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邀请
人群的效忠誓言还没有从耳边散去,我在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院落中慢慢踟蹰思索着。
我想要找叶若宸,这个迷糊小子居然聪明的不知道躲去了哪,遍寻不着人影。
我想要找夜算账,这个家伙更绝,一句夜侠是日侠的蛔虫,我肚子里的事他都清楚,这样逼幽飏比我开口要好的多,他愿为我铺平所有的路成为我背后最坚强的后盾。
是的,他知我野心,知我不甘,这样的他让我如何去责怪?
走着,我的脚步沙沙,衣裙飞起,打在自己的掌上,轻柔
却凌乱
一抹青烟色成了眼前最美丽的风景,飘飘渺渺远远近近,清丽的不真实,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深谷朝雾,水汽氤氲,山崖苍翠。
从房檐上跳下,我落在他的面前,“幽飏,能否谈谈?”
他颔微笑,“我还没吃早饭,不妨一起。”
‘杀手堂’的大院,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石阶青苔,朱红雕梁渐渐褪色,总有些森冷寒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太多孤魂野鬼的怨气,倒是走在幽飏身边能感受到温润的暖意,连这秋风中也似乎有了春风的香甜。
“幽飏,虽然我很渴求有自己能操纵的权势,但我……”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在想着如何措辞,不管我如何说,这‘杀手堂’毕竟已经接下了,现在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他无奈的摇头,“有时候我都觉得看不懂你,以前觉得你皮厚无赖尽是纨绔女子的下作气息,后来现你骨子里有几分自尊自傲很值得人欣赏,再后来看到你身边人的情意我也私下赞叹,还有如此地位的女子会这般放下身份放下自尊照顾男人,毫不顾忌别人笑话的目光。但是正因为如此,你的牵绊太多了,你不是不想要‘杀手堂’,也不是不明白得到他们之后会有多少助益,而是在乎我的想法,因为你觉得媚门被灭与你有莫大关系,而现在你要将那些人收入麾下无法面对我,那个聪明到能看透局势的上官楚烨去哪了?那个笑着说要扬威天下的女人自信在哪?为什么你就没有一点自信既能得到他们又劝服我?”
这话听的我一阵懵,他,他的意思难道是叫我二者皆得?
有男人劝一个对他有想法的女人大胆去做,这简直是,是……
人家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不行动,我就是猪了,不对,我比猪还傻了。
他的笑容,在我直勾勾的目光中柔放,被我毫不客气的目光看的低垂下脸,脸上飘起微粉。
越是稳重如斯,越是内敛如斯,在光华绽放的刹那越是窒息人的呼吸,这样的风情太难得太难得了。
有机会,有机会了,幽飏他,是在等我的表白,一定是!
心口怦怦的跳着,我两眼放光,猛的抓上幽飏的手,“幽飏,我……”
“唰……”衣袂风声起,落在我和幽飏身前,活活打断了我下面柔情蜜意的表白,黑色的劲装更是让我一楞,满脑子香艳变成了警惕和防备。
当看清眼前的人,我松了口气,可是此刻的气氛已经不再适合说任何话了。
好事注定多磨,莫非我与幽飏的缘分真的不到?
无所谓了,机会总是有的,或许是老天注定让我用那个背后主事者的人头来向幽飏提亲?
瞥了眼面前的人,她面无表情,直挺挺的半跪而下行礼。
“你是‘千机堂’的沈堂主吧,我记得你。”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穿黑色劲装,导致我现在看到这样衣服的人就下意识的觉得有人行刺。
“是!”她抱拳,接着手中一封信高举过头,“‘千机堂’烈火堂门下沈彩葵替我堂门主恭贺日侠成为‘杀手堂’新任门主,特送上门主贺礼一封,请日侠大人收下。”
子衿的贺礼?
抽过她手中的信,我哼了声,“不愧是‘千机堂’,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掂了掂轻飘飘的信封,“你们堂主也太小气了吧,这里面装礼物?难道是顾念我刚刚接手‘杀手堂’怕我银钱不够,装了上万两的银票?”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低头,“堂主的信属下不知,只是奉命转达。”
一句话之后再没有别的话,跪在那没点想走的意思,看来是在等我的回复。
我边拆着手中的纸,边懒散的说着,“好快的度,当真江湖上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千机堂’的眼睛,转告贵堂主,上官楚烨承诺的三件事一定不会逃避,待我‘九音’事了,一定拜谒贵堂主,等候贵堂主的金口玉言。”
她低头肃目,“日侠仁义,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的,‘千机堂’并不担忧日侠不兑现诺言。”
信封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俗气银票,兰花素笺上几行正楷字清丽脱尘,正是子衿的字迹。
一股清香传来,也是记忆中属于子衿身上的淡雅香气。
他的一切,我居然记得那么清晰,幸或不幸?
“闻卿江湖立足,不日定会重回朝堂,‘九音’新君正月登基,十五京师满月楼之夜,在下素手相迎恭贺,为卿洗去江湖风尘。”
子衿要见我?
好聪明的人,仅仅靠一些江湖动态,都能知道我的心思动向,比之往昔又是更上一层楼,‘千机堂’在他手中,不日定将更加扬光大。
我刚刚拿下‘杀手堂’,他已知我即将赶赴‘九音’,居然连酒楼都订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和他分开,已经有两年多了吧,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往事历历,仿佛一切都在昨天。
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正月十五,还有三个月……
我合上手中的信,对着沈彩葵点头,“转告贵堂主,正月十五,‘九音’京师满月楼,上官楚烨必然准时赴约。”
“在下一定将日侠的话只字不漏的转达堂主,请日侠放心。”她的回答让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总是感觉怪怪的。
我有什么好放心的,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目送着她离开,心头不期然的泛起一个身影,翠绿温柔,如水如波……
这个沈彩葵送来的信,竟然又一次的让我失眠,马车的颠簸一日我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竟也让身边浅眠的沄逸被我弄的一宿睁着眼。
“你在担心什么?”冷香覆上我的身体,沄逸的身体清寒凉润,冷静了我的烦躁,那比月光更美的容颜在我脸侧,“是不是害怕无法兼顾我们?”
担忧他们,肯定的,但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害怕任何人的暗害,我有能力保护他们。
自信的一笑,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逃避不能给你们安宁,我倒不如安定这天下,看谁还敢来!”
“那难道是愁有谁家的爷想进门不好出口?”他抿着唇,丝垂落在我的脸上,骚弄着我的脸颊。
我亲吻着他的脸,香气满身,“我在愁还有多久才能让你不吃那个破药,什么时候才有我们的孩子,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长象你一样端庄秀雅,性子却如我一般无赖?”
我的耍赖让他忍俊不住,宛若牡丹初绽的笑容吸引了我全部的心思,手指抚摸着他的肌肤,听着两个人的呼吸声渐重,贴合着的肌肤散出炙热的温度。
“沄逸,今夜时间还长,我们是不是能抽出一个时辰来增进些感情呢?”我呢喃着,舔吻着他的颈项。
“我说不,你会停下来吗?”他笑着,手指紧拥上我的身体,寻找着我的唇,轻柔的堵上。
爱人都如此了,我不表现下怎么行?
两个人缠绵着,颤抖着,喘息着,交叠着传出轻吟……
“沄逸,沄逸,沄逸……”我不断的喃喃他的名字,投入的眷恋怜爱着他。
“轰!”一声巨响回应了我充满爱意的叫声,尘土夹杂着碎石砸向床上的我们,可怜的我,光溜溜的身体被尘土被扑了个满身,手快的扯住被褥幸好将沄逸挡了个严严实实,没有半点伤害。
一个同样光溜溜的人影打着滚在青砖碎土中缩在我的床下,口中出痛苦的呻吟,身体蜷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客栈老板在我隔壁的房间拆墙吗?
与此同时,又是一条纤细的人影从硕大的墙洞中窜了过来,尘埃落定中居然是大咧咧的一个少年全光着的身体,而这个少年没有丝毫羞怯,扯直了嗓子大吼,“你个大胆的女人,居然敢占少爷的便宜?今天少爷就取了你的狗命!”
虾米一样的女人抱着头,缩成一团,,声音从喉咙里挤出细细小小的,“不是我占你便宜啊,是你自己脱光了睡到我的床上,送,送上门的便宜,不,不占白不占啊!”
少年跳到床边,举起拳头就打,女人在床下乱滚着,哀号着,声音顿时响彻整间客栈上上下下。
“哗啦……”我的房间顿时成了热闹的菜市场,挤在门口的,窜进房间的,看热闹的,笑事情的,猜测的,聊天的,什么样的都有,各种目光在门口打量着,想要看的更多!
终于,我一声大吼,“叶若宸,你***搞什么东西?”
悲惨的迷糊蛋
打的正兴起的某个人被我这么一吼,才猛的醒悟过来,一看自己正光着大腿晃着小鸟,再看看门口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哇哈一声大叫,伸手拽向床上的杯子,试图遮挡着自己外露的春光。
早一步现他企图的我,反手一卷,连被子带着沄逸都抱的牢牢的,这个神经小子,要是被他扯走了被子,被人看光的不就是我的沄逸了?
“放手!”我一声怒吼,他倒真的不敢继续扯下去,圆圆的眼睛四下望着,想找一个地方藏身或者找一样东西遮掩。
沄逸拈起被褥的一角,冲着叶若宸招手,“进来吧。”
沾满灰扑扑土尘的身体还有踩了一地碎砖石子的脚丫就这么伸进了我的被子里,纤细的身体蜷缩在沄逸的身后,从另一边与我争夺着被子。
“叶若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捏着拳头,忍着想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踹出门的冲动,“现在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他闪亮的眼睛眨啊眨的,清透圆润,“我报恩啊。”
我双眉倒竖,“你报恩就是在客栈拆掉我的墙,光着身子抢我男人的被子,在我们恩爱缠绵的时候挤上我们的床?”
他一缩脖子,我手指一扯,毫不留情的扯上他的长,揪的他仰起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我,门外不断的响起各种惊叹声,我目光威严的扫过,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闭上嘴,“我数十下,谁再不走,我会以同样穿墙的方式亲自送他回自己的屋子。”
门口无数的脑袋陆陆续续的缩了回去,只剩下几个大胆不要命,而他们大胆不要命的理由就是——我爱他们。
唯一一个不认识的,就是我床下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人事不知的女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成为房间里最恐怖的装饰品。
“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看地上的人,三四十岁的女人,脸肿的象个猪头,勉强辨别了下,确认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往沄逸身后躲了躲,头被我揪着,缩也缩也不掉,“我想报恩的啊,结果我找错了房间,上了她的床,她动手动脚我就出手揍人了么。”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嘴巴撅的高高的,吸吸鼻子,两只爪子死死抱着沄逸,“我,我,算错了房间,明明算来算去是二楼的第三间,不知道怎么跑错了。”
这个笨蛋想以身相许的报恩?
还蠢的爬错了床?
爬错了自己不警醒,还把人家揍一顿,打到拆墙窜到我屋子里?
“叶若宸!”我手指一紧,他疼的龇牙咧嘴,“今天早上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我谢谢你将‘杀手堂’拱手相赠,上官楚烨也算是替你完成了报仇的心愿,你我之间扯平了。”
“不对啊。”他亮闪闪的杏仁眼,漂亮如猫儿,“你替我报了母仇,我当然要报恩啊。”
“张四情是你自己杀的,母仇是你自己报的,这一切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你根本不用向我报恩。”我皱着眉头,“还有,我不认为以你那颗猪一样的脑子,会想出半夜脱光了钻进女人床上的计划,说,这次又是谁在背后替你出主意?”
沄逸的手盖在我揪着叶若宸的手背上,声音平和,“楚烨,有话慢慢说,别动粗。”
我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想起那日他义无反顾的将‘杀手堂’送到我的手中,慢慢的送开了自己的手,只是一双凌厉的眼,一直望着他。
他瑟缩着,刚才打人的彪悍小老虎突然变成了乖巧的小猫,从沄逸的身后怯怯的伸出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啊闪啊,“没,没人教我,我,我自己偷偷想的。”
“没人教你你会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我再一次探出手想要抓他,他飞快的缩在了沄逸的身后,抱着脑袋。
“没有人透风给你你会追踪我的行程而不被我现?”我冷哼一声,“你是在高估自己的武功还是低估我的脑子?”
我的头一侧,目光在门口的几个人身上游移,大家都是狐疑的目光,只有一人,吊儿郎当的半倚着门板,闲散的抱着双肩。
我脸色一沉,低吼,“兰,陵,煜!!!”
我极少叫他的本名,一贯称呼都是夜,叫他兰陵煜,代表我真的火了,很火。
“我找店家给你换个房间。”
一连串轻笑,转而变成大笑,轻快而悠扬,红色的媚影若风,飘飘而去,没有留给我一个解释,却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抓起床头一件衣服,我随手丢给叶若宸,“给老娘滚,不然我会亲手把你光着丢出去。”
他抓起衣服,飞快的穿上,两条光洁的小腿晃着从我面前跳下地,衣衫被他的动作一带,里面的全空部位在我眼前曼妙的展开,又很快的被衣服消失掩盖掉。
站在门口,他揪着手中的衣服,脸蛋愤愤的对着我,“我,我,我还会来的。”
我眉头微紧,口气不善,“等等!”
他的愤愤顿时变成了小猫受了惊吓般,定定的不敢跑,强自镇定的站在那,还能看到滑动的喉结不住的咽着口水。
我的手指指着床下那个瘫软的可怜人,“你弄出去,自己善后!”
他脚步蹭到我的床边,我眼睛一瞪,他迅的低下头拉拽着地上的人手一路拖出了房间,我只看到白花花的皮肉在地上被拉拽着,石子摩擦过后,红,青,黑,条条错错,让我无限同情这个可怜的人。
谁叫她秉承了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的俗语呢,看吧,被肥肉噎着了吧。
她吃天上掉的馅饼却被馅饼烫了嘴巴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沄逸的衣服被我很大度的赐给了叶若宸,那沄逸怎么办?
于是乎,大半夜被叶若宸闹腾起来的投宿客们,在昏暗的油灯下,叫着客栈里的汤汤水水,稀里哗啦的吃着宵夜顺道继续等着可能的热闹,在叶若宸拖着那个可怜人一路叮叮咚咚蹦下楼梯后,我用棉被包裹着沄逸,大摇大摆的晃过所有人的目光——搬房间。
一夜之间,我们一行人又成了注目的焦点,或许我的人生,从来不缺少的就是关注和议论。
以至于第二天的一早,当我带着大家出现吃早点的时候,所有的人自动自的离开我三丈远,某个急忙离开的人还被稀饭呛着了,看着白色的米饭从她鼻孔里喷出来,我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恐怖吗?
就在几个呼吸间,一阵骚乱后,整个二楼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对着我,所有的人都跑去了一楼,站的,蹲的,坐的,挤成一片。
“刚才他们在叫什么呢?”我记得我刚进门的时候,这里吼成了一片,什么再来一个,两个,三个,差点让我以为是赌档。
眼前落下一叠漂亮的小馒头,个个被捏成了雪白的小兔子,尖尖的耳朵竖着,红红的小眼睛是胡萝卜,如此精致的手艺除了夜还能有谁?
伴随而来的也是我熟悉的调侃,“他们在赌那个家伙能吃多少个馒头下去。”
“哦!”我瞥了眼那个背对着我的纤细嫩黄,冷静的开口,“谁坐庄?替我压一百两,五十个。”
完美修长的手指尖伸到我的面前,食指中指勾了勾,捻着拇指搓了搓,“庄家开档,五十一赔一,五十以下一赔五,二十以下一赔十。”
我笑着抽出一张银票丢入他的手中,“你连这个都不放过,太狠了吧?”
“我还指望着这点钱替他交昨天打坏的墙,弄破的窗户,那个人的汤药费,外带……”他看看叶若宸桌子上的碟子,“今天早上的馒头钱和以后可能的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午饭晚饭和宵夜钱。”
我的手抚上额头,声音没了气势,“我给吧。”
香风凑近,笑声清浅,“不怪我了?”
“我哪怪过你?”昨夜就是气,也不是气夜,他会这么做无非是给这个小子找一个寄托,让他无时无刻不跟在我的身后,方便我的照应,失去了‘杀手堂’他又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孩子,还性格别扭,与其让他一个人乱闯乱撞,还不如让他玩自己的报恩游戏,也算是我对取了他‘杀手堂’的一种报答。
我气的是这个迷糊蛋的行为让我成了整间客栈的笑柄,我气的是我在兴致头上被一群人拥堵着参观,我气的是他光溜溜的被人看着居然毫无察觉,我气的是做错了事就闷着头藏在沄逸身后,这到底算什么?
“没有就好!”他清媚的走到叶若宸的身边,手指一伸,抓起桌子上摞着的四个碟子,朝着楼下一亮,“八十,通杀!”
一片赞叹和惋惜中,叶若宸打着舒服的饱嗝,眨了眨他水嫩的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夜侠哥哥,我们中午吃什么?”
楼下的人群:“……”
楼上的众人:“……”
我:“!!!!!”
幽飏和夜的不同选择
如果说上官楚烨的人生从来不缺乏关注的目光,那么日夜双侠的名声引来的注意力则大部分来自于夜。
他神秘的容貌,他出神入化的武功,他窥探天机的玄学易术,就连他无人能出其右的做饭技术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得其中奥妙的人越是想一探究竟,与夜相比,我这个什么都放在阳光下的日侠,除了一张被人取笑不男不女的脸以外,竟没什么值得人提及的谈资了。
眼前的人,素手纤纤,拈着馒头一点一点的扯成小块放进嘴巴里,快的让你看不到一点肌肤,偏又那么慢条斯理的柔,成为抢眼的风景。
似乎现了我的出神,他放下手中的馒头,面纱后的目光带着点疑问,“怎么了?”
摇头,“没怎么。”
如果我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和他骨血相融,他会不会媚笑不正经的说我现的太晚了?
