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静默了,我与他,各自占据着房间的两端,谁也没有开口。
我想过各种与他重逢的场景。
我想过,那青绿的人影在远眺迎接我的归来,优雅却不失温润的透着兴奋。
我想过,他会任我挽着手,眼神中写着责怪的纵容,却不放开我的手。
我想过,他会责怪我的冲动,然后以他温柔的惩罚让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还想过,他会在我强大拥抱中随我蹂躏他的唇,厮磨着,缠绵着,吐露着长久的相思。
我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那融入骨髓的恩爱,血肉交缠的相思,我原本以为再没有剥离的可能。
其实,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感受一股寒凉之气从身体里慢慢的飘飞而起,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象缺失了什么,仔细想想
,又什么都没丢。
心思,在沉淀,我轻轻的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也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静。
“你也是‘千机堂’的堂主?”我坐了下来,声音居然没有更多的波动,仿佛问的只是晚餐的菜色。
他缓缓的转身,目光如水,沉静一如往日,波澜不动,“是。”
不似月栖在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时说话语气情不自禁的冷硬,子衿即使在面对已经知道他身份的我时,还能那么温柔细语,如
春风掠身,坦然的让我瞬间恍惚,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惜那个字,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自嘲的笑了,“子衿,你知道吗,我其实怀疑过你是‘千机堂’的堂主。只是江湖中人,都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千机堂’
堂主只有一个人,我也是,所以那次接触了月栖的堂主之后,我打消了对你的怀疑。”
我没说,是他给我的温暖让我不愿意去相信。
我也没说,我贪恋那重归‘云梦’时,他的依赖是我唯一的动力。
“从我还没有回‘云梦’的时候,你就已经跟上了我的行踪,对吗?”如今回想,那么恰巧的让我在‘怡情阁’救美,不正是
一出标准的美男计吗?
可怜我这只憋了三年的干旱田地,乖乖的一头撞了上去。
他没回答,只是动了动唇角,标准的子衿浅笑,尽在不言中。
我算计‘九音’,抢劫‘沧水’,种种成功中不免有些自得,千防万防,敌人却在我的枕畔。
“我打败了‘沧水’。”我望着他,鼻间嗅到他淡淡的幽香,平静的说着。
他站在桌沿,轻瞬着睫毛,“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沧水’赔银四万万两,城池割地?”
他一楞,眼神一紧,低头沉思。
这样的子衿,沉默而内敛,却暗含睿智,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的吸引我。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月栖说的没错,他是个极剔透的人,七窍玲珑心,我一句话,他已然能想到,‘沧水’被遏制,实力削弱,很可能没有更多的
心力去操控他们,他们这些棋子要么召回,要么继续埋伏。
“我准备辞官隐居。”在他沉思中,我再一次抛出一句话,“子衿可愿远离纷争,给自己一个平和的生活?”
他脚下一晃,平静的面容上表情突然变了,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问出声。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的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子衿可愿意远离纷争?与我相携隐居?”
他的表情,一直就这么怪怪的,不是笑也不是哭,在我靠近时,微微别开脸,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就这么一动,我眼尖的看到,他的颈项间有一道伤痕,伤口刚刚愈合还是粉色的嫩肉,细细的伤痕从右边绕到颈前,很长,很
细,也很深。
剑伤,这是我第一眼的判断,可是在王府重重保护之下的他,怎么会在这么致命的地方有伤?若是重上一点点,可能就没命了。
“这是什么?”我刚刚伸出手,他从思虑中猛的惊醒,脚步一退,推开我的手,顺势扯好他的衣襟,将一切遮掩的严严实实。
他原来,是这么的不喜欢我碰他吗?
