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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十二宫全文阅读

作者:逍遥红尘     美男十二宫txt下载     美男十二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威震三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莫沧溟这么冲动的连打带骂拳脚相向,我只是憋闷,很憋闷,反正架打完了,我也舒坦了。

    流波的身体被我们两件衣服罩着,丝上水珠滴答,裤子也是紧紧的绷在身上,眉头微蹙,红唇柔嫩,一双蓝眼如碧空无云的清澈。

    早知道他这表情的震撼力,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头浮现怜惜,比怜惜更多的是一种闷,沉闷。

    流波一只手按着莫沧溟,一只手刚抬起伸到我的面前,晴蓝的双瞳中闪过一丝阴霾,很不自然的停住,然后揪住自己身上的衣衫,垂下头。

    人家这么亲密的手握手,我呆在这干什么?

    我挥开脑海中那莫名的情绪,冷嗤一声,“老娘要看男人,一向正大光明的看,少用和你蛋一样大的脑子想事,下次再疯疯癫癫,小心老娘一把伞戳你菊花里再撑开!”

    懒得再看他们的表情,我飞身上了墙头,几个起落间已经回到了离自己院子不远的地方。

    望着长长的巷道,红色的院墙无尽的伸着,头顶上碧空如洗,让思绪游离。

    现在的我,应该想的是如何帮南宫舞星坐稳天下,想的是如何将权势收归己用,想的是如何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儿女情此刻尽皆放下,缠绵是美,纠缠就是蠢了!

    “任将军,您在这啊,让我们好找?”尖细的嗓音伴随着奔跑,一路喘息着而来。

    侧过脸,现是南宫舞星放在我院中随时听我传唤的伺人,此时的她正满头大汗,脚步虚浮,看来真的是跑过不少地方。

    恢复冷静,我眼露询问,“怎么了?”

    “皇,皇上,皇上有旨……”她喘了半天,总算把话憋了出来,“让您,让您立刻去校场,检验,检验先锋军。”

    “现在吗?”已近巳时,正常点兵时间应该是在卯时,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赶,也注定无法改变自己迟到的事实了。

    她喘着气,“皇上的旨意一到,我就到处寻您,叶公子说帮我一起找,带着人到处喊您的名字,可是怎么也找不着您。”

    脑子一晕,让叶若宸找我,那我还不跑?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我急急的往宫门口冲,“叫人备马,带路!”

    她忙不迭的点头,跟着我一路小跑,“您,您等等我。”

    看她缓慢的动作,我索性拎起她的脖领子,飞掠而去,到达宫门口时,她的神智显然还没有恢复,我看着门口一名将官不断的踱着步,神色焦急,想也不想的就冲到她的面前,飞身上马,“带路!”

    伺人在身后喊叫着,“任将军啊,您,您加件衣衫啊。”

    我的外氅已经丢在了流波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衫,说的好听那叫飘逸,说的难听那就是轻率了,可我没有时间去再找一件衣服披上。

    于是,我纵马前驰,在数万装备森严,威武雄壮的士兵面前只着单衣的伏在马背上,从他们眼前掠过,要说形象,那是半点也无。

    昨日受命,今日检阅迟到,收拢他们的心只怕更是不易了。

    一夹马腹,马奔如闪电,将带路的将官远远甩在了身后,迎接主帅的号角声适时的响了起来,数万双眼睛注目着我。

    点将台就在数十丈开外,高达五丈,旗帜猎猎飞扬,一个硕大的楷体‘任’字迎风招展,鲜艳明亮。

    越来越近,马匹的去势没有半点的收敛,眼见着这样的度就要从点将台下掠过停不下来……

    我忽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脚尖一点马鞍,人影飞纵而起,犹如鹏鸟展翅天际,单薄的衣衫在风中飞舞飘扬,我轻旋着,耳边是万人抽气汇聚而成的巨大赞叹。

    人在空中,我的手招出,那迎风招展的旗帜被我拔在手中,在空中与我齐飘……

    万军仰望,千将低头,沙场的铁血豪情,黄沙踏过的震响,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马长嘶,箭破空,纵是日月凌空我亦敢射落。

    人影落,站在点将台的最前沿,我手臂一震,声音清晰凝而不散,“这里的可是‘九音’最善战的将士?”

    “是!”长声震天,漏*点飞扬,数万人的吼声让大地都在颤抖。

    我笑了,因为我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那种景仰,那种崇拜,那种热血的冲动,在这里勇敢决定一切,在这里忠心二字用血写就。

    寒光铁衣,长枪刺眼,为国抛却生死,留下千古的豪迈。

    “有人说‘九音’三军就是一盘散沙,你们承认吗?”我的声音层层叠叠,在空中渐远。

    “不承认!”声音仿佛震开了天空的云彩,金色的光芒照在我的身上,斜斜拉长。

    “如有犯我‘九音’天威者,怎么办?”声音更加激烈,带着无边的寒意和杀气。

    “杀!”

    “杀!!”

    “杀!!!”

    手中的旗杆狠狠的插入点将台,我这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影,正是镇国王爷南宫舞飞,她睁着的眼张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头冷笑,我别回头,懒得再看她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内力凝着声音飘出,“我的名字想必列位也有所耳闻,‘弑神’也好,任霓裳也罢,在我手中绝不允许有一个孬种,怕吃苦的怕受累的怕流血怕死的,现在就走我绝不挽留半句,留下的就给我做好他日冲锋在最前沿的准备,若有封夫荫女的功名,也将全部是你们的。”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跪倒在我的脚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好!”我轻轻挽起衣袖,“现在起,我就重新挑选我的先锋官,无论是将官,小队长,士兵,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尽管出来挑战我,无论方法只要能近我身,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是先锋官!”

    一语出,万人哗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笑着,眼光扫过悸动的人群,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布,“皇上圣旨在此,一切军中事物由我全权负责,只要能碰到我的衣角,今日起就是先锋官。”

    人群开始骚动,慢慢的有人从队伍中挤出来,零零落落站在队伍的前列,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来吧!”我手一伸,“武器随便你们挑,我就一双手。”

    人群自动让开一片空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兴奋,摩拳擦掌着,只有一个人站在前面,却毫无半点兴奋,眼神眯着,闪烁着光芒。

    壮硕的人影跳起,抡起拳头砸向我,风声扫来倒是很有几分力气,口中高喊着,“躺下!”

    拳头刚到面前,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来不及放大,我的人影已经从她面前消失,脚下一勾她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灰尘四溢。

    “还来吗?”我背着手,浅笑。

    她撑着地面,哗啦一下爬了起来,“来!”

    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慢慢的接近,确认我没有闪躲的意思,又是一拳带着风声扫了过来,“躺下!”

    我呵呵笑着,在她拳头打向脸颊的时候,侧了下脸,那满含雷厉风声的一拳再次落了个空,脚尖一点踢上她的腿弯,她狠狠的冲出几步,扑通一下摔了个狗□。

    我悠然而立,“虽然这话我只对我的男人说,今天不妨也送给你,‘只要我想,你就得给我躺下,不管多少次!’”

    身边的人轰然大笑,军中最喜欢的就是这类的笑话,我随便的语调倒让他们无形中对我更加的亲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我叫好。

    女子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晕乎乎的找不着方向。

    “我来!”又是一名女子跳了出来,手中的枪幻化出几点寒星,引来一片叫好声。

    虚晃中,一朵枪花直接挑向我的胸口,在看到我动也不动时,忽然慢了节奏,似乎有些犹豫。

    我手指伸出,叮的一声弹在枪头上,枪身乱颤,她的手再也拿捏不住,长枪脱手飞出跌落在地。

    “沙场杀敌你也是这般存有仁慈之心吗?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来!”我厉喝,“把我当你的敌人,把你的杀气给我展示出来!”

    她抓起地上的枪,长声的嘶叫中枪花数朵,比刚才的度又快上几分,枪枪不离我的要害,我脚下退着,给她更多的时间展示着自己的枪法。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喧闹叫喊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将军说了,把她当敌人一样打,大家一起上,好虎架不住群狼,总有一个能揪下点什么的,要是每个人都摸到点我们一起封官!”

    这一声吼,几乎带动了我面前所有人的情绪,数条人影猛扑上来,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着,“大林,封住前面;小乐你从左边拦住,刚才那个猛人,扑上去抱住她,后面谁在,扫下盘,快;所有人能伸手都冲!”

    她的声音很快,夹杂在人群中不甚清晰,却出奇的有效果,在她的声音中,我的左边前后突然出现了无数道风声,这不是比武,是混战,还是个只要碰着我衣服就算他们赢的混战。

    脚下点着,我靠向右边,眼角瞄到一条影子无声无息的靠近我的身边,我脚下一跳,面前那名女子的枪再一次脱手飞出,斜飞向左边,不偏不倚的打中她的胸前,连人带枪摔了出去;面前的人则因为用力过猛踉跄着向我扑来。

    我的身影鬼魅般晃了下,闪过了身后扑来的人影,而那人影也是来不及停住脚步,两人狠狠的撞在一起。

    “嗷……”不是两个,是三个,刚才那个勇猛的女人奋力一扑,好巧不巧的压在她们身上,三个人痛苦的叫出声。

    右腰边,很轻的匕破空声贴了过来,我左手在后背轻弹,听到一声闷响,右手快如闪电伸出,刁住了不知从哪伸来的一个拳头。

    一切很快,快的不过是电石火花间,所有人躺的躺,倒的倒,只剩下一个人被我捏着手腕的人站在我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目光打量着她,其貌不扬的一名女子,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那双细小的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烁,正是刚才一直在思量间的人。

    “水南谦。”她忽然敛下眼皮,遮掩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和他们一样只是输了比试般。

    我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名牌抛到她的手中,“先锋官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了。”

    “不是我!”她毫不迟疑的回答,“我没有碰到您半分,比试我是输了。”

    “别给老娘装傻。”我冷哼着,“刚才那几句话是你吼的吧,懂得攻心术,知道利用战术,更懂得在开始的时候观察情势,就冲这份冷静就值得我欣赏,先锋官不是光冲锋陷阵的,更主要的是试探敌人的虚实,你能在短短的一瞬间判断出敌人和自己人的优劣,更是需要精明的算计。”

    扣着她脉门的手一捏,一把黄土从她指缝中细细抖落,“如果不是我手快,这个就招呼上我的脸了吧?知道利用身边任何东西做武器,机灵!”

    她咧开个笑脸,跪倒在我脚边,“水南谦谢将军提拔!”

    我含笑点头,“去吧,给你三天时间,挑选出你认为合适的人选,给我选拔出最有用的人才,听着,是最有用的!”

    “明白!”她重重点头,慎重的捧着那面令牌揣入怀中。

    人群顿时开始欢呼,我撇了眼点将台上早已经被人遗忘的南宫舞飞,轻巧的将目光落回人群中,“今日我开禁酒令,大家可以尽情喝酒,但是明日就要给我全心操练,若有一人醉酒误事,斩!!!”

    喊声震天,笑声震天,我在人群的簇拥下行向大帐,进帐前再次豪迈出声,“今日喝酒能将我放倒者,我请她免费上‘红袖楼’嫖小倌!”

    “放倒将军……”

    “喝倒将军……”

    欢呼声中,我遥望皇宫的方向,露出快意的笑容。

酒醉夜归

    想要征服不羁的将士,一个是在功夫上完全压制住他们,一个是在酒桌上放倒他们,我是他们的头,声音要比他们大,肚子也要比他们大。

    夜晚的军帐外,燃烧起火焰腾起丈余高,到处都是酒碗酒坛相撞的声音,到处都是笑闹声一片。

    “来,谁陪我喝完这一坛,休假日我带你们嫖小倌……”我抱着坛子,打着酒嗝,豪迈的冲她们挥舞着,“告诉你们,别说打架你们赢不了我,喝酒也一样,老娘号称酒缸!”

    “比就比!”一伙人醉眼朦胧,东倒西歪的抱着酒坛子,“比玩了喝酒,改天我们比嫖小倌,就不信赢不了你。”

    “干!”

    “干!”

    我仰起头,坛子里的酒凝成一线倾泻而出,滴涓不落的倒入我的唇中,我张嘴接住,感觉着清甜中的芬芳,还有醇厚的烧热,一路从喉咙灌入腹中,升腾起炙热的火焰。

    “好……”

    “好……”

    在她们的叫好声中,我豪气的一甩手中空酒坛,清脆的碎裂中我伸手抓起身边一坛酒,拍开封泥,“谁来挑战我?”

    水南谦端着酒碗,嘿嘿干笑,“将军,这个还让车轮战吗?”

    我看着她眼睛里闪过的算计,手指一捞把她扯了过来,酒坛放到她的怀抱里,凑上她的耳朵边,“小样,你真当我喝醉了,这个都想算计我?”

    扬起声音,我扯开嗓门,“水先锋官今日刚升职,岂能不与姐妹们喝一坛?大家上,好好的敬敬我们先锋官!”

