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情
幽飏能算到我在‘九音’呆不住多少时间,那么其他人也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
某夜
紫色的衣衫落地,诱惑的火焰盛开,“楚烨……”
后腰软软酸酸的,我迟疑着,“镜池,你……”
“我就知道你喜欢那个幽飏,我们这种人对你来说是懒得看一眼的。”怒意冲冲的抱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向门口走。
双手一抱,人影已入怀,我咬着他的耳朵,“这样跑出去,莫非我的镜池想在院子里要?”
“去你的!”被狠狠的压倒在床榻间,他用力的捏着我腰上的皮,“今夜不许睡,我要榨干你!”
夫有命,妻敢不从?
于是……
又某夜
我静静的靠在床榻间,靠着手臂看着不远处的月栖,他半闭着眼,给我一个圣洁的背影,偶尔能听到他细细的喃喃声,和经文在翻页时小小的嘶啦声。
“月栖,晚了,明日再念吧。”我轻声的开口。
他回给我一个清淡的浅笑,“吵着你了?”
“不是,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看着你,会有种洗涤心灵的感觉。”从来没觉得他念经文会让我烦躁,只是看看时辰,有些心疼他,而且一坐一两个时辰,春寒的夜晚,这样让我很担心他会受凉。
他看看经书余下的书页,“那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那怎么行?老这么念,不怕他念傻,就怕他念着念着念成了无欲无求,那我才要哭呢,所以……
直接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舔上他的耳朵,声音坏坏的,“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念。”
檀香中,吟咏一夜,至于说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那只有我和月栖知道……
再是某一夜
我搂着沄逸单薄的身子,抱的死紧死紧。
他轻拍着我骚动的手指,“不是累了吗?让你好好休息你又不安分。”
我的手没有因为他的制止而有半分收敛,依然蹭蹭的在他肌肤上滑动,咕哝着,“沄逸在怀,如何不乱?”
“你呆不了几天就要出去奔波了,我只想让你安安静静的休息。”他抚着我的脸庞,“怎奈你回来也不安生,我不是贪恋爱欲的人,清寂的生活已经是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抱着你却不做点什么。”话是这么说,心中多少还是觉得亏欠了沄逸的,“等消息传来,我是真的要走了,又要离开你,总是不舍的。”
“想好去哪了?”沄逸的话语问的清淡,可我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我,放在心中,明白我的选择,也放在心中,此刻的话语,不是多余而是床帏间娓娓的情愫,在平淡中体味的温存。
“应该是‘沧水’。”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子衿身上的谜团倒不是重点,因为我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与感情无关,因为我身上还背着神族的使命。
“‘御风’风吹两面倒,谁强听谁的,我一点都不担心‘御风’,而‘云梦’……”我轻叹一声,“怕是要动用武力了。”
看上去最没有关系的‘沧水’,反而是真正我与任绮罗一斗的关键。
“‘云梦’将士都曾经与你出生入死,你不想与他们战场相见,是不是?”沄逸的手贴着我的脸,轻叹着。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同生共死的信任,‘云梦’的每一个士兵都曾经视我为心中最崇高的景仰,要我对他们刀兵相向,我做不到。
沄逸知我为难,我却不想再让他操心,‘云梦’是我们两个人的梦魇,摆脱不了的过去。
我笑着,缓缓覆上沄逸的身体,“‘云梦’血印符注定属于任绮罗,我放弃那一块,免一场兵戎相争,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两个人躺在床上应该讨论国家大事,对不对。”
不管我说什么,沄逸都不会反对,所以……
我直挺挺的僵着腰身,在南宫舞星的笑容中缓步入书房,“皇上大人,召见属下有什么军国重事?”
他打量着我,目光中隐隐的是调侃和明了,“将军为国操劳,让我这当皇上的好生过意不去啊。”
都说我了,又何必口口声声皇上将军的,皇上对将军说话会着重咬着话里的某个字声声笑着?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体上些微的酸疼,大咧咧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排第一,当然要先安内才能攘外。”
他微微淡笑着,望着我,眼神中神色复杂。
我叹了口气,“你们师徒两个是不是换了性格?一个越的开朗犹如回到了少年时期,一个就开始变的阴沉,别和我说那是什么稳重的帝王之道,看着你那笑容角度都一模一样的表情,还以为你带了人皮面具呢。”
真怀念当年那个抱着我腿的糖兔子,那笑容,恨不能掏心掏肺,有啥都掏干净。
他忽然就这么笑了,笑的阳光灿烂,笑的万里无云,笑的甜度蜜度一个劲的往上窜,“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子?”
“当然记得。”我抬了下眼皮,“只可惜,现在不能让你抱着我的大腿求我买你了。”
他从黄金刺眼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抬起头望着我笑,“那不买,白送你要吗?”
这个姿势,这个态度,这个无邪的笑容,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少年时光的回影。
我伸手扯了下他的脸蛋,“可惜太白了,要是穿的再破烂点,再黑点,说不定我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他故作可惜的叹气,“真可惜,差那么一点,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的,无论怎么样,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变不回当初了。
他施施然的直了起来,“你前几日说要借几百号人过几日用,现在有决定了?”
我的手在怀里摸着,半晌扯出一个卷起的小小纸条,“有,不过那个待会说,你给我下个诏书,派我出使‘沧水’和‘御风’,给‘沧水’的信顺便提下我有联姻的意思,调给捏着点,端高些。”
金色的衣角在我面前晃过,伴随着他听起来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声,“我知道,保管让‘沧水’赫连恨不能把所有儿子都扒光了送到你的眼前让你挑。”
听似轻松的声音,还有挥毫时的洒脱,眨眼间一卷黄绫布就丢到了我的面前,“这样行吗?”
我懒懒的撇了眼,根本没仔细看就揣到了怀里,“我信你。”
“你是准备去接子衿哥了吧。”笑容浅浅,“一会我吩咐下去准备回礼,既然出使是打着感激他们派人参加我登基的名头,总要表达下我‘九音’的国力吧?”
我把纸卷轻轻的拍在桌子上,“既然是我的人,总不能没名没份的下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敢跑我就敢逼他不得不回来,给我风光的回来。”
早上,我就收到了传递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千机堂’在我混迹江湖中时,一直就有神秘的分支失踪注意我的动向,跟随在我的左右,堂主子衿更是亲自出马,我醉酒的‘凝花坊’正是‘千机堂’的分支,而那个时候,堂主子衿正是下榻在这个地方。
子衿啊子衿,你果然够狠,这么辛苦的瞒着我,难道你想把我当成种驴?偷了我的种就想一走了之?
“楚烨姐姐,你笑的很……”南宫舞星看着我的脸,“很算计。”
“有吗?”我的目光投射在桌子的那张纸上,“现在你给我挑四百号人,乔装去‘云梦’,消息不用他们打探,只要给我盯着,任绮罗什么时候出‘云梦’就给我堵着,不一定要死斗,用尽办法给我拖住她的脚步就行。”
“出‘云梦’入‘沧水’和‘御风’之途,要不要我直接炸断桥,方便简洁。”南宫舞星的声音比我柔,主意却比我狠多了。
“那你要不要堵了江?还能顺势截流‘云梦’弄出一场围国之仗。”我半开着玩笑。
“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看着我,表情认真而严肃,“如果为了你要的路,纵使满手鲜血,我也给你铺出来。”
“一个任绮罗,不需要如此。”我摇头,“只要给我时间来回于‘沧水’和‘御风’之间,就行了。”
任绮罗会去‘云梦’在我意料之中,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上官楚璇与我之间的仇恨,她是非常的清楚的,犬云梦’之血印符就象我犬九音’的一般,我们要斗的是‘沧水’和‘御风’的血印符。
我去‘沧水’,任绮罗有可能也同时驾临‘沧水’,当然也有可能弃‘沧水’而先‘御风’,不管她取到了哪一个,我都是输。
南宫舞星敲敲桌子,“‘沧水’转道‘御风’之间是‘宋叶城’,你出使‘沧水’带一车礼品,我会在这里备好另外一车,你直接从这里转去‘御风’,可以减少最少五天行程。”
“嗯!”我不再啰嗦,“我明日启程。”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的身影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不过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身为帝王,他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选妻。”他无奈的吐出两个字,“大臣逼我选妻了,而我不想要他们送来的人,希望能自己挑选,不过朝堂之上,我需要一个人替我说话。”
大婚了吗?
南宫舞星,这么快就要选人成亲了?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美男花中眠
“我都二十了,平常少年只怕儿女都满地了,若不是我的身份,只怕都被押着拜堂了。”看似玩笑的话语,听不到半点身不由己的无奈,他撑着脑袋在我面前,“大婚是逃不掉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挑人选了,我不想要王公贵族送来的人,不想让外戚掌权。”
短暂的失神,我就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纠结于他大婚的事实,他说的没错,身为帝王之家的人,是没有权利逃避的,最大的宽容不过是自己挑选而已。
我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你想要和其他国家联姻?”
不要王公贵族的女儿,那就只有联姻一途了,可是这样的话……
南宫舞星终究是男儿身,如果与其他国家的女子联姻,谁娶了他,也就代表‘九音’皇权被谁分走了一半。
上官楚璇没有姐妹,除非她自己亲自上。
‘御风’‘沧水’倒是有不少皇女,这个风声要是放出去,只怕个个国家都蠢蠢欲动了。
小流星啊小流星,你明明知道自己会引起多大的骚动,怎么还能这么无所谓?笑的这么灿烂?
“我不想让外戚掌权,就更不会让他国有可能掌握我‘九音’的实权,非要嫁说不定我就在民间找一个,既完成了所谓的大婚,权利还是在我的手中,这样不是更好?”他没有形象的半个屁股靠在桌子上,满是无所谓的口气,“我这个选择必然触及很多人的利益,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打着门不当户不对,或者天子之躯不能委屈什么的借口来阻止我,那个时候就需要你坚定的站出来帮我了。”
他说的很坚决,坚决到可以明显的听出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话,竟让我一时恍惚了。
“你,心中有人了?”这竟然是我第一反应的话,因为他太镇定了,镇定到我只能这么想。
他抿唇一笑,眼神中流光溢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被他这个表情震撼到了,因为那种眼神,欲诉又止的羞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从来无惧无畏有话直说的南宫舞星,竟然也有了情动的面色。
一个敢于对我喊着师徒同嫁的少年,一个对着我要我买走他只为了解放幽飏的男子,一个曾经在我掌心中落泪放肆的男子,所有心思都为我敞开的人,今天终于有了隐瞒,有了不愿意说的故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和我站在一边的?”他的笑容,甜美一如当年,信赖一如当年,就象刚才他说着为了我的路他愿意满手鲜血一样,那是一种信任,一种全然的交付,他要的只是我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支柱。
从理智上说,他的选择对‘九音’最为有利,从感情上说,这是他人生的幸福,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是吗?
微微点了下头,他的表情还是那种甜美的笑,却没有看到更灿烂的阳光,或许他早已经知道我不会摇头。
“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和他们好好的缠绵下吧。”他抛个你知我知的调皮眼神,“你和师傅可是新婚哟,千万别委屈我的师傅哟。”
我嗔笑着,为他的精灵古怪,“当然,我会委屈他吗?”
站起身,我揉揉依然有些僵硬的腰身,“我现在就去好了吧,省得你说我不珍惜幽飏。”
他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调皮的坏男孩,露着痞痞的表情挤眉弄眼,目送着我出门。
想起那些爱人,我的心竟然有些急切,迈着脚步踏门而出,在出门后侧身的瞬间,那个金色的人影竟已悄悄的转过身,半仰着头望着殿顶,吐出一口气。
偌大的殿堂,冷冷的摆设,精致却缺少了些人气,那个金色的人影独自站在桌边,头顶上硕大的匾额散着寒月般的光芒,他就这么站在下方,呆呆的仰头一动不动。
或许对他来说,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能任意妄为,不能随性,可这是他的路,是他的责任。
安慰不了他,因为安慰改变不了现状,他需要的也不是我的安慰,他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冷静。
他们都知道我要走,都表现出了最大的理解,可是事到临头真的要走的时候,我却开不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无法面对他们。
站在院子中,有些不想进去,仿佛这样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分离。
身边的樱花树在刚刚立春时就开出了粉嫩嫩的小小花朵,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已经是满枝头的片片粉白,风吹过的瞬间,半个院子犹如下了花瓣雨,就在这花瓣雨的清香下,一个人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硕大的躺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躺椅很大,标准的宫廷摆设,也很软,全是金丝锦绣铺成,看到它我后腰的地方都开始呼唤着我走过去,靠一靠。
躺椅上的人,丝散在脸侧,挡住了半边的脸庞,胸口盖了本摊开的书,随着他起伏的胸膛慢慢的起落着,腿半蜷着,白皙的脚趾蹭着柔软的榻,一派惬意舒坦。
风带起的樱花瓣,落在他的间,落在他的额头,调皮的停留。
长长的睫毛被风吹动,像是王子被惊醒的前兆。
可惜我错了,那个美梦正酣的人只是懒懒的抬了下手,无意识的在额头上抓了抓,嘟着他和樱花瓣一样粉嫩嫩的嘴,咕哝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翻了个身。
“啪嗒……”书从他的胸口滑落掉在地上,出清脆的声音,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手斜斜的落在软榻边。
他似乎睡的很舒服,真的很舒服,舒服的让人有一种冲动,把他扯起来然后自己躺上去。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伸手替他抓去在他额头上捣乱的樱花瓣,他小巧的鼻翼抽了抽,忽然朝我的方向挪了挪,胸膛靠上了我的后腰。
现在才三月啊,这个时候睡在外面他也不怕冻病?
风掀起他的衣袍,丝绸雪白的亵裤下,光裸着的脚踝更加的引人注意,我眉头一皱,摇头。
我说过几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听?
推了推他的身体,“呆子,起来,这里很冷的。”
“唔……”了个细细的声音,示意他听到了,人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细细的呼吸,均匀的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应了声之后就睡着了。
“这里凉,进屋去睡。”我推了推他,奇异的现手指下的身体其实很清弱,尤其是侧身睡着的时候,衣袍贴着身体,腰身的弧度清晰的体现了他的瘦。
“嗯……”似有若无的声音,他贴着我的腰,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手背上,一下下弄的我痒痒的。
这都不醒?我回来这几天,除了第一天他是窝在这看书以外,几次都似乎昏昏欲睡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更呆,今天近距离的观察,我现那细致的脸庞肌肤上,眼睑下是青黑色的阴影。
他晚上干什么去了?
这么重的颜色,绝不是一天两天的成果,在皇宫中南宫舞星的照拂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如此分心疯狂的牺牲睡眠?
而记忆中的他,只要与治病疗伤无关,更喜欢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不理任何人,对于一个领域感和洁癖都级强的人而言,他能不蜷缩在自己的空间里,我会觉得很开心。
他睡的开心,我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低下头凑上他的耳边,“喂,我想躺一会,你让我睡好不好?”
他哼了声,身体往里挪了挪,整个人贴上了靠背,迷糊中的意思倒是让我懂了,他空个位置给我,大家一起睡!
我的天,呆子,我的意思是你起来我躺会,什么时候让你如此开放了?大家一起睡,还是太阳底下?
阳光正暖,美男花中眠,还邀我共眠?
我这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
一番挣扎过后,我还是决定放弃,因为这院子人来人往的,咳咳,主要就是我的男人来来往往的,被看到的话……
我揪揪他的衣服,盖住他快要敞开的胸膛,又扯扯他的袍子,挡住他跑出来的脚趾头,东拉西扯就是不挪屁股起来。
脚下一动,那本书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脚,滑着就出去了。
想起他宝贝书跟宝贝命似的动作,我赶紧弯腰拣了起来,拍拍灰尘想放到他的脸边,忽然,几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顿时惊的我汗毛倒竖,七窍生烟。
《春宫密戏》……
我抽*动着嘴角,看着那个睡的正酣的人,脑海中自动想象着某个画面……
阳光正艳,春色正好
漂亮的男子躺在贵妃塌上,悠闲而有惬意的看着手中的书,不,是图谱,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翻着书页,脸上露出纯净而呆滞的笑容。
背后一阵寒冷,我看着手中的书。
那上面,全是一男一女,两男一女,几男一女,形式复杂,姿态各异,难度堪比我练功穴位筋脉图的各种画,横竖歪斜,辗转腾挪,从床上到地下,从房间到旷野,凡脑海中能想到的,平日里能见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其中某页,夹了片精巧的书签,翻开一看,两名男子正扭的跟两条蛇似的,互相舔咬吮吻着,两柄宝剑狠狠的交击着。
再也顾不了许多,我手一扯,把那个睡梦中的人直接拽了起来,爆出天崩地裂的吼声,“柳呆子,你跟老娘解释下,这是什么?”