我没忘记,他刚才对月栖的话,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风流名头下,会有真爱。
手,停留在半空中,他的脸侧,离他秀美俊逸的脸不过半寸。
心,因为他刚才那个动作而猛抽了下。
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与他并肩而卧,在浅眠中醒来,细细的看着他的睡容,心头溢满甜蜜。
多少个云淡风轻的午后,我端着清茶,轻轻的吹去浮沫,端到他的面前,看他浅啜着,顺道偷一个带着茶香味的吻。
多少个缠绵的清晨,我们在相拥中醒来,缱绻的深吻中投入到另外一波的漏*点中。
如此亲密的爱人,竟然讨厌我的触碰。
“谢王爷抬爱,子衿艳帜高张,只怕不习惯太平静的生活。”他侧着脸,气度中自然一股雍容。
“难道你还想回到青楼中去?”我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低吼。
他不让我碰,却让千千万万的女人碰?
“当然不是。”他浅笑如水,“‘沧水’的任务完成了,我自然也要回家,成亲嫁人。”
“嫁人?”我再一次声音失控。
他的笑容愈的大了,端起面前的壶子,优雅的倒着茶水,“我也许了人家,既然不需要继续坐镇‘千机堂’,自然也要嫁人
的。”
许了人家,定了亲……
就在两三个月前,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王夫,我接下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却每每在完成时又被其他事情绊住了,或许
这就是上天不让我娶他才来了这许多事。
一切都变了,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我点点头,转身轻轻拉开了门,寒风夹杂着凉意卷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风了。
“去吧,有‘千机堂’的护卫,我想你是不需要我派人护送你了。”
“谢王爷!”他一拜,转身出门。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他离去的身影,在他没有开口前,解下身上的皮裘大氅,仔细的披上他的肩,“起风了,凉。”
他的手指,抓着大氅,微微摇了下头,“我以为我了解你,却现,原来我不了解。”
我苦笑,“你其实早就料到,我不会真的抓你进天牢,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我以为你会生气我的背叛。”那双眼,还是那么美丽,那么清透,让人想一把搂过来,亲吻他的面容。
“别人,或许会,唯独子衿,我不会。”我再次眷恋的看着他的绝色容颜,“是子衿给了我重新爱人的勇气,是子衿让我知道
自己会被人需要,是子衿让我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保护身边的人,你的出现,将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无论真情还是假爱,
对子衿的感激,我铭刻在心。”
我不会忘记,当我为他英雌救美出手的瞬间,我找回了那种天地豪情的激荡。
我不会忘记,在我为当年负心镜池而伤怀的时候,是他的胸膛温暖了我。
我不会忘记,当我彻底与沄逸断情的时候,是他紧紧拥着我,让我泄。
‘九音’‘御风’‘云梦’,虽然不算是携手踏遍河山,却也无数次风花雪月,他的进退有度,让我数次从冲动中醒来,做出
最正确的决断,无论他最终目的如何,我都感激。
爱过,那么就牢记得他曾经的好,放在心中慢慢回味。
从不后悔,与他的相识,相知。
纵然不能走到最后,我也曾拥有过与他美好的回忆,当某日想起时,浅笑祝福远方的人。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错,我从来不觉得这应该忘记。
所以,我不想追究他究竟为了‘沧水’做过什么,也不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更不会勉强他跟我走,或者声嘶力竭的吼他应
该给我一个交代。
心,是我自己付出的,我自己负责。
情,给了就不后悔。
“谢谢王爷!”称呼变了,彼此的身份变了,不变的是彼此心中对对方思想的熟悉。
我只是微笑,“路上小心。”
他微微点了点头,“照顾好月栖。”
我轻嗯了声,算是答应。
他,踏入夜色中,不再回头。
我,目送那修长的人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寒风中的他,走的义无反顾,走的没有半分留恋,一如当初,他从花灯上一跃而下,纵入我的怀抱。
屋中的我,温暖的灯光,给的却是清冷的寒意。
桌子上的杯子里,有他剩下的半杯茶,杯沿,残留的水渍,是他的唇靠过的地方。
拈起酒杯,看着那圈水痕,依稀嗅到,他的兰花香……
凑上唇,饮尽残茶。
水,已冷。
情,亦冷。
月栖的心
子衿走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想什么,我的平静居然让流波担忧的看着我,想问,又不敢问。
迎着他蓝色的双瞳,我深深的看他一眼,“你怕我什么?怕我会伤心难过?”
