却也抓不到他。
越是摸,越是燃起心中熊熊的火焰,越是恨不能狠狠的压住他,偏偏越是抓不住人。
他站在床边,身形如玉,那清润的光芒仿佛在对我说着,扑过来吧,扑过来吧……
我高高的跃起,双臂张开,朝着那半裸的身体直扑而去。
他轻巧一闪,我直直的落入被褥间,大字型的趴着。
就势一滚,我侧身而躺撑着脸颊,扬着下巴,冲着他勾勾手,“不来安慰我吗?”
声音未落,清凉的肌肤贴上我的身体,带着媚香的丝打在我的脸上,那浅浅的笑容离我不过两寸,“要看‘天魔舞’的人是你,耐不住的也是你,真是难伺候。”
手指在他身上细细的抚摸着,“我一点都不难伺候,只要你肯伺候我都万幸了。”
“那也要我有机会不是么?”细细的笑声中似乎意有所指。
“今夜都属于你……”我亲上他的唇,一寸一寸吮着,“机会很多,来吧……”
幽飏的唇,沿着我的脸颊,贴上耳垂,舌尖慢慢的拨弄着,而我的手则迅的在他身上抚摸着。
老夫老妻最大的好处是熟悉,轻易点燃对方身上的火焰,但是幽飏总能给我惊喜,让我挖掘到更多的美妙感觉,每一次的体会都是彻底而酣畅的。
我们疯狂的亲吻着,我的双腿已经盘上了幽飏的腰身,他抱着我的腰身,忽然……
我们同时听到了风中快的衣袂声,不遮不掩带着霸气的行动声,还不及去想来者是谁。
“砰……”大门在狂暴的掌风中被震开,带着尘土轰然倒塌,一股气浪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旋到我们床边。
一只手挥开了纱帘,我和幽飏正裸裎相间,紧紧抱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起呆滞。
没有动手应变,是因为我们早已经在来者进门时看清楚了是谁。
呆滞,是因为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人会明知道我们在床上还掀开床帏。
幽飏一把扯过身边的衣衫,胡乱的披上两个人的身体,让我们不至于看上去太尴尬,两道秀眉已经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门外的风扬起,那七彩的衣衫飘荡的更猛烈,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停留在我的脸上,“初夜、陪我!”
“你疯了啊!”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脑子,对着锦渊喃喃出声,“你大半夜冲到别人的屋子里找我?”
锦渊伸出手,拉拽着我的胳膊,“初夜,我的!”
想要火,但是对上那双金色闪烁的双瞳,那依恋的目光,气又撒不出来,只能心平气和的推着他的手臂,“锦渊,你先回去,我明天来陪你好吗?”
他的脸拉的长长的,缓慢而坚定的摇头,“我的!”
不管我说什么,他要么说着初夜我的,要么说着我的,站在床边就是不走,直勾勾的看着我。
无奈之下的我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幽飏,他早已经优雅的系好衣带,背着双手站在床前,让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被锦渊拔着。
看到幽飏微微抬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是温柔,“去吧,我没关系。”
“可是……”
他越是大度,我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去吧。”幽飏微微摇了摇头,“你若不去,他是不会走的,总不能这么三个人僵持着互相瞪。”
不等他话说完,锦渊的双手已经抄入我的腋下,直接把我抱了起来,看也不看幽飏就这么出了屋子,徒留我一脸无奈。
幽飏转过身,不看我的离去,只留给我无尽的内疚。
锦渊的不管不顾只为我,锦渊的纯真也让他眼中只有我,可是他这样的行为让我不忍伤害的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他打破了平衡,一种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暗中保持的平衡。
“啪……”一粒棋子落下,沄逸抬起脸看着对面的我,“其实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心不在焉的随手落下一粒,满脸无奈,“沄逸,你最有办法,帮我想想吧。”
他的一缕丝动着,映衬着身后的翠竹细枝,绿色中的霜白是那么的飘逸,“能为将必然要有统帅三军的能力,想要拥美无数,就要有让他们甘心臣服在你裙下的能力,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是。”我的手抚上又开始轻痛的额角,“但是沄逸,锦渊他不同于其他人,能不能帮我约束他?”