    人影被我一推,丢入人群中,旋即被无数涌上来的人影淹没,我看着他们叫着,笑着,靠着军帐抱肩。

    身为士兵,谁不希望自己能跟随杰出的将领,一个破烂的队伍纵然舒服,却不能让这些热血的青年展示自己的能力,他们的喜悦也有一部分来自于我的到来,他们心中早已经神往的英雄。

    今夜,本想干脆的宿在军营中和她们痛快的闹一场,转念想到南宫舞星可能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再看看这群疯闹不休的人,想要安安静静的睡觉估计是不可能了,索性回皇宫吧。

    趁着无人注意,我悄悄的溜到一旁,牵过马匹翻身而上,踏着夜色疾驰而去。

    冬日的夜晚,天空高而远,稀稀疏疏的挂着几颗星星,纵马奔驰冰冷的风打在脸上,不过清醒了瞬间,脑袋就开始有些昏昏的涨。

    是酒意上涌,身体微麻,脑子却是兴奋着。

    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不忍运功将其驱散,我索性赖在马背上,让马匹驼着我一步步的溜达向皇城。

    进宫的令牌挂在我的腰间,皇城的守卫没有多加阻拦就放我进了门,我身上浓重的酒气熏的她们倒退了两步,互相嘀咕着,“真浓,不知道喝了多少斤酒哩。”

    “能从军营全身而退回来,真不是普通人。”

    “说实话,我也想跟着她,你想啊能做‘弑神’的属下那是何等的风光?能和她喝上一杯才幸运呢。”

    “别想了,小心被定国王爷听到,小命都没了。”

    两个人的交谈中,马蹄渐远,我唇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趴在马背上享受着颠簸中的舒适。

    “唰……”身边有衣服破空的声音,我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防御起身体。

    人未近身,我的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气息,男子的气息。

    草木的清新气,似是与自然融合的味道,在这华贵的宫廷中倒反而显得独特了,马匹慢下脚步,滴滴答答的慢慢踱步。

    有双手,从旁边伸出,带着微颤的暖意,抚摸上我的丝,轻轻贴上我的额头。

    指尖有些粗糙,虎口还有薄薄的茧,是握惯了兵器的手。

    心头狂跳,我轻声嘤咛了下,身体动了动。

    那双手很快的缩了回去,人影也瞬间飘退,我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瞬间气息的远离和衣袂的声响,仿佛受了惊吓的野兽。

    我粗重的呼吸着,好像真的醉死了一般,身体渐渐的歪倒,随时可能落下马,手指藏在胸口之下,扯着马鬃狠狠的揪了把。

    “悉律律……”马儿脚下乱踩,身体不安的摇摆,我的身体犹如沉重的麻袋,被甩离马背。

    没有半点运气抵挡,我存心拿身体赌一次……

落下

    身体被一双手臂牢牢的抱住,与那青草气息的胸膛紧贴,松木的味道透着安定与宁静,牢牢的充斥着我的鼻端。

    我呼吸着,更加的放松自己,死狗一样赖在人家的怀里。

    就这样吧,当我累了,休息一会。

    他没有带着我离去,而是搂着,静静的搂着。

    风吹过我的身体,丝打在脸上痒痒的,可我不敢挠,继续假装着自己的沉醉。

    身体一震,抱着我的人轻轻的坐下,动作柔的生怕惊醒我般,手指拨开我的丝,游移在我的脸颊上。

    细细的抚摸着眉眼,蹭过鼻翼,停留在唇上。

    手指微热,粗糙的手指在我的唇上,是另外一种滋味,心头说不出的感觉,酸。

    唇,浅浅的落在我的眉心,留恋在那红色的柳叶痕迹上,辗转下落,似是噙着雪花般的温度,颤抖着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贴上我的唇。

    男子的热度,轻柔的吻,还有他难以压抑的气息,全部在这紧贴的瞬间传递给我,可我不能回应,只能感受着,继续装我的醉猫。

    “上官楚烨,我看到你的马了,你别想躲我,出来!!!”少年的声音由远至近,在空旷的宫廷巷道里引来长长的回声。

    抱着我的臂膀一松,我软软的跌落在地,耳边是衣袂飘风,渐远而去……

    直到那声音消失,我才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满目的黑蓝色天空,星子微暗。

    就这么仰躺在地,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唇,哪里仿佛还残留着热度,草木清香的温暖。

    苦笑,除了苦笑我还能有什么?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额头上又是一阵青筋跳动,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看他,他除了会说要献身给我还会什么?

    他蹲下身子摸摸我,口中出低低的呼声,“怎么睡在这里啊?”

    手指拍拍我的面颊,“喂,起来,上官楚烨,你给我起来!”

    既然装醉,就装到底吧,看他会拿我怎么滴。

    双手抱着我的腰,用力的提了下,他咕哝着,“好重!”

    拉了拉我的胳膊,我手中暗暗用力,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在我的身上,少年的清香在酒意的扰乱下,变的那么诱人,仿佛散着香甜气息的糯香软糕,又韧又绵,等待着被人采撷。

    “你怎么和猪一样!”他愤愤的泄着自己的不满,拉拽着我的身体,“哼,扛你回去报恩,能我报完了就能去闯荡江湖做我的侠客了。”

    抓、扯、揪、抱,能用的全用上了,他也终于象抗米袋一样把我扛上了肩头,脚步飞快的往小院跑去。

    把我往床榻间一丢,他坐在我的身边直喘粗气,一个人自言自语,“总算抓到你了,看你躲,少爷总是要报恩的,这下跑不了了吧;可是,怎么样才是以身相许呢?”

    我憋忍着笑,咬着自己的舌头不敢有半点表情的变化,这个迷糊笨蛋到底知道不知道床榻缠绵是什么样子的?

    “先脱衣服!”他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坚定的站了起来,“脱光了睡在一起!”

    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我悄悄的挑开眼帘,他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飞快的扒着,眨眼间已经是清洁溜溜。

    纤细的身躯,细腻紧绷的弹性肌肤,少年的身体象可爱的小兽一般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任何成熟的风情,偏就是这般的无遮无掩,成就了属于这个年纪独有的吸引力。

    趴在我的身上,他拉拽着我的衣服,双腿跨在我的身体两侧,胡乱的搅着,只感觉到一个柔韧的身体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尤其是小腹处的某个部位,更是有粉嫩嫩的小东西不断的厮磨着,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人说酒后乱性,我若是再没有半点反应岂不是不符合古人的千古定律了?

    直接翻身,把那个捣乱的小猴子从身上弄了下来,整个身体覆在他的身躯之上,咬上他水润的唇瓣。

    “唔……”他瞪大了眼睛,神色惊讶,完全忘记了反抗。

    我捏着那个小小的下巴,**着他的唇瓣,轻咬着犹如水豆腐一样甜软的舌尖,他傻傻的张着嘴,被我长驱直入。

    这就是少年独有的魅力,不需要有任何技巧,只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就能让人充满征服的**,我的舌尖舔入他的齿缝中,划拨着所有的津液,清晰的吮吻声在房间里回荡着,还有他细细的哼声。

    放开他的唇,整张唇上都是我吻过的痕迹,肿起的唇瓣上残留着水光,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他双颊酡红,依然傻傻的半张着唇,似乎在勾引我的进一步深入。

    强忍着升起的熊熊火焰,我硬生生的从他身上翻倒仰躺,拍了拍他呆滞的脸蛋,“连吻都不会,还想着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太稚嫩没经验的男人,我累了,借你的地方睡一会。”

    许是真的累了,许是这么多天的心力缠斗让我在这个纯真的少年这终于能放下,借着几分酒意我沉沉的睡去,睡梦中还不时的闻到一股少年的甜香始终萦绕,下意识的寻找着这气息的来源,紧搂着。

叶若宸的梦魇

    练武人的身体,在一夜的休息后早早的醒来,感觉着身体沉重无比,我眯着眼睛,寻找着身上重量。

    整个左边半个身子都被压的死死,我动了下头,怀中一个东西出轻轻的哼声,往我身上又凑了凑。

    肩膀,被一个黑色的脑袋枕着,柔顺的丝披满我半个身体,胳膊被两爪子紧紧的抱住,一条纤细的腿架在我的腰间,露出浑圆的半边臀部,竟然是□。

    理智慢慢回归,思绪如潮水涌来,我无奈的以手扶额,叹息。

    我就知道我的狗屁坏习性,喝完了酒就想男人,这一次竟然找上了他的床榻,虽然我没有无耻的走到最后一步,可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我暗自责怪着自己的自制力。

    没有被褥的遮盖,他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整个人贴着我的身体睡的正香,漂亮的脸蛋挤着,唇角挂着银亮的口水,淌在我的肩头。

    我被抱住的胳膊下,手掌正好贴在少年最是神秘的部位,软嫩的小鸟儿整个蜷缩在我的手心中。

    动了动手指,手中细嫩的触感让我惊叹,忍不住的再摸摸,再碰碰,坏坏的拿手指挠了挠。

    慢慢的,酣睡的鸟儿一点点抬起慵懒的头,在我的手掌中壮大。

    睡梦中的叶若宸出无意识的咪呜声,轻动了下身体,却是由改抱胳膊变成了抱住我的腰,这一下,别说摸鸟,摸蛋蛋摸菊花都没问题,我的手被他整个夹在他的身体和我的腰侧中。

    本就是皮肤最精致光滑的年纪,触摸的又是最细嫩的部位,那种比丝绸还要细腻的感觉伴随着他呼吸间的香甜,不断的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心摇神荡,魂不守舍。

    大清早的,谁碰上这样的情形能忍得住?

    迷糊蛋没醒,鸟倒是醒了,慢慢的在我掌心中胀大,渐渐的硬挺,手指蹭着圆软的球,眯起眼睛享受着。

    没有问过他的年纪,在我心中他一直就是个孩子一般的存在,直到此刻手中的尺寸才让我恍惚,初遇那年到现在,一晃也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生理的年纪是不能用心智来衡量的。

    贴着我的肌肤有些凉,他抱着我的姿势,赖在我怀里的感觉象极了安静的小猫,想起那蹦蹦跳跳的人,圆圆的乌黑眼珠,还真是个停不下来的猫儿。

    是冷吧?他的内力还没有到我这般完全自身行功不畏寒暑,大冬天这么光溜溜的睡一夜,他也不怕伤风?

    我扯过被子,盖上两个人的身体,在温暖渐渐包裹上之后,他慢慢放开抱着我的手,脑袋一偏,又枕上我的肩膀,手指揪住我的衣衫。

    天色已经渐亮,我可不能和他再这么耗下去了,也不敢再玩下去,招惹的人越多,欠的债越多,我背负的太多,多到我不想再扛下去。

    慢慢的,一点点的从他的环抱中抽出我的胳膊,当手中那个硬挺的热度消失,我还是不由的失落了一下下。

    小心的移动了下身体,轻轻的动了动腿,刚挪开点位置就又被重重的压了回去,细嫩的咪呜声带着不甚清晰的哭腔,“别走……”

    只一声,仿佛击中了心底最软的某处,我低头看着他,整个人几乎全部扒拉在我的身上,脑袋藏在我的怀中,死死拉住我的衣衫,薄薄的鼻翼扇动着,又是一声可怜的乞求,“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冷,好冷……”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出手,从他的颈后绕上他的肩,将那纤细的少年抱入怀中,身体温暖着他。

    “好吧,我不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只是那个漂亮的脸蛋上渐渐浮现了甜美的微笑,身体也不再紧绷不安,依偎着我。

    我闭上养神,整理着思绪。

    皇宫——出宫——皇宫——出宫——皇宫。

    几个字,代表了这么多年来我所有的历程,从离开到回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唯一改变的就是这皇宫从‘云梦’变成了‘九音’。

    说没有改变,其实又有,或许人生本就是一个圆,不断努力的朝前走,到最后才现终点其实就是起点,但这个起点却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踏出第一步时的起点,究竟改变没有,谁也说不清楚。

    当初轻易的放掉三军之将,到重归‘云梦’再入沙场,到江湖逍遥后的重掌军权,几年间我还是为了一个将军的位置在挣扎,但是能说我这几年就浪费了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重复的画着圆,走着似是而非的同样路,直到最后盖棺,再轮回,继续重复……

    身边躺着的人出低低的抽泣声,我的肩头有些湿濡,这声音打断了我继续的冥想,也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好……累,鼎鼎好……累,我不……想跑……了,我……不要……做堂主,让我……回家……好不好?”他呜咽着,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乖……听话……再也不说……要当大侠……”

    长长的睫毛衬托着他脸庞的青涩,晶莹的眼泪沁出,滑过挺直秀气的鼻梁,打在我的肩头,啪嗒一声碎了。

    虽然讨厌他的没脑子瞎迷糊,做事永远乱七八糟的行事风格,但是不可否认破庙中他的狼狈,他的小小坚强,甚至他吃东西的狼吞虎咽,都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弟弟,我是怎么也舍不得丢他到江湖上流浪的,可是他的母亲明知道孩子的性格却不得不丢他到江湖中,在他本该撒着娇承欢膝下的时候。

    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睫毛上,垂垂遥遥就是不坠下,忍不住的低下头,吮上他的眼睑,噙住那滴眼泪,含在嘴里涩涩的。

    “好,好,不当就不当。”这家伙,睡个觉也能这么不老实,叽叽咕咕这么多的梦话。

    “呜……”他的手忽然很大的力气,死死的搂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娘……”

    娘?

    我还能说什么,看看他的姿势,那种毫无防范的纯真在睡梦中表露无疑,娘就娘吧,忍他一次。

    忽然现,这个紧贴着我的身体抱的太紧,甚至有些热,猛的想到了什么,手指探上他的额头。

    我就知道以他的修为这样睡在我身边,隆冬正月不病才怪!

    我推推他,“醒醒,快醒醒……”

    而他,似乎陷入到了梦魇中,手刚碰上他的脸,就被他抓住,死命的抓着。

    “您说‘杀手堂’杀孽太重,不要我当堂主,怕我会被天咒,我替‘杀手堂’找了个好人,您说鼎鼎乖不乖?”他的脸蛋蹭上我的手,“她很厉害的,一定会象您说的把‘杀手堂’带上正途。”

    他说的是我吗?

    没想到这个天天追着我大吼大叫的人对我竟然会有这么高的评价,谁说他傻来着!

    “娘,您说的,咱们不能受人家半点恩惠,她收了‘杀手堂’,让您担心的这么多人就不会流落江湖危害武林,所以我要报恩,报恩的。”他呓语连连,似乎陷入到了昏迷中,“如果您走了,鼎鼎就没有亲人了,您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以后一天只吃三个馒头,您不要赶我走……”

    他的额头上全是**的汗水,被汗水打湿的贴在额头,更显得那张面容的苍白,我忍不住的拭去他的汗珠,手中用力抱紧他,“不赶你走,想吃你就吃,吃多少都没关系。”

    “不要丢下我……”

    “好,不丢下你……”

    “不要让我一个人……”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听话,不要赶我走……”

    “你最听话,绝对不赶你走……”

    一个半迷糊的人和一个绝对清醒的人,就这么互相对着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得到听不到,只是想也不想的应和着他,直到他的躁动慢慢平复。

    紧了紧被褥,将他和我包裹住,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对话中看着他渐渐的沉睡,一种怜惜从心底升起,竟然有些同情疼爱的感觉在弥漫。

    如果可以,就让他跟着吧,一个人在江湖中漂泊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可以,就随他每日大呼小叫吧,这样无助的他会让人心疼,还是宁愿看着他活泼的样子。

    只要他能稍微正常一点,一点点就好!