他没说话,只是那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隐藏着各种心情。
“我不伤心,因为在爱他的时候我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我全心的爱过他,所有没有任何的不舍,难过,对于不爱我的男人,
我何必去伤心?对于要离开我的男人,我送行,这句话送给子衿,也送给你。”
他目光深沉,闪烁着别开,“国师在里面,流波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空气中飘散着我一声低低的叹息。
自从莫沧溟出现后,我与流波间,渐渐出现了隔阂,无形物质,触摸不到,不再如当年般亲昵。
是心变了吗?
纵然亲密无间,纵然同床共枕,心变了,就不再愿意执手并肩漫步,不愿意温言软语的撒娇说话,似有若无的躲避着对方。
时间,究竟是让他彻底留在我身边,还是将他推的更远?
我自己也不知道。
太有主张的男人,那份骨子里的风采吸引我,却也让我无奈,因为他们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子衿如此,流波亦然,而房间里,还有一个极有自己思想的月栖。
太有性格的男人,会在人群中散着独特的光芒,吸引人的目光,只可惜往往如月华星芒,太高,太远了,难以亲近啊。
推开房门,床沿一个墨绿色的人影斜斜的歪着,脸上残留着疲累,唇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扯过被子盖上他的身体,我的手轻抚过他的面颊,手指下细腻柔滑的肌肤一如记忆中甜美,只有眼睑下一圈青黑告诉我,他已
经许多日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揭穿子衿的身份,他也挣扎困扰了很久吧。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能听出,月栖对子衿是有一种独特的崇敬心情的,视他为兄,‘千机堂’中决策,他从不反驳子衿的任何
命令,他甚至希望子衿能放下一切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希望子衿幸福。
他眉头一动,倏忽睁开了眼。
“啊……”他一声低呼,下意识的打开我的手,在现身边的人是我后,他又猛的一停。
看着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偏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嗫嚅了下,紧紧咬住了唇。
我手指一招,椅子轻飘飘的落在他的面前,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悠悠然的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
以往清高孤傲的人,此刻只剩下局促,期期艾艾的望着我,和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德行可是天壤之别。
我翘起脚,一下一下的晃着,斜睨着他。
他的唇,越咬越白,唇瓣下的粉红被咬出深深的惨白痕迹,一滴殷红沁出,缓缓的滑下……
我的眼睛,盯着他的唇,眉头越拧越紧。
他的目光,看着我的眉头,眼神越来越黯。
“别咬。”我突兀的两个字强硬的出口,他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放开唇,长长的睫毛一抖。
他唇边的一滴血,看的我心烦意乱,伸出手,粗鲁的擦去,他在我的动作中闭着眼,不反抗。
以往清高孤洁,浩淼如月的国师,现在却似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那一动不动的姿态,从骨子里透着认命的气息。
这样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我,无论我是要打要杀,要砍要揍,都随便了,他就当把这条命还给我了。
我的手一伸,捏住了他的下巴,数月不见,手中的脸更加的消瘦,连下巴都尖了,捏在手中只有小小的一点。
我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肌肤,看着他坚决的闭着眼,从容就义写满脸。
如果他此刻睁开眼,也许就不会如此的悲壮了,我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半分要惩罚他的意思。
子衿我都放过了,又怎么会伤害他?
“‘千机堂’堂主?”我一抬他的下巴,“那日小屋后,遮遮掩掩的就是你吧?”
“嗯。”干干脆脆,“你的令牌是我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依赖‘千机堂’,重要的机密交由‘千机堂’传递,我们就能得
到你所有的秘密。”
“那你的身份呢?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凑上他的身边,檀香缭绕,衬托的那气质更加的出尘,谪仙入凡尘,总是勾动人
心底蹂躏的**,肆意的拥抱,压倒。
他微微的牵动了下唇,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无奈。
月栖的美,永远都不是绝丽的美艳,而是那端坐如菩萨,玉佛的端庄姿态,不动时的然平静,正因为那种脱尘,那种难得一
动的表情上,突然出现了一颦一笑的人间姿态,怎么不让人心动?