我从不怀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从不认为失去了对方的我们还会是日夜双侠,但是知道归知道,感觉归感觉,这突然衍生而来的暖意,在我看到他时就这么忽然的涌了上来,隐隐的在心尖流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你看什么呆,莫不是你对我产生了某种念想,嗯?”后面一个字拉的长长的,带着他独特的娇媚,还有夜对日的了解,我的心思他透彻,我也从未隐藏。
“我在想,你愿意把自己这漂亮的小兔子馒头牛嚼牡丹一样的每天早上贡献一百个给他?”眼神落在那个揉着肚子的嫩黄色背影上,我无比怀疑的看着夜。
“当然不。”夜无比傲气的一声笑,“反正他也吃不出好坏,我只好便宜客栈掌柜每天多赚两百个馒头钱。”
我们随意的谈笑着,目光始终不离那个隔着两张桌子的纤细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干,他抓着桌子上的茶水一杯又一杯的灌着。
“喂……”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刚吃了那么多面食下去,喝水会胀的,到时候肚子和鼓一样硬,别喝了。”
话声落了,人也跑了,我就看到两条纤细的长腿蹭的一下窜了起来,直直的越过二楼的栏杆,落在了一楼的大厅里,“掌柜的,茅房在哪?”
我目瞪口呆,从吃完到现在,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肠子是直的吗?
掌柜手指指着后院,“里面……”
“咻……”嫩黄的人影消失,掌柜余下的几个字才缓缓的飘散于空气中,“分男女的……”
热闹的客栈里又恢复了平时的高谈阔论,嘈杂的声音喧闹着,我也慢条斯理的端起了面前的粥,准备啜着。
“轰……”大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弹在墙上出巨大的声响,整个客栈刹那间安安静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分辨出。
所有的目光,凝聚在门口,一排劲装男子鱼贯而入,当前两人手指轻抖,长长的红色地毯打着滚,直直的铺到楼梯口,身后两人手捧着花篮,片片落英如雨,堆满整个长毯。
花瓣过后,轻柔的薄纱再次覆盖,红底白纱间夹着落花,清香四溢。
十余名男子眉目清秀,个个都是少年俊美,手抱长剑,同时出鞘,寒光闪烁中,冷声长喝,“‘翡翠宫’宫主驾下锦衣三十六卫请见夜侠,闲杂人等,离开。”
刹那间,所有感觉到不对劲的人稀里哗啦开始往外走,有些执拗的,看到一色男子手中的剑,干咽了口水灰溜溜的也跑了,有几个胆子大的,溜到后院,不声不响的探出脑袋偷看。
我端着碗的手一停,轻叹了下,又是个吃不好饭的日子,人生要是日日如此,我只怕注定短命。
我和夜对看了一眼,眼神中互换了彼此的想法,然后同时选择站起身,往客房走去。
人家求见是人家的事,求了就要见不是很没面子?单独见夜而不提日,已经犯了我和夜的忌讳。
几个人刚刚站起身,楼下已经清细的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翡翠宫’青衣使拜见夜侠,恳请夜侠一见。”
我脚步顿了下,半侧着脸,眼角已经将那少年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纤细,柔媚,比那所谓的三十六卫又漂亮上几分,眼眸中带着几分凌厉和骄纵,傲气的对着我们的方向,身上的衣衫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亮粉色的丝绸趁着一张粉面如桃花明艳。
‘翡翠宫’我听说过,所谓的神秘组织,所谓的奇幻宫主,据说其人每逢出门,身边必然无数美男相伴,锦衣玉食,醇酒华服,尊贵中带着几分诡异,因为没有人见过其人容貌,只知道身边男子个个国色天香,也不知是护卫还是床卫了。
一眼,就将所有的人扫了个透,每个人都收拾的精致秀气,脸上扑着细粉,唇上点着胭脂,美则美矣,雕琢之气太重,全然无了本身的灵性,这么齐刷刷的一排,让我恍惚了,以为自己身在某某楼,某某阁,不过‘翡翠宫’似乎也差不多了。
青衣男子脚尖一点地面,腾身而上二楼,拦在我们身前,目光闪过面前的几人,忽然露出了惊讶,妒忌,赞叹还有无措叠在一起的表情,手中抱着一柄剑,剑鞘上镶满了各色珠宝,那光芒交相辉映,刺的人眼疼。
我和夜都没说话,互相对看了一眼,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找你的!
——不认识,静观其变。
——我赶人好了。
——找我的,要赶也是我上吧?
——你是我男人,妻主出面才恰当!
——日夜双侠是平等的,他们找夜侠,我上!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给老娘老实点。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开口了,自信满满目光停留在最前面的幽飏身上,微微抬起了下巴,“夜侠留步,敝宫宫主有请相见。”
显然,在观察了一圈后,他现面前的男子美则美矣,却都没有武功根基,唯一对他来说容貌倾城又武功内敛的,只有幽飏了,而我这个女人则被自动忽略了。
我唇角勾起弧度,瞥了眼身边的人,那一身艳丽红色,裙不裙装,袍不袍装的打扮,炫目足够,夸张足够,美艳足够,再配合上他那修长的身型,极容易让人以为他和我同一个性别,所以我们一起被人选择是不需要打交道的那类。
幽飏一愣,温和的语气和身上淡然冷漠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轻轻一笑,男子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双手抱拳,“不知夜侠能否移驾?”
幽飏依然是那温柔中带着冷漠的笑,脚步一移从他边上晃了过去,男子似乎被他的轻功震惊了,眼巴巴的看着幽飏走出了数步,已经步下了楼梯,飞快的追了上去,伸手就往幽飏的背后搭去,“夜侠,等等。”
幽飏衣袖一拂,似乎只是下楼时那么不经意的展示自己的身段,男子脚下一歪,斜斜的冲了出去,踉踉跄跄几步才站稳身形。
“你追我干什么?”幽飏的话是对着他说,目光却是投射向我们,我竟然在那双清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点点顽皮。
男子有些微怒却不敢表现在脸上,眼睛里浮着一点点的不愉,“我家主上请您相见,您这样是不是有些无礼了?”
幽飏冲我打了个眼色,意思应该是让我和夜还有大家先走,我目光顺着那一排人望出门,一辆硕大豪华的马车正正的停在门口,无奈的冲幽飏摇了摇头。
人都找上门了?能跑去哪?
幽飏目光闪了闪,明白了我的意思,索性眼角一挑,那狭长的狐狸眼迸出的风情顿时让我一窒,不过话语可不风情,“你既然是请夜侠,就至少应该知道夜侠的装束容貌,这样在酒楼里随便拦一个人就喊夜侠,既是对我不尊重,也是对夜侠不尊重。”
声音不大,却重,配合着突然散而出的气势,让男子再一次倒退几步,张着嘴只能出一个字音,“啊……”
清脆的铃铛声起,那雕工无比精美,精美到浮雕,透雕,双面雕糅合在一起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马车木门被两双精致的手推开,一对皮肤如面团般白皙细腻的漂亮男童仔细的推开门,端着小锦凳放到门边,“请宫主下车。”
站在车边的几名男子,举起手中的笛、箫、琴、瑟,缓缓的演奏出华丽的乐曲,看那挂在乐器上的穗子,不是珍珠就是翡翠,颗颗圆润,粒粒透亮,透着一股子的味道——老娘有钱,老娘奢侈,老娘尊贵。
别说这几个,就是那三十六卫,都是衣饰华美,头上的簪子非金即玉,的确非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这‘翡翠宫’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雪白细腻的手指轻拈着车帘,慢慢挑起,慢慢的,我看到一双绣功极致奢华精美的鞋伸出帘外,鞋子上两粒硕大的珍珠散着熠熠光彩。
人影一晃,却还是一名美貌男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半侧着身子倚着门,“请宫主。”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
不,说是手,简直抬举了它,那是一只爪子,鸟爪子。
似乎放了上百年被风干的老树枝,干瘪的皮肤下能看到一条条青黑色的筋脉,长长的指甲突兀的伸着,手指上硕大的戒指几乎盖住了一截指骨。
白的是珍珠,绿的是翡翠,红的是红宝石,四根手指上带了四个戒指,剩下的大拇指上还晃荡荡的挂着一个绿玉扳指。
慢慢的,车帘后的人终于现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出现在车前,若不是大白天看到她走路,我会以为这是哪个缺德的盗墓顺便把干尸挂了出来,双颊凹陷,颧骨高挺,眼睛处深深的眼窝突出了两颗可怕的大眼珠浑浊的褐色,头上几根银白色的毛仔细的卷成一小团,碧绿的簪子别着。
“宫主小心。”丽服男子娇媚的说着,柔顺的扶着她,她她咧开嘴一笑,满口空洞中依稀还有残留的最后两颗大黄牙,嘿嘿的笑声更是听的我难受。
我看到,那鸡爪子在男子无暇的手上拍了拍,手指顺着手背抚上他的手腕,摸了摸,再探到胸口,揉了揉,眼睛已经看向了男子腰下的部位,是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吧???!!!
我已经被震惊到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么多的美男,这么多的奢华,就为了衬托这么位走一步晃三晃,却还想着要男人伺候床第之间的老太婆?
她远远的看着幽飏,眼神中顿时爆出华光万道,那直勾勾的眼神,还有咽口水的动作,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这女人,分明已经在脑海中扒光了幽飏,想象着颠鸾倒凤的情形了。
“你是不是西域媚门的门主幽飏?”老太婆桀桀的开口,“远远的,我就能嗅到你身上的味,修习过媚术的人果然不一样,好,就是好,我这辈子走遍天下就要寻一个天下第一的绝色佳人,听说日夜双侠中的夜侠曾经以容貌让所有青楼老板昏厥,我眼巴巴的赶来,却不想见了你,这才是绝色,绝色啊……”
说话间,她无数次的咽口水,还是有一道晶亮顺着唇边滴答而下,“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你更美的男人了。”她手一挥,身边的男子立即打开抱着的一个小匣子,华光耀眼,整个客栈全是各种珠宝闪烁着的光芒,交叠着,金碧辉煌,灿烂夺目。
“嘿嘿……”这一声,是我身边的夜出的。
匣子伸到幽飏面前,“你嫁给我,这就是你的,件件都能买下一座城池,这一匣子,买下一个国家都行,你喜欢什么,尽管拿。”
眼前,是嘿嘿怪笑的老干尸。
耳边,是夜饶有兴致的冷笑——对珠宝,我实在太了解他了。
一股火气从心底燃烧而起,逐渐蔓延。
幽飏和夜的不同选择(二)
我认识了几年,勾搭了几个月,肌肤之亲数次的男人,就在我的面前被人家堂而皇之的求婚!!!
我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这个老太婆倒是说的很流利啊,也不看看自己那把老骨头消受得起么?
我的脸从青变绿,从蓝变紫,拳头握在一起,嘴角抽出冷冷的笑,一瞬的望着那个老干尸,如果她不认为幽飏会让她骨头散架,那么我会亲自让她感受下这个滋味。
光看她出动的这个架势,身边伺候着的男人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居然见面就把脑筋动到了幽飏头上,哼哼……
幽飏现在连淡漠的笑容都懒得给她了,全身散着排斥和厌恶的气息,“对不起,幽飏已然许了人家,只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许了谁?”老太婆浑浊的眼珠子一翻,“我去找她,要多少钱我给,我去把你买来。”
“不卖!”不是幽飏说的,是我的低吼,成功的把老干尸的注意力吸引力转到了自己身上,“你要买男人去青楼花阁,我的男人你给多少钱都不卖。”
“你的?”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瞪着我的目光忽然变亮,越过我的身体望着我的身后,仿佛守财奴的面前突然掉下了一座金山般。
颤巍巍的,被人扶着走路都不稳的她,急切切的想要上楼,拉长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美,美人,美人……”
那种毫不掩饰的,淫邪的目光,从月栖的脸上转到沄逸的脸上,从镜池的胸口爬到柳呆子的腰身,她不断的咽着口水,“太,太美了,我这辈子走遍平原万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人,你们,你们是仙子下凡吗?”
沄逸冷脸,月栖清高,镜池冷哼,柳梦枫呆,没有一个理她的。
她脚步晃着,仿佛下一步就会走不稳而扑到某人的怀里,“美人,跟我走吧,要什么珍珠财宝,要什么样的锦衣玉食我都会满足你们。”
我的骨节捏的咔嚓咔嚓响,所有的隐忍到了极限,我无法容忍有人滴答着口水看着我的爱人,用一种极度□的目光想象着如何玩弄他们,一点念头都不可以有。
自从跟我在一起以后,沄逸他们认为自己是有妻主的人了,自然不用象未许人时那么严谨,对面容的遮挡也没有那么严实,柳呆子则是彻底不懂那些礼仪,江湖行走我也觉得没必要约束他这些,久而久之大家都无所谓了,这倒好被人家看了个干干净净,完完全全。
随手扯下肩头的披肩,丝帛碎裂的声音中,我的披肩顿时分成四份,盖上了他们的脸,“老太婆,我不喜欢有人这么看我的男人,让开!”
声音已经是完全的不客气了,若不是看她黄土都到胸口了,我才懒得和她叽歪。
“都是你的?”她的声音比我更不客气,“我全要了,开个价吧!”
嘿嘿冷笑着,我手一伸,劲气扣在掌心中就待出手,我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拦着要买我男人的,不揍她都对不起我自己了。
一只冰肌玉骨的手伸了过来,握上了我的脉门,是夜。
回头一瞪,望进的是一双含满笑意的眸子,浅浅的促狭和玩闹写满双瞳,我刚想出声吼他,他已经轻轻推开我,站在了我的身前,顺势将沄逸他们全部挡在了身后,红装香粉,魅惑天成,“听说阁下刚才找我?不知道是想问卜还是占卦?我的规矩你可知道?”
“你是?”老太婆刚一楞,看到了夜手中把玩着的小金算盘,无暇的手指正拨弄着小珠子噼里啪啦清脆的响着,“你是夜侠?”
拨弄着额前的丝,慵懒无比的身子靠着我,声音仿若撒娇般,“你也可以叫我夜盗,只可惜指明找我,却不知谁是我,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啊。”
“那我赔罪!”刚才伸在幽飏面前的匣子又一次伸到了夜的面前,“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当我身边人不懂事的赔礼。”
手指捂上唇角边,肩头微微的抖动,媚笑荡出,“阁下真小气,才让拿一样,若是我全想要怎么办?”
“若你能打动我,全送你就是了。”老太婆巴巴的眼睛望着夜,占有的神色写满眼眶,“听说那日在‘蓝清山’比试之后,夜侠被誉为‘武林最神秘的美人’,我大老远而来,就是为了见识下传说中能让别人全部昏死过去的美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看一眼,这里的东西你挑一件,若是能让我满意,再随你挑一件,怎么样?”
怎么样?不知道老干尸的骨头散了以后,这把年纪还有没有长好的机会,我会让她知道调戏我男人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耳边,是夜细细的声音,“让我玩玩。”
“不许玩。”我的脸,已经比茅坑里石头还要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义,金银珠宝你已经很多了,别人家给点银子就卖脸。”
“看一眼换来价值连城的宝贝,别说这个生意你不懂。”他轻哼着,“这老太婆底子厚,我去探探。”
“我不管是什么底,我现在都没有兴趣。”我的声音很冷,蕴含着火山喷薄的前兆,“夜,这样的人不理就好,那些华丽的没用少年不过是装饰,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走吧。”
“不嘛,让我玩下。”娇媚如常,随意如常,慵懒如常,看似完全的无所谓,话语中鲜明的拒绝味道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一向尊重夜,几乎不会反对他的任何意见。他对我来说,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别,但是……
“夜!”我沉下声音,“我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下去,浪费时间。”
他动了动,朝着老太婆的方向走了两步,声音传来,“那你带他们走,我自己玩。”
我的下巴,估计都拉到胸前了,黑惨惨的。
夜不是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也不是没看出来我的反感,但是他依然选择留下,宁愿在一个明知道不安好心的人面前卖弄风骚,都不愿意静静的随我离开。
我敬他,知他并非不知进退的人。
我重他,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勉强。
我爱他,所以任他随意游走江湖玩闹开心。
但是我还是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我越来越多的是希望他能尊重我的感受,在他的身上更多的留下我的影子。
他是夜侠,但同时也是兰陵煜,我是日侠,更是上官楚烨!
我知道自己占有欲强,那是女人对自己喜欢男人的霸道,能给夜的自由我都给了,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老太婆都要去逗弄,去玩?
“你真不走?”只要是人,都应该能听出我的不快,更何况是自称为我肚子里蛔虫的夜。
他甚至连回答都不回答了,一步三晃着他的风骚,慢慢的荡到老太婆的面前,“那什么叫让你看满意了?看晕了算不算?”
“算!”老太婆的鸟爪,颤巍巍的伸向夜,“我这辈子看过的美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没有一个人能说把我看晕的,如果你能,全都归你。”
媚笑如丝,腻的直粘人,“说话可要算话哟。”
身边的小厮搬来一把通体翡翠雕成的椅子,她缓慢的坐下,也不怕硬碰硬硌着自己,“当然算。”
夜锋利的眼神在那椅子上一扫而过,手指伸出,指着她屁股下面的椅子,“可以加上那个吗?”
我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眼神瞪着夜,后槽牙都咬的死死,“夜,玩够了就回去。”
这一句话,不是传声,是不轻不重的吐出来,清清楚楚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忍着火头了。
我能忍夜的随意,却不能忍他对着别人献媚撒娇。
我能忍夜的潇洒,却不能忍他明知道对方有企图心还放浪形骸。
他轻笑着,“我的脸可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的,找一个就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比如说你的车上怎么样?”
看来,他是决意忽略我的话了,而且是没有给我留半分情面。
我是走是留,对他来说无所谓,因为在他的动作语言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我不知道今天的夜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此情此景,叫我怎么问?