    但是希望是美丽的,现实是——残酷的。

    “啪!”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回荡,伴随而出的是少年惊怒的声音,“上官楚烨,你干什么非礼我?”

    我抚着自己被揍了一个巴掌的脸,无奈的看着那个张牙舞爪跳在被子上的□小猫,无奈的苦笑,“昨天脱光的是你自己,抱着我不撒手的也是你,我什么时候非礼你了?”

    少年就是少年,恢复力惊人,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

    他迟疑了下,眼睛忽闪忽闪跳动着疑问,忽然杏仁眼一睁,惨叫出声“啊……”

    我还来不及捂上他的嘴巴,他已经羞红了脸,跳下地飞快的朝门外窜去。

    “喂……”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飞快的大喊着,“回来,快回来!”

    “咻……”某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倒窜了回来,钻进被窝里,牙齿咯咯打架,“好,好冷!”

    我扯起被子,把那个冰冷的身体连人带被子一起卷起抱进怀里,“外面下雪,你光着跑出去,能不冷?”

    他低垂着头,不声不响,闷在被子里装死。

    “咕……”古怪的声音让我皱眉,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咕……”比刚才那声更大,似乎从被子里出来的。

    “咕……咕……咕……”

    我拍拍被子,“迷糊蛋,不许出怪叫!”

    “什么怪叫!”闷的通红的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眼睛里全是不满的神色,“那是肚子在叫!”

    “肚子在叫?”

    仿佛是在回应我,“咕噜……”更大的一声从被子里传出,我终于明白,某人饿了。

    抓过床头的衣服丢在他的身边,“穿上,带你吃饭,吃完有事让你做!”

    “真的?”他兴奋的叫出声,“是不是报恩!?”

鼎鼎求知沄逸探亲子衿出现

    某人在桌子上风卷残云,根本无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手上抓一个,嘴巴里咬一个,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盘子碟子。

    眼见着他面前的食物在以飞一般的度下降着高度,我将自己面前那盘东西轻轻的推了过去,他含着东西的嘴巴唔了一声,算是道谢。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早放下了筷子,却出奇的安静,盯着他吃的不亦乐乎的脸,竟然都是笑意盈盈。

    “还够吗?不够我让御膳房再送些过来。”抛下了架子的南宫舞星撑着脑袋,满脸震惊。

    天知道就算是新皇登基加正月的休息,他也不可能轻松无聊到这个份上,每天早上来陪我们吃饭,这算个什么事?

    胳膊被人在桌子下捅了捅,夜凑上我的耳边,“你昨天把人折腾坏了吧,居然饿成这个样子,以后怜香惜玉点。”

    “胡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是不是处子之身,就算我碰过,也不可能折腾,你要不要试试?”

    “咳咳……”镜池忽然抛下手中的碗,捂着唇轻咳,好像是呛着了。

    我看他咳的一脸通红,无奈的低语,“好吧,你除外,那时候年轻不懂收敛。”

    这一下,换数个人咳嗽,沄逸和月栖故作镇定,脸上的红晕早已经将他们的心思出卖了个干净,镜池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筷子,大有砸过来戳我脑门上的意思。

    我飞快的搜走他手中的武器,顺势手指在他的腰身上揉了下,“有力气晚上,我不介意你换个东西戳我。”

    连沄逸和月栖也憋不住了,捂着唇无声的笑了,镜池直翻着紫色的双瞳,恶狠狠地瞪着我,被我一用力搂着,索性靠着我的肩头哼着。

    “上官楚烨,我有话问你。”抬起头的叶若宸,脸颊上沾着几粒芝麻,嘴巴鼓鼓的。

    “什么?”心情大好,竟然也不那么讨厌他的纠缠,难得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抓着手中的麻团咬着,眼睛忽闪亮亮,“你昨天晚上说我稚嫩没经验,不喜欢技术太差的男人,是指什么技术?床第之间也有技术的吗?”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各种情绪和神色都有。

    沄逸是纵容,月栖是无奈,镜池是白眼,夜是促狭,南宫舞星的黑色眼瞳则有些深沉,是笑非笑,不知道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心思里又在想着什么。

    “当然有!”语出惊人的不是厚脸皮的我,也不是和我有过鱼水之欢的镜池沄逸月栖,更不是作风大胆到男女莫测的夜,而是一边抱着书啃的津津有味的呆子,柳梦枫!

    他抬起头,呆滞的眼神不掺杂任何色彩,“所谓人伦之欲,是很正常的身体需求,正常的夫妻在青年时十日内有三五次都是很正常的,自然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比如‘皇帝内经’中就记载了很多有关床第间的技巧,技巧好的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让鱼水之欢更加美妙,而因为我们通常都要求男子守身如玉,自然技巧欠缺,不过也是能逐渐摸索锻炼的。”

    吃早饭的时候,有人对着你夸夸其谈床第技巧,这是一个什么感觉?

    叶若宸的眼睛亮了,东西丢在一旁,“那怎么样能锻炼技巧?”

    我对着柳梦枫狠狠一瞪,“不许说。”

    自己都是个处子,说啥说,没得带坏了个更蠢的。

    “我不知道。”柳梦枫非常认真的沉思着,“或许是找经验丰富的女人学……”

    下面的话被我用力的给捂回了嘴巴里,他眨着无辜的眼,闷闷的缩了回去,我拎着他的脖子就往门外推,“快去,给我配几副养颜丸啊,雪肌露啊什么的,这里天干燥身上不舒服。”

    叶若宸眼巴巴的想追出去,“上哪找经验丰富的女人啊?”

    我伸手一拦,揪住他的手,“吃饱没,吃饱干活!”

    “什么?”不满的嘴巴嘟了起来,气鼓鼓的。

    我看看端坐着的沄逸,“想去拜访一下穆相吗?我送你过去,不过她应该不想见到我,我让这个家伙陪你,不然我不放心。”

    闹是闹了点,武功勉强能看看,放在沄逸身边保护他聊胜于无。

    车轮碌碌,叶若宸是安静不下来的人,根本不屑于呆在车厢里,早就快乐的蹦出去和大小竹一起御马玩了,整个安静的车内只有我和沄逸两个人。

    我给他拢好皮裘大氅,仔仔细细的检查着,“我在门口等你,你不用着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聊就尽情的聊,边上就是街市,我随处走走打时间。”

    他的掌心按着我的手,“你什么时候成了碎嘴婆婆了?”

    我呵呵笑着,被他看穿我的紧张了。

    再说不介意,总是不能忘怀穆水如做过的事,是她生生分开了我和沄逸,是她一力扶持上官楚璇把我视为敝履。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外面传来叶若宸快乐的呼喊声,“看啊,好大的雪,真漂亮。”

    摇头,这个小子,吃饱喝足了就安分不下来了。

    “你喜欢他?”沄逸握着我的手,掌心暖暖的,高贵的容颜轻易的就让我看痴。

    “不喜欢!”毫不犹豫的回答甚至带了点敬而远之的恐惧,“我一向喜欢沉稳内敛聪明的男子,玩弄少年的岁月早就过去了。”

    他抿唇笑着,眼神中分明写着了然,“你那是懒,不愿意再哄着宠着,总是希望人家能了解你的心思。”

    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他的话,“青楼喝花酒和娶过门是两回事,我要面对的太多,若非心智坚强的男儿只怕无法忍受东奔西走没有尽头的日子,若非知我信我的男子,是不能坚持住这没有尽头的争斗,我的身上背负太多,不想误了太多人,清纯的少年骗来容易坚守难,所以我不想招惹。”

    沄逸浅笑,没有说话。

    在车马停稳后,我仔细的扶着他下车,目送着他清瘦高贵的身姿在雪地上逶迤而行,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叶若宸,鹅黄与霜白,一静一动倒是难得的和谐入眼。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边上走走,如果沄逸少爷出来了派个人喊我。”大小竹在我的命令中忠心的站在驿站门口,平添了两个门神守卫。

    还是正月过年的气氛中,大街上的人不多,偶见几个孩童奔跑着,拿着手中的长香点着花炮,在轰然的一声响中叫闹着跑远,留下笑声清脆在风中。

    ‘九音’的使馆驿站都在一处,既然到了穆水如的门前,想必皇甫羽萱和赫连冰桐的住处也在附近,思量着,考虑要不要拜访。

    与皇甫羽萱也算是有些交情,‘御风’也是个修身养息的国家,相比而言我似乎更应该与‘沧水’攀些交道。

    问清了她的住处,我踱着步,一边感受着空气中浓浓的喜庆气氛,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不大会功夫,她的驿馆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我看看了狭小的巷道,索性站住脚步,想等马车过了再进去。

    “爷,您小心些!”下人紧张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簇拥扶着一个人,在风雪中我只从人缝中看到一抹绿,若三月柳丝的那种绿。

    人影被人团团围住,我看不真切,却现自己的心开始飞快的跳动,不敢肯定,却非不熟悉。

    “别那么紧张,没事的。”男子的声音温柔低缓,带着独特的亲和,仿若三月的春风习习吹过,在这样的声音中,连雪地的冰寒都失去了威力。

    可下人却围的更紧了,“爷,这里可不比咱那,吃住都不习惯,这几日又赶着下雪,您可千万仔细着,别再往外跑了。”

    温柔的嗓音笑着,“我真的没事。”

    “什么没事?”赫连冰桐疾步走了出来,“你们都下去,我来。”

    人群散开,我看到赫连冰桐小心的扶着男子,仔细的勾起马车的帘子,半个身子挡住风雪的吹袭,如履薄冰似的将他扶下马车,直到确认他站稳了,才伸手圈上他的腰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驿馆里面。

    赫连冰桐的遮掩,让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这一个背影,对我来说已经足矣。

    湖水的绿色,是清新而香甜的,为什么我的嘴巴里泛起的是涩涩的苦?

    分别两年,那个往昔似水温柔的男子,已入他人怀。

    我应该想到的,那日离去,他说过要嫁人。

    我应该联系起来的,正月十五之约,身为‘沧水’‘千机堂’堂主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来‘九音’,又怎么可能与赫连冰桐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那日马车中,他也在!

    记得当时,那股熟悉的香气曾经让我动容,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十五满月会子衿

正月十五夜

    正月十五的节日,满街都是拥挤着的人群,到处可见挑着各色灯笼游玩的人群,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漂亮的彩灯,整个京师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猜灯谜,放烟花,美丽的景色不时惹来游人的赞叹声。

    我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这美景,脚步停在‘满月楼’的门外,耳边是小二不断的招呼声,看着满楼的灯火辉煌,竟然有些却步。

    多好的名字,‘满月楼’,多么应景的名字,正月十五的满月刚刚爬上树梢,多么好的节日,团圆满月。

    可我,却没在家里陪伴我的爱人团圆满月,跑来这个地方见一个我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人的人。

    并非不满,而是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缠着,揉挤着,偏又堵在喉咙口,出不来下不去。

    就象晚饭吃多了汤圆,鼓胀了肚子,憋足了烦躁又泄不出。

    终于,我还是迈开腿,坦然的走进了‘满月楼’。

    刚进门,就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来,对着我低头哈腰的表情中,声音极轻,“可是任将军大人?”

    子衿既然请了我,准备工作应该早就到位了吧?

    微一点头,她低在前面引路,“将军请随我来。”

    在回廊间穿行,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门前她才停下了脚步,“将军请。”转身离去。

    这里很静,静到几乎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静到我能听到房间里人的细细呼吸声。

    他,已经来了。

    自从接到他的那封邀约信,我不可否认每每想起这个约定,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跳快,隐隐的浮现的念头竟然是有些期待。

    可是在那日驿馆外,我看到了他和赫连冰桐的依偎前行,看到了赫连冰桐对他的温柔体贴,一瞬间仿佛失去了什么。

    失去的是那个我心中的子衿,温柔的三月春水。

    即使不见,即使他说要嫁人,不见到就不会难过,他永远都是那个两年前的样子存在我的记忆中。

    见到了,心中的影像破灭了,不得不回归到现实,那份期待中的悸动也变成了酸涩。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期盼相见。

    人总是这么矛盾,自我纠结。

    手贴上门板,轻微的吱呀声中,木门应声而开。

    暖暖的热气迎面扑了过来,夹杂着淡雅的香气,烛光晃动中,桌前背对着我的碧色人影慢慢的回过脸。

    犹记那年初见面,春风依依杨柳飘,四目相对情根种,他的温柔他的笑,成了我最好的疗伤药。

    男子的馨香,属于他的味道,将记忆瞬间拉回到了两年前。

    那一夜,芙蓉帐暖。

    那一夜,**苦短。

    那一夜已经成遥远,人却近在眼前。

    还是那俊美无俦,还是那浅笑春风,还是那柔情似水的笑,还是那优雅有度的翩翩风采。

    未变,子衿的一切未变,比之当年更加的贵气,更加的雍容。

    有些贪婪的看着他的脸,才现那个被我压抑在心底两年的容颜竟未曾真正的忘却,他的一切都那么清晰的和曾经重叠着。

    “王爷来了。”一声低语没有惊诧与激动,都那么淡淡的,仿佛是我回到宅院时他正在房中抚琴温酒,而我推门而入他抬招呼。

    解下身上的轻裘,依稀又回到了两个独处时甜蜜的温存时光,我静静的把大氅挂在衣钩上,看到他拢了拢衣衫,挥手把门关上。

    房间里很暖,燃着炭火小炉,他却披着挡风雪的裘氅,厚重宽大的裘氅淹没了记忆中他清瘦的身形,雪白的狐毛绕在颈项,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华美和高贵。

    路上,我无数次的想象着与他见面时的情形,猜测着自己究竟是会激动,还是会失望,或者……

    没有,什么都没有。

    行路时不断跳快的心,踏上楼梯时隐隐的急切,到门口时的踟蹰,都在瞬间化为平静,全然的平静。

    我甚至都没有客气的叫他一声堂主或者问好,连最客套的拜年话都遗忘在了脑后,我只是拿起炭钳挑了挑小炉中的炭,让那火焰升腾而起才抬头微笑,“还冷吗?”