“我自小就是孤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记忆起,自己就和许多孩子一起,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接受着各种教育,如
何从别人几句话中套取自己需要的资料,如何在三言两语种寻找到话中可能透露的讯息,我们只有一个母亲,我们称她义母,
她告诉我们,我们的父母都是为了保卫‘沧水’而死,所以我们都要记住,为了‘沧水’而奋斗,无论去了哪一个国家,那里
的人都是杀害我们父母的凶手,不能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他始终没有睁开那双眼,语气平静,“因为漂亮,我和子衿哥被赋
予了进入‘云梦’的任务,开始,他们的选择是,子衿哥够乖巧,也沉静,如果借由风若希成为大家闺阁,必然他日有机会进
入皇家,很可能会是后宫中的一员,而我性格孤僻,又不懂得讨巧,则应该进入青楼受锻炼,”他的声音一停,忽然住嘴不说
了。
我捏着他下巴的手也停了,盯着他的脸。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是蝴蝶垂死前最后的挣扎,也是他心灵的挣扎。
如此清高的个性,若是被送入青楼,他能支撑下来吗?
他能接受那些声色糜烂在眼底下,而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他能做到媚笑中饮尽客人递来的酒,扭腰摆臀的艳舞吗?
他会愿意自己被千人骑,万人压吗?
如果真的是子衿入风府,这世界上会多一个优雅贤淑的高贵蓝颜,但月栖入青楼,这世界上绝不会多一位艳绝天下的名伶。
他宁愿死,宁愿放弃什么狗屁的理想,也不会让自己进青楼,这就是月栖。
他有他的原则,一旦触及,即便鱼死网破,也不委曲求全。
或许这样的话,我与他,今生就无缘了。
“是子衿哥,他说我不懂事,进了青楼也不会打探消息,青楼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混杂,需要很强的眼色,而我的气质更适合进
入名门,所以他主动请缨,他从来没说过他是为了我而这么做,或许是他不愿意领我的情,或许他是真的出于对组织的考虑,
但是是他这个决定,让我这么多年过着优渥的生活,被世人高高的捧着,而他……”
他的话语,让我的心再一次被那个远走的人影勾动,子衿的心,从来不向任何人敞开,看似温柔的包容了任何人,却不让别人
包容他。
我的手指触上他的眼睑,想起那双美丽的眸子看到的世界永远是模糊朦胧的,不由惋惜,“你的眼睛,也是为了任务而毁的吗?”
“为了准确的送入风府,我不能离开预定的地方,必须要在无数的士兵中准确的寻找到风将军,以悲惨的姿态抱着她,赖着她
;虽然我成功了,但是眼睛被烟熏坏了。”
谁能想象,一个他人眼中最高贵的男子,一个比皇帝更然,更飘渺,更贴近神的男子,居然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既然感激了他,又为何要出卖他?”
我很清楚的知道,今夜的一切,是他算计了子衿,让子衿亲口承认了一切,将我最信任的男人从身边铲除。
“这么多年,我与子衿哥合作无间,窃取了无数的情报机密,成功的将‘千机堂’融入了江湖,没有人知道它背后的隐秘,所
以组织为了奖赏我们,就让我们成了‘千机堂’的堂主,一个主朝堂,一个主江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沧水’对我来说
已经太遥远了,我不想做国师,那太不真实,我也不想做‘千机堂’的堂主,那太功利,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房间,一盏晕黄
的灯,平静而安宁的生活,有人曾对我说过,她愿意牵着我的手,替我看路,带我回家。”
他忽然睁开了眼,那双朦胧着的双瞳中,闪着悸动,望着我,慢慢的氤氲了。
“承认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你可能死,以国师的身份窃取机密,这足以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更别提你梦想中的那个温暖
房间,平静的生活。”我捏着他下巴的手一用力,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我欠你的,‘千机堂’引诱你去‘沧水’,我也是帮凶,你要杀我,我也认了。”他的脖子凑向我的掌心,“你要送我
去天牢也行,我不会怪你。”
我看到,他颤抖着的眼睑边,一滴清泪缓缓划过脸庞,顺着脸颊,凝结在尖尖的下巴处,啪的一声滴在我的掌心。
心头,似乎有什么被他打碎。
我低下头,凑上唇,亲上他尖尖的小下巴,噙着那一滴晶莹,卷入舌尖。
酸酸涩涩的,是这孤傲的人心底的味道。
我一寸寸的细细吻着他的肌肤,在他的喘息间吮上他的唇,用力汲取着他的甜蜜*汁液。
他一声轻哼,呼吸顿时乱了,手贴上我的肩头,想要推开我,几下犹豫中,我的吻已经逐渐深入。
柔柔的开启他的唇,笨拙的舌尖被我含着,啜吸着。
我咬着他的舌,拨弄着,檀香伴随着他的清香,绽放开美丽的瞬间,我舔着他的软嫩,追逐他的躲闪,每当他瑟缩时坏坏的一
啮他的唇,让他为我张的更开。
直到感觉到他呼吸的不稳,我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看着唇齿间拉扯出的银丝,那是甜蜜缠绵的痕迹。