他是我最应该信任的人,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不断的自我安慰,只为了那个我心中最好的伙伴,最特别的爱人,可是他,却一步步的走向那辆马车,看也不看我。
而我,望着他的背影,望着那颤巍巍的老太婆满脸的兴奋,眼中写的尽是**的表情,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味道。
夜绝非自甘下贱的人,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行为越来越不愿意向我解释?我非不信他,只是需要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车帘落下,遮挡了两个人的身型,接着就是一声短促而急切的抽气,瞬间戛然而止。
再开帘,夜一只手抱着小箱子,一只手勾上那翡翠座椅,冲着我们的方向扬起下巴,“我的了,走。”
‘翡翠宫’的人急急的冲进车内看那个可怜的老太婆,没有人阻拦我们。
夜,抱着他的小礼物,快乐的飘飘行着。
只有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头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记得那年街头,他装扮成老太婆对我说过一句话,天妒英才,人不能太完美,太完美的命运会遭天妒。
夜啊夜,那你自己是否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天妒蓝颜?
夜的小算盘
某人坐在通体剔透的翡翠椅子上,翘起腿开心的翻着小箱子,一只手捂在唇前,一只手在扒拉着,一会拈起一粒珍珠迎着光而看,一会举起手中的玉坠摇头晃脑的欣赏,得意的笑声毫不掩饰的在空气中飞扬。
我靠在门边,看着他得意的姿态,看着他抓着宝石凑上脸颊,明明是极市侩的动作,在他手中做来却是让人欣赏的美,不沾染半点俗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夜才会完全的把自己最尘世的一面完全的打开,也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这般的毫无顾忌,大咧咧的表达着自己的**。
他知道我来了,却一直没看我,或许对他来说,我和他之间本就不需要招呼和客套,可是现在的我,多么希望他能丢下手中那一堆东西,起来和我喝杯酒,说句话。
我不做声,他也不做声,静默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默契。
看到这样的他,心头刚才的不快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我移动脚步,走到他的身后。
“你怪我?”他放下手中的箱子,取过桌边的酒,绿色的玉盏中红色的葡萄酒红的有些黑,仿佛血的颜色。
“你认为我是怪了还是没怪?”我不答反问,“你若不是笃定没把我逼到临界点,怎么会如此放肆?”
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整个翡翠的椅子在他屁股下面好象就是普通的竹椅子般,两只腿撑着地,一摇一晃摆的正清闲,长叹一声,“到底是生气了。”
“你闹这么大事就是为了试我到底会不会生气?”我又好气又好笑,“只怕根本无需这样吧,你太了解我,外人在场我不可能不给你面子的,私下吵是私下的事,又何必试探?”我无奈,有些憋闷有些气,却又不知道如何泄。
“那你现在是来找我吵架?”他翘着二郎腿坐没坐样,“觉得我很放荡?很没男子的矜持?很不听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吊儿郎当,“如果我是站在妻主的位置上的话,我会说是,我的确生气了;但如果是站在日侠的角度,那么我没有理由干涉夜侠的任何行为。”
他不说话,只是勾着腿翘在那,一下一下的晃荡着,红色的衣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飘啊飘的,帅气非常。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我只是说出我心中想说的话。
“那个老女人,不过是钱有多骚的难过,人死了钱又带不走,满足自己的色心到处找男人,对你而言根本不需要露出容貌,你不缺钱,夜,你何必如此?”我缓缓的开口,“如果你对我有不满,或者想试探我什么,你直接问好了,上官楚烨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
“没有。”他懒懒的瘫在椅子上,“就是看到她那么急切的想见我的脸,又肯开这么大的价钱,我是生意人,觉得划算就做了,如果你还记得日夜双侠的身份,就不会动怒。”
如果我开始已经忘记了对他生气,那么他此刻轻飘飘的话语则再一次点燃起我心头的怒火,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掌挥了出去。
他身体飘动,人影飞舞,红色的衣裙那么的耀眼绚烂。
随着一声暴响,那绿玉椅子在我的掌风中碎裂成片,炸开无数翠色的光芒,散落一地。
收回掌,我的呼吸渐重,“夜,你也曾经和我说过,对我动情的那一刻,你无法冷静的摆正自己的位置究竟是我的搭档还是我的爱人,你需要我的尊重,需要我不仅仅把你当一个承欢床榻的男子,要我不勉强你任何事,甚至连你的容貌都不能看,我都答应了,因为我在乎你!也正因为在乎,我不可能任别人对你垂涎三尺还让你送上门去,就象无论你做的有多么潇洒,都不可能不介意我身边的男人,但是聪明如你,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事?我不可能完全不动怒,我不可能分那么清楚,因为感情会让我的心乱,会让我在意。”
他看看完全碎裂一地的玉片,声音还是那么的不在意,“我不过玩玩而已,以后不玩就是了。”
“夜!”我的声音变的沉重,“其实不看我也知道,你的容貌天下无双,我能猜到你甚至可能犹在沄逸、幽飏他们之上,不然你不会如此的自信,从你平日里的言行我就能感觉到,你心中甚至有种睥睨群美的傲气,若非绝色天成,又怎么可能在出生时让百花凋零,群兽震惶?可笑‘御风’皇宫中的那群傻子,竟然会被你的那双眼睛骗了那么多年,将你说成是‘天下第一丑男’。”
他把玩着手中的玳瑁配饰,精致的胸扣闪烁着七彩的光华,上下抛飞着,我的眼睛里不断闪现的是他修长的手指和美丽的扣饰交相辉映的光彩。
良久,他终于停下手,仿佛是笑,仿佛是调侃,“没错,我确实不丑,至于算不算‘天下第一美’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东西见仁见智。”
早已经料到了这个可能,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绪下被道出,我还以为会是个浪漫的夜晚,我们互诉着衷肠,在他的同意下掀开那面纱,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容貌太美,就是倾城祸水,我看过太多女人的滥情,看过太多女人的平庸,自问除了身为男儿身,我便是要一争天下也未必不可能,容貌只会是我的绊脚石,男子的身份只会让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穿女装,变声音,只是不愿意被人知晓男儿身惹来狂蜂浪蝶,我不让你看我的脸,就是固执的想要看你究竟为我动心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当我现你真的完全对我的容貌没有半分兴趣的时候,我又开始不愉,毕竟那也是一份骄傲,而你连半点偷窥的**都没有,真不知该气你还是该恨你。”
不知道该哭该笑的是我好吧,“看你,你说我只是好奇你的容貌不是一心爱你的人,不看你,你说我对你没兴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的手从身后抱上他的腰身,温热的紧致腰身在掌心中跳动着他血脉的力量,“所以你就玩这么一手,在‘蓝清山’不给我看就是试探我到底对你是不是真心会不会逼你给我看容貌,现我真的不在意之后,又在马车顶给我小露了半张脸,害我日思夜想,做梦都是那半张绝色容颜,偏偏一向冲动的我在这件事上憋住了,于是你今天找到了机会,故意用这个事来惹我,想让我认为你就是不给我看,给个老妖精看也不给我看,然后狂性大撕开你的面纱,是不是?”
他不说话,只是抖动着肩膀,懒懒的往后一靠,身子的重量全部交给我,“我骗的了你吗?”
我的手指拧上他的腰身,重重的扯了下,咬牙切齿的恨声说着,“别忘记了,你是我的蛔虫,但是你一撅屁股,我也同样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以后不许再玩这样的游戏知道吗?”
他转身低下头,面纱轻柔的打在我的颈项间,软软的,痒痒的,他的声音不无得意,“你吃醋?”
我冷嗤,“你认为我会对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吃醋吗?”
他的气息喷撒在我的颈项间,唇刷过我的肌肤,全身的肌肤都在他的动作中被弄的泛起了疙瘩,我一缩脖子,躲闪掉他分明是挑逗的动作。
“那是什么?”他也没有继续过来使坏,手指蹭上我的脸蛋,捏了捏,“你的脸都黑成这样了,下巴拉的有三寸长,还说不是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担心什么?”没有半点正经,他又恢复了那懒懒的挂在我身上的姿势,声音轻媚,“担心我给那老太婆吃掉了?”
我摇着头,呼吸忽然变的有些急促,“夜,你在我心中是完美的,完美到我都挑不出你有任何一点缺陷,无论心智、谋略、武功、容貌,你都数一数二,还有你师傅婆婆的天机斗数,所谓泄露天机本身就是要遭天谴的,我没记错的话传说中走五行术数这一行的必然是要缺一门,就是所谓的要么身体残缺,要么终身鳏寡,纵然有家室也会断子绝孙,当年你师傅婆婆教你天机绝学是因为看到了你克尽身边的人的命数算是其中一样,可是如今我要娶你,我要与你有子息,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应验到你的头上,所以才会不高兴你拿着自己的容貌之事随意的戏弄他人,这是对上天赐给你的福气的不尊重,答应我以后莫要这样好吗?”
他在我身上捣乱的手一停,“你怕我遭天谴?”
默默摇头,“我怕你遭天妒。”
他轻笑,“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不是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吗?不是说与天斗,与地斗吗?”
定定的望着眼前红衫,面纱的下摆就在我的掌心中拂动,“我不在乎天妒,但是我在乎你。”
身体突然被猛的抱紧,夜的气息不稳,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羁,有点凌乱,有点急促,“日,看不看我的脸,想不想看?”
一年赌约
“想!”这还要问吗?我忍的有多痛苦他会不知道?“但是我不敢想,因为有句话叫心痒难当,我怕我想了,从此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他抓着我的手凑向他的脸庞,“拿掉吧,我不会躲闪,不会再隐藏了。”
手指,已经隔着薄薄的面纱感觉到了他肌肤的温度,热的掌心,热的脸庞,都是夜的决心,预示着我在解开他的心结方面又进了一步。
手指有些微颤,我碰着他的脸,捏了捏那细嫩的下巴,尖尖的,勾着我的小心肝一阵阵扑通乱跳。
我挣扎,我抉择,我痛苦,最后狠狠的抽回了手,“不看了。”
“为什么?”他握着我的手,有些紧,捏的我生疼。
愤愤的白了他一眼,我抽了抽手,手背已经被他捏的通红,“你说呢?总不可能是嫌弃你吧?”
手背上的力道消失,他的手缓缓的从我掌心抽离,转而软绵绵的勾上我的颈,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小,小到我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小到除了面纱,两个人几乎已是唇碰着唇。
“我要听你说你的理由,不想猜。”他的气息,魅惑着我,隔着面纱的唇轻动着,似乎是在挑逗我,腰身在我的掌心中微摆扭动,“脑子会很累的,你说比较好。”
仿佛是撒娇,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腻歪,隐藏着的风情无法言喻,却深淬到心尖,难以拒绝,也不想拒绝。
“我说。”双手搭在他的腰身上,用力一扣贴向自己,“我是忍不住,好了吧?”
“忍不住什么?”丝丝媚笑,缕缕柔情,明知道结果还硬要我说的厮磨,小公鸡般挺着骄傲的胸膛,“说清楚啊,到底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不上你!”我硬硬的甩出话语,不遮掩自己的**,也不隐藏自己的对他的肖想,“我怕我要是看了你的脸,就会彻底忍不住想要将你推倒在床榻间,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只好索性不看了么,少一点清晰的图样在脑海中就少一点对你的想法,我宁愿一直保留这份惊喜到你愿意点头让我走到最后一步的那一刻。”
“最后一刻?”他摆着腰,某个部位在我敏感的地方蹭来蹭去,蹭来蹭去,蹭起我心头熊熊的火焰霍霍的燃烧,他却没有半点收敛,手指搔着我的脸颊,“是不是指洞房花烛夜?”
我呸他一口,“不然呢?难道你肯现在?”
他手指一弹,“好,你说留那便留着,省的你看到了心心念念。”
“不过我不认为你还能留得住多久。”手指一探,伸入到他不断磨蹭的部位,握着硬挺火热坏笑,“你在让我等,自己何尝又不是在等?夜啊夜,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什么都在掌握中的人吗?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算计到的。”
“哼。”他飘身后移,娇媚的手指从我脸上擦过,“不试怎么知道谁胜谁负?”
“一年!”我抱着手臂,没有追逐他逃跑的身影,而是笑着面对他,自信又自负,“一年不让你爬上我的床,以后你我之间的事全部由你说了算。”
“好!”他伸出雪白的掌心举在空中,我迎上去,两掌互拍,清脆的交击出两人之间好斗的心。
彼此默默对望着挑衅,各自转身。
我和夜,是最好的搭档,包括爱情。我们能对轻易感知对方的心,可我们也是棋逢对手的竞争者,谁都想占上风,谁都不想被对方压制。
房间外的客栈大厅忽然一阵骚动,不断的传来砰砰的闷响,好像是什么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嘈杂声一阵塞过一阵,本就热闹的大厅象是忽然变成了菜市场,不断有人涌入,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月亮爬上了柳梢头,吃完了饭的人早已经各自回了房,按理不会如此热闹才对。
我推开夜房间的窗,这里的位置一眼就能望到大厅,粗豪的女子四人一组,抬着红木箱子从大门进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大厅边,我听到的沉闷落地声就是由此而来。
每一口箱子落地都荡起地上的尘土,沉重的声音让客栈的木质楼梯都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响声。
伸长脖子看了看,门外不断的有人进来,一时间地上竟然放了二十来口箱子,还有继续增长的态势,最前的一名男子我居然认识,就是早上那个老太婆身边的抱剑男子,他正指挥着人不断的抬入箱子码放整齐。
“看什么呢?”旁边伸过来一个脑袋架在我的肩头上,懒懒的着声音,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什么,轻笑中把玩着我的头,老没正经,“哟,又是他们啊。”
似乎感应到了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抱剑男子仰起头,正好看到窗边我和夜暧昧相拥的身子,身体一震,眉头紧蹙的快要打架了。
他双手抱拳,对着我们的方向遥遥的抱拳,“夜侠,这是宫主让我给您送来的聘礼,一共二十箱,您看看满意不?”
夜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别开了目光,凑在我的脸颊边玩的不亦乐乎,声音透着一股子的邪乎劲,“你应付,我没兴趣。”
他就是一只标准的猫儿,开心的时候就玩玩,没兴趣了就让别人收拾烂摊子,也不管事情被他玩成了什么样子,反正他老人家不在乎。
偏生爱极了这样的他,华贵中带着几分慵懒,妖娆中扭动着风情,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双空灵眸子,烟雨朦胧剔透如雾,哪有反抗的余地?纵然是天塌了,也要勇敢的撑住。
一手搂住夜的腰身,他软软的靠着我,两个人亲密而甜蜜,我冲着楼下的男子冷冷的开言,“我家夫君累了,只怕没空看你家老奶的闹剧,东西你自己收拾收拾带回去,不然丢了少了可别赖我。”
夜的手在我身上轻抚而过,细细柔柔的动作分明是挑逗,手指勾开我的衣襟,坏坏的探了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罩上丰盈,在衣衫下诡异的游移着。
我几乎看到了数十道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左——右——左——右。
天色黑了,少年的脸色和外面的夜空一样的黑,夜对我的挑逗在他脸上显现的表情活像是他老爹当他的面偷人一样。
他用力的呼吸着,遥遥望着我和夜,忽然手一挥,“夜侠不妨看看我家宫主给您送了什么样的聘礼来。”
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所有的箱子在刹那间被打开,金光灿灿,瑞气千条,房间内的闪亮耀眼顿时让那窗边的一轮明月失去了光彩,珍珠,玛瑙,翡翠,都是成箱的堆在一起,那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硕大红木箱子究竟装了多少宝物,一时间竟然无法估算。
吵闹的大厅顿时静悄悄,呼吸声半点也无,所有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泥塑木雕般直勾勾的盯着箱子。
夜撩开我的,我感觉到柔软的唇贴在我的颈边,来回的摩挲着,抬起,落下,又抬起,落下……
我的筋脉跳动,血液流动的度都伴随着他的亲吻一样了,我干咽着口水,悄无声息的把他游移在我胸前快乐的爪子揪了出来,不动声色,“摸够了没?”
他的唇,擦着我的颈上上下下缓慢的亲吮着,呢喃低语,“大不了一会让你摸,想摸哪你随意。”
我摸他?摸上火了他给下吗?
“夜侠能否给个示下?我家宫主的礼物可算厚重?”男子傲气闪过脸庞,手落下,所有的箱子合上,整个房间里顿时黯淡了色彩,只剩下烛光摇曳的沉暗光芒。
面纱已去,夜只余满肩长遮掩了侧面,那被风撩动的瞬间肌肤如珍珠似白璧,细润的弧度勾动着人窥看的**,想要全部的风貌,却在黑瀑的散落间,又盖了个严实。
夜是在告诉我,只要我想,随时都能看到他的脸。
我的手扣上他的肩头,“你个妖精,明天我就去打造一副黄金面具,你给老娘遮起来!”
他笑着,手指勾上一旁的小匣子,正是早上从那个老干尸手中弄来的,里面满满一匣子珠宝都未曾动过,艳红的袖子拂动,整个匣子飞了起来,从二楼的窗口缓缓飞出,随着夜劲气撤回,匣子直坠而下。
“啪……”匣子碎裂,里面的珠宝散落一地,有些早已经破裂摔成了几瓣,夜冷哼着,“东西还你了,有什么觉得要我赔偿的,改天给我个单子,日夜双侠百倍赔给你家主上,箱子抬走,我们两个要休息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出声的不是那抱剑的少年,而是女子苍老的声音,不知何时,那个‘翡翠宫’宫主竟然静静的站在了厅中,鬼魅一般的现出了她的身形,声音也如鬼魅幽魂一般,幽幽传出,凝而不散。
我和夜同时身体一震,两个人的手同时握住了对方。
从掌心的温度中感受到彼此同样的想法,夜姿势不改,依然是靠在我的肩头,“这下玩大了。”
是玩大了,我们竟然都没有现,这个老太婆会武功,可想而知她的隐藏有多么的恐怖。
“既然夜侠看不上老婆子不想嫁,老太婆自然不好勉强,不过日侠既然要做群美的妻主,是不是也该向老婆子证明下?”那双浑浊的小眼突然变的精光四射,直接刺向我。
“阁下想我怎么证明?”单手背在身后,我右掌斜斜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划下道吧?”