沄逸的手一抛,黑子落入子壶中,正色看向我,“穆沄逸是你的丈夫,不是凤后,我没有任何权利去约束你的男人,我和他们的地位都是相等的,这件事除了你自己,无人能做到。”
沄逸的地位是无可争议的,因为我对他的尊重对他的依赖,凡是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可是锦渊他不懂也不明白。
“昨天,他才毁了流星的锦鲤池,打伤了护卫是不是?”沄逸看着棋盘,声音有意无意的传来,“一日两日的隐忍,大家看在你的面子上都会给,那么长久呢?长久的纵容会带来什么,你难道想不到吗?即使是孩子,也需要人在旁边指引着如何做人,太过调皮的时候打打屁股也无可厚非,你说对吗?”
我点点头站起了身,“嗯,我明白了。”
沄逸无声的笑了,那笑容犹如冰裂瞬间的透润晶莹,身体靠上我的肩头,“楚烨,我有些累了,让我小憩会。”
“我,我陪你!”有些受宠若惊般小心翼翼的搂上他的肩头。
这么长的时间,我对沄逸,依然象是捧在掌心中的细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裂了,每每睡在他的身边,我都是睁着眼睛望着他的面容,整夜的不睡,总怕闭上眼睛他就消失了。
而沄逸,不愿我粘着贴着,总是千百次的恳求才能亲近一次,大多时候都是冷冷的将我拒之门外,可怜的我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他总说自己浅眠,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会睡不好;我却知他是不想独占我太久,更不想看到我整夜整夜不睡的望着他。
有一种爱,是彼此的尊重,他知我,我亦知他知我,他更明了我知他知我……
我与沄逸,早镌刻在对方的骨子里,融入对方的骨血中,缠绕着对方的灵魂,什么都不用说,眼神早已说明一切。
他靠着我的肩头,静静的呼吸着,而我依然是低着头,傻傻的望着,永远也看不够他的美,眷恋不够他的温柔。
“轰……”一声巨响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沄逸在我肩头皱了皱眉,手指轻抚上胸口。
我心头怒意闪过,轻轻扶正沄逸的身体,“我送你去柳呆子那,然后去看看怎么回事。”
锦渊的霸道(五)
他的脸有着被轰然的声音刺激后的苍白,却推开了我的手,“你去看看吧,我自己过去,没关系的。”
我轻哼了声,“看样子不过又是砸了哪,早去晚去都是砸了,我先送你去柳呆子那。”看着沄逸的脸色,被压抑了许久的火苗在一点点的蹿升。
牵着他的手才刚刚迈出两步……
“咚!!!”
更强大的一声闷响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沄逸的眉头又是下意识的一紧,脸色比之刚才又白了数分,甚至我听到了清晰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呼吸渐渐急促,我的脸绷的紧紧的,若不是牵着沄逸的手,我的拳头会捏的更紧。
搂着沄逸的肩,朝着柳梦枫住着的地方走去,才踏入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所有的药材散落一地,数个簸箕翻倒在地,木架子断了一条腿,破败的躺在院子中的一角,显然是被人狠狠的举起摔坏的,就连角落中的药炉也被摔了个四分五裂,药罐子碎开,里面的药汁流满地,赃污了不少洒落的药材。
院子里不见柳梦枫的踪影,我看着地上犹带热气的药汁,“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能干出这么疯狂事情的除了锦渊还能有谁?
柳呆子不在,不是找他理论是什么?
刚才第一声闷响,虽然来的突兀,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从这个院子里传出去的。
果然,才走进锦渊住的院子,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鹅黄色的人影。
他瞪着眼睛,两个拳头捏的死死,呼哧呼哧喘着气,丝凌乱,额头上还沁着汗珠,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生了什么?”我眼尖的看到,他一身劲装的衣衫下摆处被扯裂了很大一个口子,袖子处有明显的五道手指抓过的痕迹。
抓着他的胳膊,雪白如藕节的手臂上五道鲜红痕迹分明是被手抓过的,不算太重却很刺眼。
他忽然一甩手,从我的掌心中抽出手,“还能有谁?”
身体跳了起来,“他是疯子,疯子!”
叶若宸在这气喘吁吁,对我说话也是没有好气,才甩下一句话又将目光投回了不远处紧闭的一扇门,脚下飞快的跑到门口,拉扯着门口的灰色人影,“柳哥哥,我们回去,你和疯子讲理哪里讲得成?”
柳梦枫执拗的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口中犹自滔滔不绝的说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药医人命,普度众生,你可以不屑我的医术,却不能毁了药材,如果有人此时病了,伤了,而所有的药却被你毁了,因此而无法挽救人命,你过意得去吗?”