勤奋好学二人组
“什么?”猛的我扯了起来,某人的眼睛里全是晕眩的光泽,还有几分好梦被打断的迷茫,刚说了两个字,就给我一个大大的呵欠,手指揉上眼睛。
一个快二十六的男子了,怎么还能有如此娇憨的一面,一个呵欠都可爱的无法形容,粉嫩嫩的唇,就像在勾引人亲上去一样。
还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能把他的年纪记得这么清楚,他已经眯起眼睛凑上我的手,端详着我手中的书,然后恍然大悟般拉长了声音,“哦……”
不等我这个火药桶开炸,他已经瘪了瘪嘴巴,“这个□宫图,也可以叫密图,闺房图,又□画,是指以男女交接为主题的画,汉书中曾经有云……”
“云你个头,老娘要你教这个是什么?”我把手中的图拍的啪啪响,“我做过的比你看的还多,你个老处男和我解释这是什么?”
雾蒙蒙的眼睛狐疑的盯着我,“是你问我这是什么的呀?”
如果说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他的呆,他的啰嗦,他的不知所谓绝对可以让人血溅三尺,气绝身亡。
我压下心头的火,耐着性子,“我是问你,看这个干什么?”
“学啊。”毫不顾忌,绝不隐藏,没有迟疑,干脆决断的回答,两个字!脱离了他一贯的啰嗦风格,反而让我无法适应。
噎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人家也是正正常常的男子,就算看的是压箱底的东西,那关我什么事?人家好学,求学,向学,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下,倒是显得我兴师动众却又师出无名了。
总不能问人家学这个干什么,人家开心人家乐意,人家就是想学着以后讨好妻主不行吗?人家就是喜欢看着图自己玩自己鸟泄火不行吗?
可我为什么气?
为什么有股火苗在胸腔里簇簇的烧着,想喷又喷不出来?
为什么看到柳呆子的眼神,所有的怀疑竟然会在一瞬间消失,就算他被我抓奸在床,只要用这么干净的目光看我,我都会觉得他是在研究人体经络学。
“那……”有一点下不来台,我的手指翻到那被书签夹着的书页上,指着上面两个男人的姿势问,“那你在这里做记号干什么?难道这个你也要学?”
这世界上有一个莫沧溟就够了,再来一个柳梦枫,我都要无语问苍天了。
脑袋蹭在我的肩膀边,他咬着手指看着我指着的图,“这个我开始看不懂,多研究了下,看懂了以后现没有太大用处,不适合教别人,所以特别夹个书签做记号。”
没来由的透了口气,现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居然非常的轻松,还带着几分窃喜。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教人?
刚刚松开的手又抓了上去,狠狠的把他扯向自己的面前,他一个不稳,扑到我的身上,脸蛋狼狈的贴上我的胸口,挤成一团。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双手一推,正狠狠的抓上我的胸口,吓的一缩手,脑袋又落回我的胸前,好不容易慌手慌脚的爬了起来,脸已经涨的通红。
果然,看书和实践之间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的脸,将他的羞涩全部收入眼内,“就你这样还教人?什么人如此虚心好学?你怎么不把你的医术教给他?”
“房中术也是一门学问啊。”忽闪着他长长的睫毛,“而且房中术习的好,也能阴阳调和,可以治肝火过旺,肾水过多,互相对修习这个,还能让两人更加容易配合对方,闺房之乐更加达到极致,如果纵欲过度,就容易腰酸腿软,全身骨头僵硬,面色苍白,双颊凹陷……”
说到这,那个夸夸其谈的男人忽然住了嘴,眼光不住的上下打量我,忽然精光一闪,手指抓向我的胳膊,“我给你切切脉,你的样子有点不对。”
手飞快的背到身后,我很镇定的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锲而不舍的飞扑过来,整个身子斜斜的拉着,环抱着我的身体试图把我的手从背后揪出来,嘴巴居然还有空闲不停的说着,“虽然你的身体有神血,虽然你有越普通人的能力,不过你这个样子,好像是……”他翻翻眼睛,喃喃的计算着,“如果你一晚六到十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连续两夜这般也是可以的,但是七八夜之后,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偶尔休息一下的,现在你的神血不会突然爆,也不可能需要疯狂的泄,所以你还是节制点好。”
我两只手扭在一起,忽然现有个神医在身边也是很可怕的,随时要提防着他的手指碰到我,以他的功力,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只怕我上到头丝下到脚趾头缝有什么毛病都会被拿出来细细的说着,以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苦大仇深语调外加啰嗦的习惯,从太阳下山说到太阳上山都未必能说完。
现在的姿势,是我躺在贵妃榻上,两只手被我死死压在身下,而他就这么从扑改爬,由爬变骑,自骑换趴,不断的变换着姿势,外带浓重的喘息,还有不住的低吼,“给我,给我摸一下,就一下……”
我护卫着自己的领地,惊恐的叫着,“不要,不要拉……”
“不行!”他坚定而决断,“你不能讳疾忌医,如果真的是纵欲过度,我给你开几副药就好了,如果你不让我看,我就和他们几位去说,让他们不能太纵容你,给你充分休息和调养的时间,最好是一到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的修养。”
憋我三个月不准亲近男人?
这是柳呆子刚刚说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杀人不见血的技术又提高了!!!
我双手高举过头,两条光溜溜的胳膊在空气中不断的晃荡着,“不用了,我真的很好,我也没有肾水枯竭,多少个晚上我也能应付,腰酸是因为我没时间行功散淤,你如果真的有医者的仁心仁术,麻烦你给你捏捏肩揉揉腰。”
“哦!”他的手搭上我的肩头,力道适中的揉捏让我舒坦的全身都软了,高举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他又整个人贴了上来,“不对,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还是要给我把下脉……”
我再次高举着手,他扒拉在我的身上,努力的向上够着我的手,脸对脸的与我紧贴,粉嫩的唇就在我眼睛下晃来晃去,摇来摇去,摆来摆去,不断的动着,“给我摸一下,就摸一下……”
一个血气方刚的女人,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如此美食就在眼前,岂能不吃?
手一勾,他的脑袋立即垂了下来,撅起的嘴巴重重的印上我的唇,水润无比。
直接翻身,含上他的唇,将那清凉软嫩舔在自己的唇齿间,不断的吮咬着。
他的唇,象是蕴含着无尽的水份,怎么榨取都吸不完的甜蜜,仿佛一颗刚刚熟透的荔枝,剥了壳,抖动着清香透明,咬着是甜,吸着是香,唇齿间尽是回味无边的余韵。
不是第一次亲他了,却现他身上的药味是越闻越香,他的唇是越亲越甜,伴随着生涩的回应,一双大眼眨动中,长睫毛刷在我的脸上,就象他身后缤纷的樱花雨一样,清丽动人。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轻的象是夜风,来无影去无踪,传在我的耳朵里不啻于一记闷雷,终于放开了柳梦枫的唇,搂着他被我亲软了的身体,目光如点四下搜索。
高高的樱花树间,一抹独特的艳红衣角垂下,无遮无掩的在风中飘动,仿佛感应到了我目光的,树枝间更是落下一只慵懒的手,手指间还勾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果然是,这个院子里无处不在都是眼睛,我才不过亲了柳呆子一口,就被夜抓到了,子衿偷生了个娃,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命啊,真苦……
清朗的少年声蹦蹦跳跳的传来,“柳哥哥,柳哥哥,我来找你学艺啦……”
学艺?
叶若宸?
我的目光从柳梦枫还没有恢复的脸上看到那个雀跃着奔进的人影身上,耳边听到的是笑嘻嘻的大声嚷嚷,“那几个姿势你看懂了没有?我昨天看了一个晚上,看懂了几个……”
这一次,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本被我丢在地上不知道踩了几脚的书上,定格!
柳梦枫慌慌张张的从我身上爬了起来,“看懂了,我教你,我教你……”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好像根本忘记了我的存在,飞快的翻着书,“那天我们讲到这个图,图片上说的鲤鱼戏,就是说女子俯身在下,男子从后整个贴入,形似两条鲤鱼贴身戏水……”
“从后面?”叶若宸猫儿似的眼睛霍霍亮亮,完美的杏仁形状漂亮无比,“那男人的腿是分开还是并拢?在外面还是里面?还有进哪个部位?”
“这个……”柳梦枫挠头,继续挠头,还是挠头,“这个,我再研究下……”
“只要开心,前后都行,但是鲤鱼戏水通常是指前面。”我斜眼看了下,忍不住的出声。
“噢……”
“喔……”
两个好奇宝宝同时点点头,深表理解的同时重重点头,然后两个大脑袋凑到一起,继续翻下一页。
“噗……”
樱花树间,一股奇异的水雾从空中飘了出来。
我懊恼的捂上额头,气自己的口不择言。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剔透犹如沄逸,子衿,幽飏和夜这样的人,还有迷糊呆滞如叶若宸和柳梦枫这样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一起窝在我的身边,让我的心有时候忽然在云端,又忽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眼前的两个人,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不时商讨着什么,树梢隐没处,笑声隐隐飘荡,越来越亮……
春风得意日夜同行
人生的际遇往往充斥着各种意料之外,最是认定一生不变的人,可能是最先离去永不相见的人,而街头一次偶遇,说不定就成就了一辈子的不离不弃。
侧脸身边,那个慵懒的艳红,是那么的逍遥惬意,谁又曾想到,当日树丛间的暗夜妖灵,会是我身边最特殊的人?
马车颠簸,他懒懒的靠着,仿佛是睡着了,却在我又一次的偷看时慢慢的抬起了手伸到我的面前,“你已经偷看我十次了,一次五两,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你个九折。”手指头勾勾,大有不给钱不行的趋势。
我伸出手,贴上他的手指头,手指对手指。
夜的手,修长如笋尖,还是那种刚刚冒出头就被采摘下来的鲜嫩春笋,带着朝露,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手。
“夜,我们有多久不曾这样单独在一起了?”他斜躺着,我索性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脑袋靠着他的小腹把玩他的手指头,“上次这样似乎还是我从‘御风’把你娶走的时候。”
他哼了声,仿佛没睡醒般,“忘记了。”
我的脑袋蹭了他的小腹,语带玩笑,“真忘记了?”
“忘记了。”他任由我玩着手指头,另外一只手撑在脸侧,活脱脱一副菩萨卧像,精致秀逸,“就记得你欠我好多银子,等我算算……”
我看着他懒懒的动了动手指头,细细的笋尖在我手掌中跳跃,忍不住的低下头,冲着那剔透的手指咬了一口,看几个小巧的牙齿印残留,得意的笑了,“我老怀疑你的手不是肉长的,更象是玉雕的,现在终于证实了。”
还没笑完,我的人就整个被他拖了起来,趴在他的身上,还不及反应他已经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你咬我一口,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宗旨,我是不是也应该咬回去?”
我抱着他的腰身,蹭上他的胸口,“好吧,我知道你恨的牙直痒痒,想咬就咬吧。”
这段时间,夜一直为了我被困着,失去了往日的逍遥纵意,我总是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忍,隐隐的伤怀。
他应该是属于天地山水间不羁的风,是属于广漠天地下草原的夜色,飘摇随意,只因为我而困住,本该平起平坐的‘日夜双侠’之间,天枰早已经倾斜。
马车不小,可是马车上再摆个榻,就别指望这榻能有多大了,我和他两个人都算不上娇小玲珑,同时挤在一张榻上,只能紧紧的搂着,偏偏就是这挤着的感觉,让人很贴心。
“为什么这么讨好我?”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想不还债?”
我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还是还,能钱债肉偿吗?”
他轻哼了声,“然后你也身体力行教我春宫图上的画?我白痴一样在你身边傻傻的点头再恍然大悟?”
我一愣,旋即放声大笑,中间伴随着夜同样颤抖着的身体和吃吃的笑声,我索性一条腿架上他的腰身,整个人枕着他的胳膊不无感慨,“他们是有些怪,一个迷糊一个呆滞,骨子里又是同样的执著,对上眼后做些怪怪的事也是难免,这幸好是丢在我身边,要是放在江湖上,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那你就好好收着,一辈子别丢了。”夜的声音怪怪的,带着冷哼的意味。
与其说他是真吃醋,不如说故意拿腔拿调等我哄两句来的可能性大,我摊在他的怀抱中,“夜,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怎么样?享受一下纵马江湖的快意?”
“你不守着这几大车的古玩珠宝?”他还是那懒懒的样子,“小心出使丢了礼物你就罪大恶极了。”
“怕啥?”我掀开车帘,冲他一招手,“‘九音’境内丢了东西找南宫舞星要,‘沧水’境内丢了东西找他们赫连要。”
我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风从我眼前掠过,飞落在车后栓着的马身上,手指一挥,缰绳断,人影犹如离弦的箭弹出。
“又赖皮……”我叫嚷着,不甘示弱的跳出车外,身体刚沾马腹双腿一夹,大笑着追逐着他的身影而去。
三月的春风,吹开平原上点点的青绿色,吹动着柳枝上的柳絮漫天飞舞,吹动了绯衣少年的衣衫,吹散了我们肆意的情怀。
一人一马在官道上奔驰着,享受着风中暖暖的花香,享受着香气中太阳的灿烂,享受着眼中只有一个人望着他不断追逐前进的悸动。
“日,你越来越懒的哟,御马的技术都下降了,再这么下去小心你肚子上一圈肉在颤抖,我就不要你了。”
“闭嘴,让我追上了小心我日你……”
“来吧,来日夜啊……”
鲜衣怒马,飞扬豪情,这是属于我和他两个人的天地,抛开一切,我们还是独一无二的‘日夜双侠’,还是两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还是活在自我世界中任沧海变幻也懒得看一样的两个懒人。
他在前面奔驰着,一如当年那个诡异月中的红艳女子,我的搭档,知我,信我,扶我的朋友。
这么近,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随马起伏的身形,甚至他的呼吸,他更是我的爱人,爱我,助我,无怨无悔。
不内疚了,因为夜要的不是我的内疚,不是我的补偿,他只是要我陪在身边,偶尔回味我们曾经的岁月,就足矣。
我在马背上高声喊着,“夜,还有五十里就是‘沧水’京师,比脚程不?”
“呼……”红色的衣衫从马背上飘起,盛过江南月季如火绽放的夺目,在空中幻化着无数的身法,魅惑了我的眼睛,魅惑了我的心。
整个人如鹏鸟展翅,我飞跃而至,这感觉太舒服了,释放着自己,释放了所有心头的厚重积压,犹如孩子的玩闹,总想一争胜负。
我与夜,是谁也不肯服谁,偏又心中对对方有着一份敬意,正是这种不相上下,才让我们一直保持着搭档的关系。
夜不会接受我的刻意相让,我们是永远比试着的爱人。
五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当城门再望,人影渐多的时候,我们终于放缓了脚步,放倒在草坪上。
扯了根狗尾巴草在口中叼着,我毫不掩饰调息时的喘气,脸上烫烫的,不知是跑的还是晒的。
他在草地上打着滚,伸着懒腰,面纱起起伏伏,看来也差不多。
“夜,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下厨给你做怎么样?”歪着脑袋我忽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你做?”一贯娇媚的声音忽然走了调,“你会什么?”