就在我伸手的空当中,一道掌风呼啸而来,她的掌心泛着苍白的颜色,不象活鸟的爪子,更象是一只被宰杀了的鸡被放干了血又拿开始烫过以后的那种白,看在眼中总有种古怪的不舒服感。
冰冷的气息象无形的爪,轻易的掐住人的喉咙,这哪里还是行将就木的贪色老太婆,分明是厉鬼索命。
我右手微拂,同样的厉啸掌风迎了上去,空中忽然炸起一阵闷雷,大厅的顶棚无缘无故的露出一个大洞,稀里哗啦乱掉着瓦片。
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算明显,似乎只是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只有彼此才清楚,这一次交手的感觉。
她的眼中是震惊,我静静的收回手,在身后揉着手腕,刚才那股刚猛的力量,震的我手心麻。
“日侠竟比传说中更加可怕,老太婆本想领教三招,那两招暂且记下了,他日再行领教。”话音落,影已不见,可怕的轻功,可怕的人。
“看来这次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带回面纱的夜,看不到表情。
“不是!”我缓缓的回答,“她本来就是来找我麻烦的,若不是你只怕我早上就和她交手了。”
“她是哪一方的人?”夜凝声开口,“江湖中人?皇族中人?神族的人?还是那个幕后黑手的人?”
我轻哼,“不管是哪方人,她还会出现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去‘九音’看流星登基,然后去神族讨要属于我的地位,其他的我懒得去想。”
明天,我就要到‘九音’的京城了,人还未入城门,我却已经嗅到了那空气中淡淡的肃杀凝重。
这一次我来,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走。
‘九音’新君登基,‘云梦’‘沧水’‘御风’哪个不要派使者来?不知能不能看到几位故人?
再度相逢,看谁更把谁玩弄在掌心中?
小流星,不,南宫舞星!这一次就看到底是你给我带来惊喜,还是我给你意料之外的惊讶。
摸摸怀中的那柄铜钥匙,这普普通通的东西其中到底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只等我去解开那众人追逐却不肯道明的秘密了。
九音’城外‘沧水’客
这次来‘九音’,我既不是‘云梦’的逍遥王爷,也不是‘御风’的皇子之妻,更不是曾经战胜了‘沧水’的‘弑神’之将,我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势力,我不属于任何人。
上官楚烨,不知是否早已为人所遗忘了?
马车,忽然放慢了度,小竹掀开了车帘,“师傅,城门口在严查,似乎是为了防止奸细什么的混进去,一个个查的可言了,人群堵的好长,咱们是不是也排队慢慢等?”
“等吧?”我想了想,南宫舞星的亲笔信在这里亮出来毕竟太过招摇,不如等守卫上车时再私下说好了,“咱们不急,也别招惹事端,人来了就请上车谈。”
“是!”小竹放下帘子,车子停了下来。
我撩起了车帘,望了眼外面,长长的人群缓慢的移动着,城门口的卫兵铠甲森严,武器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她们目光严肃,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包裹,一切都那么的井然有序。
比之当年我来‘九音’,种种隐含着的内斗的气息,互相监视,互相牵制,互相平衡着的力量都消失了,只有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守护的忠诚。
谁曾想到,我当初留下一个彼此制约的局面,本是为了‘云梦’的野心,却成就了南宫舞星最终收复一切的运气,那么多的心力却为他人做嫁衣,只是这嫁衣让我现在一想到就开心,心甘情愿。
当年的小流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九音’新任的帝王之尊,一个少年皇帝的崛起,他是幽飏一手培养的,是我看着他如何历经风雨成长的。
他是一个心思敏锐的人,常常能捕捉到他人看不到的细节,他也有足够的忍耐力,能够一步步逐渐驾驭掌握这个国家,有神族做后盾他不会被戕害,等待时间慢慢的成熟,他欠缺的仅仅是一个有能力真心为他,可以更快的帮助他得到天下。
我沉吟着,忽然看到幽飏那双高高挑起的眼尾蕴含着满足,期许,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微笑着别开,眸中水波几许。
悄悄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他轻眨了下眼,不着痕迹的从我手下将掌抽回,我用力一握,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
不给他逃离我掌心的机会,他是我的!
所有人似乎看到了我和他之间的这个小动作,又似乎没看到,各自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反正我皮厚,看就看呗。
刚刚捂热了他的手心,缓慢行进的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外面已经传来了严谨的声音,“车上何人,可有通行证?”
我正准备搭腔,大竹已经不卑不亢的开声,“我家主上地位尊贵,主夫也不宜下车被检,不知官姐可否上车内检?”
“可以!”守卫之人或许是知道这段时间会有不少他国礼臣前来,听到这样的话也不恼怒而是满口答应,车帘晃了晃,似乎是人正准备上来。
“能不能先检查我们这边?”一名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沉稳厚重,“我家主上是‘沧水’前来道贺礼赠‘九音’新皇登基的使者,身子不适,不知道能不能先行通融检查让我们进去?”
‘沧水’的使臣?还是使臣家眷?
“阁下先去那边吧。”我慢慢开口,“大竹,把车赶到一边,让条道出来。”
车子往边上靠了靠,让出位置,一辆车从后面上来,缓缓的与我们并排停着,我正凑着窗子缝准备观察下对方的身份,灰色的人影从我身边扑到窗口,一把撩起窗帘,“是谁身子不适,需要给看看么?我不耽误很多时间,切个脉就知道大概了。”
有他这样的吗?看到病人跟拣到了财宝一般,幸好他脸上没有堆满兴奋的笑容,不然我真的会以为他才是有病的那一个。
对面的车上,正步出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面容秀丽,英伟干练的气息写满脸庞,一双漆黑的眼神中写满睿智和雍容冷静,在柳梦枫关切的声音中转过脸,有些意外的愣神,很快的就挂上微笑,“不劳费心了,只是贱内长途颠簸,可能动了胎气,有些胎动,所幸来前已经配好了药,只要早些休息应该没有什么事。”
“那怎么行?”我还来不及伸手,某个人就七手八脚的从车子上爬了下去,问也不问对方的意见就往人家的车上爬,“你知不知道,胎动有很多种可能,有的是正常胎动,你若是吃药多了,难免孩子不会有问题;有的是肚子里羊水不足,此时生胎动最好是催生,若是吃药压制下去,孩子说不定就胎死腹中了;只有真的是出现了颠簸身体不适的胎动才能吃药,而不同时期也要服用不同的药,岂有提前配药的道理?”
嘴巴里啰嗦一长串,倒让那女子一呆,被他的话说的有些不知如何搭腔,还在犹豫间,他已经爬上了人家的车,就准备往里面冲。
眼见着这样,我只好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他低吼,“柳梦枫,你给我老实点,未经人家同意就往人家车里钻,倒显得没有教养了。”
“哦,哦……”呆滞的眼神看到我不赞同的目光,刚爬到一半的身体停了下来,屁股撅在那,上不是下不是,只好闪着漂亮却呆呆的目光望着我,似乎是希望我替他做一个决定。
很好,懂得听我的话,还知道叫我替他做决定,小子有进步。
人家都用这样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我了,意思分明是让我去说话,让他上去给里面的人看看,若不是亲眼见到真的无法想象天下间还有人当大夫当成他这样的。
我只好冲着女子一抱拳,“如果贵夫真的动了胎气,我想不妨让他看看,医术而言,天下已无人能出其右者,为了胎儿着想,瞧瞧也不妨事,他并无恶意,只是治病心切而已,若是惊着了您和贵夫,在下代为道歉。”
这女子看装束,一身华美,玉制的腰带上挂着莹润的玉带钩,垂下艳红的穗子,丝帛的长裙金丝滚边,金钗玉坠点翠步摇在风中微颤着,秀气的面容被我们两个人的行为搞的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她的面色就恢复了正常,朝着我们含笑抱拳,“赫连冰桐谢过二位好意,只是家亲性喜静,容我问一声可好?”
“这是自然。”我把手放在柳梦枫的肩上,手中不着痕迹的用力,把他从撅着屁股不上不下的姿态里解救出来,当他站在地上被我抓着手的时候,脑袋晕晕的晃了晃,不明白是怎么下来的。
那边赫连冰桐掀开车帘,低低的和里面说着什么,我不想知道人家的芝麻绿豆事,也就不会凝神去细听,只顾着看小呆子傻愣愣的表情,凑上他的耳朵边,“以后不许自作主张,有什么事问问我再动。”
“可我是救人啊?”他不解的闪烁呆滞又纯洁的眼睛。
他单纯的以为是救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不是人家的托词,是不是真的有家眷需要看病,还是只不过想早些进城而已,当然,我和他说了这些也没用,这呆子是无法理解那么多人性面的。
“反正以后有事先问我,不许乱跑,不准乱做决定,不然我就把你丢到天边,让你找不到我也见不到我娘。”对付他,似乎只有这一招比较见效了。
他默默的点点头,眼神闪过一抹依恋,痴痴的望着我,外人只道他是爱恋我,只有我心中清楚这家伙想我娘了,看着这样的表情,我都不禁怀疑,我和他究竟谁才是我娘的孩子。
赫连冰桐的手放下帘子,对着我微笑示意,“如果不打扰您的时间,就只好劳烦贵夫进内。”
看来,她是把柳呆子当成我的男人了,我也没有解释,手扶着柳梦枫的身体,暗劲一送把他推上了马车,“你看完了就开方子,我在外面等你。”
人家真的有内眷在车上,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跟进去看的,想要和那赫连冰桐搭搭话,眼神一闪,看到了车壁外的花纹。
精美的云纹,团团簇拥着,雕刻着蝙蝠和仙鹤,灵芝如意的图案,象征着福寿绵长,万事如意。
既知对方是来自‘沧水’的使臣,用的车精美华贵并不稀奇,只是这花纹,这图案,都与我曾经见过的‘千机堂’堂主令一模一样。
莫非这一次来的人,就是‘千机堂’的背后人?
“多谢阁下襄助,赫连冰桐还来不及请教阁下。”对面的女子已经微笑着向我搭话。
颔回礼,我声音不大不小,“上官楚烨!”
她客套的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眼神不自觉的溜了眼马车,“莫非是‘云梦’逍遥王爷出使,恭贺‘九音’新君登基?”
‘沧水’这一次派出的不是华倾风,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上官楚烨让他们在‘九音’无功而返,让他们与‘御风’互斗,最后一场硬斗伤主将,破铁骑,直接让他们整个国家的国力受到重创,只要是来自‘沧水’朝堂,听到我的名字不是这个反应才怪。
我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我早就不是‘云梦’的王爷了,更不是出使的使者,不过是凑巧路过而已。”
她的脸上露出疑问,张开嘴巴刚想问什么,马车的疾驰蹄声和轱辘的转动声传入耳内,一辆车远远的驰来,夹杂着赶车女子的吆喝和甩鞭声。
这里是城门口,本来来往进出的人就多,我的车和赫连冰桐这么一并排,几乎不可能通过第三辆车,当然我们本来也就觉得不可能再有车插在我们之前才会如此,不料想这车来的如此迅猛,甚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赶车的女子重重的拉着缰绳,马蹄在我眼前高高扬起,长嘶着,乱踏的脚步和车轮扬起一片灰土,我捂上口鼻,皱眉。
“虽然你已经不是‘云梦’皇族,却也还是‘云梦’子民,那么见到‘云梦’的使者,是不是应该下跪磕头,让路呢?”马车上,一个声音倨傲而冷然,显然是对着我而。
‘云梦’故人
这声音我熟悉,很熟悉,算得上是故人,更算得上是半个婆婆。
我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马车,车上没有半点动静,车帘都没有飘动半分,心中已有了数,看来连半个都算不上了。
我冷冷的笑了,双手抱着肩膀,斜眼看着那辆马车,“车上不知是哪位?不知道说话不当面说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不知道阁下是书没读好还是礼仪没学好,亦或是家教不够?”
“上官楚烨!”车里的人一声低沉的怒吼,“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我咧开嘴,笑的满脸阳光灿烂,“阁下哪位,我以为只要不是腿断了或者身染恶疾无力起身的人才会窝在车里无法动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收回刚才的话。”
“你!”车上的人被噎的只吐出一个字,忽然猛的掀开车帘,“上官楚烨,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两年未见,穆水如威严依旧,神色已然绷的紧紧,严谨的着装找不到一丝凌乱的头,玉簪将头绾成一个小髻,依稀能看到根处的花白,再是华美的衣饰也遮掩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再是精光四射的眼睛也不在如往年那么具有威慑力,时光不饶人,如此大年纪还要替‘云梦’出使,我究竟是该替她高兴她依旧是上官楚璇唯一的心腹,还是难过整个‘云梦’上下竟然无一人可接替她?
我嗤笑一声,双□叠松懒的靠在车壁上,眼睛看着地面,双手抱肩,声音也是懒懒的,“那你想要我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我平民一个,说认识你么,怕侮辱了你高贵的身份,说不认识你吧,咱们也得罪不起高官,官字两个口你说认识就是认识,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她的脸色越难看我越开心,调侃的声音愈的大了。
车帘微动,里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有人还是终于坐不住了,不过也就这一声轻咳始终还是没下车,沄逸也是铁了心了,面对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如此坚持。
穆水如的脸铁黑着,眼神中的光芒似乎要将我吞下肚子里去。
她是皇家最忠诚的臣子,我那个曾经的母亲能把整个‘云梦’和上官楚璇托付给她,可见对他的信任,她是看着上官楚璇如何在我的名声下艰难的挣扎,她自然对我这个毫无血缘的皇女不会有半点好感,当初逼我离开,逼沄逸入宫,后来设计引我回来想要杀我,哪件事没有她的主意?
只可惜我没死,上官楚璇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死,她穆水如只怕也清楚沄逸对我所做的一切,不恨我才怪。
对她来说,没有我,就没有上官楚璇的艰难历程。
没有我,就没有穆沄逸的离世。
没有我,就没有临月栖的远走。
没有我,就没有‘云梦’宫廷里朝堂上最大的威胁。
我誓远离朝廷,我口口声声不会再过问半点朝廷之事,就在‘九音’新君登基的前夜,我出现了。
或许对她来说,上官楚烨就是颗灾星,只要碰到这个叫上官楚烨的人就要倒霉,或许对她来说,我的出现说不定意味着另一轮国家之间的斗争就此开始,至少在她心中,上官楚烨的野心不死。
所以,下马威,在甫一见面的‘九音’城门口,就对我扬了起来。
我的声音随意而无赖,她高我低,她坐我站,似是她在上我在下,就在我抬头与她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的身体一僵,因为我眼神中同样的恨,毫不隐藏的野心。
两人彼此无声的对望着,谁也不让谁,看似祥和的空气中散着是硝石火药的味道,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赫连冰桐忽然一步跨到我的前面,将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打断,对着穆水如躬身,“‘沧水’赫连冰桐见过‘云梦’名相穆大人,没想到‘云梦’之君竟然如此重视‘九音’新君,连三朝名相都派来出使,令吾等后辈有机会一睹真颜,只盼能指点一二,在下定然受用不尽。”
恭敬的话语,尊重的态度,一时间倒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褒是贬。
她的介入让穆水如也不在与我互相对瞪,沉吟中精明的眼神一闪,“赫连?你是‘沧水’皇家的人?冰桐此名并不是皇家辈分的字号,莫非只是别称?”
所谓姜是老的辣,穆水如能有今天的地位,绝不是浪得虚名,一个名字竟然能有这么多的联想,可见此人对其他几个国家的研究之透。
赫连冰桐的笑容紧了下,飞快的散去,“不敢,不敢,冰桐可不敢攀上皇亲,在下与皇族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一刻,我分明看到穆水如的脸上有挂不住的神色,“赫连为‘沧水’皇姓,你既来自‘沧水’,定然是此次出使之臣,我怎么不知‘沧水’朝堂上下还有姓赫连却非皇族之人?”
我轻声的笑着,丝毫不避讳穆水如难看的黑沉脸色,冲着赫连冰桐抱拳,“听闻在数日之前,‘沧水’国君曾下令嘉奖为国尽忠三十余载的容氏满门,除封赏外最大的荣宠就是赐与了容门赫连皇姓,不知阁下曾经可是叫容冰桐?”
她微笑点头,冲我还礼,“上官楚烨名不虚传,刚刚三日,你便得到了消息,厉害,厉害……”
三日的时间,穆水如正在路上跑着,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而我是怎么知道的?
‘杀手堂’无任务可接,我就只好抢‘千机堂’的饭碗,每个国家布下眼线,传达给我任何我需要的消息,这个事情刚宣布不就,飞鸽传书就到了我的手中。
穆水如神色一动,低声咀嚼着字眼,“容家?”忽然眉头微皱,“没想到‘沧水’之皇竟然将皇姓赐予容家,三十相位,容商颜确实有能力。”
这话,不知道是在羡慕他人,还是在感慨自己。
容商颜,记忆中‘千机堂’真正的幕后主事人,就是她一手创造了‘千机堂’,一手布下了潜伏他国的那些组织,也是在她的手中,‘沧水’一步步的壮大,若非莫沧溟和我的出现,‘沧水’说不定早已气霸四国了。
容家人端坐‘沧水’三十年的相位,与‘云梦’的穆家一样,在国内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赫连冰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她为‘沧水’培养出的容家接班人。
短短的思量间,赫连冰桐的车帘掀了起来,柳梦枫爬了出来,手脚并用的准备拱下车,“是有些颠簸动了胎气,按日子来说还有一月有余,只是贵夫近日有些心力交瘁的迹象,我已经施了针,暂时稳住了胎,只要不乱动少耗费气息精血,是能够撑到足月的,若是你担忧,可以在生产那日来找我,我可以帮他接生……”他絮絮叨叨的还待说什么,已经被我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拎着后腰直接从车上挪到了车下。
对着赫连冰桐微笑点头,“不好意思,这人天生罗嗦,我想你要寻我也不难,如果确实需要他帮忙,你尽管着人来喊一声,这里就不打扰你们进城休息了。”
“多谢!”赫连冰桐一拱手,掀开车帘闪了进去,车厢里溢出一股清香,不经意的我忽然心头猛抽了一下。
她的马车通过了检查,正缓缓的驰入城内,似乎是怕颠着车上的人,度很慢很慢。我牵着柳梦枫的手带向自己的马车前,“呆子,小心别踩到自己的衣衫。”
“哦!”他应着,笨手笨脚的爬着,我的耳边冷不让传来一声哼。
我转过身,挑着眼角,要笑不笑,“穆相,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可先走了。”
“要走也是我先!”她的话语充满了霸道,眼睛里似乎有火光爆出,看着我,也看着我身边那个啥也不明白的柳呆子。
柳呆子和她应该不认识吧?那这杀人的目光是为啥?总不至于仅仅是因为讨厌我就顺道连我身边的人都嫌弃了?还是他以为我和赫连冰桐之间的什么古怪关系是柳梦枫穿针引线的?