“你揭穿子衿,是不是因为爱我?不能容忍别人害我?”我微笑着,捏着他美丽的脸,手指轻点着微肿的唇,“别不承认了
,什么自己想脱离‘千机堂’,什么向往普通的生活厌倦了这种日子,你根本就是因为我,你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脸颊越来越红,他垂下眼皮,从嗓子深处轻轻的挤出一声轻嗯。
我的手指,一下下的划拨着他的颈项,对着小巧的耳垂吹着气,“那还要离开我吗?还离开这个色胚,混蛋吗?”
他缩着脖子,红晕从脸蛋爬下了颈项,脖子都通红的,在银色的散乱丝下,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媚人的风情,“你,你,还要
我吗?”
我一哼,“不是你逃避我的吗?不是你不要我的吗?求了,追了,你倒是一路乱跑,既然觉得我配不上高贵的你,那不如就这
么算了,我也不揭穿你的身份,你我情分从此一刀两断,如何?”
“啊……”他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没有想到我忽然作出这样的一个决断,一时间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我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早已经了然一切。
“是你说的在你回来之后作出决定,我不管你的离开是因为‘千机堂’的安排,还是你真的要逃避我,现在你回来了,我给你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决定。”话语声,坚决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他低垂下头,半晌没有声音。
“你说跟我在一起,就要抛弃你国师的地位和身份,丢下你的锦衣玉食,甚至还要接受我的多情,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给我
一个答案。”我强势的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扫视着他。
他咬着唇,眼中已经有了委屈的神色,倔强的抿着嘴。
看看身边的香炉,再看看他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憋着不肯流下来,“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如果你不说,那时间一到
你就走,和子衿一样,我绝不挽留。”
“子衿哥……”他倒抽一口凉气,“你让他走了?”
“怎么,你觉得我会苦苦挽留吗?”我背上双手,后退了两步,坐入椅子中,“不爱我的人我为什么要留在身边?若不是看在
他以往的情分,我根本都不会放过他,那么你呢?做什么选择?”
“你,不是知道的吗?”他小小的声音,带着分委屈,就是不肯说下去。
“我知道什么?”我挑着眉头,坏坏的捏上他的尖下巴,“我只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没说愿不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啊?”
他又是不言语,骨子里的自尊让他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想法,哪怕这答案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一转身,踏向门口。
刚一动,衣角被小小的牵住,伴随着嗫嚅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
心头叹息,我握上他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轻搂着他的腰,他怯怯的靠了靠,现我没有抗拒,这才全心的贴上我的肩头,我
亲吻着他的丝,嗅着清新的香气,“我从不隐瞒对你的爱,记得吗?我说过要做你的眼睛,我会好好的爱你,我要陪你日月
晨昏,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对你的承诺,而今天,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他蹭在我的肩窝,微微动了动,声音低的象蚊呐般,“以前的我,遵守着教条,除了经文就是禅堂,第一次看到你时,你的飞
扬潇洒,你的笑谈风月,让我好奇居然有人可以生活的这么多姿多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逍遥王爷,可是你的风流史让
我不能苟同,于是我决定鄙夷你的生活,越是不屑越是关注,我开始不断的想要知道你更多的消息,也许就是在那种关注下,
我的心也沦陷了。”
我低下头,他迎着我的目光,“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我一直喜欢你,我现在告诉你,是的,一直都喜欢,甚至你选了穆沄逸
而不是我的时候,我恨你,恨了你三年,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你会为了他抛弃一切,那时候,我忘记了‘沧水’
忘记了国师的身份,我只是个偷偷暗恋你的人,一个想要爱人垂青的男人。”
亲上他的脸,我慢慢的摩挲游移,细细的品尝他的美,“不会了,沄逸陪了我三年,我要你陪我三十年,好不好?”