“反正能吃就是了。”手艺是不能和他比的,只是享受了夜这么多年的奉献,忽然有一种想法,想为他做一次饭,虽然下场很可能是被他讥笑一番。
他嗯了声,“那来份‘菊蓉酥饼’吧。”
“呃……”我的脸色顿时僵硬了,野外打猎刨坑弄点什么填肚子我还行,这‘菊蓉酥饼’是宫廷小点,手续繁杂,耗费时间,这绝对不是大大咧咧的我乐意去学的东西,“那个,现在是春天,没有菊花。”
“大言不惭。”他大声的嘲笑着我只能停留在填饱肚子的技艺。
我滚到他的身边,拉拽着他的衣衫,“那你教我,我就不信我弄不出来。”
抚摸着我的丝,“下次我弄给你吃。”他轻声笑着,“当初在‘御风’,你可是念念不忘哟。”
心细如的他,对于我们之间点点滴滴有什么不记得的?遥想当初的岁月,竟然有些恍惚。
“记得你说的,欠我一顿‘菊蓉酥饼’。”他翻身坐了起来,衣服上沾满了草屑,“不过今天嘛,我们该上哪解决?”
当他用一种思索玩味调侃外加明显有含义的调调说这样话的时候,傻子才会接嘴提议说去哪,显然这个家伙的心中已然有了算计。
我拿着狗尾巴草骚着他的手心,“你又在算计谁?”
“你说呢?”他语气极其暧昧,“看天色已到了黄昏,车队要到这最快也要后半夜,进城则要到明日天亮时分,不如去拜访下你未来的婆婆,探探人家对嫁儿子的口风,就算不待见你,好歹也要招呼下‘九音’的使者,我们就能在丞相府中大吃大喝一顿,外加华贵的床榻睡一晚,最少节省了五十两银子,论招待质量的话,还能赚一百两。”
果然是小气到了顶点的人,他居然连这个都抠。
“好提议,有赚就赚,能省则省。”我大声称赞着他的提议,提起脚步就往城门里面冲。
于是,黄昏时分,‘沧水’京师丞相府前,站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面带菜色——我
丝凌乱——跑的
一身草屑——滚的
满脚污泥——比试轻功的时候谁知道哪踩的
两手空空——全在车上
看着门口打扮整齐干净的仆人,我真是自惭形秽啊,抽出我腰间的折扇,呼的打开,几个秀美的大字还来不及展示,扇形就变成了四边形,底下开裂了。
也不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压折的,我施施然的把扇子一抛,踏着满脚泥巴就走上人家的门前,“二位,请问赫连丞相可在?”
两个人同时一打量我,眼皮一掀,“要施粥的明日清早,偏门领粥。”
领,领粥?
“噗……”又是一声忍俊不禁的魅笑从身后传来,越笑越大,越笑越清朗……
相府门前耍无赖
我有这么猥琐?
就算我银白的衣服因为和夜的打闹有点皱,跑的时候沾了泥巴点,滚的时候沾了点草,但是我如此白白胖胖,身材完美无暇,有半点要饭的样子吗?
就算我有,我身后的夜,那么鬼魅如精灵的气质,那么艳丽天下的姿态,怎么可能是要饭的?
我轻咳一声,“如果丞相不在,那么请问冰桐小姐可在?”
两个人没有不搭不睬,而是小心谨慎的看着我,眼神中露出狐疑的光,不等她们开口我已经堆起了笑容,“我与冰桐小姐结识于‘九音’,冰桐小姐走的急,我没来得及相送,特地来府上拜会。”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那阁下有没有拜帖?”
拜帖?路边找个写信先生随便写一张行不行?
“这个……”我一脸为难,“刚才急着进城,实在没时间准备拜帖,二位能不能先进去回禀下?”
我为难,这两个人看上去比我还为难。
左边的挤眼睛给右边的,右边再挤回给左边的,左边又挤给右边的,从一只眼睛挤到两只眼睛挤,我看的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终于两个人不挤了,冲着我一拱手,“阁下,对不起,因为家主有过吩咐,必须有拜帖才能进,而此刻家主与少主人都不在,我们实在不能做主,要么二位先回,留下名字和客栈,若是少主回来,我们一定先行禀告。”
以丞相家的门槛而言,他们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给了我足够的面子,可是对于准备蹭吃蹭喝蹭澡洗的我和夜来说,哪有客栈名可报?
我回头看了眼夜,他居然一声不吭的走到人家门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双手一拢,身体一缩,直接坐在了地上,收起了高傲的尾羽,敛尽了睥睨的气势,他耷拉着脑袋的德行和一个乞讨者真的无异。
我一巴掌打死自己算了,夜的易容术固然天下无双,若是没有扮什么象什么的气质,断然是不可能达到出神入化地步的。
现在的他,正在致力于将自己变成一个窝在人家房檐下挡风避雨的要饭可怜人,意思分明是,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弄到相府里面去,他就在人家大门口睡了,反正不肯花自己的钱。
“在下任霓裳,如果冰桐少主回来,麻烦喊一声。”我最后三个字让她们两个再一次目瞪口呆,在她们的目送下,我走到夜的身边,同样蜷起身体窝了下去。
富贵高大的院墙,朱红色的大门,高高的门槛边,两个灰耗子一样的人,蜷缩在在角落里,不时还有娓娓低语。
“喂,蹲别人大门口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你不是喜欢享受么?”我捅捅夜的身子。
他头也不抬,埋的低低的,“我没带银子,银票也没带。”
啊……
我,我好像也什么都没带,难怪夜开始就琢磨着怎么吃喝不要钱。
“那,我们去哪摸一点?”身无分文,那就只有干老本行了。
“才不!”他懒的连声音都低了,“我好饿,不想动。”
好饿不想动?是好懒不想动吧?
正说着,马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夜低垂着脑袋下是算计着的笑声,“回来了,窝好。”
这哪象个大男人,分明是过家家的孩子嘛。
果然,渐行渐近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口,我从胳膊旁的缝隙里偷眼看着,只见赫连冰桐从车上一跃而下,动作颇有几分潇洒,门口的两名女子赶紧迎了上去,和她一起小心的从车上扶下一名女子。
那女子,眼见着有六十开外,目露精光,脸颊消瘦,所有的皱纹都绷的紧紧,找不到半分柔和的线条,在黄昏的时分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都随着太阳的消失而越来越冷。
“嘿,厉害的女人。”夜抖着肩膀笑着,“为什么你招惹来的婆婆,看上去都不怎么好相处?”
“因为只有彪悍的母亲才能养得出怪胎的儿子,而我就偏好这么一口。”没好气的回答,“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我们两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传音着,而那老年女子锐利的目光一闪,我顿时感到身体被寒冷的利器划过的感觉。
“嗯?”她只是淡淡的哼了声,那两名守卫明显的身体一颤,头垂着低低的。
“主上,他们,他们是来找少主的,说是‘九音’故人。”连声音都在抖,总算是舌头没打结。
老女人听完他们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僵硬的脸仿佛冻住了,“名字。”
两个人对往一眼,急急的开口,“任,任霓裳。”
“啊……”出叫声的是赫连冰桐,“是‘九音’的三军元帅,这一次来访的使者,还是……”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女子的耳边,“她就是上官楚烨。”
在那四个字出口的时候,我看到老女人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表情绝对算不上惊喜或者欢乐。
索性敞开了手,我手臂架在腿上,撑着下巴,迎上她的目光,却又仿佛没看到般一划而过,停留在赫连冰桐的脸上,绽放出惬意的微笑,腿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乱没正经。
“任将军!”赫连冰桐几步冲到我的面前,惊喜的抓上我的手,“你……”她的兴奋显而易见写在脸上,“我以为你们明日才到,没,没想到……”
我没动,只是摆摆手轻轻推开赫连冰桐,“明日到的是‘九音’使者,今日到的是拜访相府的任霓裳。”
赫连冰桐还没开口,那老女人平静的声音已经传来,“既是‘九音’使者,冰桐你引路去使馆,相府简陋,容不下尊贵的客人。”
一句话,就将我拒之门外,声音冷硬的根本没有半分松动的余地,我人在面前都没有给面子的打算,果然够强悍。
赫连冰桐脸露尴尬,轻咳了声,“娘……”
她径直的走向大门,“快去安排,不要怠慢了贵客,没的被人说我‘沧水’不懂礼数。”
看样子,她是笃定不让我进相府的门了。
我笑容不变,还是那赖赖的表情,对于这赫连寒石的性格,我是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和她的名字一样,又臭又冷。
她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丢下赫连冰桐笑都快挂不住了站在一边呆。
我根本无所谓,我是来要子衿的,她乐意嫁我就风光带走,不乐意嫁我就强行带走,我就不信她还敢为了个儿子和我撕破脸,可我不一样,我为了男人和儿子,我不在乎撕破脸。
最主要的是,我身后的南宫舞星无条件支持我,可是她呢,她身后的‘沧水’皇族敢让她和我硬来吗?
就在我思绪瞬息闪过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门边,与我赖坐着的身体擦身而过。
她看到了门边的我,还刻意的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了两步的距离,就在这擦身的一瞬间,她忽然被惊吓了般跳了起来,“啊!”
“啊!!!”惨叫出自我的嘴巴,叫的犹如杀猪般响亮,胳膊从她脚下缓缓的抽出来时已是垂软无力,角度怪异的扭曲着。
她被吓到了,踉跄着退后靠着大门,嘴巴张的大大的,脸上分明不敢相信我是怎么被她踩到的。
我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额头上都是汗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断有呻吟从我口中逸出。
“将军……”夜忽然扑上我的身体,捧着我‘垂软’的手,身体不住的颤抖,手指哆嗦着伸着指向赫连寒石,“你,我家主上连日奔波,只为‘沧水’‘九音’两国修好,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我‘九音’?赫连受封皇姓,就是代表了皇族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向陛下回禀,我们战场见。”
赫连寒石冰冷的脸上也有了惊慌,看着我的表情,急急的伸手,“快,快扶进去,找个大夫……”
我看看她伸来的手,轻松的一跃站了起来,抬起脸,尽是笑容,“多谢丞相收容之恩,不如等任霓裳梳洗得当,咱们饭桌上谈。”
赫连寒石的脸色由惊慌忽然变为惊讶,再是惊怒,“你……”
“任霓裳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若是被您随意一脚就踩折了胳膊,岂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我耸耸肩膀,“既然您如此好客,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抖抖胳膊,拍拍夜的肩膀,“别笑了,都笑抽风了。”
夜放下手,身体也不颤抖了,呵呵的笑声逸出,与我一起大摇大摆走进了相府,俨然已是主人身份,早忘记了一边气的抖的赫连寒石。
求娶子衿
心情舒畅的我哼着小调洗去满身的灰土,随意的批上送来的衣服,现赫连冰桐正坐在房间里等待着。
看到我出来,她赶紧的站起身,“家母请您偏厅用膳。”
“偏厅?”我眉头一挑,看到赫连冰桐的脸色有些僵硬。
旋即轻松的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视为一家人了,小辈见长辈本该是在偏厅的。”
赫连冰桐的脸色微微红,“家母,家母有事,可能,可能往礼部尚书那去了,着我作陪。”
不见我是吗?
“没关系,只有自家人才这么随便,我不介意的,再说我在‘沧水’也不是一日两日,时间长的很,明日我见了贵上,就言明不用在使馆布置了,我住这里就好。”
不见没关系,你想撇清关系,我就偏偏不让你撇清关系,你想让我知难而退,那更是不可能的。
赫连冰桐轻叹着,“我娘性格倔强,强势惯了,你让着点。”
我嘿嘿笑着,“如果不让,你以为我会是这样进门?”
赫连冰桐的手不由抚上额角,“我知道你的本事,一场宴会能拿到三军兵权,所有一品文官都被你震慑了,若非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只希望你看在……”
“哐当……”门忽然被推开,门口正站着赫连寒石,绷着一张脸,活活的就差用笔在脸上写着,“你滚,这里不欢迎你。”
我故做惊讶,“哎呀,家主回来的很快啊,如此年纪这般奔波,倒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她的脸又黑又长,说话的语调都不带半点感□彩,“冰桐,把酒席布到正厅。”
“是!”赫连冰桐恭敬的转身离去,在走到门口时,从赫连寒石的身后抛过来一记眼神,写满佩服。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赫连寒石两个人了,我做出个请的姿势,“您请做。”
她瞪着我,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转身就往外走,根本没打算给我面子,而我也无所谓的跨出门,跟在她的身后施施然的晃荡着。
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冷着脸,“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眨眨眼睛,一脸不明白,“您老人家不是让冰桐小姐走了吗?这房里没人了,不是您给我引路去正厅吗?我当然跟着您啦。”
她脸上的肉开始微微颤抖,唇角不断的下拉,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转身继续前行,而我就咧着大笑脸,从从容容的跟在她身后,半点不受阴郁的气势影响。
宴席很丰盛,我很开心,对赫连寒石的脸色誓若未见,而是对着刚刚跨门自动现身的红色身影一点头,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夜坐在我的身边。
夜在飘飘的衣带中轻笑着依偎着我坐下,不等说话就抄起面前的酒壶,给我斟满。
“哼……”赫连寒石的嘴角一动,“怎么如此不懂礼数,男子不上桌,妻主不动筷怎能先动食,莫非妻主□不好?端的如此无教养?”
与其说是针对夜,不如说是针对我,指桑骂槐而已。
夜轻笑着,却不说话,看来是把问题丢给我了。
我夹起菜,仔细的放到夜的碗里,看他快乐的拿起筷子,这才悠然的面对上赫连寒石的脸,“正是因为懂礼仪我才这般啊。”
轻哼了下,“虽然说三纲五常中妻为夫纲,但是您为相三十载更应该明白君为臣纲,煜是‘御风’皇子,是兰陵皇御口亲封了封号的皇子,在‘御风’皇子中地位最高,我不过是‘九音’臣子,地位再高还是臣,论地位这主位都应是他的,他不计较位置我自然也要敬他。”
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夜出一声轻笑,哼着的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赫连寒石的无还是嘲笑她的血统不够高贵。
夜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提及自己‘御风’血统,也正是因为对血统的嘲笑,才会让他拿出来玩弄这古板如石头一样的赫连寒石,再是上不了台面的姿态动作,只要冠上了高贵的出身,顿时变的合理又雍容。
赫连寒石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她肯定知道曾经的上官楚烨取过‘御风’的皇子,只是肯定没料到这个刚才还在门口乞丐一样抢白她的人就是那个传说中高贵的皇子。
她寒着脸,“原来你还知道君为臣纲,那你叛国之举的时候可记得什么是君臣?”
赫连冰桐在她身边不起眼的角度里向我打着眼色,也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一登门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一个事主三十年的老仆人,是不能接受我这样大逆不道举动的人,无论‘九音’给我什么待遇,她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叛徒。
“什么叫叛国?”我笑的冷酷,“为国立下战功,功高震主活该被杀就是忠诚了?不想国家动荡,弃军远走就是叛徒,那掀起腥风血雨反抗,百姓生灵涂炭就对了?”
她的脸色变幻着,阴寒的目光盯着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忽然伸过脸,近近的靠着她,眼神死死的盯着她,“那么君王是用来干什么?不是为了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裕的吗?一个昏君,一个无道之君如果坚持效忠下去,那这个臣子该叫什么,为虎作伥吗?百世千年之后,当人们提到这个臣子的时候,是说他奸臣还是忠臣?”
她的脸色变的煞白,一时竟然说不上话,我冷笑着,“‘九音’内乱,百姓涂炭,我辅佐新君,现在国泰民安,军心稳定,你觉得是我得益了还是百姓得益了?在人民眼中我是叛徒还是好官?”
我的声音不大,隐了调侃只剩坚决,气势散开,让她竟然望着我呆,“在你心中,是帝王的称赞重要,还是百姓的口碑重要?你为官三十,当年的愿望是什么?”
赫连冰桐在她身后悄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忽然想起这个人,是子衿的娘,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不能把人逼的太惨。
我慢慢靠回椅背,举起酒杯,“今日是私人拜访,我们不谈国事可好,不如谈谈家事如何?”