“果然还是风流不改,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忽然住口不言。
我斜着眼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对我死心塌地?还是为什么有人傻到不要性命的护卫我?”
她脸色难看,声音大了,“我是丞相你是普通百姓,是否应该下跪说话?”
想以权势压我?若我说‘云梦’并没有布撤我王爷封号的圣旨,只怕她就要立即让我为国出力了。
我哈哈大笑,声音直震云霄,在城门的上空久久飘荡,“你是丞相,却是‘云梦’的丞相,居然站在‘九音’的地界耀武扬威,没的被人笑话‘云梦’臣子不懂礼数。”
她的呼吸沉重,一下接一下,呼哧呼哧的,忽然对着赶车女子一声令下,“我是使臣,理应在她前面入城,上去。”
女子一鞭甩在马身上,马蹄踏地,车身猛的挤了过来。
这条路并不宽敞,赫连冰桐的车也是刚刚启动,这里根本容不下第三辆车,我没有想到一向沉稳的穆水如会这样,情急之下,手指一扬,侧身两步抓住了马的辔头,手腕一用力,千钧之力灌入马身,只看到马蹄乱跺,就是动不了半步,长嘶着,挣扎着。
穆水如猛的掀开车帘,一声大叫,“上官楚烨,你竟然想行刺朝贺的使臣,快来人,抓住她!”
她不是想抓住我,她是想让我进不了城!!!
“我行刺你?”我冷笑一声,“你太抬举你自己了,你根本不配我在太阳底下杀你,我要你死,最少一百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你,我比你更有资格走在前面。”
手指伸入衣服中,就准备拿出南宫舞星的信函。
忽然,半开着城门突然全部被展开,鲜亮的衣衫明晃晃的抢眼,一列骑兵队伍从里面整齐的踏步而出,雄壮威武,旗帜在风中呼啦啦的摆着。
有些错愕,因为我看出来,这是皇家的仪仗队,是皇帝出巡时跟在身边的队伍,她们此刻出来,是否意味着……
一辆马车从中驰来,所有的人立即矮了半截,“恭迎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他,是南宫舞星,一个只差仪式就从太子变为新皇的男人,在车帘子掀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起来吧。”他的声音很快,快到我车里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对他跪拜,许是因为他知道,那车上坐着幽飏,他不能承受幽飏对他的跪拜。
短短两三个月,那张脸上气度沉稳,雍容有度,明亮的金色穿在他的身上没有掩盖掉他的文雅,又更添了几分威严。
不再是那巴掌大的脸蛋,不再是那闪着乞求光芒的眼瞳,如今的他,即将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看着他一步步的从车上下来,那个曾经抱着我腿的小糖兔子如今已经与我齐高,那张圆润的脸蛋已是棱角分明,目如朗星,俊秀如柏,身后马车上晃眼的明黄与他和谐的融为一体,成为他的颜色,他的气度。
被我揉乱过的一头长,在紫金冠下被整齐的束起,是否也象征着那个活泼的人,从此被束约的心?
微笑,浅淡,有度
却不是我熟悉中那个露齿开心的笑,无忧无虑的笑,真心的甜笑。
明知是帝王之尊了,我却老是不由的怀念那个少年,怀念他曾经让我哭笑不得的语言,怀念那个会将珍珠泪洒在我手心中的少年,怀念他的真挚,他的率性。
明黄,从我的眼前掠过,在穆水如的面前站定,“穆相乃是‘云梦’使臣,自然应该先行,南宫舞星以骑兵开道,护送穆相免受他人骚扰,穆相马匹受惊,不如用我的马车如何?”
‘九音’未来的天子,将自己的御驾让给了‘云梦’的使者,是在示好,还是在示弱?这个消息只怕明天又会立即传向四国。
穆水如脸上一喜,意外写满眼眶,“谢太子殿下,只是我承受不起如此厚恩,若我占用了太子殿下的车骑,您如何回宫?”
“不劳穆相担心。”南宫舞星微笑,明黄色的衣袖一晃,温热的手握上我的掌心,“我与她共一辆车就行了。”
转脸看着我,半开玩笑的眨眨眼,“你不会赶我下去吧?”
玩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和他——握着的手。
“不会。”众目睽睽之下,我无奈的摇头。
话音未落,他已经爬上了我的马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直接进宫。”
南宫舞星Vs幽飏
好了,我又出名了,至于是什么名声,别人会怎么议论,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一入车中,南宫舞星忽然双膝一软,声音激动,跪在幽飏面前,“师傅……”
幽飏袖子一拂,南宫舞星再也跪不下去,饶是如此,幽飏还是在狭小的车厢中迅挪了个位置,直接从南宫舞星的面前闪开,摆明不受这一跪,不认这一声师傅。
南宫舞星抬起头望着幽飏,眼中有水光闪烁,低声不断呢喃,“师傅,师傅,师傅……”
幽飏轻声一叹息,手指抚摸上南宫舞星的头顶,细细的抚摩,“当年让你叫我师傅,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既没教过你武功,也没教过你习字,算不得师傅,如今你将是一国之君,这样的小儿姿态不要再出现了。”
“您教我做人,教我如此在逆境中生存,如何当不得师傅?”南宫舞星头一次反驳幽飏,居然是为了个称呼。
两个人,就在这么件小事上僵持住了。
一个是青衫朴素,一个是明黄华贵,一个是木簪绾,一个是紫金玉冠,一个是丝绦系腰,一个是金丝玉带,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唯一不变的,是南宫舞星那眼中对幽飏的尊重。
我插入两人的中间,一只手抓上南宫舞星,一只手抓上幽飏,“太子殿下,现在的你确实不能喊幽飏师傅了,地位不同身份不同,你把他尊的太高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幽飏一向不愿为人所知,你尊他敬他放在心中就好。”
南宫舞星不傻,他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幽飏的身份本就是不明不白,当年南宫明凰私下将南宫舞星托付给他,或许有托孤之意,或许还有让南宫舞星如若无能力回朝,就此与幽飏隐居,伺候他一生的意思。
南宫舞星一旦将幽飏公之于众,不但是公开了自己母皇当年的私情,也等于将幽飏放在了尴尬的地步,对于我来说,同样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出现,幽飏是我想要的男人,我不希望在这么多年后,他再次活在南宫明凰的阴影中。
南宫舞星的目光落在我与幽飏相扣着的手上,眼神中有情绪闪过,很快,很快……
我望着幽飏,轻轻的开口,“他一向叫你师傅,却叫我姐姐,叫他们哥哥,似乎从辈分上把你叫老了,不如随了他们一样,叫你哥哥如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姐姐……”幽飏还没表态,南宫舞星已经开口,语气中都是不赞同,“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眼睛一翻,“你喊他师傅他是不会接受的,你若希望幽飏永远不认你,就叫师傅吧。”
他叫幽飏师傅,叫我姐姐,那我和幽飏之间怎么算?
我捏了捏掌中南宫舞星的手,“我把你最重要的东西保护好了,也带来了,你怎么谢我?”
他不再坚持,嗫嚅着,“我,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马车在飞驰,光听到轱辘的转动声,幽飏依然冷淡而漠然,自从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说一句话,南宫舞星双目含泪,紧憋着,唇角颤抖,“幽,幽飏哥哥。”
一声哥哥,将幽飏与南宫明凰之间的过去全部抹杀。
一声哥哥,他不再是自己母亲为了与幽飏之间的遗憾而贡献出去的儿子。
一声哥哥,只能将他和幽飏所有的过去埋在心底,当做普通江湖朋友,不能过于尊重,不能太亲近。
这,不是他想要的,却是幽飏乐于见到的,也是对二人最好的定位。
幽飏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欣慰,是放下,是解脱,掌心有汗,在我的手心中微颤,慢慢的张开唇,声音轻柔,“好。”
这个抉择对南宫舞星难,对他何尝不难,昔日爱人的意思他何尝不懂,一声兄弟断了所有,他还是没能做到南宫明凰最后的嘱托。
“姐姐,你们就宿在后宫中吧,我为你们单独辟了殿出来,清静舒坦。”南宫舞星看了看幽飏,又忽然低垂下了头,“幽飏哥哥,有座‘飞扬殿’是专门为您建的,您去看看吗?”
幽飏,悠然飞扬的风。
这‘飞扬殿’断不可能是回到‘九音’两三个月的南宫舞星建造的,只有一个人,会如此纪念当年草原飞扬的英俊少年,纪念那个也许永远没有可能踏足这里成为后宫一员的倾国容颜。
‘飞扬殿’,一定是南宫明凰为了幽飏而建的!
我侧脸看着他,幽飏一直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着,低吟着,没有人知道那低垂着的眼皮下掩盖了怎么样的心情,直到车身一震,才恍然惊醒。
没有想象中的雕梁画栋,没有猜测中的飞檐云卷,普通,普通到不似一个皇族内院应该有的建筑,没有朱红色的深漆,没有气势恢弘的圆柱,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一如,一如塞外某个人的家。
在看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里是完全仿照了幽飏师门的建筑,所有的一切,包括院中那株凤凰花树。
不是春夏季节,看不到漫天红艳飞舞,看不到纷飞满地的绝美,光秃秃的树干,不算粗的树身,很轻易的能看出树龄不过十余栽。
被稻草仔细的包裹了树身,一圈圈扎着,能看出为了这颗树是怎样的费心尽力,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在红舞风乱中踟蹰徘徊的身影。
她,等待。
他,来了,只是她已不在。
“我就住这吧。”似叹息,极轻的一声,幽飏一直的犹豫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我没有阻拦,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半点神色的改变。
没有去看幽飏,我偏着脑袋,“太子殿下,你今日之举只怕明日又给他人多了谈资。”
“那又何妨?”又是那个纯真的少年回归,带着属于他的甜美笑容,“我给人的话题会少吗?多一个也不嫌多,少一个也自然有人添,还有……”
他的手指点上我的唇,清透的双瞳闪着不赞同,“我是流星,不要喊我太子殿下,他日也不要喊我皇上,我只是流星。”
“那好吧。”我屈从于他的坚决,“流星少爷,现在能带我去下榻的地方吗?我若不答应,我怕你不给我地方住。”
他点头,无视于身边一长串人的惶恐,迈步前行,“我带路。”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一排人跪倒在他的脚边,南宫舞星一皱眉,“谁也不许跟来!”
少了人群的簇拥,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我与他漫步而行,声音轻微,“你的钥匙我带来了。”
“还是放在你的身上吧。”他苦笑,“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到底是开什么箱子的,这皇宫内院,门窗锁怕不有几万把,只能慢慢寻了。”
我一点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默默的与他并肩而行。
今日,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一向呱噪的镜池也少言寡语,月栖不知道在低头想着什么,夜一向就是飘飘忽忽鬼魅般,就连端庄华贵的沄逸,人前从不表露半点心思的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各自在南宫舞星的安排下进入房间,都那么神不守舍的古怪着。
直到他将我领到一间雅致的房间前,我才现,同一个院子里的其他人,早已经各自离去,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一直没有安排人过来,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一大群人跟着,我派三两个人守在门口,你需要什么就吩咐,也不打扰到你们。”
心思纷乱,他的话,我断断续续的听着,胡乱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姐姐,姐姐。”声音远远近近,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俊秀的容颜放大在我的脸前。
轻咳了声,我拍上他的肩头,“你决定就好,是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你是不是……”他的眼神中露出试探的神色,“在怪我?”
“怪你什么?”问出口,念头思及幽飏,再看他局促的神色,“你以为我因为幽飏而怪你?”
他不说话,闷着头,默认了我的话。
我一个栗子敲上他的脑袋,“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如果不安排他去那,他就是至死都心心念念着,只有了了他这个心愿,他才会彻底的放下,尘封过去。你了解幽飏,为何不了解我?我有那么笨?”
这个时候,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才绽放了绚烂的笑容,这家伙已经开始懂得算计他的师傅了,假以时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姐姐,再过三日就是登基大典,当日晚上我会在大殿里召见所有的来访使臣,这两件可是大事,你一定要来哟。”
笑容很美,很灿烂,我却没来由的从脊梁骨里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刚才,在我揭穿他对幽飏的算计时,他也是这样笑的。
“当然,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两件事吗?”心思飞快的转着,想要抓住什么头绪,只可惜,从见面到现在,他所有的举动,都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笑容不减反增,“对了,神族为了保证我登基顺利,两名护卫一直在‘九音’内宫长住,姐姐要见见吗?”
神族的护卫?
莫沧溟和流波吗?
昔日少年今日帝
我的心,只有那么瞬间的猛然跳快,又很快的平静下来。
那两个人,迟早是要见的,在我回归神族的时候,不就需要他们引路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既然什么也不剩下,何必现在去见?
冬日的夜晚,寒意笼罩着整个院落,从屋子里出来,清冷的空气弥漫在身边,抢夺着身上最后一丝温暖,远远的一个小屋里闪烁着晕黄的光芒,成为这黑沉的夜晚唯一的暖意。
仰天空,星子依稀,明天该是个艳阳高照的晴朗日子。
风吹起,扫过光秃秃的树枝头,声音尖细凄厉,一根根树杈在黑夜中远望,犹如鬼爪般突兀横生。
青阶清冷月光寒,静夜独思细徘徊。
冬日的夜晚,让冷风清晰着脑子,一个人想着属于自己的事,让前尘涤荡,让思绪沉淀,多少往事一件件浮现,慢慢梳理。
只怕除了我,还有人也是同样的不眠。
目光越过墙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株凤凰树,月光就在枝头的缝隙中耀着清辉,只怕此刻那树下,有同样一个徘徊的人影,在想着往事如烟,旧日似梦。
风,吹起了衣衫,凉意顺着脖领子往里灌,裙角被卷起,拍打舒展,风中响起衣袂的声音。
不止一处,前方角落的阴影处,同样的衣袂声也在响起,被我敏锐的捕捉到。
霜白色的衣衫,与月光溶为一体,仿佛是月华播撒中遗留的灵气融汇成的身影,丝拂动,在腿弯处扬起,飘荡。
手指,浅落身畔,冰白如雪。
仰,完美的侧脸令人窒息。
他的眼神,没有距离,似乎落在黑夜苍穹的某处,似乎凝望着某点闪烁的星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上一次我看到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我盛怒之下捏碎那枚玉佩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什么都不说,只是远望天空,沉静如水。
从身后靠了过去,轻拢上他的身体,冰一样的冷,我忙不迭的运起内力,温暖着他的身体。
“沄逸……”我叹息,他身体靠着我,撤回目光,对我展露笑容,刹那牡丹盛放圃露庭芳。
“是因为我今天对你娘的话重了?还是这‘九音’的皇宫引起了你不愉快的回忆?”
京师皇城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不愿触及的过去,江湖飘摇纵然无根无依,却是逍遥自在,快乐自得,可以纵情山水,可以肆意笑谈,一旦到了这样的地方,所有的回忆都铺天盖地的涌来。
我是,夜是,沄逸是,月栖也是。
这块地方之于我们,都会有沉重,以沄逸为最。
义无反顾的追随了我,丢弃了以往的尊贵,假死重生,在穆水如的眼中,这个儿子早已经陨落,可是今天就在城门口,一道窗帘之后,沄逸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他没有相认,似乎是在否定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也是不想给我惹来任何麻烦,看着穆水如被我奚落,看着三朝元老亲自远行出使,总有些心头酸涩吧。
“三天后的晚宴,你陪我一起出席吧?”心头做出一个决定,我静静的开口。
“不用了。”他立即摇头否决,“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因为这皇宫,也因为她,那场宴会我若出席,总是不好。”
“嗤。”我不屑的笑了声,“夜是‘御风’的五皇子,月栖是‘沧水’培养出来的‘千机堂’主,‘云梦’国师,我带谁都是一样,更何况我们被流星亲自接进宫,如此荣宠,只怕身份地位早被人探了个干净,上官楚烨身边有什么人,早已经不是秘密,穆沄逸的身份曝光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沄逸苦笑,“她会恨死我。”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回给他一个调皮的笑容,“她更恨的是我,你没看到今天她的表情吗?只差冲上来把我撕成八十片吞进肚子里,我们是什么人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恨一起扛,对么?”
了然的撇我一眼,“你是故意的。”
用力的点头,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给她看的,想要证明这个顽固老太婆是错的。”
两个人轻快的笑着,沄逸的身体也终于有了温暖的迹象,两个人在寂静的院子中走着,享受难得的安谧。
“其实她不会恨你,她只是恨我。”我长叹一声,直翻白眼,“以前最多是讨厌我,还能藏着掖着几分,脸上还能挂出假笑,今天的阵仗你也看到了,‘九音’门前,她一把年纪居然学小儿无赖,她何尝不知道耍无赖岂能耍过我,只不过是心中气的难过,想出口气罢了,你记得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吗?”