    他含笑摇头,慢慢的走到桌子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才轻轻的解开大氅,却不是完全的脱下,而是半侧着挂在身上,从脖子到大腿,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酒刚刚温好,菜虽然备了,但是今日是十五元宵,王爷应该吃过了吧。”玉珠流线,斟满我面前的杯子。

    酒杯很薄,酒壶很精致,精致到几乎能与宫中的玉盏相媲美,可我的目光却被那执壶的手吸引了。

    在相处的一年多岁月中,都是他温酒热菜,细心的为我布好一切,在我不正经的手指乱动中陪我吃着晚餐,其中更是少不了闺房哺酒的香艳。

    拈起酒杯,仿佛拈起了当初的温情脉脉,“莫要叫我王爷。”

    他点头,有礼有度,“是子衿唐突了,您如今已是‘九音’之将,任将军莫怪子衿失语。”

    不是王爷,却也不是楚烨了。

    我随意的抓起桌上的象牙筷子,“说起来我还真没吃,谢你细心。”

    他有些意外,不过在眼中一闪而过有很快的被掩饰了,我轻笑,“你提前一个月约我一顿饭,既然答应了怎能吃饱了来?”

    早现桌子上的菜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做的也精致漂亮,在以为我会吃饱了而来的情形下能有这份心思,我又怎么能不赏脸。

    挑了筷子凉拌的莴笋丝,放在口中细细的咀嚼,赞赏出声,“子衿的手艺果然一如当初的好。”

    “您居然能尝出是出自我的手。”他笑了,不是那种培养出的完美笑容,而是从眼神中透露出的笑意。

    端起酒杯抿了口,一股梅花的香气扑入口中,“只怕这酒也是子衿自己酿的吧?”

    梅花酒,是我从夜那偷来的技艺,嘴馋中也曾经对子衿表露过馋意,只是在‘云梦’的时光一直无暇去做,倒被他上了心。

    “这是当年在王府试手之作,也不知道成不成,当收到将军答应今日之宴时,我派人从昔日王府树下偷挖出,千里送来。”他的酒再次斟满我的杯,声音淡淡。

    当年的人,当年的酒。

    却不是当年的情意了……

    “子衿,你还好吗?”看到他,心中的挂念放下,担忧也放下了。

    总是有些害怕回到‘沧水’的他会不好,看到眼前的人,风采更盛当年,容貌也更盛当年,终是开心的。

    “好!”他的清朗眉目,他的水波双瞳,他的面颊微红,他的红唇粉艳,都在映衬着这个字。

    “她好吗?”

    问的突兀,但是他应该懂。

    执壶的手微颤,杯中的酒满溢而出,他轻吸了口气,“好。”

    “那就好。”举杯,满饮。

    他仿佛有些出神,当我杯子放回桌子上的敲声响起,他才恍然的给我斟着,手再颤。

    我的手捏上壶柄,不期然触碰了他的肌肤,有些凉,“我自己来吧。”

    他缩回了手,熟悉的暖香离去,两人间似乎隔的又远了。

    “你好吗?”他的声音镇定沉稳,仿佛只是客套回应我刚才的问候。

    我的动态,能逃避过‘千机堂’的耳目吗?

    “好。”一个字足矣,险难艰苦,至少我现在是好的。

    他也笑了,自内心的笑,从眼眸中荡漾而出的轻松,“他们好吗?”

    微一点头,“身边的,很好。”

    “还有不在身边的吗?”似是调侃,温柔的笑容和这房中的灯火一样,轻缓氤氲。

    捏着手中的杯子却不饮下,我无声的笑了。

    笑容在慢慢放大,一点一点,我心头也是这般,开心,真的开心。

    终于狠狠的仰喝下杯中的酒,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脸,慢慢的吐出字,“他刚才告诉我,他很好。”

    他的笑容在慢慢的变化,我甚至能看到他唇角细微的颤动,能看到眸子中明亮更甚,也水光更甚。

    酒,斟满两人面前的杯子,我拿起酒杯停在他身前,“敬你的。”

    他微怔,缓缓的摇头,“对不起,子衿不能饮酒。”

    我收回手,没有勉强。

    酒是温的,喝到肚子里却暖不起来。

    菜是香的,吃到嘴巴里却没有半点滋味。

    “子衿。”我抬起眼皮,神色变的正经,“你约我来,不可能只是一顿饭,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直言的东西,说吧。”

    他点头颔,也恢复了那种和煦却疏离的表情,“我想请您履行当初的誓言。”

    “三个条件是吗?”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杀手堂’的下落是你给的,我说的话自然也是要兑现的,你说吧。”

    “我想请你接手‘千机堂’。”他望着我的眼睛,脸色一本正经,“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子衿,你的礼物我不会要

    天上掉馅饼?

还一掉掉了两个

    ‘杀手堂’之后,连‘千机堂’都看上我了?

    抬眼,我回望着他,那双清丽的眸子一派平静,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出这样的话,“理由呢?将如此庞大的组织拱手相赠总有个理由吧?”

    他伸手在熏炉中添了把香,房间里本来暖暖的香味更加的浓郁,我有些诧异,却没有做声。

    以往的他也许淡雅,只是现在变了吧。

    “你有资格带好他们,有能者居之,就这么简单。”他沉吟片刻,轻声说着,似是真诚无比。

    房间里的空气沉凝着,我不说话,子衿也不说话,身后的熏炉飘起缕缕的烟气,衬托着他的身姿飘渺若仙,清隽悠然。

    “只怕没这么简单吧?”我轻声哼笑着,一下下,“你是‘千机堂’的堂主,这么多年的心血随便交给别人,就是因为我有能力?”

    他也不恼,只是静静的望着我,“那将军觉得是什么?”

    “不是贿赂吗?”我轻轻笑着,“替‘沧水’贿赂我。”

    手中的酒是好酒,是子衿特意为我酿的酒,只是现在喝到嘴巴里却失去了当初追求的那种味道。

    捏着酒杯,玩赏着手中的酒,轻摇晃动中酒色清澈,水光浅漾,我望着酒,低低叹息,“子衿,你一向说话不说透的人,属于话不明听者有心自然清的那一类,可是刚才你特地告诉我这酒是当年为我酿的,派人千里奔袭甘冒被人当奸细的危险只为把它送来,是要我感激还是要我感慨,心性动,自然好说话了是吗?然后再提出要我接手‘杀手堂’,我若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剩下的是不是就一步步的任你摆布了?”

    他的脸色变的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让我看错。

    “‘千机堂’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沧水’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培养这个组织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任何人得到这样的组织都不会撒手给别人,砍掉自己一条胳膊给别人安上的傻事,你做出这个决定,是在收到我接手‘杀手堂’之后吧,今日邀约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对吗?”

    我轻轻的闭上眼睛,声音平和,“子衿,从我接受‘杀手堂’那天起,以你的聪明只怕早已经猜到我下一个目的是借‘九音’重出朝堂,而上官楚烨因为兰陵煜的关系必然不会最先对‘御风’下手,‘云梦’有我一手培养的将士,以我重情的性格来算,我也不愿意与‘云梦’兵戎相见,只有‘沧水’当年就与我交恶,那年一战元气大伤,已是最佳的攻击对象,偏偏其他两国都与‘沧水’关系不好,连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若要扩张‘九音’领土,必然是拿‘沧水’开刀,对不对?”

    他的脸色不断变换着,有些苍白,眉头微皱了下,又很快的舒展。

    我不想揭穿这些,我想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我不愿意分别两年后的重逢讨论的是如此苍白无情的话题。

    “我如果答应收下这份礼物,是不是代表我与‘沧水’之间就和解了?一个‘千机堂’保桩沧水’,是多么合算的生意?”我叹息着,“子衿,能在我走出第一步棋就算计到我以后数步,除了心智一等一,还要对我本人有很深的了解,我是该谢你知我甚深吗?”

    他轻轻皱着眉头,呼吸有些紊乱,失了那种独特的淡定,手指垂落身畔,坐在对面的我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如果我说拱手送上‘千机堂’是为了我自己而非‘沧水’你信不信?”

    “你没有需要求我的地方。”这是我沉思许久后的回应,“即使他日我有可能灭‘沧水’你的机敏必不会让自己受太多委屈,未雨绸缪到我身上说不通,而且拱手这么大一个组织,‘沧水’国内不会放过你,容家不会放过你,你能力再强也是容家的女婿,这个解释说不通的。”

    “那就当是那年欺骗你的赔罪,我请你收下‘千机堂’!”他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急,连声音都有些颤。

    “对不起!”动作轻而坚决,“我不会要‘千机堂’,当年的事我没有怪过你,所有不需要任何所谓的赔罪,而‘千机堂’我不会收。”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误,此刻的子衿呼吸急,声音也急,身体一晃,长长的丝垂落身边,添了几分忧郁的美,“你欠我三件事,收下‘千机堂’是我第一个要求。”

    很少看到他这般的表情,前额的丝下,似乎依稀有水光闪烁,他的手指轻轻拭过额头,我想要看清楚,却已然消失。

    我的声音忽然变的平静,“子衿,我感谢你当初的援手,我也确实承诺过只要能提供‘杀手堂’下落的人我愿意为他做三件事,只是这三件事不违反江湖道义,不介入国家争斗,‘千机堂’是‘沧水’朝堂的组织,就冲这一点,我就不可能答应你。”

    他慢慢的扯了抹微笑,笑的很勉强,我几乎能看到他嘴角肌肤的跳动,他的眼神在慢慢的黯淡,“你真的不再考虑吗?”

    摇头,很坚定的摇头。

    “子衿,送我这样的礼物,对我来说是在否定我的能力,‘千机堂’是很严谨的组织,却不足以让我害怕,如果我需要,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去夺取它,武力也好,计谋也行,我要的我会靠自己双手去抢。”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不知道如何继续了,站起身,定定的望了他一眼,“保重,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与誓言无关。”

    他扶着桌子,似乎想要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终究还是没能撑起身体,这一刻我看到了他额头上再次沁出豆大的汗珠。

    “原来在你眼中,子衿是这样的人……”他喃喃的说着,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是悲是喜。

    走到门口的我,手指已经碰上了门闩,却忽然收了回来,低低叹息着,“子衿,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沄逸和夜也对我耍过心机甚至让我吃瘪,但是我从未否认过他们的为人,对你也是同样,记忆是人生抹不去的历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完美的男子,欣赏你不因立场而改变。”

    本来想取回我挂在衣钩上的大氅,想想又缩回了手,“外面雪大风凉,注意身体。”

    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也未曾回头,当门板合上的时候,心头涌起一句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对他无恨,当年如此,如今依然。

    子衿已经不在我身边,却不可改变他曾经的存在,温柔如水的他,含笑包容的他,那个馨香的怀抱曾给了我无数的勇气和动力,在我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

    面无表情的迈着脚步,看到那个小二与我擦身而过,她是‘千机堂’的人,从和我打第一个照面起,我就知道。

    她匆匆的进了门,我悠悠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今日之后,与他不会再见了吧,这个聪明内敛的男子。

    我对沄逸说,自己不喜欢太单纯的男子,偏爱心思厚重眼神交流中知我懂我的人,喜欢有自己思想主见的男子,这样的男人太难得,更难驾驭。

    子衿是这样的男子,却不能甘心留在我的身边,只希望在这女人天下的世界中,希望他不要太累,不要太辛苦。

    子衿不爱浓艳的装扮,但是我知道,为了今日的见面,他是精细妆点过的,子衿啊子衿,少见你如此没有自信的时候。

    “堂主!”里面一声惊呼震住了我的脚步,那声音是急切的,是恐惧的,还有不知所措。

    ‘千机堂’培养的是窃取情报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冷静,这个人照面时应对我的态度和行为,都不该出这般的声音。

    “嘭……”先是凳子翻倒的声音,砸在地板上沉闷厚重,伴随而起的是人体落地和那女人同时的惊呼。

    不假思索的,我转身冲回了房间,刚入门,鼻端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掺杂在浓烈熏香中的血腥气。

    刚才一直在房中,被那熏香掩盖了,我竟然没有现。

    碧色的人影躺在地上,丝凌乱散落一地,身体侧躺着微微蜷曲,大氅胡乱的落在身边,而那个呆滞的笨女人就这么傻傻的站着,“堂主,堂主……”

    “子衿!”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半个身子落在我的怀中,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紧紧咬着唇,全身颤抖。

    “怎么了?”我的手指扣上他的脉,只觉得脉息很快,非常的快,血腥气在空气中愈的浓烈了,“告诉我,哪不舒服,告诉我……”

    心痛,在这一瞬间到达顶点,他紧紧的咬着唇,殷红的血珠从唇边沁出,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他慢慢的睁开眼,靠在我的肩头,看着我慢慢的笑了,紧蹙的眉头在渐渐舒展,叹息般的低吟着两个字,“宝宝……”

    楚烨你还爱我吗?

宝宝

    鼻子终于找到了血腥气的来源,我毫不迟疑的撩开他身上一直不肯拿下的大氅,一个完全不在我意料之内的挺起肚子吓了我一跳。

    可是,我只看到这一眼,本来一脸痛楚的子衿忽然猛的从我手中扯回了大氅,死死的压在他的肚子上,咬着牙齿颤抖着嗓子,“别,别看……”

    可是那一眼的震撼,又岂是几个字能说明的?

    红色,可怕的深沉红色,沾染在绿色的衣衫下,是大片的黑色。

    “是,是要生了吗?”他的肚子很小,根本不是我看过的怀胎十月要生娃娃的那种类型,难道……

    宝宝要保不住?