我看到,在我身体挪开的时候,赫连寒石情不自禁的透了口气,我也不想用真气凝住空气,逼出冷凝,让她不自觉的感受到压迫,可是从心理上制敌是最快的方法,不过我还是错误的估计了老顽固的冷硬。
“我与你之间有家事可谈吗?”她动也没动面前的酒杯,摆明了不给我半点面子。
我缩回手,极其自然的将酒倒进自己的嘴巴里,放下时已经不再客套,“我要娶子衿。”
简单明了,不和她绕圈子。
我简单,她更简单,“你门庭太高,子衿配不上。”
“我一介平民,没有门庭。”
“子衿不下嫁。”
“不是小爷,平夫之位。”
“高攀不起。”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心头的火开始慢慢的往上窜,“子衿是我的爱人,子衿的孩子是我的长子,我不可能让他们流落在外。”
“子衿是我赫连家的孩子,我说不允许就不允许。”
谈到这,似乎已经完全崩了,不管我说什么,她就是一个不字。
我站起身,冷笑连连,“赫连家的孩子?不知道你家的族谱还是家谱里有容子衿这个名字?外室的孩子,连容家的姓都没有,你说是你的孩子?给你面子我上门求亲,不给你面子我直接掳人就走,你倒是去告你‘沧水’之帝,证明给我看看子衿你是儿子。”
她被我抢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煞白。
“容家的孩子?自己的儿女在家中享福,高官子弟,子衿在青楼卖笑,为‘千机堂’任人玩弄,你敢说你有个被你亲手推入青楼的儿子?”说到这,我再也停不住了,“你说啊,要我帮忙宣扬一下吗?当年我在‘云梦’敢与上官楚璇争,要立子衿为正夫,敢对天下人说我的丈夫出身青楼,你敢吗?”
她的呼吸急促,死死的咬着牙,“我容家的孩子不外嫁,想要赫连寒石的儿子,除非皇命。”
我根本懒得理她的狗屁之词,目光投射在她身后的赫连冰桐身上,她正不断的偷偷对我打着手势,指着西厢的方向,不断的比划着三字。
西厢三进?
我冷硬的点了下头,转身朝着西厢飞掠而去。
西厢,通常给客人住的地方,子衿在容家这么多年,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换来一个不客不主的地位吗?
心头开始狂跳,我的子衿,我的清音,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孩子,他们离我是这么的近,再两步,再两步我就能见到他们。
一扇门紧闭着,我仿佛嗅到了那种淡淡的清香,属于子衿的味道。
飞起一脚,我大声吼着,“子衿,我来了……”
房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穿,小小的客房中,堆着包裹着孩子的被褥,还有袖珍的小巧衣裤,还有几个布制的娃娃,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味道,有些凌乱,却温馨。
但是没有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窗子大开着,有些寒意的风刮进来,乱了纱帐。
子衿还在月子中,不可能这么开着窗户大吹,而且房门刚刚明明是闩着的,难道子衿抱着孩子跳窗户?
心头隐隐觉得不对,我慢慢的靠近窗边。
两个黑影,是标准的‘千机堂’的装束,有一个我竟然认识,就是数次见面给我传递消息的女子。
她艰难的捂着胸口喘息着,看到我眼睛中忽然爆出剧烈的光芒,“救,救堂主……”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
“追……”
这话不是我喊的,是跟随在我身后的夜,而同时我的身体已经跃出窗外,看着地上的女子斜斜指了个方向,全身功力运到极致,与夜一同飞的跑了出去。
子衿除了‘千机堂’主这个身份,就是我的男人了,很明显这一次的掳人行为是完全针对我的。
因为只有针对我,才知道连大带小一起抓的重要性,若是针对‘千机堂’抓堂主就够了,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是没有作用的。
对手是谁?
对手是谁?
对手是谁?
脑海中一直在传递这句话,四国基本安定,我和子衿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尤其是清音的血脉,绝不是‘九音’国内或者什么朝堂中人能知道的,现在唯一有利益关系的只剩任绮罗了。
可是任绮罗不是在‘云梦’了吗?被我眼线盯的死死的,不可能分神到‘沧水’来啊。
子衿长途奔波,身体还没修养好,清音还未满月,任何一点小小的闪失都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黑夜中,只有一个虚虚的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追对了没有,也不知道这样毫无头绪的追下去会不会有结果,可我必须追,一定要追……
夜风不寒,吹得我的背心处凉飕飕的一片,是冷汗。
牵挂的心,竟然开始痛恨自己的功力不能更快,更快,更快……
夜了,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不会有人觉在屋顶上如风一样刮过的我,我也同样看不到,看不到掳人者,看不到记忆中熟悉的绿色衣衫。
带着两个人,一定不会有我快,或许就要追上了,我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不断地催促自己更快一些。
极度的安静中,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我一怔,忽的收住脚步,目光投射向夜的方向。
他冲着我微一点头,显然也听到了。
两个人只是停步之间,夜已经如鬼魅一般飘了起来,从另外一个角度,包抄了过去,我提气,让自己不沾染半点风声,一步步的靠近。
一路的追,人早已经出了城,凄寒的月色中,森森树林中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越是靠近声音越亮,显然他们并没有在移动。
远远的伸了个脑袋,依稀看到一个黑衣人背对着我站着,树枝的遮挡让我无法看清子衿的位置,也看不到孩子的位置,一时间竟然不敢出手。
那个人影动了动,从背对着我改为侧对着我,眼前的情形忽然明了,子衿丝散乱,狼狈的靠着大石头,胸口不住的起伏,脸色也有些苍白,目光始终不离黑衣人的手臂。
而那个黑衣人,看上去比子衿还要悲惨,手臂伸的直直的,僵硬着往前,而那惊天动地的哭号声正是从那传出来的。
子衿的唇低低说着,“给我抱吧,我不会跑的。”
黑衣人犹豫着,子衿优雅莞尓,手指拨开有些凌乱的头,“我没武功,孩子又这么小,我能往哪跑?他再不哄,万一越哭越响亮,惊着了什么人,你的行踪岂不是暴露了?”
纵然是突奇难,纵然是孩子别人手中,子衿就是子衿,平平静静的从容面对一切。
黑衣人思索了半晌,战战兢兢捧着怀里叫声连天的娃娃,姿势僵硬又可笑,想了想,终于选择递出手。
我静静的等待着,只希望等到子衿将孩子抱入怀中的瞬间出手。
风摇摆着树梢,静谧无声。
“喀拉……”仿佛是枯枝被压断的声音,黑衣人猛的一惊,伸出去的手立即缩了回来,另外一只手就向子衿抓去。
时机已无,再不出手连子衿都没办法救,我脚下一点,在黑衣人的注意力全部在子衿身上的时候,手指劲气连点,刺向那人肩头。
不敢用掌风,怕连累孩子,只希望指风能打中对手,可以借机救下孩子。
我出手的同时,他的另外一侧鬼魅般的闪出红色的人影,出手的角度竟然与我一模一样。
黑衣人抓向子衿的手在空中忽然缩回,在我和夜的夹击下身体整个向后飞退,可惜再快也快不过我和夜心有灵犀的围堵,两边肩头同时被打中,血花四溅,飘飞在空中,犹如炸开的血色烟花。
孩子本已经脱手而出,可是这人反应极其机敏,竟然空中硬生生变幻姿势,猛冲而上将孩子抱在怀抱里。
我和夜在空中一错身,同时揉身而上,不敢打黑衣人的中路,所有的招式都冲着对手的手臂,脚踝,腿弯而去。
我们两个也很清楚,这样的招式对对方而言是无法造成严重的伤害,只能不断的磨,希望能寻到对方的破绽,耗到真气不继。
而那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全身上下根本不遮不掩,连掌风指风都不是冲着我们而来,而是直奔子衿而去。
夜飞掠,挡在子衿身前,却也将我们合围的趋势让出了空挡。
黑衣人举着娃娃,直接迎上我的指风,嘹亮的哭声中我的手指一抖,所有凌厉的招式活生生的收回。
在我撤招的瞬间,黑影极快的窜了出去,带着一连窜的哭声在竹林间飞纵着。
我回头看了眼子衿,他从容的表情终于变的慌乱,脸色苍白,双唇颤抖,“楚烨,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在想,以子衿的强硬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承认孩子是我的,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场景。
“放心,我不会让孩子有事,我们要一起回家的。”抛下一句话,我整个人急追而下,锁定着那个黑影,怎么也不挪开。
就是追到海角天边,我也不会停下的,我的孩子还等着我救命呢。
那人的武功很高,轻功也很好,但是相比我还是有些微差距的,我始终缀在黑色的影子之后,听着儿子嘹亮的哭声。
如果不是这么危难的时刻,我真的好想夸奖他一番,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知道娘亲在救他,不断用声音给我指路,等我接回他一定要好好的亲亲抱抱。
“你不过是想用他威胁我,现在我在这里,有什么要求你就提。”我扬起声音,清朗送出。
果然,那黑人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抱着清音挡在胸前,远远的戒备着,“我要你放弃神族少主的争夺,你也答应?”
我就知道,与我和任绮罗的斗争有直接联系。
我脚下慢慢的走着,背着双手站在黑衣人面前,“把清音还我,我不争就是了。”
那人脚下退了两步,冷笑着,“还给你,你立即就反悔,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娃娃不如压在我这,等你回神族自动放弃争夺,我再还给你。”
“清音没满月,身体娇嫩无比,我不可能任由你带走,你的轻功也不可能甩掉我,大不了我追你几日几夜,我们试试谁先倒?”我强硬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清音的襁褓被举了起来,那人身上散出冷冷的寒意,“你不怕我杀了他?”
小小的襁褓看上去软软的,还没有一个枕头大,青嫩的啼哭一下下揪着我的心,扯的我所有强硬的意志在慢慢的崩溃。
“杀了他你就再没有制约我让出少主之位的威胁了,杀了他我就再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对你痛下杀手,失去一个孩子我和子衿可以再生,但是你和任绮罗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声音更冷,脸色阴寒朝他逼近,“试试啊,你要不要试试?”
我这样的话语反而让对方有些错愕,眼中尽是矛盾,面对我的逼近甚至有了犹豫,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高举着的襁褓。
一分神,我整个人团身而上,一掌切上对方的脉门,那人慌乱的想要躲,我快手的抱住了襁褓,快步的后退。
而同时,那人也反应过来了我的意图,手指紧贴襁褓,身体靠向我。
只要内劲一吐,清音娇弱的身子可能就会被完全震断筋脉!
就在电石火花间,更快的一道人影从树林间窜了出来,一掌拍上黑衣人的身体,打断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也打将黑衣人打飞了出去。
黑衣人的身体在地上翻了个滚,极快的跳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来者。
“别遮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女子冷凝的声音伴随着脚步,站在月光下,面容寒到了极致,竟是我的第一人师傅,血亲姨娘任灵羽。
黑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任灵羽,猛的抬腿跃入林间。
任灵羽没追,只是低头叹息着,眉宇间尽是愁容。
“姨娘!”我叫声中,她已经走到我的身边,与我一起低头看着手中的襁褓。
红色的小襁褓裹着一个软软嫩嫩的身子,凄厉的哭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鲜嫩嫩粉嘟嘟红艳艳的唇正呼噜呼噜吐着口水泡泡,明亮漆黑的眼睛好奇的望着我,眨巴眨巴,薄薄的鼻翼动了动,竟然咧开无齿的牙龈,笑的象朵花。
象我,真的很象我,但是更象子衿,不,应该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我和子衿的孩子,难怪沄逸他们个个咬死他是我的孩子,可怜当初傻兮兮的我只看到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红扑扑的没睁眼的他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
这么小,重了手怕抱坏了他,轻了怕摔了他,我紧张的捧着,象是捧着易碎的瓷器,小心的举到面前,呢喃着,“清音,我的清音。”
心头,很重,又重又酸,小小的身躯在我手中竟似有千斤重,鼻子也酸,眼眶也酸,整个五脏六腑都象是一颗青柠檬,拧出涩涩的味道。
手中的包袱一动,我惊了一跳,全身警戒,一脸凝重,结果等来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大笑容,手中的包袱又是一震。
“他,他踢我……”紧张之后,才现是这个小家伙玩的开心。
任灵羽啧啧赞叹,“真漂亮,和你小时候一样一个笑容就惹人挖心掏肺,只是可惜了,没有神族的印记。”
“没有就没有。”我喜滋滋的笑着,“男孩子要什么印记,才不要他承担那么多呢,活的轻松自在开心就好。”
我的孩子,抱在手中,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恨不能把天把地把什么都给他,只要我能给,只要他对我一个笑容,所有的骨头都酥了,整个人都沉溺了,只是傻呵呵的咧着嘴,怎么都合不拢。
任灵羽吐出口气,“幸好我来的不算晚,能赶得这么及时。”
我抬起眼,真诚的看着她,“姨娘,谢谢你。”
她轻摆着手,“是我没想到,有人会公然违反神族的约定,竟然私下出手……”
我沉吟着,“姨娘,我知道她是谁。”
“你知道?”她有些意外。
怎么可能不知道?交手几招,招式路数心中基本都知道了,追了那么久,身形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人,我交过手,自然清楚内气相撞间的感觉,除了袁筱熙还能是谁?
“霓裳,任绮罗虽然不是姐姐当年下令的继承人,却毕竟是姐姐的骨血,我不能将她赶尽杀绝,只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帮你,一切还是靠你自己。”她看着我,脸色颇有几分为难。
我低头,“我知道的,姨娘谢谢你。”
她吸了口气,打起精神露出了个笑容,“我去追袁筱熙,希望能阻止她。”
我默默点头,她身形一展,飞快的越入夜色中,转瞬不见了踪迹。
“清音……”子衿急切又激动的声音传来,被夜带着落地,还没站稳就踉跄着扑了过来,被我一只手搂着。
我优雅的子衿,我雍容的子衿,我举止得体从不被人看穿心思的子衿,在我的臂弯中颤抖。
我把清音轻轻的放到他的怀里,双手紧拥着他的腰身,“子衿,我说过会保护你,保护孩子的,信我……”
夫在侧,子在怀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表达我的讥讽味道,毫不顾忌的嘲笑着赫连寒石,“好一个保护得当的相府,你保护你的儿子,我保护我的爱人和我的儿子,谁更得力些?”
这件事本不关赫连寒石什么,武林高手想要在豪门大家掳人,那几乎是防不胜防的,更何况还是袁筱溪这样的一流高手,我气的是她根本没有重视过子衿,西厢,小房,看不到半个下人,到处都是亲力亲为的痕迹。
如果不是‘千机堂’的属下够忠心,拖延了时间指引了方向,今天我是不是能追回子衿呢?
“赫连相,今日太晚了,子衿要休息了,我不需要你们任何的照顾,我就歇在子衿房里,您要闹腾要赶人,最好不要惊着我的孩子,否则指不定我会干出什么事。”丢下话,我揽着子衿就往西厢走,根本不看他们的脸。
“我去溜达下。”我还没开口,夜已经留给我一个艳丽的背影,忽然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喊也没用,他不是个乐意被人束缚的人,由他吧。
看着被我踹开门闩破败的大门,我有些无奈,“咳咳,今夜将就些,我不是故意的。”
子衿低头浅笑,“就知道是你干出来的。”
“我还不是急着见你?”咕哝着,眼睛贪婪的看着子衿,轻捧着他的脸,有些委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他微微一挣扎,“别,别挤着清音。”
低头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儿已经流着口水呼呼大睡了,小鼻翼一扇一扇的,脸也涨的通红。
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整颗心都软了,软成了一滩水。
我凑近脸,深吸一口气,心肺中满满的都是**,流动着在心头萦绕,缓缓滑过,不断的循环着。
一直觉得自己还在风流少年,肆意飞扬的年代,转眼间竟然有了孩子,流淌着我一半血脉的孩子,需要我照顾着长大,慢慢成*人的孩子。
当年,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吧,梦境中残缺的记忆,他们期望怜爱的眼神,现在的我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呢?
我的清音,长大了以后,是会象子衿一样温柔稳重,还是象我一样暴躁活跃?是该教他如子衿一般琴棋书画,还是该学些武功防身?