我尖着嗓子,学着穆水如暴跳时的语气,“你这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怎么值得……”
“怎么值得他为你死,为你背叛帝王之家。”沄逸叹息着接腔,摇头。
他们是母子,他自然比我更了解他的母亲,一国之相在见到我扶着柳梦枫的刹那,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只想替那个死的不值的儿子出气。
我轻笑着,“我不仅要气她,我还要气‘御风’,气‘沧水’,所以三日后的晚宴,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出现,让他们去猜忌吧。”
“你分明是想将四国之间的局势搅乱,趁机壮大‘九音’,更有可能你还想……”他住口不言,我含笑不语。
野心,谁都有,光有野心没有实力那是莽人,有实力没野心那是庸人,我当过莽人,也做过庸人,再不长进那就丢人了。
这三天,我就象缩在壳里的蜗牛,享受着清闲,没有去拜访赫连冰桐,没有去见穆水如,更没有去见莫沧溟和流波,甚至,我都没有踏足过‘飞扬殿’一步。
再见幽飏,都是在南宫舞星的登基大典上,他和我并坐在观礼席上,与其他的人远远的隔开了,勉强算是一个公众的二人世界。
对面的穆水如目光如刀,被我轻飘飘的无视了。
赫连冰桐倒没有更大的意外表情,对我微笑颔,我点头回礼。
他们身边的位置,属于‘御风’的使者席位上,我竟然再次见到了一个老熟人——皇甫羽萱。
她看着我,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穆水如,眼中写满疑问,在我的点头示意中,终于把嘴巴闭了上去,僵硬的回应点了个头。
有些想笑,只能随意的轻松别开脸。
至于幽飏,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侧脸看过他一眼。
这里,是‘九音’的祭祀神坛,也是皇帝答谢上苍祈福的地方,南宫舞星将在这里,第一次行他的祭祀礼,以皇帝的身份一步步的走向权利的巅峰。
当长长的号角声响起,长空激荡起庄严的声音,所有的臣子倒身下拜,俯贴地,‘九音’的国师站在神坛的最上方,念着檄文。
乞求着国泰民安,乞求着风调雨顺,乞求着国运恒昌,乞求着万世太平,人群鸦雀无声,气氛庄重沉凝,只有那个祷告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再往下我听到的是,“皇子舞星,神之庇佑,血脉承嗣,得天颜赐神慧,必将开我‘九音’乾济,领国运至盛世,为我明主……”
什么神之庇护,幽飏的庇护才是真,什么天颜赐神慧,是幽飏教导的好,这一切都是幽飏以身家性命换来的。
“新君登基,福告上苍!”声音落,长长的红毯一路延伸着,红毯上渐行渐进着明黄的身影,步步沉稳,气势流转身侧,这一刻我相信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男子之身治理天下的能力,没有人会不屈服在他的王者风范下,南宫舞星,他一定会成为‘九音’最伟大的帝王,一定会的。
在经过我们身边时,他的脚步刻意慢了半拍,停住,再抬起,慢慢的踏上台阶。
高耸的台阶,似要入云端,他的身影渐高,每一步台阶都似乎是他帝王路走过的艰难,南宫舞星的今天,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坚持,他的信念,他的隐忍。
转身,身影傲然天地,背后浮云苍穹,映衬着伟岸英挺。
抬腕,万民低,群臣俯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传出,飘荡到山脚下,那里等待着无数臣民百姓,当听到三户万岁声时,呼喊声,欢庆声,声浪阵阵扬起,直入云霄,冲破白云……
南宫舞星他,终于是‘九音’之帝了,幽飏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侧过脸,我看向身边的青色,衣衫猎猎中,他只有平静,冷然,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半点喜悦。
他,比任何人都应该开心的,或许真的等的太久,忍的太久,他已经不会表达这份喜悦。
我没有牵上他的手,就让他在自己的思绪中去体味那份甜美,融化在心间,而我,只需要看到他渐渐放松的脸,慢慢浮现在眼眶里的水雾。
感应到两道目光的投射,顺着方向望去,是高台之上的人影将一双清澈的眼神停留在了我和幽飏身上。
两人的视线交汇,他唇角柔和,不着痕迹的转开目光,接受着众人的跪拜。
幽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我的目光停留过,不知南宫舞星的目光停留过。
风云迭起的晚宴(一)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腾,‘九音’皇宫设宴,百官觐见。
朱红的大门,金色的八十一颗门钉,高高的订在门上,象征着九九归一,天下大统。
这扇门,是皇帝才能走的,臣子百官,无论谁都只能走边上的偏门,它敞开着,却只能一人行。
我故意来晚了些,深长的门径足以让我一眼望进去,里面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人人是笑语声声,互相庆祝着。
就在不久前,她们只怕还在为着男子不能继承大统,女子才能为帝坚持的水深火热,而现在,她们已经能为了新皇而欢庆,人心转变之快,叹哉。
一路慢慢的行着,身后是我的夫婿爱人,除了夜还是那一贯的面纱遮掩,所有的人都拿掉了自己的丝巾——我上官楚烨的男人,何须遮遮掩掩?
这段长路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将所有人的动作神情一一的收入眼内。
正当中的金色宝座边,三个位置中的两个分别坐着赫连冰桐和穆水如,赫连冰桐身边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想必是顾及丈夫的身体,端着酒杯点头含笑面对每一个前来敬酒的人,穆水如的态度也是同样,举止风范沉稳有度,完全没有那日街头对着我时失态,一国之相的气质展露无疑。
而另外的一边,皇甫羽萱频频侧身边空着的位置,似乎是在等着我的到来。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虽为他国使者贵为上宾,毕竟有所忌讳,‘九音’的官员与它们也只是场面上的官话打打哈哈,没有人敢更为亲近。
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我看着一排排热闹的人影,心下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不对。
脚步已近大门,我自觉的走向小门,此时已有不少的目光开始留意到我浩浩荡荡的队伍,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自动的停了下来,一时间偌大的殿中竟然没有半点声息。
门口迎接的伺人已经走了过来,“上官姑娘……”
我一愣,旋即露出亲和的表情,“通报时叫我任霓裳,不要喊上官楚烨。”
没想到我说出这样的话,她呆了半晌,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
再迈腿的时候,她又一次拦住了我的脚步,“任姑娘,主上吩咐,您走正门。”
正门?
南宫舞星疯了啊?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迈向侧门的脚步就转了方向,坦然而冷静的朝着正门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一只脚刚刚跨入大门的瞬间,耳边响起伺人尖细响亮的声音,“任霓裳小姐到……”
所有的眼睛,早在我的脚跨出的时候就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在我身体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全场不约而同的响起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就是任霓裳,没有官职,没有名号,就是一个名字,但就是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普通名字拥有者,坦坦荡荡的走了本属于帝王走的门,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慢慢的走向最前列。
我嘴角挂着微笑,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滑过,不少人在与我对视的刹那,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待醒悟过来再抬起时,我已走过他们的身边,朝着那金色的龙椅的方向走去。
“当……”不知道是谁手中的杯子落了地,却引了全场的连锁反应。
一直坐在龙椅下左边的穆水如拿着杯子的手一震,“当……”又一个白瓷细腻的精品酒杯成了碎片。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不,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一个人,脸上满是震惊和不信,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颤抖,唇微张着。
“当……”再一个杯子壮烈牺牲,居然是我意想不到的赫连冰桐,她满脸不信,眉头深锁,竟然也是看着我身后的某一个位置。
侧,我明了,那是对月栖投去的目光。
我不知道子衿是怎么交代了月栖的背叛和去向,但是显然没有说实话,从赫连冰桐的脸上我轻易的证实了这一点。
“当……”我一口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这一次的声音来源是皇甫羽萱,我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她看到了夜,那个传说中‘御风’恶鬼一样的魔咒,如果不是在‘九音’新皇的招待晚宴,我怀疑她会选择拔腿就跑,远离这个人。
伺人的脚步在皇甫羽萱的身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张长长的空桌子,想是流星顾及到我人多,特地安排的。
点头,我还来不及走上去,伺人行出,拉长嗓门,“皇上驾到……”
群臣跪拜,高呼万岁中,玉树修长的人影行出,紫龙莽袍玉带围腰,他没有穿戴朝服的冕冠冕服,随意了穿了身金色的宫服,少了冕毓珠串垂落遮挡,霜雪凝脂的肌肤和俊秀的容颜看的更加的清晰,也正是少了那些厚重的累赘,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更有几分男儿惹人怜惜的味道。
所有的臣子都跪拜着,就连穆水如,赫连冰桐,皇甫羽萱都不敢正面的看着他,只有我,大咧咧的盯着他的脸露出赞赏的神色,在无人抬头的时候,冲他一挤眼,他笑出雪白贝齿,熠熠生辉,调皮的也挤了下眼睛。
我看到他身边的伺人身体一抖,嘴角抽了下,想笑又不敢笑,悄悄的低下头,“皇上……”
他收敛笑容,瞬间面色沉静如水,“都起来吧,今日大宴,没有君臣之别,大家尽情享用。”
“谢皇上。”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大殿里却再也没有刚才的随意喧哗。
南宫舞星的手朝着我的方向一指,“把桌子抬上来,朕要和任姑娘他们一起坐。”
“啊……”
有人已经出了叫声,这在皇帝面前失态在平日里只怕要治罪了,但是没有人去管去多嘴,因为他们新任帝王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失态,太没有体统,太,太,太有失皇家尊严了。
南宫舞星脸色一沉,“怎么,朕的话没人听到?”
瞬间,所有刚才似乎被点穴被冰封僵硬的人都开始动了,伺人手脚飞快的抬起我面前的桌子移了上去,不敢与南宫舞星的桌子并排,而是微微的后撤了一点。
“放齐!”又是不轻不重的两个字,伺人身体一抖,把桌子挪了挪,与他的桌子并排而放。
拉长的脸这才有了霁色,他抬眼看着我,手指一摆,“请。”
又是一个完全尊重我的姿态,我几乎已经看到了下面群臣集体犹如掉进茅坑洗澡般的脸色。
长声大笑中,我摆腿潇洒的走进座椅边,故意顿了顿,用目光再一次的巡视了全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满脸讶然不赞同在我的眼神中渐渐收敛,我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去。
我将自己身边靠近南宫舞星的位置留给了幽飏,在他想自动自坐到我身后时被我在身后扯住了手,不着痕迹的带到身边。
南宫舞星极有帝王架子和完美姿态的缓慢落座,看似优雅和端庄,却是在看到幽飏坐下的瞬间,才挨到凳子,极细微一前一后,是他在尽可能的地方尊重着他心中的师傅。
南宫舞星一抬手腕,“开席吧。”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外面悠长的传来通禀的声音,“定国王爷南宫舞辉,镇国王爷南宫舞飞,安国王爷南宫舞云到……”
终于知道刚才进门时感觉到的不对劲在哪了,我没有看到当初斗的你死我活的三位王爷,回想起来,她们竟然连南宫舞星的继位大典都没有参加,果然是同仇敌忾,同气连枝了。
三个人,为了个煮熟的鸭子你争我夺这么多年,日夜提心吊胆,而这个鸭子就在她们的眼皮底下被别人连皮带骨的吞了下去,能不呕么?堂堂皇位,居然被一个她们完全遗忘的一个弟弟夺走了,能不气大伤心么?
三个人走路之间都带着火气风声,并肩而来,南宫舞辉的脸上挂满不屑,南宫舞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南宫舞云的眼神直射最上的位置,我就在南宫舞星的身边,将所有的一切清晰的收入眼中。
难怪南宫舞星那日,将今天的宴会与登基大典并为同样的事交代我务必出席,可见今日真的让我领教了一句古话——宴无好宴。
一个是朝野最受老臣拥护的皇女,一个是掌管着三军大权的皇女,一个是守护着禁宫的皇女,与他们相比,南宫舞星除了一个皇帝的称号,什么也没有。
果然,这皇帝宝座必定是最不省心的位置。
我的念头飞转,而那边的三个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南宫舞辉一声冷哼,“皇上几年未见,行为处事果然与众不同,随意将女子安置后宫,随意将皇道给他人行走,随意让他人与皇帝并做,不知道传扬出去,会被人如何笑我‘九音’皇族是不懂礼仪的化外之邦?”
宴会没开,交锋已起。
我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松饮下,微笑……
风云迭起的晚宴(二)
南宫舞星放下手,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而没有笑意的笑容,“所谓规矩谁人定?所谓国法家规,家长定家规,国君制国法,规矩难道不该由朕定?‘九音’数百年历史未有男君,朕也破了这个规矩,所谓男子之容不婚前不给任何女人看,朕不但被人看了,还接受了万民的朝拜,你难得想说朕人尽可夫到勾引天下万民?”
平静的几句话,噎的南宫舞辉没有半点声音,一时间杵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再是心有不甘她也不敢说天子人尽可夫的话。
“说到规矩……”南宫舞星平和的声音一停,忽然变的严厉无比,“三位王爷国之栋梁,位高权重,为百官之楷模,但是三王在朕登基之日齐齐不到,是觉得朕不够资格接受你们跪拜,还是欺朕年少无知?亦或者是你们不懂规矩?”
三个人面色一僵,互相看了眼,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
“臣伤风。”
“臣热症。”
“臣腹痛。”
南宫舞星笑了,“三位皇姐果然为国事操劳,导致身体有恙,让朕实在是心疼又心怜,不过……”
手中的酒杯忽然狠狠的砸了出去,准准的装在南宫舞云的鼻梁上,南宫舞云一个趔趄,手指捂上鼻梁,指缝中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她眼睛一瞪,正要作,忽然对上南宫舞星冷冷的目光,南宫舞星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落下,脸上还是那冷静的笑,南宫舞云咽了下口水,深深的呼吸几口后,不敢说话。
“是否不服?”连坐姿都没有半点改变,高高的睨着她,“身为禁卫军的统领,朕的皇姐,你托病不祭天,不参拜朕都能原谅,但是你的护卫工作如何做的?你应该派两万人将神坛山上下沿路封锁的,人在哪?你应该有一万人在神坛附件守护的,人又在哪?你应该有五千人时刻不离朕的座驾前后开道的,人在哪?你让朕究竟是说你护卫皇上不力,还是该说你有图谋造反的心?”
南宫舞云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嘴唇嗫嚅着,“我,我,皇上并没有下旨让我护送和守卫神坛山,都,都是从兵部调的人马,我,我没有大不敬。”
“没有大不敬?”南宫舞星哼了声,“朕何时给了你见皇不跪的特权?朕何时允许你将圣旨上的戌时到宴变成戌时二刻?朕何时允许你犯错不请罪,朕何时允许你强词夺理与皇争辩?”
一声盖过一声的严厉,一声比一声含有更重的杀意,那只手还悬在空中,看似普通的斜伸着,手指间却又极细微的变化……
“扑通!”三个人一个声音,都在同时跪倒在地,“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皇姐身体微恙,片刻来迟朕亦不会多加责怪,只是这禁卫军本就是朕的贴身护卫,安国王爷在听闻朕登基大典的日子后连自己的职责都忘记了,这个似乎不需要我特意下旨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吧?无论朕是否调动兵部人马,禁卫军的守卫之责都应该是皇帝出宫寸步不离,是不是安国王爷忘记了?”冷笑中的揶揄透着几分寒,几分森森的凉意,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
“我……”南宫舞云还想说什么,刚张嘴就对上了南宫舞星的眼神,又低了下去,“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认为这应该是什么罪?欺君?罔上?”
南宫舞辉和南宫舞飞对看一眼,再看看惨白脸色的南宫舞云,南宫舞辉开口,“皇上,今日是您登基大喜的日子,不宜责罚冲了喜气。”
“就是。”南宫舞飞赶紧接过腔,“皇帝陛下仁及四海都大赦天下了,能否赦免了安国王爷的罪责?”
她们应该很清楚,南宫舞星动了一个,必然不会放过另外两个,此刻的她们只能互相守望,照应。
她们两个人一开声,背后的势力开始挥作用了,这一个文臣那一个武将说的那叫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朝殿之上的早朝争论呢。
我静静的看着,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默默的算着一共有多少人属于谁。
“皇上,安国王爷虽然有误,但是多年一直守卫皇宫没有半点错误,您……”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多,人声逐渐激烈,南宫舞星的手缓慢的放下,轻落在桌面上,“好了,朕根本就没打算要惩罚王爷,各自入席,开宴。”
轻飘飘的一句,在大家准备高谈阔论慷慨激昂的时候,随随便便一声,让多少到了嘴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让多少站起来准备陈词的人傻眼。
我借着酒杯的遮挡,悄悄瞥了眼南宫舞星,他嘴角噙着笑,在歌舞中看着一干大臣讷讷的坐下,开不科口。
先制人,让三位王爷屈服,本来的刁难倨傲全被憋了回去,还来不及挑剔他的行为。
连消带打,看清了众臣的归属,一切看似烟消云散,谁是胜者心中已明。
歌舞升平,丝竹轻响,华丽的宫廷音乐演奏出一派祥和高雅,我举着杯子,无视各种探索的目光,挂着完美无懈可击的笑容,频频和身边身后的人举杯,直到身上关注的目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炙热。
如果目光是暗器,那我现在已经能被拉去当淘米的筛子了。
如果眼神能行使手的权利,那我已经是壮观的拖把了,撕成一万片都有多。
赫连冰桐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反正现在‘九音’的大臣基本都和她一样,没谁在意谁更失态。
穆水如捏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和沄逸身上,没有人告诉她她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一柱香了吗?老人家不动动会手脚麻痹的。
我示威似的凑过脸在沄逸耳边低语,“酒可以喝,微醺就好,我喜欢你面带桃花的样子,晚上我们颠鸾倒凤。”
沄逸脸色微红,嘴角含着浅笑,声音比我的更低,“目的达到了,难道真想气死她?”
不愧是我的夫君,想啥都知道。
“老人家要多刺激刺激才更有活力,不如我们赌一赌她什么时候过来?”我和沄逸凑的极近,看上去我几乎就是在众人面前不停的亲着他的脸。
笑容更甚,“我赢了,你一个月不许上我的床。”
我一噎,“赌博不是好事,我们要高雅,低俗的活动还是算了吧。”
一直被我刺激着的穆水如脸色越来越青,沉稳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始终没有站起身,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逍遥王爷,一别经年,风采依旧。”终于有人敢走上来敬我酒了,只是皇甫羽萱的热情似乎用错了地方,开口就到破我的另一个身份,毕竟逍遥王爷这个称谓放眼四国,似乎只有‘云梦’的上官楚烨拥有。
她的声音在本就气氛压抑的大殿里,顿时传入不少人的耳朵中,投射向我的目光带了更多的疑惑和猜测。
我站起身,含笑举杯,“皇甫相也是许久不见,更甚往昔了。”
我没有解释,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是上官楚烨的事实。
几乎是同时,我的身边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是比过去更加的精神了,这两年来我心心念念的皇甫相,今日得见,真是要好好聊聊。”
皇甫羽萱的手一抖,手中本来就装的不满的酒又泼了半杯出来,她低着头望着我的桌子,仿佛在数我吃了什么菜一般,“五,五皇子,皇甫羽萱有,有礼了。”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伸出,轻握着皇甫羽萱的手腕,声音婉转悠扬,“皇甫相不如坐在这里,我们好好聊聊,两年未归,我着实想念宫中的人,不知道大家可好?”