    这一下,我也彻底慌了手脚,抱着子衿的身体,紧张的咽着口水,“别,别怕,没事,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好,为什么我完全没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他刚才不断的添加熏香,只是不想让我闻到他的血腥气。

    他刚才脸色那么难看,疼的一直在出汗,却那么不着痕迹的擦拭掉,不让我知道。

    他隐藏的那么好,那个比之当初更加清瘦的身子让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为什么我那么蠢,明明知道柳梦枫曾经在马车上说过赫连冰桐的丈夫要生产了,明明在这熟悉的味道中隐隐估计子衿就在车上,为什么我竟然会蠢到以为车上还有其他的人?根本没有与子衿联系在一起?

    是因为不愿吗?不愿意相信子衿会怀了赫连冰桐的孩子。

    柳梦枫曾说过,那个马车上的人心力交瘁胎象不稳,可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都刺激他什么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反手轻抚上我的脸,静静的靠在我的肩头,“没,没事的。”

    当年,他也是这样抚摸我的脸,淡淡的告诉我没事的,即使一无所有我还有他。

    心,忽然定了下来,我抓起大氅裹上他的身体,“子衿,我不会让你有事。”

    踹开窗户,我脚尖点上屋檐,以迅雷般的度向皇宫掠去,双手抄在他的后背和腿弯,他的脸就贴着我的肩头,惨白如纸。

    他的呼吸很乱,既浅又急,却没有呻吟,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未干的血迹让我的心紧紧的被捏住,根本无法呼吸。

    “子衿,疼就咬我。”我脚下不停,低头看了眼他,“没事的,‘天下第一妙手’柳梦枫就在宫里,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命,一定会。”

    他的唇,贴在我的颈项边,急促的喘了两下,似乎是笑。

    颈项的肌肤,被他的牙齿轻啮了下,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耳边依稀听到他不稳的颤声,“楚烨,你还欠我三件事。”

    他叫我楚烨,不是任将军,不是王爷……

    “闭嘴!”我语气恶狠狠的,满含的是心疼,“我欠你的一定会做,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不许说话给我存着你的体力。”

    我害怕,害怕那种临终托孤的语调,夜色中他的脸白的让人心悸,靠在我的肩头不言不语。

    “你还是说话吧。”我好怕自己还没有回到宫中,他就这么昏迷的不再醒来。

    “好,我对你的第一个……要求……回答……回答我下面的话,不许……不许有假话,我……我要听……听你的真心……真心话。”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刚刚出口就被风吹散在空气中,破碎的几乎听不清楚,“不要看我,我的样子很丑。”

    “谁说的!”我紧了紧自己的手,“你要丑,天下就没有美男子了。”

    他的唇,贴着我的肌肤,拉扯出细细的弧度,“真的吗?”

    “真的。”我深吸一口气,“那年‘怡情阁’花灯之上,子衿美的那么耀眼,震撼了多少人的心你会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羡慕我抱得俊颜归,有多少人哀叹京城第一美男子落入狼口,你还记得吗?”

    他贴着我的脸,动了动,“楚烨,你恨我吗?”

    抄在他腿弯处的手感觉到了热热的粘稠,我不敢低头,不敢看,心中却很清楚那是什么。

    “不恨,从来没有恨过,知我如你应该猜到的。”声音很轻,很轻,是我真心的吐露。

    “这两年……你……有想过我吗?”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项中,让我的心不安的跳动着,空空的寻不到底。

    子衿一向都是自信而优雅的,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一切都藏在心中静静的面对。

    不要问了,子衿,我害怕。

    挤着平静的笑容,我轻应着,“想过,可是我不敢想,因为想了就忘不掉。”

    “好,好,好……”他的声音尽是欣慰,抬起眼,温柔的眼中水雾飘起,“楚烨还爱我吗?”

爱?不爱?

    爱与不爱,我都没有资格说,我此刻抱着的是别人的丈夫,即将生下别人孩子的男子,纵然爱又如何?

    “你刚才答应过……不骗我的。”他的声音让我不忍拒绝,不忍欺骗。

    皇城的影子在黑夜中影影绰绰,我脚下生风加快了奔袭的度,侧脸看着怀中的人安慰着,“就到了,你坚持住,子衿,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子衿是无欲无求进退有度的,少有这样的眼神,我别开脸不敢看他,声音力持镇定,“如果你能撑下去活着,我一定告诉你这个答案。”

    “如果我撑不下去,那能不能在我坟前告诉我?”他轻松的笑容,随意的语气让我惶恐,“楚烨,等下如果我醒不了,见到柳大夫,替我告诉他让他保住孩子,不必管我。”

    “放屁!”我口不择言,“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吗?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吗?子衿,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永远都不可能答应。”

    他喘息着微笑,“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

    “天王老子的我也敢掐死,只要它碍着你活下去!”我冷冷的出声,“子衿,你应该知道我说得到做得到,你别逼我对着柳梦枫下命令。”

    “你……”

    “子衿,休息会吧。”我将他紧贴自己,身体如鹏鸟翱翔,在皇宫的大殿上飞着,急急的冲入一间房里,“柳呆子你在哪,在哪?”

    床上的人抱着书咬着手指甲看的正欢,被我猛的一嗓子吓的差点震下地,睁着呆滞的眼睛。

    我轻手轻脚的把子衿放在柳梦枫的床上,双掌包裹着他的手,“没事了,柳梦枫在这,你会平安的,相信我。”

    “咦?”柳梦枫看到子衿的脸,呆滞的眼愣了下,“你不是那天马车上的人吗?”

    “别管是什么人,快点,给我看看他!”我抓着子衿的手想要送入柳梦枫的掌内,这才现,原来僵硬的手竟然握不住柳梦枫的手腕。

    我的惊叫,惹来了院子里所有的人,沄逸从我手中接过子衿的手,沉着的放到柳梦枫的手心中,“楚烨,冷静!”

    是的,冷静,我要冷静。

    我深吸着气,努力的让自己的理智回归,让声音平静,“替我派人去驿馆接赫连冰桐来!”

    “不要……”子衿的手挣扎着从柳梦枫的手心中脱离出来,抓着我的手,“不要叫她。”

    “好,我不叫她!”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沁出,让我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手指拂过他的额前,擦拭掉他脸上的汗水,安慰的笑容布满脸颊,“我陪你好吗?”

    他闭上眼,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行的话替我保住这个孩子,一定,一定……”

    “胎位不正,早产,羊水不足,父体身体太弱,可能无法正常生产。”柳梦枫一边闭着眼睛,一只手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匣子,手指飞的摊开卷着的布包,运针如飞,极快的落在子衿的穴道中,“我现在以金针稳住你的本命真气,但是你羊水不足导致失血过多……”

    “不准说!”我回头对着柳梦枫一声大吼,从身后抱着子衿,紧紧的箍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他绽放着很浅很浅的笑,静静的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握着子衿的手,放在脸颊边紧贴着,“别睡,子衿别睡,我们说话,说话好不好?”

    他轻轻的摇着头,唇已经雪白,脸色铁青,手指冰凉,“楚烨,出去,出去……”

    “不行,我要守着你,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子衿。”他的手好凉,我怕我放开了就再也握不到了,“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我说,我说……”

    “楚烨!”沄逸对着我摇摇头,“这个时间很长,你去换下这身血污是衣衫再来。”

    默默的,摇头。

    我不想,不想让子衿离开我的视线。

    我恐惧。

    “没有男人愿意被女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出去!”沄逸抓着我的手,将我推出门外,“相信他,也相信柳梦枫。”

    站在门外,我只能看到人影的晃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不断在院子中走着,走着。

    房间里,我心爱的男人在生产,却不是我的孩子,可我的担忧只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等你醒来,我告诉你。

    子衿,爱你。

    一直都爱,从未改变。

    这个孩子让我起名吧

    虔诚的祈祷声在耳边飘开,月栖跪在地上,双目紧闭,两眼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月栖,“别这样,地上凉。”

    他抬起脸,几乎是一种乞求的目光,“楚烨,子衿哥会不会有事?”

    安慰的拍上他的肩头,不知道是我抱着月栖还是他抱着我,或者是两个人互相紧贴着给彼此力量,“不会的,柳呆子的技术我们要相信的。”

    理智在告诉我,子衿不会有事,但是情感上还是忍不住的去想,想任何可能,越想心越寒,越想人越冷。

    “楚烨,你也担心子衿哥的是吗?”他看着我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衫,底下的衣服上隐约显露着斑斑血迹,我根本无心沐浴换衣,心乱如麻,“从来没见过你象刚才那样疯狂,不断的喊他的名字,谁叫你都听不到。”

    “有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有那么失态,挤了丝笑容,“可能是我刚才紧张吧。”

    他的眼神中有莫名的情绪在闪动,“楚烨是没有对子衿哥忘情吧?所以看到他满身血才吓着了,是不是?”

忘与不忘又如何

    故事的重点不是我对子衿有没有忘情,而是子衿已经忘记了我,他选择了别人,人生的路不再有我上官楚烨的存在,我就是想断了肠子,也不可能再得到他。

    “我没亲眼见过生娃,只是吓着了而已,如果以后是你我会吓的更厉害,说不定就昏过去了。”半开着玩笑,想要遮掩掉心头最后一点失落。

    无论如何,我希望子衿平安,健康。

    月栖脸色一红,轻轻靠在我的肩头,“楚烨欺我无知,你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你在江湖漂泊的时候,什么样的争斗没看过,什么样的惨烈没经历过,如果只是见血就让你吓成这样,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会失措、你会担忧,是因为你担心,你担心是因为你根本放不下子衿哥。”

    屋子里的人影不断的晃动着,一会遮掩了投射在窗纸上的烛火,一会又挪开,我看着光线明明暗暗,心情也不住的高高低低。

    握住月栖的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你想多了。”

    “你将子衿哥生产和我生产并提,证明在你心中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外人,你是爱他的。”

    少见这样执着的月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居然为了这个问题而固执的与我讨论。

    手臂猛的一紧,把月栖的身体拉着靠向我,嘴唇贴上他的耳边,“我知道你感激子衿,你一直都希望他能回来,我们能在一起,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嫁人了、怀了别人的孩子,正在里面为了他和他妻子的孩子而努力,无论你怎么想我怎么想,这样的话都莫要再提了,不能坏了子衿的贞洁,能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气息喷在我的耳边,轻吸着鼻子,“我以后为你生很多很多娃娃,我再也不提子衿哥,再也不提……”

    “嗯!”汲取着月栖身上的温暖,嗅着那淡淡的檀香,如此善良的人义无反顾的追随我,我应该知足的。

    屋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声音,半点呻吟声都没有,我不止数次的怀疑子衿是不是昏了过去,可我也知道,他是温柔的外表倔强的性格,他不愿意让我听到他的痛苦,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任何一点难堪的地方。

    子衿,为何如此?

    “月栖,我记得在你房中的墙上,挂着一张琴,你去取来给我好吗?”

    月栖的目光写满了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有兴致抚琴,不明白刚才还疯了一样的我忽然变的这么平静。

    但是他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点下头就匆匆而去。

    琴被取来时,上面还落着浮灰,手指拂过,手指蹭着灰色脏了衣袖,琴声也有些晦暗。

    很久没有人弹过了吧?皇宫中的东西,可能放在那几十年都没有人去真正的使用,就象我的某段回忆,也沾染了灰,很久没有擦拭了。

    手指轻勾,琴声慢慢荡起,层层铺开,越过树梢飘入房中。

    三月的春风,煦暖人心,三月的雨,缠绵悱恻。

    我曾经醉倒在一个犹如三月春风的人怀里,曾经与他无数次的缠绵。

    子衿,为你抚琴一曲,让你清心。

    子衿,我不能进房,但是我能陪你,让你安神。

    上官楚烨不再是你的爱,上官楚烨不能收下你赠送的‘千机堂’,但是上官楚烨的心中,永远都有一个叫子衿的人。

    房间里晃动的人影不再急切,似乎也被安抚着。

    当初,他靠着我的膝头,弹奏着这只曲子,原来竟在记忆中如此的深刻,这些在我脑海中清晰的片段,子衿,你还记得吗?

    嫁了好人家,从此有了安定的生活,比跟着我四海漂泊无依无靠强多了,真爱你,就该祝福你,真爱过你,祝福总是那么酸。

    手中的琴越来越快,似乎是心情的宣泄,是对感情了断后的放任,是最后一次让唏嘘毫无遮掩的奔涌。

    “噌……”手中的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于此同时……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我身体一震,与月栖同时对望一眼,“生了。”

    琴,被我甩落在地,几步冲到门前。

    门,忽然开了,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父子平安,楚烨你要看看吗?”

    心情,雀跃无比,仿佛是子衿为我添了个孩子一般,两步窜了进去,兴奋的看着床榻上瘫软的子衿,“是公子,是公子,一定和你一样漂亮,一定是的。”

    子衿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沉在被褥中,额头上全是汗水,只有那双眼依然透明温柔,看着我蹦蹦跳跳窜来窜去,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镜池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了过来,伸到我的面前,“你要看看吗?”

    “好啊,好啊。”满脸笑开了花,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袱,轻轻的坐到子衿身边,放低身子,“子衿,你真本事,这么大一个娃娃。”

    包袱里的小家伙,红通通的脸,皱巴巴的额头,活脱脱的一只小猴子,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出细细的哼声。

    子衿声音细柔,“好丑。”

    “谁说的。”我把宝宝放在他的胸口,指手画脚,“你看,睫毛很长,眼睛的弧度很漂亮,嘴巴的线条和你一样,等过两天长开了,肯定漂亮的一塌糊涂,你现在就能开始替他选老婆了,不是级好老婆不要。”

    子衿低头看着宝宝,温柔的笑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圣洁的光辉,美丽的耀眼,“楚烨,你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我开心的手舞足蹈,子衿静静的望着我,又看看已经酣睡的宝宝,脸上神色复杂。

    “子衿……子衿……”外面急切的叫声让我一惊,仿佛梦醒了一般。

    这个,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资格替他取名字的。

    拉开门,赫连冰桐全身是汗不住的喘气,越过我的身体就冲了进来,“子衿,男孩女孩?”