琴棋书画?万一他身子弱怎么办?
舞刀弄剑?万一惹事伤了自己怎么办?
一时间,思绪竟然飞的远远,直到一双手拍上我的肩头,“楚烨,你都看了一炷香了。”
收回思绪,我呵呵的傻笑着,“是吗?我居然没感觉。”
“你怪我吗?”他的目光轻闪,声音一惯的温柔。
碧色的衣袍在他的行动间飘荡,隐隐拂拂,衬着那身子犹如柳梢枝头,轻盈婉约,只是清瘦了,太瘦。
手指按上他的肩头,将他压入床榻间,仔细的除去他的衣衫鞋袜,小心的扯过被褥盖在他的身上,“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好好的养着身体,等你睡饱了,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去回忆从前,期待未来。”
他陷在被褥间,无奈浅笑,“你回答了我就睡。”
靠在床头,我抚着他的丝,“精明如你,也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笑了,不再言语,靠着我的腰际沉沉的睡去。
分别太久,连他也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忍不住的低笑,会患得患失证明他在意,子衿啊子衿,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让你那么潇洒的跑吗?
被褥有些歪,我轻轻的扯着盖好,眼神忽然瞄到,那雪白的颈项下,一道细长的疤痕,从肩头到颈下。
这道疤我见过,就在子衿离开的那夜,粉色的伤口还未痊愈,一晃这些年,他怎会让这伤疤一直伴随着他,破坏了那细腻肌肤的美好?
疤痕早已经愈合,颜色也与旁边的肌肤一般变得雪白,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下手的之深,切口之大。
子衿他有他的不得以,隐瞒了太多,而时过境迁这一切竟然一点都不重要了,我根本不愿意去想,懒得去追问,只要能一直看着他的睡颜,闻到清音那甜甜的香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哼……”摇篮中的某个大人物在我想到他的时候适时的出了共鸣,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子衿,幸好没有吵醒他。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摇篮中的小家伙正不安的扭动着,出细细的哼声。
我应该怎么办?
抱起来?还是摇着哄他睡?
小身子再次扭动了下,我想也不想,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双手直直的平伸着,轻轻晃了晃。
漂亮的大眼睛慢慢的睁开,正一转不转的望着我,又傻又呆又好奇。
我挤着眼睛,对着他小声的说着,“我告诉你哟,你要是敢哭醒你爹,以后长大了我给你找个丑婆娘嫁掉,你要是不哭,让你爹美美的睡上一会,我就给你找个又体贴又温柔的好娘子。”
他骨碌碌的转着眼睛,忽然……
“哇……”猛的一声啼哭直冲云霄。
我急急的缩着手,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捂上他的嘴巴,刚到空中就反映过来这么一捂万一闷坏了怎么办?
急了,我慌乱的说着,“别哭啊,你爹刚睡,你乖啊。”
“啊……”比刚才更猛的一声,伴随着他不安的踢动,让我也更加的无措。
“小祖宗,我是你娘啊,你哭什么嘛,不要哭啊。”
“哇……”他的脸涨的通红,眼泪稀里哗啦的糊满了脸,哭的满头都是汗。
“求你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抱着他,上看下看,也看不出半点问题,我哭丧着脸,这哪是我儿子啊,比爹还恐怖啊。
“我来吧。”一个声音传来,子衿正靠着床榻,看着我的惨样笑着,“可能是尿了。”
“还是把你惊醒了。”我伸直手,把清音放到他的怀里,“我取坏名字了,应该叫他无音的,这嗓子哭的太亮了。”
子衿忍俊不禁,温柔的低下头,细细的解着包袱,“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手伸那么长干什么?”
我凑过脸,苦哈哈的,“那应该怎么抱?又没人教我,反正我的武功不会摔着他就行了嘛。”
他一只手曲着,从身后捧住清音的头和身子,另外一只手从容的解开清音的衣衫,动作顺畅又优美,“看,这样。”
我胡乱的点着头,仔细的看着子衿打开尿布,细致的取下尿片。
“还真是尿了,拿棉布来。”子衿一个眼神,我屁颠屁颠的抓着一大堆的布,笨手笨脚的全部堆在子衿面前,换来白眼一枚。
拈起蓝色的布,“这个是给清音擦身洗澡用的。”
换了条黄色的布,“这个是给清音垫身子吸汗用的。”
又换了条花布,“这个桌子上的抹布,你拿来干什么?”
他一边说,我一边用力的记着,顺手将没用的一样样拿开,直到最后一条厚厚的棉布,我狐疑的举起来,“这个是擦什么的?”
子衿一把夺了过去,“这个是清音的尿布!”
我呵呵傻笑,“还有么?多说些我记着,下次换我来。”
“不用的。”子衿仔细的擦去清音身上的尿渍,开始换上新的尿片。
“哇……”我忽然伸出手,坏坏的碰了碰清音的小鸟儿,“儿子啊,你的鸟太小了,比不上你爹的啊。”
“啪!”手背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子衿嗔怒的望着我,“儿子你也调戏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怎么可能有大鸟?”
“那是!”我咧开嘴巴坏笑,“那儿子啊,努力长大啊,越大越好……”
“没正经。”子衿索性不理我,把清音往我手中一放,“你喜欢抱,就一直抱着。”
“好!”我捧着清音,有些舍不得将他放入摇篮,索性放在腿上,半坐着靠在床头。
身边睡着子衿,身上躺着清音,我竟然没有半分的睡意,只有激动和甜蜜,不时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嘴巴都没有闭拢的时候,一直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直到天微微亮,我才终于闭上眼睛调息休息了会,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上官楚烨,你出来下。”
呼的睁开眼睛,人已经清醒无比。
是传音,所以没有惊到任何人,只有我听见。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这才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俊健的人影站在院中,朝雾朦胧了他身后的树影,只将他衬托的更加犀利,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跟我走!”
沧水’血珠
“你怎么在这?”我翻了个白眼丢给老天,“我以为你回神族了。”
他身上还是那种锋利的锐气,没有丝毫遮掩,在清寒的早晨更是如冰块铁剑一般冷硬,“跟我走。”
“跟你去哪?”我上下打量着他,“别和我说你想献身给我,大清早的不太容易吃得消,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话我说了,走不走随便你。”没有如以往一般受我言语的挑衅,而是面无表情,冷冷的抛下话,转身腾空而去。
心中微一犹豫,我立即窜上屋顶,顺着他的方向追随而去。
虽然有疑问,‘九音’那日走后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转念似乎又说的通,我和任绮罗之争,神族不可能放任不理,莫沧溟可能就是神族在外面传递讯息的人。
他虽然古怪,虽然有那么点我无法认同的嗜好,虽然是我的情敌,但是他的为人在长久的相处之后,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几步追上他,“你带我去哪?”
“见‘沧水’之帝!”他忽然往边上挪了几分,像是极度厌恶我的接近。
“嗯?”我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他脚下加劲,又与我拉开几分距离,眼见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在脚下,他人影飞落,朝着其中一个殿宇落去,脚下显然对这里熟悉已极。
“等等。”我急急的传声给他,“这样似乎有些太随意,我是‘九音’使者,应该在朝殿上见她的。”
他脚步一停,落在一个朱红色的门口,偌大的殿宇中竟然没有一个伺人侍卫,让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
我刚落下身影,他的手已经推开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我分明看到大殿的牌匾上的写着,‘御书房’。
‘御书房’没有守卫?滑天下之大稽!
莫沧溟忽然单膝一软,冲着我直直的跪下,“神族玄武侍卫莫沧溟为族长引路!”
族长?
他疯了吗?我最多只是少主,还是半个少主,族长一说何来?
但是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都没有半点假装的意思,我暗自运起内力,脚步踏向殿门。
未到门口,我已经感受到了这里除了莫沧溟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很弱的气息,很凌乱的呼吸,是个没有武功的人。
脚步一入殿门,眼前看到的是一个紫红色的莽龙大袍的人影,头上的冕毓珠串晃晃荡荡,年纪四五十上下,面色紧绷,锐利的双瞳中露出几分紧张,看到我进门,竟然急急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更是一惊,心中无数个念头在转动。
见他国使臣,不可能是这个时辰,这样支开所有的侍卫。
见他国使臣,通常是明黄朝服,莽龙袍是祭祀上天时穿的隆重礼服,不可能在这个无人的场合中穿。
加上刚才莫沧溟的动作,我隐隐的猜到了一个可能,却又不那么肯定。
莫沧溟跟在我的身后进门,却又极快的跪在我的脚边,“族长,这是‘沧水’之帝赫连百潇。”
我目光从莫沧溟的脸上一扫而过,他极轻微的点了下头,然后挺直的跪在那,低头。
“嗯。”我轻描淡写的应了声,背着手,站在那看着赫连百潇,“倒是闻名已久,缘悭一面。”
赫连百潇两步走到我的面前,双膝软倒,跪在我的面前,“‘沧水’第二十三任王赫连百潇见过神主,请神主接受我的虔诚的祝贺。”
她双手平伸,放在身体两侧,背部挺的笔直,磕头中,我听到了脑袋敲在青砖上的砰砰声,“赫连百潇即位至今二十载,从未朝见神主,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神主宽恕。”
“礼数倒周全,不过……”我声音拉的长长的,“你需要被宽恕的,真的只是对我的礼数不周吗?”
她身体一颤,往地面贴的更紧了,“赫连百潇有罪。”
“有罪?”我垂下眼皮,两个字听起来阴森寒冷。
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帝王至尊跪倒在我的脚下,对我噤若寒蝉,龙袍又如何?万民之主又如何?我任霓裳,一步步的踏着自己的路,终将凌驾他们之上。
“赫连不该违背神族的意愿,与‘御风’‘云梦’‘九音’周边战事不断,祸及百姓,愿意接受神族任何的惩罚,赫连这,这就退位……”她的声音哆嗦着。
没想到神族族长竟然有这般的威慑力,我虽然不喜欢当族长,更不屑这种一层一层的统治,只是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心中竟然有了满足。
我当了族长,能保天下太平,这就够了。
“你在位二十年,能将‘沧水’壮大到三国无法企及的地步,又何尝不是你的能力?”我声音冷硬,“至于你的错,我想莫侍卫应该已经给了你惩戒,是不是?”
她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神族能赐你血印,也就能收回你的血印,让你赫连一族永世不得翻身。”这几句话狠厉无比,掷地有声,地上不断传来冕毓垂珠相撞的声音,可见抖的有多惨,“如果你答应我壮大‘沧水’,再不起吞并他国,不违背神族的命令,让百姓安享盛世,我可以不计较当初你的错。”
她慢慢的抬起头,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断的颤抖的唇,不断的咽着口水,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
“十年!”我缓缓吐着字,“我给你十年的时间,把‘沧水’恢复到当初的样子,如果做不到,我就换帝王。”
“是,赫连百潇一定,一定做到!”她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的手伸出,“向我效忠吧,让我听听你的誓言,看看你的忠心。”
“是,是,是……”她的手忽然伸向自己头上的冕毓,串串珍珠在她的动作中相撞着,交击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颗颗乳白色的珍珠闪烁着漂亮的光芒,她用力一扯,九道珠帘中第二道被她生生的拽了下来,粒粒珍珠撒了一地,滚动着光晕点点。
她伸出手,掌心中托着一颗珍珠,看色泽,看大小,看圆润,与其他珍珠并没有任何不同,她捏着珍珠不断的用力擦着,渐渐的那层表面的珠光被擦去,里面的珠子渐渐变成了透明色。
一只手捧着水晶珠,一只手放到口中用力的咬着,殷红沁出,一滴滴的洒落在她捧着水晶珠的掌心中。
当血逐渐盖住水晶珠,她慢慢的念着,“‘沧水’二十三任王赫连百潇谨以至诚忠心顺从神族族长,一世为神族所用,为族长效忠,血誓见证,天地为鉴,若有二心,赫连一族生生世世堕入地狱,不得生。”
在她的声音中,那一滴滴的血渍开始往水晶珠内汇聚,眨眼间她的手心中已经干干净净,而那透明的水晶珠已经成了一颗血珠,红通通的躺在他的手心中。
恭敬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族长,请收下赫连百潇的血誓珠。”
我按捺下心头的雀跃和激动,平静的拈起珠子,感受着那粒小小珠子带给我的快意和满足。
这就是‘血印符’,这就是我和任绮罗斗的你死我活的东西。
‘沧水’的‘血印符’就在我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形下,轻易的得手了,让我竟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族长,请让莫沧溟为您引路,离开这里。”莫沧溟的声音在我失神的片刻间适时的响了起来,这才现面前的赫连百潇还跪在那。
我手腕一抬,内劲过处,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赫连百潇,‘血印符’我收下了,我的话望你牢记在心,十年的时间。”
她两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来,“我,记下了……”
点点头,我忽然有一种大笑的冲动,很想,很想,很想叉着腰站在无人的地方,肆意张嘴大笑。
前后不过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啊,我竟然就拿到了‘沧水’的‘血印符’,比我想象中,容易了不止一千倍,一万倍!
“莫沧溟!”两人的身影刚刚离开大殿,我就忍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看到那个人影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出,“你为什么帮我?”
“不算帮你。”他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只是有人忘记了通知他们少主有两个,而当你出现的时候,以他们的身份是必须无条件献出‘血印符’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忘记通知?
我低头沉吟,再抬头时惊喜已经化为平静,“本该是你通知的吧,而你故意误导了她,从你喊我神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极其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御风’‘云梦’本该是流波侍卫传话的,只是他一直都没出过神族,‘云梦’任绮罗已在,‘御风’何时启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是在告诉我,‘御风’的帝王也不知道这个事?
如果我以同样欺骗的手段,也能顺利的拿到‘血印符’?
再抬,褐色衣衫人影已经远去,徒留空气中渺渺的几个字,“‘御风’见……”
当殿再求
低头望着手中的水晶珠,红通通滴溜溜在手中,吸饱了血的珠子看上去就似一块红色的水晶,谁能想到开始是那样的无暇透明?
“恭喜你,还未正式上殿,居然已经拿到了宝贝。”轻声笑语中,一抹艳丽的红色端坐在房顶,半曲着腿悠闲望着我。
我一纵身,狠狠的扑到他的身上,重重的压上他的身体,然后放声狂笑,“夜,我拿到了,我拿到了,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我拿到了。”
他敞开手臂,任我压着,肆意的笑着,“看你得意的那样,小人得志!”
我张扬着笑容,举着手中的珠子伸到他的面前,“有时候惊喜来的太突然是难以按捺的,我又不想在莫沧溟面前表现的太兴奋,只能憋到你面前乐啦。”
他刮着我的鼻子,语带轻松,“小心得意忘形。”
“有吗?”我压着他,不住的端详着那粒珠子,“这颗珠子到手,我就与任绮罗平分秋色,而莫沧溟已经赶去‘御风’,为我拿到第二颗珠子铺路,只要得到那颗珠子我就能赢任绮罗,我就能夺到族长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突然对你那么好?”夜语气怪怪的,“这个人不是一直对你有敌意的吗?竟然隐瞒这么大的事,只为了帮你当上族长?”
我懒懒的趴在他的身上,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我和他没有私情的,不许乱想,我没勾搭过他。”
“就是没有私情才奇怪。”他抱着我的腰身,“如果爱你爱到死心塌地,身为护卫又必须嫁给族长,他帮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他又不想当族长的男人,又不爱你,为什么要甘冒神族惩戒的风险这么做?”
我沉默了,确实今天莫沧溟的行为让我很意外,从今天的行为中不难猜出他从‘九音’离开后就径直来了‘沧水’,这绝不是偶尔的善心大,而是他早已决定的想法。
“或许,是为了问我要一个人情。”我撑着下巴,“不管是我或者任绮罗当上族长,身为侍卫的他都必须嫁,与其嫁任绮罗,不如帮我上族长之位,然后让我放他自由。”
记得这样的话我说过不止一次,莫沧溟与我接触这些时间,与我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了解,如果他开口要这个人情,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希望如此。”夜的声音冷静而平稳,“这个人我总觉得不简单。”
我点了下头,“我会的,至少现在他在帮我拿‘血印符’,等‘御风’的一到手,族长的位置也就安稳了,再看他玩什么。”
“你自己会拿捏的。”他摸着我的丝,“你现在要照顾的越来越多,难免不成为他人攻击你的武器。”
我摇摇脑袋,把他的爪子从头上晃掉,“所以你一早跟着我,就是想看他玩什么花样?”