手又是一抖,皇甫羽萱杯子里最后残存的一点就彻底泼了个干干净净,“好,都好,好……”
“那妻主大人,下个月我们回家看望他们可好?”仿佛撒娇的声音,我看到皇甫羽萱膝盖一软,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撑上我面前的几案。
皇甫羽萱的脸色凄惨无比,力持镇定,“我,我,我想国主大人一定非常,非常高兴你们省亲。”
隆冬之际,大殿虽然温暖,但远没有达到炙热的可能,那她额头涔涔渗出来的汗水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开口,身边的南宫舞星已经不咸不淡的抛来一句话,“可惜皇甫相要失望了,‘九音’刚定,朕只怕不能放走任姑娘,朕这里朝中相位悬虚已久,许多人都在翘期盼着有一位能力杰出之人带领百官群臣替朕分忧,开创盛世基业呢。”
一语出,满座皆惊,包括我。
我知道南宫舞星是誓要肃清党羽派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他刚刚登基不到六个时辰之后,将我卷入了朝堂斗争。
风云迭起的晚宴(三)
“皇上!”
“皇上!”
“皇上!”
这一下,刚刚平息下去的声音再一次集体爆出来,就连穆水如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管她对我有多么的反感,对‘云梦’忠臣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国内昔日的将领‘叛变’的事实。
我懒懒的往后一靠,翘起了腿,看着底下的群情激愤。
南宫舞星果然够大的胆子,开口就是相位相赠,这让那群打破头谁也不让谁盯着那块肥肉的群臣情何以堪?
“皇上,‘九音’相位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事不可随意……”
“皇上,外人岂有我朝中人明了‘九音’国情,就算是圣人转世,也不能随意委以重任,至少应该循序渐进。”
“皇上,您要对先皇负责,对祖宗社稷负责……”
“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噗嗤!”我终于忍不住了,抖动着肩膀,一个人咯咯的乐开了,越笑越大声,整个大殿里都是我一个人的笑声,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在我恐怖的笑声中被压制,悄无声息了。
我旁若无人的笑着,直到自己笑岔了气,才猛的收住,看着一张张难看的脸,我抿了口酒,“我也赞成大家的意见,皇上这话说的草率。”
不少人偷偷的喘了口气,我面色一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在众臣面前来回的踱着步,每个人的神色变化都被我一一的看在眼内。
站在大殿的中央,我停下脚步,“如果我没有记错,‘九音’吏部共有在朝官员三百七十二名,省部官员两千五百九十三名,今年为招考之年,如何招考,何人监考,何人管理,都是今年吏部今年要大事吧?”这时,我的脚步停在一人面前,正是当朝吏部尚书,“我说的可有错误?”
她震惊的看着我,半晌才讷讷的回答,“没,没错。”
我点点头,脚步从她面前挪开,行了两步站到另外一个人面前,“户部尚书谭其青,去年户部一共上缴米粮两千万担,赋税三十万万两白银对吗?”
她身体摇晃,额头上不自觉的沁出汗水,“是。”
我冷笑,“‘九音’一向国土富饶,盛产米粮,去年光‘天伦省’一省,就上缴米粮六百万担,赋税七万万两,这才不过是‘九音’十三省中最中层的一个省,扣去‘西阳省’‘平川省’两省水灾适当减免赋税,你如何解释剩下的十个省竟然加起来才不过一个中等省的两倍?”
在场的不少官员都是一口凉气倒抽,我看着南宫舞辉,“定国王爷,六部里吏部户部是你管理的,如今已是正月,为何今年的招考榜文未出,官员调令未下,今年‘九音’全国未遭受大灾大难,为何这样的赋税您不会觉得有问题?”
根本不等南宫舞辉回答,我的脚步又开始挪动,这一次,凡我目光过处,不少人开始眼光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礼部尚书!”我一声低喝,一名女子浑身一震,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垂手,“在!”
看到我嘲弄的笑容,她才现自己竟然完全无知的状态下对我毕恭毕敬,想要坐回去又有些不妥,站着么实在太扎眼,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半蹲不站着。
“去年正月祭天礼用度是多少?”我的声音不大,但是很硬,透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她迟疑了下,“大概两百四十万两银子。”
“嗯?”我眼神一凝,逼视着她,“不是三百四十万两?”
她恍然大悟,不断的点头,“是,是,是三百四十万两。”
“那么清明祭奠先皇用度是多少?”我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心思,她却已经开始脸色变为苍白。
袖子波动着,她的两只手正在衣袖下互相绞着,喉头不断的收缩干咽着口水,“一百万两。”
我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直接丢出第三个问题,“中秋庆典用度呢?”
这一次她回答的很快,“也是一百万两。”说完后偷眼瞄我下,现我只是轻点着头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刚经历一场大仗般。
可惜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她的面前继续问着,“那么这一次新皇登基,所有的庆典祭祀用度是多少?我想每一件官方采买的东西都应该有记账吧,就这三两个月的事你不会忘记对不对?”
“当然。”许是觉得我的口气没有开始那么冷硬,她也回答的很快,“一共是三百三十万两。”
“很好,很好……”我不断的点着头,手指敲着她面前的桌子,叩,叩,叩,叩……
开始她没有半点反应,直到那一声声枯燥的声音不断的在大厅里回响,不少人脸色变的古怪,她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彻底惨白。
我依然看着眼前的礼部尚书,身型未动,嘴巴里已经喊着另外一个人,“兵部尚书人呢?”
眼角扫到不远处的某个人影动了下,我敲桌子的手停了下来,直直的指了过去,眼睛却还停留在礼部尚书的脸上,“兵部去年支饷五万万两银子,已近整个国库收入的两成,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
她不愧是兵部尚书,说话都带着股军队的冲味,“我‘九音’装备精良,数十万大军的军饷,衣衫,武器,自然是要那么多的。”
“砰!”我手掌轻轻一挥,她面前的几案顿时碎裂,杯碗茶碟掉了一地,碎裂中四溅的汤汁翻了她一身。
她还不及反应我的人影已经如鬼魅一般飘到她的面前,“你是想说我不懂冲锋陷阵,还是想说我不明白十万人的军饷应该有多少,或者每三年做一次寒衣需要多少银两,每五年打造一批兵刃耗费多少?”
“你算什么东西!”她看着满身的汤汁,猛的跳了起来,“你以为会算几笔帐就了不起了,居然敢对我……”下面的话,忽然被一个人捂进了嘴巴里。
南宫舞飞气急败坏,死死的拉着她的衣服捂着她的嘴巴,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我耳朵尖,听的很清楚,“她是上官楚烨,传说中的‘弑神’战将。”
那个想要跳起来揍我的女人拳头还在空中,人已经僵硬住了,她再是兵部尚书也不过是普通的文人,与我真正在沙场前线挣扎,与士兵同进退共生死是绝对不同的,军中事务她岂敢在我面前妄言?
我根本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因为南宫舞飞就在我的面前,身为镇国王爷的她管辖的正是礼部与兵部,外带军中十万兵马的调度权。
“镇国王爷。”我笑眯眯的望着她,“不知道能否解释下,为什么去年一个普通的正月新年用度竟然过了新皇登基的用度?难道‘九音’对新皇登基和新年同时庆典竟然这么抠门?还是因为皇上事必亲躬让人不敢作假才让用度降的如此低?至于兵部这一块,三年来每年支出一年甚过一年,可是军中将士真的每年都做了棉衣过冬?还有武器打造固然需要极大的消耗,可是收回的兵器呢,不是应该回炉重铸的吗?为什么兵部没有收回的记载?”
若说南宫舞辉和南宫舞云只是小打小闹的话,这南宫舞飞的胃口就太大了,军饷,军粮,军费用度她都敢下手,多么可怕又多么庞大的数字?
“刑部尚书大人。”我懒懒的开口,“明日我想上你那去看看‘九音’律法,不知道行不行?”
“行!”她才回答完才觉自己似乎说快了,对着南宫舞星的方向垂,“皇上……”
南宫舞星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去,黑沉沉的,但是他没有作,胸膛快的起伏着,在数次呼吸后威严开口,“现在谁说任姑娘不懂‘九音’官制民情,大可出来说说自己的意见。”
本来平和柔美欢畅的饮宴大殿,彻底沉默了声息,除了呼吸声,还是呼吸声。
现在不说,就是在默认我会被南宫舞星封相的可能,说,心中有鬼的人谁有胆子出来说?
主子都不敢吭声,奴才自然也要保身,毕竟坐天下的是南宫舞星。
不过,还真的有人提反对意见,那个人就是——我。
站在大殿的中央,我冲着南宫舞星一行礼,“我知道皇上厚爱,也感激皇上怜才,只可惜这相位,实在不是我能坐的。”
还不等他说话,我扬起眼睛,挑衅的看着南宫舞飞,“我个人更喜欢带兵征战,如果皇上怜才,不如赏个三军之将如何?”
一句话,再一次让所有人震惊。
我要军权,要的那么直接,要的那么坦然,要的那么随便,仿佛我要的只是这桌子上的一杯酒一道菜一双筷子一个碗。
文臣,还能被群起而攻之的架空。
武将,千军万马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皇上!”南宫舞飞再也忍不住了,“无论她叫任霓裳也好,上官楚烨也好,都非我‘九音’之人,刚才有句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战功显赫不代表就能对我们效忠,三军一向不归同一人管束就是怕有人存有造反之心,更何况还是一个外族人,这实在要不得,您这是将我们‘九音’的千秋基业送到他人的手中,会带来灭国的灾难!”
“皇上!!!”
再也没有人顾得了饮酒作乐,人影跪满了两排,这一次真是齐心的很!
我张开嘴,刚想说话,南宫舞星抬腕制止了我。
他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的顺着台阶走下,走到我的身边,“你们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说不是‘九音’的人不能将军权交予,那么朕现在宣布,任霓裳将为朕的王妻,择日完婚,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九音’的半个主人,是不是可以将军权交予了?”
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傻了。
死小子,涮我?
风云迭起的晚宴(四)
我今天的感受就象是跳悬崖,以为必死,结果下面是湖,以为得救了,现水里有食人鱼,挣扎上了岸还没喘气,岸上蹲着猛兽,好不容易上了树现这个山谷没出路,那叫一个大起大落的厉害。
比我更惨的,就是下面这一群臣子了,我就不相信现在还有人看着面前的美酒美食还动的了筷子的。
南宫舞星二十了,大婚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他男子的身份必然也引来了无数的觊觎目光,谁成为他的妻子,很可能就会拥有执掌‘九音’一半的权利,只怕无数高官都在想着如何攀上这门亲。
无可非议,我背后没有强大的外戚,嫁给我,他不用担心皇权旁落;嫁给我,我的能力足以替他巩固自己的皇位;甚至,当我有一天夺回神族少主身份的时候,‘九音’也就成了神族最应该保护的国家。
对我来说,只要点头,这就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众臣可以否决我当相,可以阻挡我拿兵权,却阻挡不了一个皇帝选择自己的妻子,当皇妻身份一定,相也好将也罢,依然还是我的囊中物。
南宫舞星是算计,却不是坑我。
换做是我,也会认为这是一个最佳的方案,战决打的所有人没有还手之力。
现在,不是考虑儿女情爱的问题,也不是考虑是他算计了我的问题,在权利和国家利益面前,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我应该点头,很应该。
“皇上,今日不过是庆功的宴席,不适合讨论大事,您喝酒开心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别吓着臣子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大殿的中央,慢慢的走回了属于我的席位,悠然的坐了下来,“我知道皇上刚刚登基想要肃整三军,若需要任霓裳的地方我绝不二话,至于三军之将,我只要一个头衔便可,只为了操练三军,至于出征行军,这个还是应该在朝事上提出,再从长计议。”
我似有若无的带过了南宫舞星所谓的王妻提议,轻飘飘的压下了所有人的震惊,只帮忙操练三军不负责带兵出征,也缓解了那些官员骚动的情绪。
“如此只好委屈任姑娘了,三军的操练之职就交由你了,希望你能将朕的‘九音’军队带成威武之师,原有的统帅之位全部不变,这下大家没意见了吧?”
他坐到我的身边,满座臣子又一次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后,几乎已经是个个面无人色,搞不清楚自己的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胆战心惊的全部坐回,战战兢兢的出神呆。
歌舞再起,南宫舞星再没有任何奇异的提议,轻松的频频举杯,不大工夫冰雪白皙的容颜上就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在黄晕的烛光下美的虚幻,美的不真实,举手投足的优雅雍容。
举杯就唇,我轻轻的飘出几个字,“你阴我。”
他侧脸,回给我一个调皮的笑容,灿烂而清爽,“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夜哥哥教我的,如果我不开出那么高一个价,他们怎么会无声的接受你坐三军主将,而让你这么容易挂上这个名号?”
我无言,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跟在我身边那么长时间,他倒是把夜的算计都学去了。
忽然现,他的沉稳,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似乎也依稀能看到和幽飏的影子,玩弄群臣时的冷静和风度,又添了几分沄逸的清寒,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然,分明是月栖平日里的形象。
可是,他这耍无赖的表情和那种说甩手就甩手,说丢下就丢下的态度是学谁的?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吧?
“其实,我挺希望你答应的,二十岁的男人不太好嫁啊。”他似乎是感慨的话语分明都是不正经,抛了个坏坏的媚眼,“虽然你老了点,男人也多了点,但是至少我认识嘛,将就下你我其实不介意的。”
这,这混球小子哪学来的?肯定不是我身边的人教的,不是!
又气又笑的表情写在眼里,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如果我不是有必然的把握能收住这些人,为了权势我一定会答应,小心你玩的不能收场。”
没错,我不答应南宫舞星的提议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因素,而是我很清楚一张一弛,现在逼的太紧朝堂上下必然翻天,而只要我有了挂名这个地位,就算是做吃力不讨好的操练之事,我依然有本事把几十万大军的军心收拢。
文臣永远不会懂,一员沙场战将在士兵心中的天神地位,笼络了军心还怕不能号令她们?
温水煮青蛙,就是今夜我和南宫舞星配合玩的。
“只可惜,还有一点没玩好。”南宫舞星轻叹,“没能把她们三个人分化,倒是更加团结了。”
我举杯就唇,“时机会有的,你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十天半个月。”
看到皇上一直与我笑语不断,那些人才慢慢的缓过劲,终于开始了推杯换盏,聪明点的人已经走了过来,开始祝贺我这个新任的挂名之将。
我点头一一接受,一时间倒是灌了不少下去。
反观场中,脸色一直没恢复的只有三个人了,赫连冰桐,皇甫羽萱和穆水如,尤其是穆水如,脸色比一个烂苦瓜还要难看。
我主动的迎向皇甫羽萱,在她的惊愕中敬酒,“皇甫相,上官楚烨这个名字以后莫要再提,我也不是逍遥王爷,如果愿意喊一声任霓裳。”
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究竟,却也在穆水如的神色中猜到了什么,点头雅秀的举杯,“恭喜任将军手握‘九音’三军重权。”
我不置可否,语带轻柔,“一声任将军,你我情分依旧。”
她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听懂了我话语中的意思。
再次迎向赫连冰桐,她早已站起身等待着我,见我走来,扬起亲和的笑容。
“贵夫身子可好,如有需要尽管开口。”眼神示意着那个呆子的方向。
赫连冰桐呵呵笑着,“没想到那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妙手’,冰桐有眼不识金镶玉,倒让任将军见笑了。”
我凑上她的耳边,“不过我有事求你倒是真的。”
她一怔,“求不敢当,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眼神示意着她,冲着月栖的位置温柔一笑,那个高傲的人影抿唇,羞涩低头,高傲浮云化为柔情似水。
她顿时明白,对我眨眨眼,“任将军的夫婿倾国倾城,可惜冰桐没能先一步认识,可惜,可惜。”
彼此心知肚明,我低声耳语,“谢谢。”
再下一人,是穆水如。
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大咧咧的坐在座位上,眼神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的酒杯伸出,她也没有半点回应,显然是想让我丢脸到底。
我伸手抓起她面前的酒壶,斟满她杯中的酒,在她的不理不睬中双手端起平展恭敬的举过头顶,“婆婆,这一杯是我私人敬您的,也是我替沄逸敬您的,与国仇家恨无关,与地位无关,只是我和沄逸对您的心意。”
她一把抓起我面前的酒杯,手腕翻动就要泼掉。
我眼明手快,三根手指轻扣,那手腕再也不能动弹半分,眼神盯着她我慢慢的开口,“穆相,我与您相交非一日半日,您沉稳的气度却非常人所能及,上官楚烨在你手中落败心服口服,可在‘九音’城外您只不过看到我扶男子上车就气急败坏,是因为沄逸吧。”
“胡说,我只是讨厌你这个奸诈小人。”她的凶恶态度挡不住声音后的底气不足。
“您以为沄逸死了,而且为我而死,可我依然逍遥着快乐着风流着,您在替沄逸不值,以药毁身坚守贞洁,宁愿死都要为我守节,数次调动属于您的力量暗中救援于我,背叛‘云梦’背叛皇室背叛您,换来的竟然是我的忘记,所以您忍受不了了,是吗?”我慢慢放开手,“您疼爱沄逸,忠于‘云梦’,认为将他嫁给您最忠诚的皇帝是对他最好的怜惜,但是这么多年,您看到过沄逸笑吗?您看到过他有今夜这般的轻松吗?‘九音’城门前,一帘之隔,他却没有出来认您,因为在他心中,那个属于穆家的穆沄逸早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再是您的儿子,您自认为对他的好换来他的不领情,您愿意见到吗?”