屋子里悄然无声,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而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从脸到脖子都涨的通红,“不管你是否不喜欢我本人,都不能拿药材出气,如果柳梦枫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阁下大可以明着说出来……”
我的手从身后拍上他的肩膀,“呆子,到底怎么了?”
极少看到柳梦枫这样的表情,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身体都有着轻微的颤抖,衣衫阵阵晃动。“我看即将临夏,正是调养冬日病根的好日子,熬了些鱼皮鱼胶想要制成药丸给穆公子止咳,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快好了,却被他几下全给毁了,真是可惜了;这男子太,太不讲理了。”
我抓上他的掌,“别气了,明日我陪你熬,还不快回去收拾,不然其他的药材也坏了。”
他的手猛的一缩,嘴角倒抽了一口气,面色扭曲。
我在他抽手的瞬间,看到那雪白的手背上,一大片红色的印子,手指尖也是红红的,“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疯子乱泼汤药,疯子一般,柳哥哥想阻止他,却被破碎药罐里溅出的药烫着了,哥哥急着想捡起那些药,结果又被烫了。”旁边气呼呼的小迷糊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鼓着双颊冲着那紧闭大门狠狠呸了口,“把整个院子的药都毁了,连道歉都不说一声,你个怪人出来,我们打过,少爷陪你打到底!”
这两个人,一灰一黄,衣衫下摆到处都是点点药渍,四溅的泥巴点,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呆子。”我不敢再用力的抓他的手指,只能握着他的手腕,“快去上点药,不然一会要起水泡了。”目光挪到叶若宸的身上,“他还有些伤也要敷药,你们先回去,这里我来解决好吗?”
柳梦枫在我的话语中脸色慢慢平静,只有眼神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心疼,“我没事的,只是你叫他,叫他莫要再毁药材了,那不少都是救命之物,太可惜,太可惜了……”
沄逸缓步移了过来,“楚烨,我陪他们过去吧,有我在你也放心些是不是?”
我点点头,正准备说话……
“轰隆!”大门忽然从里面被猛烈的劲气弹开,朝着我们的方向直直的撞了过来,狂霸的力量无论打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都是非死即伤的可能。
我眉头紧锁,双掌劲气一喷,偌大的门板在与我力量相触的瞬间立即转换了方向,朝着墙壁直直的飞了去,打在青石墙壁上出轰然巨响,碎成了片片木头,尘土飞起,让人呛的喘不过气。
就在这碎木碎石粉末满天迷的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一道七彩的人影从房里激射而出,全身力道迸,院子周边的树木棵棵拦腰而断,所有花草都连根拔起,凄惨的散落满地。
他的身影落在地上,目光四下搜寻着,有些慌张,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愤怒的火焰。
“嗷!!!”
一声长嚎,他的人影落在院子中,手中紧紧的捏着几张纸,声音凄厉又恐怖。
“锦渊!”我厉声叫着他,伸手拽住那个想往门口冲去的人,“你干什么?”
看到是我,他眼中疯狂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下去,哆哆嗦嗦的摊着手中的纸伸到我的面前,声音是极尽的委屈,“初夜……”
还是那丑丑的小人,三五张摞着,“没了。”
门外脚步匆匆,稀里哗啦涌进来不少人,当前的正是流星,看到院子中的场景,他也是迷茫着,“又生什么事了?”
我抓着锦渊的手,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是不是画不见了?”