“我只跟到皇宫就没去了,没有人会选择在那个地方下手害你,你的武功还不至于在这里被人坑。”夜说的随意,“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没有那种杀气,不管是杀人还是害人,内心都会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对事情成功的美好幻想,这样的人眼睛会光,心跳会加,这一点你也知道的。”
“是!”我确认自己开始的迟疑就是在判断莫沧溟行为后的目的,“我现他很平静,所以应该没有害我的意思。”
“却也绝对不是完全的帮你。”夜的目光望着远方,天已经完全的大亮了,明丽的亮光照射了天边丝丝缕缕的彩霞,金色在蓝白之间跳跃。
“因为他太平静了,甚至也没有任何对我拿到‘血印符’之后期待的激动,同样没有放亮的眼神,没有加快的脉搏,对吗?”会有这样的情绪,根本就对结果不关心,无所谓,事不关己。
不管莫沧溟的目的如何,至少现在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掌握了对一个国家的控制权。
屋檐下,站着赫连冰桐,抬头看着屋顶上的我和夜,有些想叫,又怕打扰我的样子,一脸尴尬的走来走去,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力。
既然人家都这么招我注意了,再不下去就对不起人家了,我转身跳下屋檐,笑着拍上赫连冰桐的肩膀,“别走来走去了,要是我再不下来,你是不是准备摔破什么杯碗茶盘的?”
被我揭穿,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示,而是长出了一口气,“‘九音’的车队已经入城,现在正在礼部清点,皇上说晚上设宴为你接风。”
“就这个?”她需要这么急着来找我说吗?
“呃……”她望着我,有点为难,“我娘说既然礼部已经递交国书给吾皇,您就应该去驿馆准备晚上的宴会。”
我眼神一闪,旋即笑出声,“她在赶我出门,而子衿是你们家的人,我现在带走名不正言不顺,是不是?所以是我滚蛋,子衿不准带走。”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今天替我照顾子衿。”我凑上她的耳边,“大姑子。”
她一愣,我冲她挤挤眼,“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能自由的进出你们相府,想带子衿去哪就去哪,保证无人敢拦。”
“信。”笑容先是苦笑,“你说你能,我就信你能。”
“那么说定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再看看依旧安宁的小屋,转身大步而去。
我离开,并不是真的跑去驿馆去为了见赫连百潇而准备,一个人在街头溜达,一会进进这个店,一会逛逛那个店,直到天色渐黄昏,才拖拉着脚步赶到驿馆,随意的套了件礼服就登上了马车。
“‘九音’使者任霓裳到……”
又是金碧辉煌的殿堂,又是各种打量的目光,又是盛大的排场,又是肯定有看有说没有吃的夜晚,我已经开始怀念夜的清粥小菜了。
噙着淡淡的微笑,在接收每一道目光的同时,我也点头回敬,至于被我看着躲闪不躲闪,低头不低头,那不关我的事。
当然,大部分的目光都是不友善的,显然我是上官楚烨这个事实基本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沧水’的百官不会忘记我重创他们三十万大军的惨痛记忆,尤其以武官为最,在路过时我几乎能听到牙齿被咬的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没有看到华倾风,意料之外,情理之内。
英雄再是战功卓著,一朝兵败所有功绩全部丧尽,更何况是筋脉有伤,又失一臂的残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还能受到重用,如何还能进这皇帝之宴?
脚步从容,在路过赫连寒石的面前时,我忽然停了下来,“赫连相,任霓裳初来乍到,对‘沧水’风情不甚了解,不知道能不能坐在您身边,多亲近亲近?”
我说的很有礼,也很客套,是完全依照官场上的礼节说的,赫连寒石的脸依然那么冷硬,“您是‘沧水’贵客,自然是要坐在右手席的,赫连寒石不敢僭越,会被人嘲笑我‘沧水’不懂礼节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懂礼节咯?
我长长的一揖到地,笑容可掬,“您对我如此痛恨,不就是因为我昨夜对你说的话么,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多谢您收容一夜。”
声音没有刻意的放大,却足以让这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安静的大殿里的人听到我的话。
没有特别的意思,至于别人想不想歪,那不关我的事。
“你以为这里的人单单凭你两句话就会受到挑拨吗?”她冷冷的哼着,脸上僵硬的深刻线条也开始抖动。
“挑拨?”我不明白的瞬了瞬眼睛,“难道不是我向您求亲被拒绝的事吗?虽然您的儿子已经生下了我的孩子,可是我还是希望能从你家门中堂堂正正的迎娶他啊,只是……”
一声长叹,我无语低头。
碎碎的议论顿起,赫连寒石越的阴沉难看,显然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赫连家一世英明,绝不与外族通婚,除非吾皇有命!”
我还待说什么,伺人拉长的声音让整个地方顿时安静无比,“皇上驾到……”
金色的人影正从内慢慢的走出,我不等赫连百潇的身子站稳,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口中高呼,“‘九音’使者任霓裳拜见‘沧水’之君,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声音又大又亮,完全的吸引了赫连百潇的注意力,更何况我此刻高高的抬着头,与她的目光相撞在空中。
她身体忽然一震,下意识的颤了下,竟然两步挪开,“我……”
我目光一凛,她总算把下面的话活活的憋住了,却是疾步上前,一把把我扶了起来,“朕免你行礼,免你行礼。”
我偷眼看了下赫连寒石的表情,她此刻正呆呆的望着我和赫连百潇犹如把臂言欢的动作出神,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荣宠会突然降临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我给她一个冷笑的表情,径直开口,“皇上,我此行前来,是想永结‘九音’‘沧水’之好,赫连相之子赫连子衿与我有三生之约,更是为我诞下长子,只可惜赫连相以门户不对为由拒绝,不知皇上……”
我的口气甚至有些硬,根本算不上是请求,更不是一个使臣对他国君王的态度。
“赐婚!”不等我说完,赫连百潇就飞快的接了话,“朕亲自主持婚礼。”
“多谢圣上!”我一恭到底,转身对着赫连寒石叫了声,“婆婆,请入席吧。”
所有人都还在木鸡状态中出神,尤其以赫连寒石为最,直到我屁股落座,端起酒杯,拿起筷子,她还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呆滞……
我娶你过门(一)
一辆金色的马车飞驰在青石板路上,踢踏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暂时的宁静,身后跟着几名步履匆匆的男子,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车子一路长驱直入,眼见着离相府的门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减停下来的意思,就在马车眼见着将撞上朱红色大门的时候,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沉重的大门与石墙敲出沉闷的声音。
车子顺着车道,在入院后突然转了方向,直奔着西厢而去。
杨柳依依,柳絮飘飞,漫天都是丝丝缕缕的,朦胧了一切能看清楚的景色,恍惚了天边的一抹白云。
碧色的人影,仿佛听到了声音,站在被自己拉开的门边,雪白的手指按在门板上,温柔的眼中闪过疑惑。
衣衫,在微风中犹如水波的荡漾,层层叠叠的飘动着,红尘人如玉,说的就是这般的淡定,这般的气度。
他不文弱,就如堤边柳,垂下的丝绦摇摆,舒展着他的温柔。
眼波如水,不知道晕开了多少浩渺烟波,不知道融化了多少磐石坚硬,他还是他,一如既往的轻柔。
他的身边,倏忽落下几条黑色的人影,手中长剑紧握,散着警惕的目光,盯着马车的靠近。
我手指一拉,马鸣长嘶,四蹄牢牢的站住。
门前的人俊逸的面庞笑了,朝着我走了过来,看着马车驾座上的我,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无奈的纵容笑意。
不待他开口,我耸耸肩膀,“我这次不是硬闯,是从相府正门一路进来的。”
目光中的惊讶更浓了,只是在他的眼神中闪烁,并没有问出口。
而我,从座驾上伸出了手,“子衿,三月春游,我带你出去玩。”
惊讶转为喜色,却缓慢了摇了摇头,“楚烨,清音正在睡着,我不能离开。”
我笑着回头,带领着他的目光一起望着院落的入口。
一排男子,直喘粗气,在我的目光中瞬间跪倒在地,“见过子衿少爷……”他们身后,正站着赫连冰桐,笑意盈盈的。
子衿的疑惑从他们身上转到了我的身上,一如既往的浅笑,等待着我的解释。
“他们是全京师最好的叔伯,任何一个都是鼎鼎大名照顾孩子高手,还有宫中的男官,也是专职伺候皇子皇女的,一共二十个人,我全部请来照看清音。”对子衿抛个媚眼,再转向赫连冰桐,“外加你姐姐的大小正夫和爷,今天全归清音。”
子衿眼波流动,如水如雾,红唇微抿,“这么大阵仗?”
我长叹一声,“我怕阵仗小了你不放心跟我走,只好麻烦咱们的大姑子咯。”
赫连冰桐适时的走了过来,“子衿去吧,清音交给我,你尽管放心,这么多年你从未真正放下心思去游玩过,不要再牵挂这里。”
子衿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暖意阵阵,舒爽到心底,那笑容从脸颊一路的延伸,直至眼底。
他的手,慢慢的抬起,带着子衿独有的气息,与我伸出的手掌贴合,然后紧紧的握住。
我手中用力,绿色的人影被我拉起坐在我的身边,他的丝飞舞着,与我的缠绕。
我看着面前呆呆的六个女人,“‘千机堂’的属下都给我在这守着清音,堂主我会保护,一个都不准跟来。”
侧过脸,子衿正含笑望着我,我挤挤眼,“可以吗?”
“你不是已经先斩后奏了吗?干什么还问我?”他没有半分怪我的意思,只是调侃少不了。
我掉转马头,轱辘的转动中,带着这抹春色碧绿远去,甩下身后一堆人影。
今天,是独属于我和子衿的日子,轻松而任意的一天,我要给他最美的记忆。
身侧的他,半眯着眼睛,迎着风的方向,让风吹开他脸颊边的丝,露出完美的面容和颈项,神色中是满满的惬意和舒坦。
谁说心机重的人不爱纯真的生活?
正因为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生存,才更向往平淡安谧的清净,才更喜欢山明水秀的恬美,更追求清风明月,才偏爱杨柳低垂水波浅浅的温柔。
子衿,等待这样的日子很久了吧?
“子衿,车里有给你的礼物,去看看吧?”我的眉眼都在看到子衿面容的瞬间化为温柔。
他一怔,随后就笑了,“太俗的礼物我可不收的。”
我朗声长笑,“我就是一俗人,大俗特俗,那你收还是不收?”
他扬起脸,仿佛是逗弄,“那我考虑考虑……”
牵着子衿的手,我大笑着,“不行,我送人的礼物不接受被退回来。”
手中暗劲送出,他的身体被我推着不由自主倒入车厢内,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啊……”惊呼从车内响起,半声之后戛然而止,再没有半点声息。
我一勒缰绳,马车徐徐的停下,我转身撩开车帘,“子衿,可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车厢里,是满车的花瓣,粉红色的,一片片堆积出了约有三寸多厚,而那绿色的身影,正躺在花瓣中。
碧色温柔,粉红娇艳,相映衬着,他的上,脸颊上,沾染着几片粉红,与面容的红晕互相染着,倒不知是脸颊粉还是花瓣粉。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丝一动,花瓣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车厢中旋转着。
我抓起两把花瓣,朝着他的身子吹去,纷纷花雨中,是他如玉的容颜在渐渐清晰,模糊,又清晰……
“人面桃花相映红,这虽然不是桃花,却也是一样的笑春风。”我的手穿过花瓣,抚摸上他的脸,“这是木槿花,美吗?”
“嗯。”一向从容淡定的子衿脸上,竟然浮现了淡淡的羞涩,还有醉意,抚摸着身下的花瓣,竟然不敢看我的眼。
“子衿,躺好。”我忽然一声大喝,他顿时呆住不动。
美人卧花丛,看那修长的身子下层层的粉红花瓣,配合着他任君采撷的姿势,轻易的勾动了心底的弦,为他惊心。
手中的劲气撒出,静静的花瓣忽然全部纷飞而起,数不清的瓣瓣花朵在车厢中飞旋着,慢慢盖在子衿的身上,“木槿花,温柔的坚持,最是适合我的子衿,对不对?”
子衿的眼神中,温柔的水波忽然变了,变的如醇酒一般,在缓缓的流动中,让人的心都醉了。
长长的睫毛一抖,水光沁出,闪亮亮的,润入了花瓣中,眨眼不见。
我钻入车里,躺在他的身边,“喜欢吗?有没有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他侧身,与我面对面的望着,花瓣在他的动作中被扬起,沾染了我的身体,我拈起花瓣,“木槿可食,不知道我的子衿能不能吃呢?”
他低下头,噙住一片花瓣,优雅的抬头,在与我目光交缠的瞬间,睫毛一颤,缓缓闭上眼睛。
如此邀请,岂能不动?
我俯下身子,轻轻的贴了上去,在贴上花瓣的同时,感觉到那薄薄的花瓣后清香软嫩的唇。
除却醉酒那夜的模糊,我有多久不曾吻过他了?
两年多了吧?
犹记得他走的那夜,雪花漫天,我目送着碧色在雪夜中渐行渐远,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心。
三月春风,已是两年多的以后,他在我怀,目光带泪,依旧坚强的让人心疼,依旧让我无法有半声埋怨。
孩子都生了,为什么他还如此的羞怯颤抖?
为何我的呼吸如此的急促?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责怪,所有的怨怼,都在双唇轻触的瞬间化为情潮,吞没了我们。
我无法控制自己,轻柔的**在片刻间转为狂肆,带着花瓣,挑开他的唇齿,不待我进入,他的舌尖已经勾了上来,缠绕了花瓣,缠绕了我。
他的身子沉在花中,不断的有花瓣从我身后飘落,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子,不因两年的分别而生疏,只多了魂牵梦绕之后的宣泄。
花香在口中蔓延,子衿的香在身侧萦绕,包裹了我的身体,包裹了我的心,我的沉醉,我心头在狂喜间点点的酸涩,只因为在双手紧拥中不断贴近的我们。
我喃喃的低声着,“子衿,我说过要让你堂堂正正的从相府走出来,我就一定会做到,我要娶你,我们今日成亲好不好?”
“好……”他的目光,除了温柔还有闪亮,亮的炫目,亮的耀眼,“我以为今生永远不可能得到楚烨这句话的。”
我蹭着他的脸颊,闭上眼睛,“那你答应不答应呢?”
“答应,不过……”他的笑容中一晃而过的是调皮,一向温柔稳重的他,已经身为人父的他忽然出现这样的表情,竟让我看呆了,不留神居然被他推开了身子,跳出了车外。
“不过这洞房花烛夜的喜床太小了……”他笑着,迎着风奔去,间飘下几片花瓣,吹向我。
我翻身,跳下马车,向着那个碧色如玉的人影追去。
子衿,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出阁记忆,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我娶你过门(二)
手牵着手,远处绿柳成荫,桃花缤纷,看花雨飞舞,落在湖水中,顺着清波慢慢的飘远。
一拱石桥,白玉栏杆青石板,我与子衿并肩渐行,看湖水淋漓,看远山凝雾,偶有鸟啼清脆,啾啾空灵,给这幽静凭添几分闹意。
“这里真美。”子衿手扶着栏杆,悠悠的吐出一口气,“他日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建一茅舍,享受人世仙境,是何等的惬意。”
“神族比这更美。”我忽然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要不了几个月,我就能彻底卸下一切,带你去神族看美景,好不好?”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放过眼前的一切,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甜香,“神族还要等几个月,现在看到这些我就很满足了,楚烨果然知我,还有那份礼物,子衿一生难忘。”
“这就满足了?”我颇有几分意外。
“当然。”他望着水面怔怔出神,“从我入‘千机堂’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出嫁,从我离开你的那时起,子衿早已经誓终生不嫁,能有今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的,子衿的要求很少,所以很容易满足,一贯的温柔恬静已经让他懂得知足,很少的一点点,都能让他很开心,只是他从不轻易表露而已,就象他的痛苦,也从不与任何人说。
我的手,顺着他的衣领,轻轻拨开他,手指轻抚着那道疤痕,“子衿,两年前,我在‘沧水’遇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为我殉情?”