    我微微一皱眉,声音不由的冷了,“子衿身子很不好,如果不是柳梦枫,你很可能大小都不保。”

    她不置信的退了一步,“是吗?”

    “身为人家妻子,你会不知道吗?”我别开脸,语气不好。

    子衿浅笑,手指轻抚着手中宝宝的丝,口气淡然中有些欣喜,“是男娃娃,很是漂亮。”

    “男的?”赫连冰桐的脸色又是一变,“居然是男孩……”

    我知道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谁都希望自己家的女孩越多越好,传宗接代么,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赫连冰桐的表情,回想起刚才子衿的生死一线,我忽然为他不值,很不值。

    “这个孩子的命好歹我也有份救,和我大是有缘,不如这起名的权利让给我吧。”本来我不想争,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却出口的这么顺畅。

    她回神,看看躺在床榻间的子衿,几步走了过去,轻轻握上子衿的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看着在子衿怀里沉睡着的宝宝,看着赫连冰桐和子衿相握着手,竟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非常,“既然是我救的,那么我以前的名字就送给他,叫楚烨怎么样?”

    “不行!”

    “不行!”

    竟然是赫连冰桐和子衿同时叫出声,子衿苍白的唇颤抖着,“他受不起这个名字的,不可以,不能……”

    “开玩笑的,你们也当真。”我呵呵一笑,看到他们两人大喘气般的缓过劲。

    其实我真的很想让那个孩子叫楚烨,我坏心的想让某个人永远的记着我。

    “清音吧,刚才听到他的哭声非常的脆,若能承袭你们沉稳的性格,清幽稳重,音律悠长。”

    子衿点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赫连使,就让贵夫在这里歇息吧,皇宫方便将养身子,柳梦枫也方便就近照应,放心,我们不会来骚扰你们的,待满月了再离去吧。”我的声音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赫连冰桐不由自主的点头。

    冲着柳梦枫一招手,“你去我房里睡,我换地方。”

    当门合上,我仰望天空,轻声叹息。

    清音,纪念子衿曾经送给我的琴曲,纪念刚才我回赠给他的琴调。

    子衿,君别后,琴无声,弦幽咽。

    这是我最后一点私心,最后一点坏心。

神族在望我独行

    子衿留在了那个院子里,每天柳梦枫都会按时到,给小的看看,给大的诊诊,不是委屈他,而是对他来说有用武之地,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很开心。

    沄逸,月栖,镜池,甚至连不安分的叶若宸都常常去探望,南宫舞星冲着赫连冰桐的面子也是一直这个补品那个圣品的不断送着。

    赫连冰桐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驿馆和宫中两边跑,照顾子衿的事反而是我身边的人跑的多些。

    大家年纪都到了生儿育女的年龄,若非为了我也不会至今膝下空空,他们从不肯表达任何埋怨,但是眼神中的羡慕是不可否认的。

    今天听到两句孩子很可爱,明天听到几句眼睛真大,而我只是默默的吃着饭,没有任何表情。

    我再没有踏足过那个院子,为了子衿,也为了自己。

    只有无人的静夜时分,我坐在对面院子的殿顶之上,静静的看着那淡淡的黄色烛光在窗下亮着。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婴儿的啼哭,清亮着。

    偶尔,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窗下坐着,清瘦着。

    房间的光一直未熄,我也就一直坐着。

    “担心就去看看呗,何苦来着。”嗤笑声,嘲弄声,不羁入耳。

    是夜,似乎这段时间只有他和我一样,完全不关心子衿和他的孩子,也没有进入过那个院落,武功高强的他跑到哪都不会留下一丝线索给人猜测。

    摇头,“事关别人的名节,正因为我以前与他有过什么,就更不能去,我不能让子衿留下任何给人抓着的话柄。”

    “既然知道,就该放下。”夜不是安慰,更不是同情,只有懒懒的动作一如既往。

    我侧脸微笑,声音平静,“放心吧,我只是感慨一下,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轻哼了声,“那你大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蹲着?我还想问咱们什么时候从偷东西变成了偷香窃玉了。”

    静坐着,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半分动怒,我将被风吹乱的拨到耳后,语气是深思熟虑后的淡然,“我来这看看只是因为我下了个决定,暂时离开几日,想想可能等我回来他们都离开了,才过来看看,再则是借由子衿的事告诉自己我对你们的责任,我不会让你们承受太久的委屈。”

    他懒坐着的身体忽然直了起来,“你要去神族?”

    “嗯。”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我答应过神族,必须回去接受他们对我的考验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想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很抱歉这一次不能带你去了。”

    “你想违背誓言?”他的身体贴着我,肌肤隔着衣衫,暖暖的。

    我侧脸,笑容不变,多了几分了然,“其实你很清楚我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件事,但是你的抠门性格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捞点便宜什么的,这一次算我错,你想要开什么条件?”

    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放松,这样的侃侃而谈,我和夜仿佛又回到了‘寒雪峰’头那知己的情分中。

    他握着我的手,轻叹着,“平安归来。”

    “当初我离开‘寒雪峰’的时候,是你为我举杯送行,这一次有酒没有?”我偏着脑袋,冲他乐。

    “你要就有。”手指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弄出一个小壶子挂着,我接过,仰灌下一大口,又递还给他。

    他同样的姿势饮下一大口,“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

    “不用。”轻松的靠上他的肩头,“太郑重了反而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何况让这么多人为我牵挂?等他们反映过来我失踪几天了,说不定我都回来了。”

    下巴朝那房间努了努,“他们现在都快乐的逗着子衿的宝宝,我不想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只是这里要麻烦你了。”

    他懒懒的从背后箍着我的肩膀,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你自己刚才不是说才去几天么,犯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也是,我摇头笑着,饮尽壶里最后一滴酒,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去找神族的侍卫,商讨去神族的事,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回来揪你的小鸟。”

    他半躺在房顶,慵懒的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再次看了眼那个小屋,灯光忽然灭了,寒夜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光也消失无形,我转身跳下屋檐,朝着莫沧溟他们居住的院落飞奔而去。

    他们的院子里黑沉沉的,我落在墙头,轻轻抖了抖衣服,然后悠然的飘站在庭院中。

    “什么人!”低沉有力的嗓音,伴随着手掌的劲风朝我迎面扑来。

    我侧身闪过,两根手指伸出,在他手腕伸出的瞬间捏了上去,“我。”

    根本不需要报名字,我的声音显然对某人来说已经是噩梦般的存在,听到我的声音比听到情人的声音跳的还高,窜的还快。

    “你来干什么!”他低吼着,手腕一翻躲闪掉我的手指,“半夜三更,难道还想偷看男子沐浴?”

    我冷嗤,“你不如说我是来钻被窝的好了。”

    “给我出去!”他的脚踹了过来,“不懂礼仪的人。”

    我缩了下身体,闪开,“礼仪是吧?那好吧,明天白天我递拜帖求见你们,按照宫廷规矩是三到七日为等待,你们是上宾我等七日后来访,不过你别忘记了神族让我去见面的日子似乎是月底,今日已经二十了,七日后么……”

    “你来找我是这个事?”他自动自的收回了腿,与我保持了三两步的距离,“是要我们引路去神族吗?”

    翻了个白眼,“你不引路我能找到地方吗?”

    他沉默了片刻,“你决定什么时候启程?”

    我无奈了叹气,“神族是你的地盘,我根本就不知道路上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你算算吧,差不多通知我一声。”

    “明日吧。”莫沧溟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会有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我的意料之外,“路上花费三五日,但是既然去了神族,少不了要与长老护法见面,多待几日也方便他们对你多加了解。”

    “你是在帮我争取时间和他们套近乎打关系吗?”笑着贴了过去,挤眉弄眼,“我倒没现你对我这么好。”

    眉头紧皱,唇角下拉,他脚下倒退两步再次与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莫沧溟行事从不偏私,我只是不想因为仓促的时间让长老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真是一个无趣的家伙,我耸耸肩膀,轻飘飘的转身,“好吧,明日清晨我来这里找你们一起走。”

    “不是我们,只有一人为你引路。”他的声音冷冷的,“任绮罗也有可能是少主,神族必须公平的对待你们两人,明日会有一人为任绮罗引路,一人为你引路,同时到达神族。”

    我哼了声,“那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咯,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与流波侍卫单独相处的。”莫沧溟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着字,“不知道你会玩出什么花样。”

    我反唇相讥,“你当流波是猪吗?和你天天同进同出都没能让你占到半点便宜,害得你□冲脑上树偷窥,又怎么可能跟我有什么?”

    “总之不行!”他狠狠的打断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和他单独相处这些日子的。”

    院子的角落中,早已经站定了一个俊峭的人影,听着我和莫沧溟的大声呼喝,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有一种清寒的落寞。

    “不用争了,明日我去做任绮罗的接引使。”一句话,平静安宁,透着他不容拒绝的内心,“莫沧溟护卫做任霓裳姑娘的接引使,六日后神族见。”

    话音刚落,人已腾身而起,夜枭般飞扬在空中,瞬间远去。

    “啊……”

    “啊……”

    院子里被抛弃的两个人同时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彼此对望一眼,各自嫌弃的别开脸。

    他没好气的看我眼,“明日寅时出。”

    “知道了。”还给他一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

    神族,那个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处所,那个在我记忆中只留下一块草皮,一个深潭的地方,那个孕育了我又抛弃了我,如今等待着我回归的地方,那个我娘,我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为了爹娘的仇恨,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回到那里。

    心情,在想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澎湃,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喊着我,召唤着我。

    这一次的旅程,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故事,能不能改变我的人生呢?

    问苍天,回应我的只有夜色深沉,高而远。

这次轮到你小子了

    脚步匆匆,我和莫沧溟在路上飞快的前行着,互不搭理互不说话,只有风声呼呼和脚步偶尔落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跟在他的身后,我不疾不徐的坠着,从大早到现在两个人已经奔了几个时辰了,冬日的天空总是黑的特别早,眼见着已经渐渐暗了天色,我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要求停下来休息。

    他放慢了度,眼角撇了眼我的方向,生硬的开口,“你要休息下吗?”

    双掌背在身后,我气息平稳,“你要累了就休息,别拿我做借口。”

    “我会累?”深邃俊朗的眼一瞪,飞驰的度突然变的更快了,似乎是在向我证明他的实力,大氅在风中翻飞,姿态优美已极,“再行几个时辰我也不会累。”

    我莞尓,脚步忽然一停,“那就休息吧。”

    他的脚步已经冲出了几丈远,被我一句话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功力刚刚运到极致就停下,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下,刚站稳就恨恨的瞪着我。

    我闲闲的站在雪地中,扒拉着地上的树枝,一根根的捡起来堆在一起,在他眼中刚刚流露出愤怒时抛过一记无辜又无赖的眼神,“你不说还要跑几日吗?当然要合理的分配体力,象你这样一路猛冲,只怕到明天就歇菜了,还去神族呢。”

    万分鄙视的眼神与他对撞,莫沧溟的目光中闪过火光几点,在我的冷嗤声中用力的别过脸,不再看我,目光四下搜寻着,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我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就着枯枝落叶燃起了一堆篝火,“要不要弄点吃的?”

    他瞥了眼我,“你会?”

    我捏了块雪团,手指弹出,不远处松树上一只肥胖的松鸡呱叫一声落了下来,我快乐的跳了过去,拎着松鸡蹦了回来,“当然会,你以为我是你吗?”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松鸡,手指一挥,树梢上蹦蹦跳跳的两只鸟如流星一般坠落,掉在雪地上,他飘动身影来回间,眼中写着对我的不服和挑衅。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果然与众不同,你偏爱小鸟呢,难道是看上去亲切?”

    他的脸顿时一僵,眼神中都是沉沉的怒火,一言不的转身纵入林间,只看到一个褐色的人影在树梢上纵跃着,树林里鸟儿扑腾着,各种叫声凄惨奔逃的远去,不大会的功夫,黑着一张脸的莫沧溟背着只獐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寒着脸重重的抛到我的面前。

    “有两把刷子嘛。”我歪着脑袋,手指指着獐子,“既然你是把好手,那么你来?”

    他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难看,唇角绷的紧紧,僵硬的抽出手中的剑在獐子身上割下大大的一块肉,树枝一挑就伸到篝火堆之上。

    “这是哪门手艺?”我啧啧笑着,手指挖着雪地下的泥巴揉搓着,眼神却是不离他树枝上的那块肉,“果然不同凡俗人的技艺,这样的烤肉手段我见都没见过。”

    我揉着泥巴,不断的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掺杂在泥巴中,他看着我的动作,“那是,谁和你比,这么大的人还玩屎蛋,恶心。”

    我毫不在意的把泥巴糊上松鸡的身体,在火堆旁刨了个坑,把松鸡埋了进去。

    篝火很旺,其实以我和莫沧溟的功夫,已经到了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来御寒的地步,它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暖意,温暖心灵的感觉。

    他挑着自己的树枝,姿势僵硬古怪,“你今天很快么,我以为你的性格会和你的男人唧唧歪歪很久,拖拖拉拉才上路。”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懒懒的撑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舍不得放不下才会牵挂很久,一旦放下了,你就是让我叽歪我都懒得。”

    我挑着树枝,让火光更旺,他定定的看着篝火出神,任火舌舔着手中的肉块,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沉默着。

    我和他,找不到什么话题,没有相看两相厌互相讽刺已经是最大的和平,这样的旅程真是让人不舒服。

    “你的肉焦了。”一股又膻又腥的味道中掺杂着焦臭,我瞥眼他手中的树枝,嘲笑着。

    恍然出神的人被惊回了魂魄,抽回手,盯着焦黑的肉块,脸色古怪。

    我讪笑,手中的树枝打着他手中的树枝,“别吃了,这么恐怖,也不怕吃坏肚子。”

    “什么恐怖,这不挺好的么?”他语气冷硬,望着自己手中的獐子肉,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眼神中露出的是视死如归的神情,狠狠的咬下一口。

    “呕……”他出惊天动地的反胃声,我拍打着身边的积雪,很不给面子的狂笑着。

    刚宰的獐子,连洗都没洗,没有任何调味料,那种可怕的膻味岂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他丢在大火上烤,外面焦里面没熟,这一口下去,他不吐才怪。

    我递过水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壶对着自己就是一通乱漱,剧烈的喘息着,满脸苦相。

    “所谓野味一定是要很多加工手法才能吃的,不然光膻都膻死你。”我扒拉着土,挖出泥巴团,轻轻敲打剥落着泥巴块,“尝尝我弄的吧。”

    他的脸上还有刚才大动作下溅出的水,顺着英俊的面颊滑下,被他的袖子重重的拭去,眼中尽是怀疑的色彩,“你不也没洗吗?只会比我的更难吃吧。”

    随着泥巴的掉落,鸡毛都一起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嫩嫩的鸡肉,我撕下一块肉,顿时香气四溢,“尝下吧?”