人一多,锦渊立即恢复了不言不语的态度,紧闭着唇,闷闷的点了下头。
“刚才有人进过这屋子?”我的声音大了些,眼神在院落中不住的搜寻着。
角落中,几名伺人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灰头土脸颤抖不已,“皇,皇上,将,将军,我们,我们刚才看锦渊少爷出去了,就进屋子打扫了下,看着满地用过的纸上不知道写写画画了什么,看着象是没用的东西,就,就给丢了。”
一说丢了,锦渊身体一冲,拳头已经抡了起来,我手腕用力,狠狠的抓着他,用力的喝着,“你再动一下,就给我滚,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七彩的人影明显的一抖,果然不敢再动。
我看着吓的不轻的几名伺人,个个是抱头惨兮兮的样子,声音柔和了些,“从今天起,任何伺人不要进他的屋子,没我的话任何东西都不要碰。”
伺人忙不迭的应着声,瑟缩着。
而我,只能苦笑望着流星,“又给你招惹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只是宽容的摇头,“没关系,御花园里的鱼塘我已封了,这些不过都是误会,过几日就没事了。”
身边的人,受了惊的受了伤的,被锦渊的一惊一乍吓着的,多少日都没休息好的,我是不能再纵容他这样胡闹下去了。
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我和他谈谈。”
人,渐渐从被毁了大半的院子中离开,沄逸在转身前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我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当所有人都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七零八落的残片和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我看着锦渊,身上散着漠然而冷酷的气势。
他咬着唇,似乎感觉到了我无法亲近,于是也只是偷偷的看看,不敢伸手。
“锦渊!”我重重的咬着他的名字,“前日,你毁了流星的鱼塘,今天撒了柳梦枫的药,还震散了这间屋子,两日前你搅了夜的饭局,闯入幽飏的房间,甚至吓哭了清音,现在这里没人,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嗫嚅着唇,声音哑哑的,“我,只是想,要,初夜。”
“对,你爱我,所以你希望我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管不顾的从别人房中把我带走。”我的声音愈的严厉,“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的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你如此的任性妄为,甚至明知道伤害他人身体也不在乎,这就是你的爱?那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他忽然一抖,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摇着头,“锦渊,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你知道我在乎你,我爱你,所以你仗着我对你的爱行使着你的霸道,你仗着他们的宽容而随意行动,如果我不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我声声冷笑着,“你是不懂人间俗礼,但是在任绮罗身边如此长时间的你,不可能真的半点也不明白,你只是希望你是特别的,是被我特别关注呵护的,对不对?”
他抽抽鼻子,“初夜,是锦渊的。”
“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放大,“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爱你,但是也爱着沄逸,爱着夜,爱着子衿,爱着镜池,爱着月栖,爱着幽飏,爱着流星,他们都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你是水族之王,我就不信水族的女子不是一妻多夫,你如此了解神族的规矩,又岂会心中无数?他们在我心中,和你一样重要!”
他猛退了一步,脸上有着受伤的表情,看着让人心疼,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锦渊,在你来的那日我已对你说清楚,我爱你,我希望和你一起牵手走过今后的数百年,但是他们于我有爱有恩有情有义,我如何对你便会如何对他们,我不要再看到争宠的情形出现,清音是我的孩子,血缘是永远无法割断的牵绊,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在我哄孩子的时候强行的把我拖拽走,否则我宁愿永远不见你。”我的声音不大,字字清晰有力,他脸上的血色在一丝一丝的褪去,变为苍白,“他们是我以命守护的人,锦渊也是!他们可以迁就你封了锦鲤池,桌上也不再见鱼,那么你呢?就是以任性的撒泼毁药来报答的吗?不过丢了几张画,你若喜欢我随时可以让你再画,可是你伤的人命呢?如果不是我在,柳梦枫,叶若宸,沄逸的命是不是就被你取了?你的族人命是命,我爱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他们比我的命更重要!!!”
丢下话,我转身就走,冷不防一双手臂从身后抱着我的腰,固执的不让我离开。
我冷眼回头,“锦渊,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还是这个国家的将军,是神族的族长,我不可能永远的儿女情长,也不可能纵容任何一个男人将我长久的留在身边,我爱你所以不介意你的小脾气,喜欢你偶尔表现出来的占有欲,但是现在我要走,如果你再固执,我们就打打看。”
那双手,很快的松了力道,只有耳边他哑然的声音,“初夜,不要丢下我,我,错了。”
看着他可怜的表情,心一软的险些就留下了。
深吸一口气,平静着自己的情绪,“锦渊,嫁给我,不是仅仅嫁给一个女人,而是嫁给她的家庭,我的家庭中有很多男人,还有很多国事要忙,你要学着适应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以来看我,但是不能打扰别人,不能任性的虏人而去。”
他涩涩的点了下头,声音中还残着留恋,“初夜……”
“在‘九音’的日子,我通常都会与大家一起用膳,你若想见我,就准时和大家一起用膳,如果你能老老实实的做到,以后我去哪,会始终带着你。”
“真的?”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霍霍闪闪。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们是比初夜性命更重要的人,如果锦渊真的爱初夜,会不会替初夜照顾他们?”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用力的嗯了声。
探望柳呆子
我知道锦渊是一定会出席晚上的晚宴了,因为他想见我。
虽然有些强迫,可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习惯了自我封闭的人,不给点手段又怎么能让他面对人群?