他在我的目光中别开脸,“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的手,一直在他的颈项处游移,“我是练武出身,是不是自杀,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以我的性格当年为什么不恨你,为什么从来没责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手,拢了拢衣领,似乎想要遮盖掉这不完美的一道,却在我的坚持中停下手。
俯下,我的唇触上那道疤痕,在他些微的瑟缩中不断亲吮着它,“子衿,为什么不用药,为什么留着它,是想留着所有对我的记忆吗?”
我的唇,停留在疤痕的最上面,手指轻点,“这个切口,下手又狠又快,如果被你一直这么拖下去,筋脉必断,神仙也救不了。”
顺着疤痕往下,停在中段,“这里,有明显的停顿,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让你迟疑了。”
他不再遮掩,让我不断的亲吻着,“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这里很轻了,可见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我的手指蹭在伤痕的尾端,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我手指下跳动,如果当初不是在这里忽然收住了,只怕我回到‘云梦’见到的,就是子衿冰冷的尸体。
“是你没死的消息。”他目光凝望着我,“为‘沧水’尽忠,是我一直的任务,把你骗去‘沧水’也是我和月栖的责任,那时候我总抱着一丝想法,以你的机敏和武功,一定能安然的回来,我不知道‘沧水’国内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更不知道连神族都动用了,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刻心灰意冷,全然的绝望了,什么为国尽忠,什么‘千机堂’的任务,都从眼前消失了,我只有恐惧,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你,不敢相信你已经死了。”
“傻瓜。”我拥着他,感受着他气息的温暖,“所以想着殉情?”
“我不贪恋富贵权势,也不指望‘沧水’和我母亲能给我什么奖赏,这么多年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变的有些冷,“我想要的,竟然是我应该视为敌人的你给的,温暖的家,真挚的感情,温柔的体贴,我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却被我自己亲手毁了,我只想着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怪我,骂我,就是死我也要缠着你,你早已胜过了所有的一切,我自杀,用的是你赠给我的匕,你留给我的唯一礼物。”
“那你回‘沧水’……”
他靠着我,目光投向湖面,手指从怀中拿出,掌心中一柄寒光闪烁的匕,“‘千机堂’告诉我你没死的那一刻,我收住手,忽然觉得这样的死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为‘沧水’做了这么多年,我该为自己活一次,我要为你掌握住一切,将所有对你的威胁都消灭,这才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所以你故意要离开,对不对?”我轻叹一声,“事事周全的子衿,怎么可能被月栖算计到,你根本就知道我会为了沄逸而回,根本就知道我可能已经在窗外了,你将自己的一切借月栖的口暴露出来,就是想离开我回‘沧水’,是不是?你难道不怕我气极了伤害你?”
“我若亲口说,你就明白了我必然是选择背叛‘沧水’,你还会放我回去吗?”他的语气很淡,淡的仿佛只是说着回家而已的普通话语。
他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与我断情成为陌路,却为我守节一世不嫁,永远追随我的身影,如果不是种种的原由让沄逸他们看到了清音,子衿会不会将这个秘密隐藏一生?
“你那日坚持要把‘千机堂’给我,就不怕你母亲对付你吗?”我紧紧捏着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倔强,什么都不说?”
“我又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的谢谢,一切都是我想做的,为什么要说?”一贯温柔的人,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倔强,周身萦绕着一种气势,一种我行事何须他人置喙的气势,“‘千机堂’本来就是暗中的组织,换了主人,她不过是吞了个哑巴亏,‘千机堂’是我一手栽培的,她不该让我有完全掌握的机会,我不会再让她借用这颗棋子伤害你。”
子衿的骨子里,也是一名与女子争锋,鲜少有人能够企及的傲气,可这傲气在面对我时,只余下深情款款。
“你是不是知道我身边有了沄逸,有了夜,有了月栖,你觉得我忘记了你,所以你即使知道我在江湖,也不愿意与我相认,即使有了清音你也不想告诉我,你不希望我只是因为儿子娶你而不是真爱你,甚至你宁愿抱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独自撑下去,就是不肯说出真相是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有些急促,呼吸也乱了。
“谁说男人没有自尊?”他微微扬起了下巴,那种望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心灵最深处的诉说,“穆沄逸是你的最爱,夜是你最特殊的伙伴,子衿纵然回来,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唯一的子衿,那个占据你所有生活的子衿。”
他是在恐惧吗?
恐惧自己不如沄逸,不如夜,恐惧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我身边唯一的子衿,恐惧我心中会留下他背叛过的影子?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按着他的肩头,“你会让沄逸他们看到清音,就是故意留下讯息,让我来!”
“因为那夜你的表情,你的话让我知道你还是念着我的,你以为我会死,你恐惧的表情让我觉得,或许我们之间还能继续。”他轻嗅着空气中的气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就算比不上穆沄逸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上夜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却是第一个拥有你孩子的人。”
这,我能理解为是他自尊心的满足吗?
无论如何,那些都过去了,我的子衿终于回来了,终于愿意嫁给我了,冷静的算计,精明的挣扎活着,都是为了我。
用力的抱着他,也被他用力的抱着,“子衿,不想了,我们应该是开心的,今天可是成亲之日哟。”
我下巴扬起,对着水波淋漓的湖面,“子衿想游湖吗?”
他的目光投向岸边,搜寻了片刻,失落的收了回来,“好像这里没有船,我们沿着岸边走走,也足够了。
我手一拽,把子衿想要离去的身影拽了回来按在栏杆边,语气老不正经,“这可是你答应嫁给我后的第一个愿望,若是不能替子衿办到,岂不是遗憾了?”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忽然拔身而起,直直的朝湖面坠去,在子衿的惊呼中,空中的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微笑,手指一碰栏杆,人已经落到了桥洞中,消失在子衿的视线中。
能看到投射在水面的一个身影,正爬在栏杆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之外,丝垂落,让那单薄的人随时可能从栏杆外坠落。
我手中长蒿一点,竹筏趁着手中的力道,缓缓的从桥洞中飘荡而出,与他四目相对,绽放艳阳般的笑容。
手撑着竹蒿,我临水而立,脚下是缓缓流动的水波,几根竹子草草编成的竹筏上一个椅子,有些简陋了,却是另一番滋味。
青青竹筏,流水悠悠,玉人桥头,回艳阳满天。
“子衿,可愿让我为君撑蒿,游遍这美景良辰?”我放下竹蒿在脚边,仰桥上的人,伸出双臂。
桥上的人,笑靥如花,身后是飞花片片,身边是柳絮飞扬。
他的手,撑在桥头的栏杆上,猛的纵身,落下……
恍惚,数年前的那天,他在花灯上,同样的笑容,同样不犹豫的飘落。
朦胧,岁月不曾留下痕迹,成全了我们的情思,终于再入怀中。
明媚,是阳光的色彩,更是那碧色身影的完美。
紧拥,是人,更是感情的交予……
竹蒿一点,竹筏浅浅的荡开,俊秀的人坐在竹筏上,前头是我不羁的歌声飞扬,“哥哥住在山那边哟,妹妹我把竹蒿点哟,青青绿水静静山,我把哥哥娶进门哟……”
子衿,娶你过门。
子衿,我娶你过门。
子衿,今日我娶你过门。
洞房花烛
长蒿荡起点点水珠,我在竹筏头上轻缓的抽着,目光始终不离那个椅子上的碧色人影,心头始终荡漾着甜蜜点点。
哪怕是风吹动他的长,哪怕是水沾湿了他的袍角,我的心都会跳乱了节拍。
哪怕他是看到美妙风景惊叹的笑容,哪怕是他伸手撩开长的动作,都让我怔怔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痴痴望着。
在我眼中,没有任何景色比子衿更美,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心底自然有一种温柔在滋生。
“子衿,喜欢这里的景色吗?”我望着他,声音也不觉更柔了。
他惬意的吹着风,“你早就安排好了吧?”
“那当然!”我撑着竹蒿,“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竹筏更亲近这山水,比之华丽的画舫之类又多了种随意,我知道你不会嫌弃简陋的。”
他抿着唇,眼中闪烁着兴奋,“还是楚烨知我,若是乌篷船或者画舫,难免遮掩了天色,远处的风景也看不清晰,远不如这竹筏自然,不过若是跟着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竹筏在水中行,水雾烟波,浩渺层层,水波上飘起的烟雾朦胧了我们的声音,给子衿的身子蒙上一层水汽,身后是倒退着的青山,流水波浪,“子衿,凉吗?”
他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肩头,青衫与银色裙角同时飞舞在空中,交缠的犹如两只翩翩蝴蝶,是这安静的风景中唯一扇动着的美景。
前方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小小的岛,繁花盛开,桃花纷飞,深处隐约能看到朱红色的墙和金色的飞檐。
“啊……”子衿出一声惊呼,“楚烨,我们回去吧。”
我抽着竹蒿,游兴正浓,“为什么要回去啊,你看那漂亮不,我们上去玩。”
“不行的。”子衿的手按着我的掌,面色有些焦虑,“那里是皇上的别宫,不能上去玩的。”
我反手握上他的手,挤挤眼睛,“谁说不行?我说能上就能上。”
他刚想开口,忽然有些不确定,眼神探索着我的目光,“你该不是……”
我动动眉头,坏坏的,“不是什么?”
“你能进相府,一定得到了皇上的批准,不然我娘不可能放你进门,但是……”他不确定的看看我,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小岛,“你难道连皇上的行宫都借来了?”
我慢慢的摇头,“没有借来。”
在子衿目光逐渐黯淡中,小岛已经越来越近,我抛下手中的竹蒿,一把牵起他的手,脚尖点上竹筏,两人腾空而起,“不是借的,是直接要来了。”
落在松软的土地上,脚下踩着花瓣青草,“赫连百潇把这个岛连带她的行宫都赐给我了,现在这是我的地盘,所有的人都被撤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趁他分神的刹那,我顺势将他压倒,青青的草尖在他脸侧摇摆,嫩黄的小野花,开了满坡,满眼都是碧绿和嫩黄,还有子衿绯红的笑靥,“这地方我送给你,叫‘悠然别苑’怎么样?”
他的手捧上我的脸,“为什么是‘悠然别苑’?”
我低下头,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边,“因为亲亲子衿,悠悠我心。”
他热烈的回应着我,仿佛烈火燃烧了草原,星星点点直至升腾起无边的火焰,我们在草地上翻滚着,狂热的亲吻,吮着对方的唇,想要榨干他所有的汁液。
一反记忆中他的温顺,子衿的手插入我的衣衫中,抚摸着我的身体,衣衫在风中被层层剥离,被风推离,揉皱成团,不知散落在了什么地方。
他被我吮咬着,我咬着他的唇,久久不肯松开,好想再深入一分,再深入一分……
我的子衿,我的!
无论时光荏苒,无论光阴变迁,你还是你,当年那个靠在我膝盖为我抚琴,被我掬捧着丝的子衿。
就算有了清音,就算我们无数次缠绵,子衿还是那个隐隐带着羞涩,却任我施为的男子。
我呼吸颤抖着,唇顺着他的脸庞下滑着,始终在疤痕处徘徊,“记得第一夜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的衣衫被我慢慢的解开,白皙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也蒙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从肌肤深处透出的细致在我手中战栗,脉搏在快的跳动着,仿佛一朵水晶的花在我手中绽放。
花藤摇曳着,开放在子衿的身边,他就象是花中的仙子,沉睡着。
“你刚刚说马车的喜床太小了,那么我们天当被褥地当床,这个喜床够不够大?”我咬上他的耳朵,“能不能?”
眼波媚光闪烁,似波光淋漓,飞快的撇过眼,从我身上一闪而过,侧埋在花丛中,“你说呢?”
我,我说?
我哪知道啊?
所有燃烧的火焰被我强力的压制住,活活停住了准备肆意游移的手,身体也在寸寸的冰冷僵硬,“如果不行,我,我不碰你。”
忽然现,他的脸颊边,一道笑纹正轻轻的扬起。
“你逗我!”半是指责半是宠,怎么也没办法板起脸,只是不断的摩挲着他的面容,细细的啄着他的脸。
“让我看看现在的子衿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我抚摸着他的颈项,让他的肌肤慢慢的在我手中温良如玉,剔透水晶展露。
我的唇,咬着他的锁骨,描绘着那两道弧度的曼妙,留下一个个红紫色的印记,“这里的花,有黄色的,橙色的,少了红色紫色,是不是缺了些艳色?”
他扬起颈项,任我吮过,沾染着晶莹水渍落下片片痕迹。
碧色的丝袍揉出的皱褶诉说着我们缠绵的漏*点,在他身下被展开,长腿蜷曲着,遮挡了他最隐秘的部位,欲迎还拒吐露着他的完美。
丝丝阳光打在他是身上,万花草丛中,无暇的身子上泛起点点金光,仿佛穿透了肌肤,又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
手指顺着胸线滑落,拨弄着他胸前的红豆,欣赏着他无助的表情,凌乱的呼吸,脸侧摇摆着花朵点点,春色无边的秀丽中掩映着娇媚。
衣衫被摆动,翻起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遮掩了半边,所有秀色在半掩半露中变的更加的诱惑,他的身子不安的摆动,柔顺中有些微的紧张。
“子衿在害怕什么?”我沿着他的胸线不住的来回舔吸,手指停留在他的腰际,“是怕你的身子不美了?”
说实话,子衿不但美,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他的身上有一种更加莹润的神采,更加成熟的风采,是敛尽了棱角,完全圆润的丰姿,不知道是不是有过孩子,所以让他看上去与其他人有完全不同的气质。
他索性拉下我的身子,反身压下我,阳光打在间,打在他的身上,散着与眼瞳一样的光彩,“我不怕,因为我看到你眼中的火花了。”
我的手,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探了下去,因为子衿这种成熟的致命吸引力,让人迫切的想要知道,会有什么不同。
他的丝间,沾染了草屑,花瓣,凌乱着,碧色的衣衫松松的挂在臂弯间,已经成了装饰物,雪白的上半身挺起,美的犹如画中的仙子。
“子衿,洞房花烛夜似乎有些早了,洞房花烛日行不行?”日光穿越了他的丝,那个身影变的虚幻了,偏又那么真实的在我手中。
他的丝垂落在我的身上,痒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是大开了衣衫,在他的目光中身体忽然变的炙热,想也不想,直接拉下他的身体,狠狠的送上自己的唇。
唇交缠,缠出升腾的火焰。
身体交缠,缠出犹如天边云霞的红色。
翻滚着,眼前不断变换着的草地的碧绿和天空的蓝。
喘息着,是我和子衿长久积聚的爆,感受他冲入身体瞬间难以抑制的两声长吟在升起。
天为被,地为床,今天的床很大,也很美,还有清风暖阳的陪伴,不是床榻间,不是房间里,脱离了熟悉的一切,我和子衿竟然完全的释放,完全的融入到这空气中。
狂放,究竟是因为这无人的小岛,全然的投入在空气中?
还是因为我和他长久未见?
不管了,只要能拥着他,只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够了。
子衿,是我的,这么多年的波折,这么多年的思念,能让他回到我的身边,已是老天最大的眷顾了。
子衿,永远都是敞开着他的怀抱,任我索取。
温柔的包容,体贴的让人不舍,让人眷恋。
他搂着我的腰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入我的身体,我喘息着,吻去他额头的汗意,“子衿,不,不要了吧?”