    在香味中,他狐疑的接过我递上的鸡肉,极度小心试探性的啮了一小口,然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小口变成大口,狠狠的扯了块肉嚼着。

    我抓着手中的鸡肉啃的欢快,“知道我为什么不打獐子了吧,教你一招,以后在外面猎食的时候记得打松鸡,肉也嫩,也肥。”

    “但是……”他舔舔手中的鸡肉,表情很有几分可爱,“为什么有咸味?”

    “刚才揉的屎蛋。”我笑着,“没咸味的东西怎么吃得进去,把盐揉在泥巴里,煨肉的时候味道就进去了。”

    他啃完手中的鸡肉,下意识的把手指放进口中吮着,脸上有种满足的快乐。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么,干什么老死板板的。”剩下的鸡肉全抛给他,我忍不住的说着,看到他刚刚扬起的轻松笑容又瞬间凝了回去,冷硬一片。

    气氛又突然变的僵硬,他咬着手中的肉,“别说我好看。”

    “哎……”我双手当枕,仰卧着,“人家男人都巴不得被说漂亮,你还真是个怪人。”

    他手中的鸡肉一摔,重重的丢在地上,人忽然跳了起来,“是啊,我就是不喜欢人家说我漂亮,我就是不会笑,怎么样?最讨厌你这种随意调笑男人的德行,把男人都当做你手中的玩物,没有半点尊重。”

    我皱着眉头望着他,一言不。

    而他,也似乎现了自己的失态,猛的纵起身落入树林中。

    树林里,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树枝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他在空中腾跃的身影,不断扬起雪花,迷蒙了那个人。

    我没有追问,他没有说,两个人的相处还是那么相敬如冰,除了吃饭,休息,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语,倒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每到吃饭的时候,主动的打好山鸡丢给我,然后分享我弄出来的食物。

    可是这一天,我燃起的篝火都升腾了一丈高,却始终不见他回来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顺着他走的路寻进了林子里。

    地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尖印,是他轻功留下的痕迹,地上还有一只被指劲射落的山鸡,身体还有温度,应该就是不久前被打的。

    莫沧溟人呢?猎物打了为什么随意的抛弃在地上?

    心中隐约有种古怪的感觉,我的目光落在树梢上,有几处的树枝上雪花被蹭掉了少许,身体一纵,顺着方向追了下去。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空地,地上脚步凌乱,寸寸断裂的树枝满地都是,雪地中除了脚印就是剑气留下的一道道深深交错的痕迹。

    当中一个人,仰面躺倒在地,脸上,上沾了不少的雪花,只有丝在风吹过的时候,微微飘动少许。

    人落下,血腥气浓烈。

    莫沧溟的胸前,一道伤口直接贯入,几乎从后背透了出来,他面容惨白,褐色的衣衫上,尽是鲜红的血液,已经在寒冷的空气中逐渐变为黑色。

    我飞快的扑了上去,手指试探性的摸上他的颈项侧,在触摸到细微的跳动后,才放下了一颗不安的心。

    点上他胸口的穴道止血,才现,他的手正放在这,似乎是自己止血后不支才昏了过去,也幸亏是这一下,才让我来得及救他。

    我抱起他的身体,迅的朝林子外赶去,当务之急必须尽快的救他,他的气息好弱,好弱……

我也不想说你是我男人

    “啪……”蜡烛芯在空中炸开。

    我撑着下巴的脑袋一点,从打盹中醒来,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影。

    他双目紧闭,剑眉微蹙皱着,唇角也是向下拉着,即使是昏睡中的他,表情依然是那么固执和严肃。

    双颊凹陷,让那本来英俊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消瘦,不在是开始那样面无人色的惨白,证明着我很勇猛的从死神手中捞回一条人命。

    也不知是他的运气还是我的运气,抱着他刚刚跑出树林就被我看到了一户人家,是常年靠山吃山的猎户,在听到我说借宿的时候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有了地方,我才能静心的检查他的伤口,当我小心的解开他的衣衫,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

    是剑伤,而且是很利的剑,下手很狠,力道恨不能将他刺个对穿,剑锋直接切入他的肌肤,伤了肺叶,只差那么一点点,我看到的就可能是具尸体了。

    这样的伤,我根本没有必然救回他的把握,我不是柳梦枫,没有那种神奇的医术,我能做的只是把所有最珍贵的药糊上他的伤口,用真气不断的修复他受损的筋脉,还要保证虚弱的他不受风寒的侵袭,我的真气几乎是在十二个时辰不断的运转,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感觉到有些微的凉意,功力都拿来给替他御寒了,空气中的寒意沁入身体,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功力,在我紧贴他的掌心中输入,看他这样的憔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不敢有半分懈怠,但是我真的有些倦了。

    刚才就不小心打了瞌睡,幸好真气的流转是自动的,不然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我上哪去悔?

    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我刚刚眯起的眼睛迅的睁开。

    床头,一双清朗的眼定定的望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莫沧溟已经醒了过来,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醒了啊?”我睁着惺忪的眼,咧嘴一笑,“能醒过来证明你身体恢复的不错,神族的血液就是这点好,这么重的伤都能挺过来。”

    他的目光从我的头扫视到我的脚,完全不象个刚刚伤重清醒过来的人,“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嘶哑,说的也是有气无力,虽然他力求一个良好的状态,可惜气虚血弱的事实无法改变。

    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夜色,窗棂上凝结着霜花,“三天。”我肯定的回答。

    他再次蹙着眉头,一声不吭,望着帐顶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现他的眼眸中多了些什么,是失落,是挣扎,也是痛苦。

    现他的唇已经有些干裂,我取过茶盏倒了杯茶,放到他唇边最容易触碰的位置,“喝口水吧。”

    他啜着水杯中的水,有几滴漏了出来滴在身边的枕上,我伸手拂去,动作再自然不过。

    “为什么救我?”他在我挑眉的动作中再一次重复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的手指探上他的额头,温热,很好没烧。

    “你是受伤,不是摔坏了脑子。”我无奈的眼睛望着他,“我不但要救你,拼老命都必须救你,因为你是我的引路人,没有人我根本到不了神族。”

    他似乎也现了自己说话的漏洞,抽*动了下嘴巴,浅浅的笑了。

    虽然他曾经是个极难接近的人,但是现在这样的伤重病弱,实在没有欺负后的快感,我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掌心,“虽然你现在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再睡会吧。”

    习惯了他的张扬,就象他那满头的红一样飘散着一种气度,一种张力,突然看到这样不言不语的莫沧溟,真有些怪怪的感觉。

    “还有五天。”他忽然冒出一句话。

    “嗯。”我知道他说的是神族最后的期限,必须在月底前到达神族,不然我就是自动放弃验证自己身份的机会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明天上路。”

    “你能撑的住?”按前两天赶路的度来看,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能以这样的身体支撑五天,能起身就已经不错了。

    “如果你想在月底前赶到神族,明天必须启程。”他的呼吸平静,显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我眼角扫过他的脸,声音不咸不淡,“然后你死在半路,我不知道怎么走?”

    他瞪着我,眼瞳中有小小的火苗簇簇的窜了起来,我撇撇嘴巴,“你再休息两天,两天后你应该能提起赶路了,如果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他定定的咬着字,不容我拒绝,“明天就能启程。”

    “现在我说了算。”我一指点上他的穴道,那双闪烁着火苗的眼神渐渐涣散,眼皮一耷,陷入睡眠中。

    我没有问他是什么人伤了他,以莫沧溟的倔强和强硬,他也不会说。

    但是他的命,我必须保住,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朝我们撒开。

    杀了莫沧溟,我找不到去神族的路,当不了神族的少主。

    杀了莫沧溟,还能嫁祸于我,造成我不敢去神族还杀护卫的假象。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和莫沧溟的命,竟然联系的如此紧。

    低叹一声,我握上他的手,一边缓缓的渡着气,一边合上眼皮浅眠着,风打在窗棂上,呼呼的响,让人从心底透气一股寒凉之意。

    不过浅浅的休息了两个时辰,叩门的声音就让我惊醒了过来,看了眼依然在沉睡的莫沧溟,我跳起身跑去拉开了门。

    “小姐啊,你丈夫醒了没有?”老猎户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写满关心。

    我忙不迭的接过她手中的粥,扬起感激的笑容,“醒了,醒了,谢谢老人家。”

    “这就好,这就好。”她咕哝的转身朝外走去,“看你们衣着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子经不起风雪,以后可别在这样的天气到山里乱跑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打着哈哈,一转眼就看到床上的某人已经睁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

    “随便找了个借口借宿,你不是这个都要和我算账吧?”我一只手抄在他的颈后,让他半靠着床头,但是以他的身体虚弱程度和胸口的伤无法受力,他的人几乎是半靠在我的身上。

    碗凑到他的唇边,“你要找我算账,也麻烦你把我带到神族以后,想打想闹姑娘都奉陪。”

    他的脸通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唇抿的紧紧的。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碰到伤口了?”

    红色的散落在我的胸前,与银白的衣衫衬着,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诱惑之美,“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我很想让你自己来,姑娘我也没伺候过人,不过你现在必须在两天内把你的元气恢复,接下来的三天你会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睡觉。”我正经的声音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我不介意到了神族以后躺着做老大让你跪着伺候。”

    他不再回嘴,而是张开唇一口一口啜着我手中的粥,喉结缓缓的滑动,咽下。

    当他喝完粥,我和他两个人几乎同时出一声释放的叹息,这样的距离贴着,这样的亲密姿势,两个完全反感对方的人,真的是一种折磨。

    “算起来,你救我两次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我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呢。

    “千万别以身报恩,我不要。”忍不住的嘴巴坏,我调侃着他。

    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我,而是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思索,望着帐顶,甚至忘记了此刻还挂在我的怀里。

    “其实神族也和外面一样,有所谓的阶级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他侧脸,眼神落在我银白色的丝上,“银,是贵族的象征,黑的就是平民了,只是神族没有那么多的阶层表示出来,单纯的从别人看你的目光就知道了。”

    银的是贵族,黑的是平民?

    “那你呢?”他一头红,那算是什么?

    “我?”他冷哼了声,“我是怪胎,贱种。”

    呃,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那隐藏在话语中愤恨,自嘲,不甘……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的武功在神族的历次比武中都是第一,我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神族护卫的选举,因为我连平民都算不上。”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忽然有些嫉妒,“如果再过一年,你不回到神族,按照神族的传统就从两名护卫中挑选一人继承族长,直到出现银紫瞳的女子,上官楚烨,你如果不是占了外貌的优势,你有哪一点比我强?你从未对神族有过任何贡献,你甚至心中对神族没有半点尊重,你从来没有拿性命捍卫神族的想法,你这样的人,真的配当族长吗?”

    他声声的指责,犹如针扎一般刺入我的心中,一语不的放下手中的碗,再将他的身体放下躺好,朝着门口走去。

    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床榻上的莫沧溟,“我是对神族没有尊敬的意思,我的记忆中,甚至连我的父母都只有很模糊的影像,对神族我只记得一块草坪一个深潭,你觉得我可能对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地方产生多么大的热情吗?我不是你,我不在神族长大,我对那个位置也没有崇敬之心,争斗之欲,至于那些长老护法,一没有养过我,二没有找过我,三没有帮过我,我为什么要敬重他们?但是我告诉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位置,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心术不正的人坐上,我不会让它毁在别人手中,我的性命不是用来捍卫神族,而是捍卫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仅此而已!”

    他与我对望,神色复杂,我从容转身,离去……

黑衣人再度现身

    “休息!”我看也不看前面那个人,屁股一撅就坐在地上,揉揉腿转转腰,深呼吸,“真累,累死人了。”

    前方的莫沧溟手扶着树干,极力克制着的呼吸掩藏不住起伏的胸膛,他低垂着头,整个人弓着,半晌没有动弹。

    我偷眼瞧了瞧他的方向,他的肩膀很细微的抖动着,似乎在隐忍什么。

    他回过脸,“还不走?要赶不及了。”

    脸色惨白,白的找不到一点血色,声音颤抖,无论怎么掩饰都藏不住声音里的气息虚弱,还赶?再赶就是赶着投胎了。

    “我好累,不走。”坚定的就是不挪半步,我索性躺倒在雪地里,睁着大眼睛,“你看这天多蓝,云多白,这么美的景色一定要好好的欣赏一下,急什么急?”

    “你……”他声音急,身体晃的更厉害了,倒是脸上恢复了些许的红润,红色的丝在风中飘扬,颇有几分不羁。

    让他休息了两日,尽管神族的血脉恢复力惊人,他也不过是能运功能提气,真的说长途奔袭完全不需要休息那是不可能的,他这样我明白是想在最后的期限前赶到神族,可是再跑下去,神族没见到,他先见了阎王老子了。

    “你是不是在顾及我的伤?”两只眼睛一瞪,他抚着胸口,“我很好。”

    “是啊……”我凉凉的看他一眼,“好的快趴下了。”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靠着树干慢慢的滑落身体,缓缓的闭上眼睛调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瞥了眼他,“等我真的赶不到神族当不了少主,你再以死谢罪吧,事情还没有定论,我都没放弃你放弃什么?”

    他嘴角动了动,“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说是尽心尽力,又偏偏不紧不慢,说不在乎又在努力,说在拼命又好像没放在心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

    我呵呵笑着,“莫沧溟,你失败过吗?”