她握着酒杯的手没有倾覆,却有颤抖。
我坦然一笑,带着她的目光看向沄逸,高贵的人影凝望着我们,眼光中似有水波流动,雾气弥漫。
“这样的沄逸,您见过吗?”话对穆水如说,人却看着沄逸痴痴出神,“今日我将沄逸带来,愿不愿意喝这杯酒全随您自己。”
手腕僵硬的折回,酒杯慢慢的凑向自己的唇,张口饮下。
沄逸笑了,刹那间场中的灯火烛光都不如他的笑容耀眼,亮的仿佛天边月光皎洁,轻柔明媚。
我听到穆水如轻轻抽了下鼻子,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的拭过眼角,再抬头时声音已冷硬,“上官楚烨,我不管你换什么名字有什么野心,只要你对‘云梦’不轨,就是我们全民之敌,皇族的血统不容你搅乱,皇族的尊严也不是你能撼动的,若有兵戎相见之日,穆水如就算花甲之年也要亲自上阵取你性命。”
我只是轻笑,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从容潇洒的从她面前走开迎向穆沄逸。
沄逸伸出手,送入我的掌心,牵着我坐回他的身边。
“趁她还在‘九音’,你去看望看望吧,等她回了‘云梦’再见不知是何时。”沄逸在我的声音中轻点着头,远远的望着穆水如。
就在我以为这场充满了喜剧悲剧闹剧的宴会就要这么平淡收尾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上官楚烨你在哪?出来,出来……”
终于“吃”完这顿饭
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前殿的房顶上跳起,轻飘飘的落在三丈高的墙头,少年的嗓音在风中悠扬的传来,急喘的呼吸声随着三流的内力逼出,“上官楚烨,上官楚烨,你在哪,在哪?”
身影很快,黑黑的在屋檐上跳动,从一个墙头跳到另外一个墙头。
紧接着,近卫军的呼喝声,叫喊声,沉重的脚步声也一起传了过来。
笨重的铠甲,长枪长戟,奔跑在宽敞大殿中可怕的脚步回声都让我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目光齐刷刷的看着门外。
黑影开始落在左边的墙头,脑袋漫无目的的四下搜寻,不时的传出两声,“人呢?上官楚烨在不在这里?”
咚,咚,咚,咚……
齐刷刷的脚步奔向左边,“刺客,有刺客……”
黑影再次跳上右边的墙头,“喂,上官楚烨在不在?”
咚,咚,咚,咚……
脚步又一次奔向右边,耳边是铠甲摩擦着的金属声。
那个人影仿若入无人之境,根本不管下面磨刀霍霍,扯着嗓门一通叫嚷,“上官楚烨,你人在哪?”
可怜的我,他每扯直嗓子叫一声,我额头的青筋就跳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
忽然想起,好像自己赶着到‘九音’,大早清点下爱人没少就急急上路了,倒是忘记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家伙存在,可是,他是怎么追到这来的,还搞的人家皇宫鸡飞狗跳?
“刺客,刺客……”
“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无数人影随着一个猴子的上蹿下跳在不断的奔跑着,不多时队伍就已经散乱不堪,有停下喘气的,有杵着长枪慢慢走的,叫声也越来越后继无力了。
我冷笑,一个皇宫的守卫,竟然连弩箭机关都没有?
正想着,终于传来了兴奋的声音,“射,射,射死他……”
我猛的睁大了眼睛,竟然没来由的紧张了。
纤瘦的身形在墙头蹲着,双腿撒开,屁股下坐,两只手从双腿中伸出抓着墙头,脑袋机灵的左顾右盼,在箭雨声中忽的窜起,“喂,我找人,追我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箭雨,空中的他身形如燕,剑出手,一片寒光中靠近的箭全部被打飞,轻飘飘的落在墙头,“你们真不讲理!”
他的脑子一定被门夹过,夹出的沟比我胸前的沟还要深,这样的话都问的出来。
我的手在桌子下越过幽飏,极隐蔽的碰了碰南宫舞星,在他侧中用唇形比划出几个字,“你要的机会来了。”
所有的人都被外面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看到我们之间的眼神,彼此心领神会,我用酒杯遮挡了唇,传声而出,“迷糊蛋,我在大殿里。”
墙头上张望的人影忽然一停,目光转向大殿,猛的拔身而起,直扑而来,手中剑明晃晃的闪烁着寒光。
人影在地上一落,目光转了个圈,身边坐着的大臣个个桌椅翻倒,面无人色,难得有武将想要冲出去,脚步刚动,黑色的纤瘦人影以风般的度飘了起来,直冲我而来。
南宫舞星就在我的身边。
叶若宸的人就在我的面前,外加一柄肯定是忘记收起来的三尺长剑。
“别跑!”他气喘吁吁瞪着我,语气实在不怎么滴,“我要……”
下面的话被淹没在伺人恐怖的叫喊声中,“护驾啊,有刺客,有刺客,护驾……”
声音响起的时候,也是大队人马冲进大殿的时候,整个大殿被上百个人一堵,再加上文臣呼喊,武将的叫喝,乱成了一锅粥,看的我直摇头。
一柄长枪最少一丈来长,近卫军人是进来了,可是在这个拥挤的环境下,手中的枪都横不下来,更别提什么护驾,什么拿刺客了,动下枪都能顶着三四个同伴。
侧眼看看南宫舞星,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神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在眨眼的时候,被我捕捉到一缕痛心。
‘九音’的朝堂就是一个百年的老屋,从外面看气势恢宏,深幽美丽,走进了才知道满是腐朽的残木,一碰就碎。
南宫明凰才死了几年?整个朝廷就这样,斗势力,斗钱财,斗权利,南宫舞星要想恢复当年的辉煌,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唰……”
“唰……”
两道人影从南宫舞星身后的帷帐中窜出,绝顶的气势中,帷帐碎裂如雪片飘落,人影已经落在南宫舞星身前,一人一手,拉住了叶若宸的胳膊,手指扣着他的脉门,让他动弹不得。
一道褐,一道黑,同样的丰神如玉,同样的英气逼人。
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却在他们纵出帷帐的瞬间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莫沧溟,流波。
——少主所行之处,流波退避三舍,永不相见!
登基前的日子,没有看到过他;登基的典礼上,没有看到过他,如果不是误会叶若宸是刺客,只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他。
给我一个背影,算见还是不见?
他在我的视线中那么清晰,但彼此已是陌路,任霓裳的心,也不会再为他而开。
“放开我!”叶若宸挣了挣胳膊,奈何武功差的太远,只能是蚍蜉撼树。
我面前的两个背影,就象是两座石雕,紧捏着他的胳膊。
“你来这干什么?”索性无视他们,我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身灰土脏污,头凌乱,脸上也是黑一条灰一条,不知道分别才几日,他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的。
“你为什么丢下我?”叶若宸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愤怒中的猫儿,纵然毛直竖依然是可爱。
“呃……”不想承认自己根本没把他算在打包走人的行李里,我镇定的面对他的怒火
“我没有丢下你啊,大清早喊了无数次上路,你又不是我车上的人,我以为你一直跟着的。”
“我拉屎去了,出来人都不见了。”他咧着嘴巴,毫无顾忌,“我找了你很久,听说你在这里,只好进来找。”
“你找我干什么?”含着杀意的目光投向夜,某人正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大殿中的凌乱喊叫,故意不回应我。
“报恩。”还是让我头疼的那两个字,现在的我甚至怀疑夜是不是对他用过摄魂术,为什么能让他如此彻底的疯狂的不要命的跟在我后面只为了和我床第之间颠鸾倒凤?
“我不要你报恩。”
“我不欠人东西,我必须报恩。”
“你不欠我的,不用报。”
“我说欠就欠!”
算了,我不和脑沟比胸沟深,脸皮比脚皮厚的人吵架,索性懒散的往后一靠,“等老娘有空了,再来日你。”
“那你快点有空,我还要闯荡江湖做大侠呢。”他的声音比我还大,“今晚或者明晚,你挑个时间。”
“你……”被他噎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偷眼看到有人隔着面纱捂着嘴在偷笑。
“够了!”一声怒喝,终于镇压下了乱哄哄的场面,南宫舞星突然手一扣,从叶若宸的手中取过剑,展示了从我这学去的精妙手法。
身形一纵,亮眼的金色划出绚烂的弧度,他飞身而起,剑光扫向面前一大排的近卫军,可怜了一群惨兮兮的人,跟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剑光闪过,然后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朕的近卫军?”南宫舞星的剑平直的伸在面前,剑脊上平整整的站着十来颗头盔上的红缨,“这就是号称铜墙铁壁的‘九音’皇城守护者?”
他手一抖,叮叮当当的声音掉满地,“如果今日这少年不是朕的朋友,如果朕的身边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只怕朕的登基之日就是朕的忌日了。”
手指送出,剑光飞过人群,插在南宫舞云的面前,剑身摇晃颤抖出声声脆鸣,“这就是你□出来的近卫军?这就是拿着比边关将士多十倍粮饷的贴身护卫?你如何向朕解释?”
“皇上……”南宫舞云想要说什么,却已是无力,看着那个个狼狈的人影,她委顿在地。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免去南宫舞云近卫军统领之责,三万近卫军由定国王爷南宫舞辉统帅,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能保卫皇城的铁血之军,而不是一群嘈杂呼啸的跳梁小丑,做不到提头来见!”
“皇上恕罪!”
“南宫舞辉领命!”
两种声音,一个蔫,一个亮;两种神色,一个哭丧,一个惊喜;
在南宫舞云将腰牌递给南宫舞辉的瞬间,我们看到了怨怼和兴奋的交锋。
我和南宫舞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胜利的喜悦。
晚宴结束,充满了曲折的一场饭终于到了尾声,而‘九音’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小样儿,跟老娘对骂?
三天的全国庆典,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开心的,那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是如何收服‘九音’一盘散沙般的军心,呃,还有怎么逃避那个一心要献身的叶若宸。
“上官楚烨,你不要跑……”少年大咧咧的叫声听在我的耳朵里和鬼催命一样,看着远远在墙头上纵跃的身影,底下一排大呼小叫跟随的人影,树影摇晃,烟尘滚滚……
我一缩脖子,飞快的跳上殿顶,身法展到极致窜入树枝间,埋头就是一阵猛冲,虽然我不想说自己是慌不择路,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他的叫声渐远,我不放心的又冲了一段路才慢慢放缓步子,看看身后确定已经看不到他,才安心的落在树梢头。
这似乎是后宫比较偏远的地方,比我的住所更加的幽静,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如果不是耳边听到了淅沥沥的水声,我会以为这是一个无人居住废弃的院落。
目光转向左边寻找水声的来源,看到的一幕差点让我脚下滑动滚下树。
空旷的院落中,一口青石古井旁,俊逸的男子手中勾着木桶的绳索,一下下从井里提着水。
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只有一条丝绸长裤,整个肌肉紧致的后背勾勒出完美的肩背线条,宽厚的肩膀修长的腰身,在抬臂中肌理分明蕴含武者的内劲,不是我见犹怜的精致,也不是饱含强健的壮硕,不松软不过度,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完美的腰,不属于时下人们喜欢的柔弱,更不是寻常人家挑选女婿的条件。尽管他,挺翘的臀让我咽了数次口水,
在他的动作中,背后图案中的云仿佛在流动,飘在他的肌肤上,一只麒麟似要破云而出,扬蹄踏月,乘风而去。
看到背影的刹那,我就知道看到的人是他,一个对我誓退避三舍永不相见的人——流波。
“你记得这个图案吗?”
曾经,他满含期待的给我看这个麒麟图,任我抚摸。
现在,我蹲在树丛中,只能窥探。
那日离去,我没有缓住过脚步,没有半分等待他转身的意思,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路人而已。
我知道他住在宫中某一个地方,却不想这样没头苍蝇乱跑也能碰上,越是怕碰到,越是会碰到。
他拎起手中的水桶,仰……
“啪啦……”巨大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四溅起水花,珠玉飞散。
寒冷的冬日,尽管天上阳光普照,却挡不掉风中的寒意,前几日飘落的雪还堆积在墙角没有化去,院落的中央,他就这么淋着桶中的水,赤着上身。
水,在阳光下散着七彩的光芒,顺着肌肤汇聚向下,被裤缝吸收,饱含了水汽贴在他的肌肤之上,紧绷着的肌肉在黑色的绸裤下若隐若现,神秘的部位隐约的突起。
一滩水渍在他脚边汇聚,深沉了青石地面的颜色,慢慢的流淌,他的手一挥,桶子落入井中,再抬手时手中的桶已是沉甸甸。
又是一桶水从头而下,彻底淋湿了他的,他的身体。
舒坦的叹息声飘散着他的惬意,摇头中,水花摆落,**的披散在肩头,遮挡了那麒麟的风采。
侧身的他,全身挂满水珠,胸前两点粉红在风中渐渐收紧,挂着一滴清凉的水,引人舔舐。
水珠摇摇晃就是不掉下来,缠绵着殷红之上,我只觉得脸颊烫,喉咙干。
“咕噜……”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两只眼睛都快喷火了。
冬日中,雾气氤氲肌肤泛粉,出水芙蓉固然让人骨酥身软,这刚毅的冰水洗礼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挑逗。
算了,还是别看了,看也徒劳,若是被人抓到指不定还以为我死缠烂打,说也说不清楚了。
我轻轻的移动身形,不想惊扰那个正快乐着的人,打算就此默默的离去,幸好这院子中种满的都是柏树,不然这冬天落叶满地,我早就被他抓个正着。
“唰……”极轻微的声响,落在我身旁不远处的枝桠上,来者的武功很高,若不是衣衫挂到了树枝出了声音,只怕我都不会留意到他。
绿色的树枝间露出一截小小的褐色衣摆,我定睛看去,不禁怒从心底起。
莫沧溟,居然是他?
登徒子!我心头暗骂,鄙视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两眼。
可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沉醉在美色中难以自拔,眼瞳中尽是惊艳的神色,完全没有感觉到就在离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他拨开面前的树枝,脑袋伸了伸,歪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色胚!
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不爽,非常不爽!
忍不住的传声冷哼,“莫侍卫啊,再看眼珠子掉下来了,看男人有什么心得?是腰身比你细还是家伙比你粗?您老人家倒是不怕自卑。”
听到我的声音,俊朗的面容不自觉的紧皱了眉头,莫沧溟恶狠狠的转头,目光搜寻着我。
戏谑的笑迎上他,看着他的表情从初始的错愕到后来的厌恶,所有的情绪都写满那双深邃的眼,嘴角下拉,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
撇了眼院落中的流波,他唇角一动,传声给我,“你为什么在这?”
坐在枝头,我两只脚互勾着老没正经,“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住在这!”他硬邦邦冷冰冰的甩来几个字。
我哼了声,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的开口,“当初喊你红毛猴子果然没喊错,莫护卫竟然是住在树上的。”
他虎目圆睁,精光闪过,“我住哪关你什么事,倒是你不请自来,鬼鬼祟祟。”
“我就是鬼祟又如何?”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着他挑眉弄眼,“你门口竖了牌子写着任霓裳不准入内?皇宫风景秀丽,我溜达溜达你管得着吗?”
“你窥探男子沐浴,果然是色心不改。”不屑的冷哼从他嘴巴里传来。
“我是女人,还是个色女人,不看白不看,倒是你一个男人,蹲在树上看别的男人沐浴,口水都流到嘴巴边上了,脑子里指不定幻想着把人家最后一条裤子都扯干净看清楚,我劝你别看了,人家那是狼牙棒,你只是小腊肠,无论从形状角度力度持久度都会让你自卑自怜自信心全无。”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逐渐的眼睛半眯着,竟然难得的在我的语言攻击下没有立即开炸,有进步。
慢慢的,他的唇动了,在胸膛不住的起伏中,我听到了莫沧溟重重的声音,“我草你妈!”
会骂人了?有进步啊。
双手抱肩,我扯出笑容,“你亵渎前任族长!”
他脸色铁青,“我草你个大爷!”
我无声的笑了,“你还想草我大爷?找得到自己的鸟吗?”
终于忍不住了,他猛的窜了起来,一掌挥向我,“我日死你!”
他动的同时我也动了,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冷笑连连,“你要日不死我怎么办,找人拔鸟相助吗?”
又是一掌猛烈的打了过来,树枝摇晃,我飞身而起,耳边是他的狂嚎声,“你再小鸟小鸟的叫,老子打爆你的蛋。”
我转身的同时也是一掌打出,“老娘没蛋,要打你打自己的!”
“那是!”他的嘴巴居然和掌法一样的快,两个人交手的同时,他的话也不断的吼出
“打爆你的□,你的□比老子的蛋大。”
“大好歹能甩起来,你那个是什么,拨浪鼓吗?甩个给姐听听响!”噼里啪啦的掌风中,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大。
“我一招‘嗜血烈阳掌’把你的胸捶成烂橘子,爆汁的!”
“我一招‘一剑九星’把你的鸟劈成笤帚,还能扫地!”
“你个贱女人,身边男人无数,还来招惹神族侍卫,你以为你多高贵?”
“老娘当然高贵,不知道老娘的男人里有当过和尚的吗?老娘下面都是和尚日过的,正宗佛法开光,高贵的很!”
骂的开心,难免疏于防守,他的手中打上我的肩头,腹部被我狠踹一脚,两个人影分开,各自喘息。
“你们干什么?”一道人影窜入我们中间,语调冰冷,一手推开我一手挥开莫沧溟,“到底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人同时手指一指对方,“他偷窥你沐浴!”
莫沧溟想要窜过来的身影被流波按住,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七手八脚的扯下自己的衣服盖住流波的身体,满脸通红,对着我咬牙切齿,“你再啰嗦我把你舌头扯出来打个结!”
“有本事把自己的鸟扯出来打个结,你有那东西都越姜子牙了,钓竿都不用,屁股坐在水里就有鱼咬钩,多么好的蚯蚓诱饵啊!”我揪下自己身后的大氅,顺势罩上流波的身体,冲着莫沧溟冷笑,“看别人的有什么用,自己的家伙大不了。”
“我就是喜欢看,就是喜欢看怎么滴?我看见比我大的我就高兴,我看见比我大的我就开心!”
“看见比你大的就开心?”我嘿嘿笑着,“那你早成开花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