他的手,钳制着我的腰身,带动着我一**的情潮时,轻轻在我耳边低诉着,“你说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不到夜晚,可不能停……”
下面的话,我已经没工夫听了,完全的陷入到两个人的疯狂中,与他一同燃烧成灰。
星夜启程
我们的缠绵,一直到日挂西山,空气中有了冷冷的味道,我才猛然的惊醒过来,拉扯着衣衫不整,春意未褪的子衿起了身,“快,我们快回去。”
丝凌乱,子衿被我拉着一路狂奔,没有问,只是温柔纵容着。
比来的时候狼狈了十分,我飞快的撑着蒿,管不了水花四溅,忘记了闲情逸致,纵马时更是鞭子抽的啪啪响,完全没了出门时满车花瓣载玉人的潇洒。
当夕阳最后一点余辉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我的马车一路狂奔进相府,当灯笼一排排亮起的时候,我从车上扶下子衿。
“楚烨,你的衣衫乱了。”他伸手想要抚平我的领子,手刚刚伸出,忽然停在了空中,目光闪闪。
灯笼是红色的,在火光的跳动中,还能分辨出上面闪着的字,“囍。”
子衿呆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灯笼照耀下,窗户上,门板上,全是同样的字体,而外面,已经开始传来了各种闹哄哄的声音。
“任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一群男人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围住了子衿就往房间里面拖,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快快快,喜服……”
“脂粉,脂粉在哪?”
“梳头的,梳头的是谁?”
在子衿被拖拖拉拉的频频回中,我呵呵的咧开一个大笑容,“我说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嘛,你怎么能不信我?”
看着他瞬间湿润的眼眶,我凌空送了个飞吻过去,看着他被人群拽入房中,自己身边也围满了人,扯着我就往房间里走,“快换衣衫,不然耽误时辰了。”
短暂的分别,竟然有些不舍。
直到手中的绸缎握上,感觉到另外一边的温暖,才忽然现,我似乎从来没有拜堂过,男人有了一堆,没有人在意过所谓的仪式,没有人去管我非要一个正式的名分,大家心中有数,天地为鉴就行了。
子衿啊子衿,你又不小心争了个第一,这下可还会对沄逸在意,对夜纠结?
孩子都有了再来成亲,我也算得上本末倒置了。
边笑着,边想起下午的**,似乎我又先洞房再拜堂了。
“你不怕你的丈夫们知道你和我这么隆重的拜堂成亲会生气?”烛光中的子衿,一身红衣,说不出的艳丽,更多了几分挺拔俊俏。
“你为我受如此多的委屈,给你一个名分也是应该的。”我浅笑着,“我不这么公开的求亲,不让皇上赐婚,你母亲永远不会让你写上容家的姓氏,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辈子没把你当儿子却把自己当娘看的人,我就是要踩烂她那个破门槛,敢看不起我的男人,看不起我的儿子,我就要她恭恭敬敬给我跪下。”
“其实她没有那么冷血的。”他叹着气,“儿子不能入族谱是规矩,而我是外室所生有没有容家的姓地位都不会高,她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清音生下来是女孩,她会认入家门的,当初姐姐急着问清音是不是女孩,其实并不是重女轻男,她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入家门,也就等于承认了我。只是我知道入了容家的门,一世都脱离不了这个家族,所以我更希望孩子是男孩,这样我就能亲手抚养他长大,不用去承载太多的重任。”
我呵呵笑着,“连清音是男孩你都算计到了,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你心中没数的?”
他抿唇,低下头,声音轻浅,“与你相遇,人生从此失了算计,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生才有期盼不是吗?”
“明天……”我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了调戏子衿的快乐,只有严肃和低沉,“明天我要去‘御风’,而且不能带你同行,所以只能麻烦大姑子用军队护送你和清音去‘九音’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煞风景,也知道这样有些对不住子衿,可是御风之行迫在眉睫,我怕今夜不说,明日早晨就成了不告而别了。
“我知道。”子衿的温柔,永远都是如春风三月,暖暖的就袭上了心头,“你是为了我和清音才一直留到现在的,不然你可能早就起程了,是吗?”
我望着烛光下红色人影,看着他的优雅,看着他的喜悦,手指忍不住的捏着他的下巴,“为你们,值得。”
“你今天已经给了我一生最美的回忆了。”他轻吸了口气,不断的眨着眼睛,似乎想要眨去眼内的水波。
“胡说!”我假怒着,“以后我们还要放舟中流,吹箫弹琴,再等给多给我生几个娃娃,人生最美好的事多着呢,可不止今夜。”
他微微点着头,低垂下脑袋,明艳艳的颜色趁着他的脸庞也是红润一片。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衣袂飘过的声音,我眉头一紧,下意识的拦在子衿身前,“谁!?”
窗外的人声音有几分慌乱,“‘千机堂’属下求见堂主。”
“滚!”我忍不住一声大吼,“一日不见你堂主‘千机堂’会倒啊,从今天起子衿是我的丈夫,‘千机堂’的大小事务不要再麻烦他。”
她不知道子衿身子不好吗?
她不知道子衿每日带着清音睡不好吃不好,还要处理那些繁琐的事务怎么抗的住?
新婚之夜也找子衿,难道整个‘千机堂’上下都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
窗外的人不敢吱声,但是急促的呼吸声在告诉我人应该还在,我怒火升腾,声音不由的更大了,“还不滚?要我亲自动手送你滚吗?”
窗外的人没走,反而多了一道衣袂带起的风声,伴随着男子不正经的笑声,“估计你也没胆子推开他们的窗户,不如我来吧。”
窗户应声而开,艳红色的人影站在窗外,长袍飘飘。
我到嘴巴边的怒火活活的咽了回去,变成了完全的无奈,“夜,你该不是想两夫一妻吧,虽然你的衣服和新嫁郎一样。”
看惯了他一身红艳,只有今夜在看到他身上这个颜色时让我有了伤感,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身形未动,人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纤长的手指间拈着一张小小的纸条,“这是‘杀手堂’刚刚传来的消息,你看不看?”他的脸转向窗外一脸尴尬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千机堂’这么急的找堂主,想要汇报的事是不是一样?”
女子在夜的目光下,终于咬牙跳了进来,单膝跪地,“堂主,我知道今夜是您的大喜日子本不该打扰,但是您说过,只要事情涉及四国之间并且牵扯了那名叫任绮罗的女子,无论时间地点都必须立即向你汇报。”
“任绮罗?”我忍不住的呼出声,目光已经投射到了夜的身上。
夜拈着纸条,晃晃手,“任绮罗已经有离开‘云梦’的趋势,应该是今天白天启程的,去象应该是‘御风’。”
任绮罗坐不住了,应该是收到了我取得‘血印符’的消息。
子衿的脸上也失去了轻松,而是紧蹙了眉头,“‘云梦’离‘御风’比这里离‘御风’要近很多。”
而且,任绮罗是武林高手,以武功全力奔袭,只会更快。
“南宫舞星派出的人已经沿路开始布下各种陷阱,炸桥断路,锁江封航,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应该能脱住她一两日的时间。”夜的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下犹如震在我的心上。
七八日的时间,也就是我从‘沧水’到‘御风’的行程,那我必须现在就起程。
子衿显然也明白,他推了推我的身体,“快起程,我会让‘千机堂’也尽量拖延任绮罗的时间,随时给你们传递消息。”
我不敢继续拖延,直接拍拍他的肩膀,“子衿,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清音,我在‘九音’等你!”
他温柔的笑着,点点头,“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再拖延,我整个人纵出窗外,“夜,我们走!”
红色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晃着,大红的囍字还贴在门上鲜艳已极,喧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喜乐还在不断的吹打着,可我只能丢下子衿上路。
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才不过刚刚相聚又要分开,我不忍,却不能不放手,将所有的残局丢给了子衿去圆。
马蹄声声,打破夜色的沉静,回那个宅院,只在黑暗中留下最后一点晕黄,我叹息着,双腿一夹马腹,马鞭抽响。
等一切太平,我就能给他们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再奔波,不再分离!
长长的官道上,我和夜两声红袍,贴服在马背上,在清脆的马蹄声中,急的驰着。
半路碰到任绮罗
“夜,连跑了三日,马匹可能不行了。”身下的马越跑越慢,显然已是体力不支,我抬头看看面前的山,山石嶙峋,陡峭险峻,这样的话马匹可能跑不上去了。
“那就轻功上去!”夜顺手从马背上解下水壶,丢给我,我顺势接过仰头大灌了几口,清凉的水顺着唇边滑落,打湿了散乱的。
我摇摇头,甩落一片水珠,长长的吐了口气,“从‘千机堂’传来的地图上来,这座山被人称为‘**山’,上去的人往往走来走去都在原地,我估计这里可能有人布了**阵,而且是各种阵法重叠布的,但是如果从山上走过去,可以节约半日的行程。”
冒险是冒险了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半日的行程是很诱人的,而且我和夜对奇门遁甲的了解不算太浅,应该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夜已经拔身而起,脚尖点在石头上就往上窜,“跟着我。”
我看看马儿,索性解下缰绳辔头,拍拍它们的背,“走吧。”
马蹄滴滴答答,大大的眼睛在转身间流连在我和夜的身上,靠近我的身子蹭了蹭,终究两声长嘶,撒蹄奔远。
看着它们相携远去,我才纵身而起,夜站在一方峭壁上,红衫飘荡,丝如雾,静静的等待着我,直到我站在他的身边,才往更高处掠去。
“夜……”我看看头顶的山崖,白雾蒙蒙,看不清楚山石之处,又一种迷幻的美,却也有一种看不穿的恐怖,“我在前面吧。”
知他武功了得,却还是不由的想要站在他的身前,下意识的保护他,是身为爱人的我心头对他的在意,就算能应付,还是希望由我来面对。
“不用。”他淡淡的拒绝,“这里你没有我熟。”
御风的地界,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是……
我纵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上他的手,“那么一起吧。”
他哼笑了声,随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的错误,总觉得现在的夜,不似平时见到的随意和潇洒,身上染了几分落寞几分孤寂,还有几分沉重。
他没有说错,当我还在判断脚下哪块石头是安稳的时候,他看也不看的一脚已经踏了上去,这不是武功和判断力的高深,而是真实的对这个地方的熟悉。
临近山顶,他忽然身形一停,“日,跟着我,我踩哪你踩哪。”
不做无谓的争抢,我点了点头,自觉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人影飘动如行云流水,优雅闲情在脚步的落地间犹如夜魅精灵,手指居然还能在行走间顺手摘下树上的桃枝,地上的野花,眨眼间已经捧了一把,抱在怀里。
“夜……”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因为他身上忽然涌起的伤感,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从来不属于夜的情绪。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脚步越来越快,快到我只能全心的跟着他的脚步,不敢有半丝分神。
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夜的身影才刚刚走出两步,一个失神就捕捉不到那抹艳丽的衣袍,我脚尖点着石子,度已经是非常之快,却还是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夜!”我扬起声音,呼唤着他。
脚下如果不小心触到了阵法,我倒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但是看不到夜,就会害怕触的机关阵法会对他有什么损害。
没有回音,这让我心中不由的又是一跳,隐隐的有条筋脉被拉扯着,突突的跳动。
“夜!”我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内力凝成一线,远远的传送了出去。
没有回应,这让我的心再次一沉,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压着,很重很重。
心神一乱,脚下不留神,忽然踏错了一步,我猛的跳了回来,全神戒备等待着机关的改变。
这里的山石,草木,明显有人为移动栽培过的痕迹,可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布下的阵法无疑,至于是什么阵法,只有等阵眼动以后才知道。
全神贯注的等着,我屏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功力萦绕在周身,散出淡淡的薄雾。
可是……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没有,什么都没有。
山石树木没有变,也没有凄厉的风声,没有猛然出现的猛兽,只有浓雾,散不去的浓雾,其他没有!
一只手,从浓雾后伸了过来,纤纤玉指抓上我的手腕,鲜红的衣袖在我眼前飘荡,然后用力一拽。
借势往前点了两步,我一头撞上夜的身子。
“叫什么,山上的动物都被你吓死了。”眼前的浓雾忽然散开,只有夜的笑声清晰的传来,还有那个抖动的肩膀,怎么看都没有正经。
我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还不是怕触了阵法伤到你,不然我哪会如此小心。”
“和你说过这里我比你熟多了,就是你触了阵法我都不会有事。”他哼笑着,背着双手轻快的转身,“还不走?”
现在的夜身上,没有了刚才那种沉重与悲凉,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洒脱不羁,拉拽着我一路向下冲。
我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跑,频频回头看着刚才的地方,浓雾早已经散去,眼前的一切看的更加清晰,小小的山头,一切尽入眼底。
“夜……”我刚刚开口想要说写什么,忽然现方向与记忆中有些不同,心中感觉不对,反手拖住他,“这路好像不同。”
“走就是了。”他霸道的拉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这路你没我熟。”
“不对!”我的目光打量四周,狐疑的再望远处,猛的摔开夜的手,“你骗老娘,京师在东边,这分明是往西边走,我路是没你熟,却还不至于东西不分。”
他一声长笑,忽然懒懒的挂在我的身上,冲着我的耳朵直吹气,“你开始怀疑我?”
手指拧上他的腰身,威胁的味道十足,“‘日夜双侠’永不分离,我当然不会蠢到去怀疑你我的情分,我怀疑的是你故意把我当傻子,有事瞒着我不说。”
“我怎么会,笑你是傻子,岂不是笑自己嫁了个傻子?”他取下我腰身上的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如果我让你的行程缩短一日,你拿什么奖励我?”
我苦笑,“夜,只要你开口,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还有什么是能让你动心的奖励?”
“那先存着!”他有些无赖,捏着我耳垂玩的开心,“等你想到了再给我。”
“好!”我满口答应,纵容着他,“那现在能告诉我了?”
他还是保持着慵懒的姿势,双手从后面绕着我的肩头,脑袋架在我的耳边,声音有气无力,“你光知道‘御风’皇宫在东边,那你知不知道‘御风’皇族是群极尽享受的人?冬天有赏雪,夏天有避暑,秋天有秋围,那么……”
“那么春天一定有踏青?”我眼睛一亮,飞快的接嘴,夜则在我的话语中频频点头。
“每年四月都是他们的踏青时节,从皇亲贵戚到王公贵族,无不是声势浩大,车马长队,等他们喝够了青梅酒,放够了彩纸鸢,赏够了绿柳红花回到京师怕不要到四月底,修整两三个月,六月底就开始了新一轮盛大的避暑行动,八月底避暑结束,九月底开始秋围……”
夜的话听的我一阵头晕,不无羡慕的出声,“这哪是皇族的享受啊,这是神仙般的逍遥自在啊,难怪‘御风’从来不愿与他国有所争斗,这打仗哪比得上换地方享受舒服。”
“现在他们应该正在‘西离宫’赏花,我们现在赶去,就不至于扑空了。”他看看天,“这两日我们赶的太快了,连‘千机堂’和‘杀手堂’的讯息都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也不知那个任绮罗现在到了哪。”
“应该没有我们快吧。”这三日我们是拼尽全力,马都快跑死了,我和夜的轻功更是天下无双,全力奔袭,将本来五日的脚程缩短到了三日,就算任绮罗没有被拖延,也不应该有我们快。
就在我自信满满的边思量边走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长剑出鞘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冷酷语调,“任绮罗,你难道还敢对神族侍卫暗下杀手不成?”
我大骇,与夜对视的瞬间,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与我一样的惊讶与不信。
想也不想,我转身就朝声音的出处纵去,耳边已经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娇笑声,“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少主的侍卫,而我现在也是少主,即将成为族长,惩戒一名违反神族规矩的侍卫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的。”
“族长……”莫沧溟冷笑着,全身酷寒的气势勃然而,全身的肃杀犹如他手中提着的长剑一般,无人敢摄其锋芒,“只怕你言之过早了吧。”
“会吗?”任绮罗眼中杀机一片,口中却是笑声连连,“你以为我还会让你钻漏洞吗?你不说出有两位少主的事情固然是想帮她,可是如果我杀了你,‘御风’也自然不知道任霓裳也是少主的事咯,真是该谢谢你提醒了我,莫沧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