脚下随意的走着,本想找姨娘商量回神族的事,这阵子她倒是恨不能一下子弥补自己数十年的母爱,时时刻刻不离月栖身边,我不说回神族,她就跟我装傻充愣,没见过比她更不分公私的人。
站在月栖的门口,正想抬腿进去,耳朵却捕捉到从左边院子里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你们都注意点,不要踩着药了,一人拿一样分开装好,听柳神医的命令再看放在哪。”
眼神溜了下,现院子里挤的满满当当全是人,流星刚刚带走的人原来全来了这,将不大的院子塞的几乎水泄不通。
“是!”一排整齐的应答声,所有人齐刷刷的蹲下去,更是连落脚处都没有了。
柳梦枫正在给叶若宸擦着药,一看这阵仗急急的摆手,“不用,这里还是我自己来,我很快就弄好的。”
流星手一按,直接将他按入伺人搬来的椅子里,“还是让他们来吧,你只要看着有没有出错就行,人多好办事。”
柳梦枫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眼前一个个蹲在地上象小鸡啄米似的人似乎让他手足无措,声音也结巴了,“不,不用的,我自己能来的。”
只可惜,在这皇宫中,流星的话比他的话分量重多了,不管他怎么说,就是没一个人起来的。
“等等!”他急急的拦上一个人的手,“这个是川贝,不是薏米,你不能放在一起。”
伺人的眼底闪着不明白,流星和沄逸同时凑过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又同时摇摇头。
柳梦枫把小篓子拿了过来,手指拣着里面豆子一样的东西,“川贝和薏米很象的,如果不是常年摸药的人几乎是分辨不出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的手,刚刚抓起一粒,手指就是一颤,豆子又从他的手指缝里滑落。
眼尖的我,看到他的手指上,一粒粒硕大的水泡鼓鼓涨涨,是刚才的烫伤没来得及敷药吧。
“这可怎么办?”流星也看到了他动作的迟缓,求助的目光看着沄逸。
后者只是眼角看着门口,淡定的微笑,“怎么办不如问她,她不是有办法的吗?”
我几个闪步落在他们身边,不轻不重的一声喝,“呆子,放下!”
手一抖,刚抱在怀里的篓子差点又掉在了地上,某人很快的正襟危坐,手也飞快的缩了回去,藏在衣袖里。
手一伸放在他的面前,眼神示意着他掩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给我看下。”
连迟疑都没有,他很快的把手放入我的掌心,我握着他的手腕,低头探查着。
手指很白,只是在指节的边缘能摸到细细的茧,是常年亲力亲为做事留下的痕迹,手指甲修剪的很干净,一片片象是漂亮的扇贝散着粉嫩的光泽,只是手背处一大片通红,中心已经起了一个硕大的水泡,每一个手指尖处都有一个水泡,鼓鼓囊囊晃动着水渍。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话都没说,他已经乖乖的在我手心里放进一个瓷瓶,眼神里写着——我可以自己来。
我没瞪他,只是寒着眼盯着他,才两三个呼吸,他低下头,抗争失败。
“流星,叫他们都下去吧。”我挖着药膏,轻轻的敷在柳梦枫的手背上,动作轻柔而舒缓,“伺人毕竟不懂药材,不少药材是有毒性的,这要放错了怕不要吃死人。”
“行!”流星很快的点头,手一挥,那群趴在地上的人立即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恢复了这个院落中原有的清静,只留下满地的药材散着药香。
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我心疼的看着,“沄逸,你要休息会吗?”