    他眼皮无力的抬了下,“什么意思?”

    我抱着肩膀,仰望天空,“我十七岁就争到了‘弑神’的头衔,被所有人都称为铁定的‘云梦’皇位继承人,那时候数十万铁骑在手,爱人在怀,我以为我的日子就这么下去了,成为女皇,受万人景仰;你知道吗,都说少年成名的人往往难成大器,因为受的锤炼太少,等成年时经受失败就会一蹶不振;我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失败了,我不是‘云梦’的皇族,从小的荣光不过是母皇让我成为皇姐的幌子,甚至要让沄逸别嫁换取我一条活路。我流浪江湖三年,三年中消沉失落,心里却又是不甘的,如果没有你们的算计,我根本不会回来,但是有人担心我,有人害怕我,骗的诳的拐的都要弄我回来,不让我死就不甘心,我死了一回,又成了江湖中的流浪客,还是一无所有,就算这一次争不到少主的位置,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统一四国,然后挑衅神族,你信不信?”

    他瞪着我,瞠目结舌。

    或许在他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程中,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嗤笑着,“你看重神族人对你的眼光,上官楚璇和穆水如何尝看得起我?如果我灭了‘云梦’,天下重新洗牌,你认为百姓会看不起我吗?神族看不起我,我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神族,就象你说的,你莫沧溟坐上了神族族长的位置,还会有人看不起你吗?既然我都不在乎与神族敌对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赶上回去的路?”

    抛掉手中的树枝,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我日夜赶路把你赶死了,我找不到路,坐不上族长的位置怎么办?就算赶到了神族,你们的长老嫌弃我还是不让我当族长怎么办?各种变化太多我无法去想,我只知道一点,我要那个位置,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抢过来!”

    他忽然笑了,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浅浅的飘散,一向阴沉着的脸忽然多了几分柔和的线条看上去还真有些不习惯。

    “怎么听你的豪言壮语,都有几分无赖的色彩,不给你就抢,这论调太强悍了。”他喘息着,手掌捂上胸口,“难怪你身边男人这么多,原来都是你抢来的。”

    “胡说!”我一本正经,“我从来都先问问喜欢不喜欢我,喜欢才抢,不喜欢的抢来干什么?”

    他无言,瞪着我呆,我笑的满脸灿烂如花,“好了,告诉我还有多少里路?”

    轻松的气氛因为我的话语而变的□,他看看天色,“又是一天了,还有三百里路。”

    “三百里是吗?”我背对着他,两手虚空环抱,“上来。”

    “干什么?”他声音崩的紧紧的,喘着粗气。

    “背你。”我的手在背后勾了勾,“记住别昏了,还靠你指路呢,一天三百里没问题的,就是山路跑来跑去比官道难走些。”

    “我……”他气极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憋出来一句,“我不要你背。”

    “你存心不让我赶到神族是吧?”我翻个白眼给他,“快上来,趁着没天黑还能赶几十里路休息,明天跑二百里地问题不大。”

    他站起身,看着我的眼神中尽是犹豫之色。

    “我说是说赶不到没关系,真能赶到说不定少主就是我的了,难道你真想看我挥动千军万马对峙神族啊。”哼了身,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贴上他的身体。

    温热的身躯伏了上来,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似乎压到了伤口,闷哼一声中将上身抬的高高的。

    我瘪瘪嘴,“委屈你,也委屈我,大家互相将就下。”

    就在这样别扭的姿势中,我扛着他一路飞奔,气息流转周身竟然在寒夜中飘洒出淡淡的雾气,笼罩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对他说的话不假,这一次就算我上不了少主之位,我真的会去征战四国挑衅神族,为了我娘留给我的最后礼物,为了心里的一份坚持。

    但是,当一切还有希望的时候,为了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再去应对。

    对结果,我淡定。

    对过程,我努力。

    就算几近疯狂,就算别人嘲笑讥讽,我只做我自己。

    “你的武功……”他有些吃惊,“怎么会……”

    垫了下他的屁股,把他滑下的身体抬了抬,我脚下不停,“你说我和你打架的时候怎么还是平分秋色?”

    他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是轻松的道出自己的话,“你是个耿直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动些小小的歪脑筋,但是使惯了心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你自己的本意,所以在我眼中你不算是个坏人,和你打打闹闹玩笑就算了,犯不着你死我亡,”言下之意就是,姑娘我不屑和你动真格的,因为没必要,他应该懂吧?

    “你,放我下来。”他在我身上动了动。

    十指一掐,深深的陷入他结实的臀肉中,狠狠的揪了一把,“给老娘老实点,赶路呢!”

    “我撒尿!”大吼的声音根本没有半点羞涩,差点震隆了我的耳朵,下意识的手一撒,他从我身上掉了下来,摔在雪地中,溅起雪花无数。

    这个要求,不能不答应!

    他狠狠的瞪我一眼,大步流星转到树后面,沉寂的夜色中,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真的是很响,咳咳,很响……

    我想要站的远些,刚动一步,夜空中传来几声衣袂响,眉头一皱我飞快的窜向莫沧溟所在的位置。

    他背对着我,低头捏着自己的鸟,正专心致志的……

    我猛的一扯他的身体,把他人扯的面向我,只看到他的两只眼睛里爆起冲天的火光,唇一掀就要说话。

    手掌一捂,我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着叫他不要出声。

    衣袂声近,他面色凝重,不再出声。

    我和他缩在树后面,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探查着外面的动静。

    黑色的人影,全身笼罩在宽大的衣衫下,头面全部用斗篷包裹着,看不到面容,辨不出男女,正站在我刚才落脚的地方观察着。

    我和莫沧溟走路都极为小心,几乎看不到脚印,但是刚才我把他从背上摔了下去,地上那个大大的人影却暴露了一切。

    索性是,那人并没有觉躲在树后的我们,而是一步步仔细的寻找着,我手指拢在袖中,屏息等待着。

    只要,只要等到转身背对我的瞬间,我不信有人还能躲过我致命的一击。

    在‘杀手堂’中跑了你,这一次我就不信不能抓到!

    让自己全身的气息都降到最小,我冷冷的看着地面上那个人的影子,不敢看人就怕自己的杀气会暴露,看着那人影一步步的倒退着,眼见着离我越来越近。

    忽然,那人象是感应到了什么,迅的转身,目光投射向我的方向。

    叹息着还是暴露了行踪,我也不再隐藏行迹,直接揉身而上,寒光迎面击向那人!

扶持同行

    我快,那人也快,电石火花间双剑敲在一起,崩起火星,两个人同时倒退一步,站定。

    厉害,就算我为了隐藏行迹开始没有将功力提升到十分,这人在仓促之下接我一剑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功夫,果然不错。

    剑光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影子,不断的招呼向对手的所有要害处,那人辗转腾挪,飞快的躲闪,度之快完全出了我的预计。

    这个人是神族的人,我的武功传承自神族,在武功高低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从我的手腕变化就能很清楚的判断我出手的招式和方向。

    心中有了算计,我手腕一变,竟然是从夜那偷来的几招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剑法,果然对手一愣,被我划破一角衣袍,而我的左手则是飞快的探出,用的竟然是幽飏的掌法。

    被我一掌打在胸前,那人猛退了几大步,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冲着我一展剑法挥了过来,剑影飞快,也不是神族的剑法。

    我的剑贴了上去,就在两剑相击的片刻间,那人的剑忽然改变了方向,贴着我的剑脊抹了过来,直划而下。

    真要这么下来,我的手都要被剁了,我剑法再变,那人却已经料到了先机般,一剑直直的顶向我的胸口,我所有变幻的招式全在这一顶间被攻破,再也无法使出来。

    剑招再变,配合着‘嗜血烈阳掌’几乎是八成功力一起上了,可惜的是那人同样是剑平平的伸出,在我招式未满前已经封死了所有的路,手掌并指,点向我的脉门,掌法还未出就逼得我不得不躲闪。

    这个人的招式未必很精妙,这个人的武功未必高过我,但是这个人所有的掌法剑法,似乎都是针对着神族的武功而,无论我用什么招式都轻易的被克制。

    神族中,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自创一套克制神族的剑法掌法,为的是什么?

    不能再用神族的招式,偷学来的武功乱七八糟能用的全用上了,混杂着神族的剑法掌法一起,配合着我强悍的内功,倒也一时打了个热火朝天。

    我现那个人的武功虽然克制神族武学的出手,却只能在出手的瞬间让你无法出招式,而不是彻底的破解神族武功,就是说这套招式根本不能制住我,只能让我不挥神族武学的最大效用。

    两个人的缠斗在持续着,那人拿我没办法,我也一时想不出克制对手的招式,偷学来的武功毕竟不是自己的内功灌注,好看而已。

    不知道打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莫沧溟的声音,“别打了,快走,不然时间不够。”

    我一激灵,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

    这人未必是来杀我的,而是来磨我的时间,消耗我的功力,因为我要跑,必须要带着莫沧溟一起走,这个人看准时机抽身兴许还能赶回神族,而我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我一声大吼,“最后一招,给我死!”

    深吸一口气,我整个人拔身而起,整个人头下脚上如旋风一样旋转着,带起强大的劲气将人整个笼罩在我的气势之下。

    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来这样的一招,那人匆忙的想要往后退,却现避无可避,狠狠的双手抬起,将剑平举过头。

    “当!”沉重的一击,带着精铁碰撞后的龙吟颤抖,那人的剑被我直直的劈为两段,剑锋去势未竭,划破对手的衣衫直入土中,深深的刺了进去。

    那人手掌一扯,很快的掩上自己的胸口,反身倒纵,以极快的度在树丛中飞跑,眨眼不见了踪迹。

    我杵着剑直喘气,慢慢调息着,恍然现如果不是莫沧溟的提醒,只怕我还要这么打下去。

    瞥了眼树后面的人,我吐出口长长的气,“谢谢你。”

    他没回应我,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衣衫——下摆!

    那是什么眼神?

    想说不敢说,想讲害怕讲,偏偏一直看,正眼看,斜眼看,偷眼还看?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狐疑的瞧了过去,现自己两腿中间的裙子处**的好大一块,因为天气的寒冷已经变的冷冷冰凉的了。

    摸了摸,手指凑到鼻间闻了闻,有点腥,有点骚……

    我跳了起来朝他猛扑过去,“你个混蛋小子,尿老娘身上!”

    他不甘示弱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中气十足的骂着,“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把我扳过来的。”

    我紧追不舍,“你个鸟比毛短的家伙,尿的还挺准,知道用暗器偷袭老娘。”

    两个人一追一跑,到是不觉得路程漫长,只是这样的时光并不能延续太长时间,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莫沧溟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而我,也是同样的气喘吁吁,气息紊乱。

    我几步赶上他,手臂用力把他抄在身后,“你歇会,等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行。”他在我身后动着,似乎想要挣扎下地,“你带着我,这样的度根本不可能到神族的,我,我不想拖累你。”

    “不到最后一刻,不准说放弃!”我脚下加快了度,“我说能到就一定能到的。”

    他在我背后叹着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真气不继了,如果是你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刚才的那招剑法用了你很多真气吧?”

    “那又怎么样?”我无所谓的回应着,“你不知道任督二脉打通了的人,是可以边运功边恢复的吗?只要我保持这样的度,我们一定可以到。”

    他的手指越过我的肩头指向前方,“丢下我,你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跑,当你看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崖时,不用犹豫跳下去,我记得你有天蚕丝的,只要在今日的子时之前到达山底,用你的血点在阵眼中心,神族的大门就会打开,但是过了子时大门就会关闭,平日里从里面也可以打开,但现在是挑选少主的时期,阵眼内一定有人把守,没有人能从里面为你开门,所以你必须自己赶到,快去!”

    “那你呢?”我的声音平静,脚下却是极快。

    “我有什么关系?”他吸了口气,声音似乎有些悲凉,“你和任绮罗出现了,我注定不可能争夺族长的位置,去了也不过是等待自己被谁选择的命运,不是成为你的护卫就是她的护卫,没有差别。”

    “你这个时候倒是挺护着我的。”我笑了声,“如果你开始也是这样的心,不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不是没事了么,何苦来着?”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一紧,哑然晦涩。

    “莫沧溟,你说你看不懂我,我其实更看不懂你。”我背着他狂奔,“你想当族长,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是你又被神族的忠心束缚,你的思想在左右为难着,让你没办法选择一条路坚持的走下去,长久下去你也不怕自己疯了?”

    他的呼吸渐重,显然是心思在不断的剧烈搏斗着。

    “你是神族的护卫,武功甚至在流波之上,就是我刚才那样的招式只怕也不能在一招之下重创你,还是正面的伤口,不是认识的人谁有这个本事?要么是你自己弄的,要么是你找人弄的,更何况地上没有搏斗的痕迹,你没有叫我也没有反击,却能点穴止血,恕我猜测,其实真正想拖住我脚步不让我去神族的人,应该就是你自己。”我慢慢的吐着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苦笑,“既然你早知道,何必救我?不如让我死了,我的算盘也落空了。”

    “‘蓝清山’中你与‘杀手堂’一起出现,‘杀手堂’中黑衣人被我划破手臂,而出现的你恰巧手臂上也有一道这样的伤痕,巧合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加上你的野心,你对我的愤恨,莫沧溟你就对我没有办法解释?”

    “没有,我就是想当族长,我就是恨你,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你当不上少主,这不需要解释,因为你的出现打破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我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一样!”他狠狠的说着,恨意迸,甚至让我感觉到他伸嘴就要咬下我脖子上的一块肉。

    我冷冷的开声,“别指望我丢下你,五天前会救你,我就没打算抛下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带路,想算账到了神族再说。”

    背心处,一只手掌贴了上来,在我下意识想要运功抵抗的时候,他的内息缓缓的渡了进来,给我空荡荡的丹田平添了一丝力量。

    就这样,他给我渡气,我运功奔跑,两个人在不说话间平静的赶着路,在夜幕又一次降临,亥时到来之时,我已经站在了一座高山的悬崖边。

    喘息,脸上是不断滑落的汗水。

    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

    我终于赶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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