“我在这也帮不上忙。”他微微点头,“也确实有些累,我回去小憩下。”
才一句话,我身边那个刚安分下来的人立即不老实了,唰的站了起来,“我给你把下脉。”
“坐下!”我一声喝,那个人影又老实的归位,嘴巴犹自不停,“穆公子前阵子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怎么面色又如此难看了,不行,我给你把把脉,放心我虽然有泡,但是摸脉还是没问题的。”
沄逸细致半透明的手指在脸颊边掠过,姿态完美如仙子临世,“我不过是这两日被闹的没睡好,不用太过劳心。”
“你骨子寒,这夏日是调养的最好时机,鱼胶还差些火候,晚上,晚上一定给你送去。”边呱噪的说着,边用力的点点头,被我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栗子。
沄逸看着我的动作,眼神中的清澈如清泉细腻,“先珍重自己,不然便是沄逸硬得下这心操劳神医只怕有人也不干。”
不等我回嘴,他已经缓步清雅的离去,徒留空气中淡淡的牡丹香气怡神醉心。
“噗……”旁边的金色人影捂着嘴巴,弯起了眼角,不是偷笑是明笑给我看。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开口,“流星啊,替我将御医们都请来吧。”
流星还在思量着我话中的意思,柳梦枫已经很快的开口,“这才几个泡啊,不用御医来看,更何况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个我自己能行!身为大夫被其他大夫看病是很丢脸的,这还根本算不上是病,我以前给人瞧病也常被药汁烫着,很小……”
横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闭嘴,我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是让他们来给你瞧病的,是这满地的药材若不是大夫只怕无法分类,而你的手显然也不适合做这个,只好劳烦御医了。”
帮他敷药我才现他十根手指上全是红红的烫伤和泡,显然叶若宸没骗我,他真的是自己伸手抓了滚烫的东西才这样的。
现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他呵呵的憨笑着,“那些鱼胶熬制不容易,幸好只是打飞了药罐,我接的快,没全部洒光,再熬今天一个晚上就行了,先给穆公子喝着。”
他居然直接用手去接从炉子上打飞的罐子?
他疯了么?
他脸色一皱,我这才现自己握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道,忙松了劲,“给我绷带。”
“不用啦。”他呆呆的笑着,“烫伤敷了药膏就行了,不用浪费那么多。”
脸一拉,掌心中立即多了一卷绷带,我慢慢的缠绕上他的手背,从手背到手指没有一个地方放过了的,直到把手扎成了一个粽子,我才满意的放开,“你的药我放心,等到晚上我再来给你解了,现在就忍忍吧。”
说话间御医们也来了,老老少少站了一排,柳梦枫就这么捧着自己的两颗粽子在人群中开始了自己习惯性的呱噪,反正他喜欢说,难得手没空嘴巴劳动,他倒还挺自得其乐的,我的耳边开始充斥起了各种药名,分拣的方法,听的那叫一个云山雾罩。
角落里,叶若宸捂着手臂傻站着,从手指的缝隙和衣衫的破裂处,能看出他的伤已经敷好了,不过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还是让人一阵心疼。
“还疼吗?”我站到他的面前,低低的询问着。
他恍惚着,眼神呆呆的定格在某一点上,仿佛没听到我的话。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胳膊,“小鼎鼎,还疼吗?”
在我的触碰中,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重,“以前我调皮弄伤自己的时候,娘就是这样给我裹药的,不准我乱动,她也会敲我的脑袋让我乖乖听话,然后……”
越说,声音越低,已然带上了几分水汽的味道,杏仁大眼中缓缓飘起了雾气。
他,想娘了。
虽然住在‘九音’的皇宫,不愁了他吃穿,但是这心底的依恋思念,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他排解的。
手臂,揽上他的肩头,手指点上他的鼻尖,“那么受了伤的人,是不是要吃点好东西补补,快说想吃什么?”
他身体一震,抬头看我的双眼全是惊愕,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心下明了,我捏捏他的脸蛋,“那天没吃到酱肘子,今日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我亲自开口让夜为你做酱肘子怎么样?”
“真的吗?”那双眼明亮的犹如夜晚的猫儿般,“夜哥哥说我是牛吃草,好东西都品不出味,不做给我吃的,那次的酱肘子我央了他好久,可惜还是没吃到。”
心头好笑,我拍拍他的脸蛋,“我开口他一定会做的,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厨房,再晚点肘子都来不及做了。”
“好!”他灵巧的跳了起来,窜往屋子里,“等我,我很快,很快的……”
目送着他急急忙忙消失的身影,我转身对上流星好笑的目光,摇头开口,“别问我怎么知道他一受伤他娘就给吃好吃的,一来是他的性子就好这么一口,二来是当娘的人,骨子里怎么都是心疼孩子的,看不得一点受伤流血,又看不得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要哄孩子开心肯定从他最喜欢的地方下手。”
“我知道!”流星靠着我的肩头,声音轻柔,“小时候我若是病了,开口要什么母皇都会给我。”
我呵呵的笑着,在他脸颊上偷得一个吻,“那今日我也顺便哄你了,一起去夜那,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纤细的少年翩然归来,我牵着他没受伤的手,另外一只手搂着流星,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的长长。
夏日渐近,还真是暖中透着几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