他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抖,目光缩了下。
我看看一旁被丢弃的被子,再次拎了起来包裹上他,“是不是冷了?”
“嗯。”他声音小的,没有半分底气。
“月栖,从今天起,你不许有任何事情再瞒我,无论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可以吗?”我的语气分外的认真,牢
牢的锁着他的眼。
他的眼,恍惚迷茫着,望着我,搜寻着什么,“你……”
“先答应我!”我固执而强硬,声音不由的高了。
“我……”他嗫嚅着,“答应你。”
“好!”我点点头,捧着他的脸,“月栖,你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你自恋,清高,孤僻,或许不够撒娇,却有你的耿直,你
心软,却绝不是会玩弄心机的人,你自认为欠了子衿的,我相信我被人暗算的消息传来,你的性格绝对会找子衿理论,但是不
会隐忍这么久,还有刚才,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根本不会责怪你,但是你放低自己的姿态,让我心疼,让我怜惜,月栖,你是个
高傲到不会让人看见你为情所哭的人,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他整个人,在我的怀抱中僵硬,大眼中闪过犹豫,挣扎,“没,没有,只是,只是怕你不要我,才,才……”
我哼了声,“你刚才答应我什么的?不瞒我任何事。”
“楚烨,求,求你,不要问,我不能说,我,我不会再害你。”他有些慌乱,不断的摇着头。
我点点头,“果然有人在背后替你出主意,只怕子衿这一次大意也是因为这个人吧。”
“没,没有!”他想要否认,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算到我今夜一定会来,算到我一定会偷偷的进门给你们惊喜,甚至能算到我不会对你们脾气下杀手,还教你不要和我倔强
,驱逐了子衿又不迁怒于你,看似普通的算计其实环环相扣,绝对不是单纯的你能计算出来的。”我一声叹息,“能如此了解
我心性的人,除了子衿,只有一个人,月栖,你真的要我指出他的名字吗?”
终于理解了,他当初杀子衿,下手的那么狠绝,是因为他早就现子衿的不对了吗?
也终于明白,他对流波的不信任,因为他看透了流波绝非普通护卫那么简单。
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我错怪了一个人,一个我誓从不伤害的人。
心,忽然很痛,象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我瞬间无法呼吸,透不过去。
声音,变得颤抖,“你是国师,他是凤后,只有你们才能轻易的接触,这些计策,都是穆沄逸替你想的,对不对?”
他无言,手指揪着被子,紧紧的拽着,丝缎的背面已经被揪的皱成一团。
“算了,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我轻抚着他的丝,“你休息,我进宫去见他,向他道歉。”
是我误解了沄逸,该道歉的。
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有我的,沄逸……
“别!”月栖的手抓着我的袖子,急切的出声,“别进宫,你……”
我拍拍他的手,给他安慰的微笑,“别怕,我的武功偷偷进宫没有人能现的,我只是见一见沄逸,向他道歉。”
一想起沄逸,那个被压抑进心底深处的人影,心,飞快的跳动着。
“你进宫,也看不到他了。”月栖的脸缓缓的抬了起来,两行控制不住的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滑落,“凤后,凤后,已经薨逝了。”
沄逸遗信
什么?
我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雪白,刹那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地在旋转,身体仿佛轻飘飘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前,只有那夜那个梦,忽然变的清晰。
那个飘渺到透明的身影。
那个无论我如何伸手,都无法抓住的背影。
我知他身子不好,曾经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中,那个如琉璃似水晶一般的人,我知他药不离口,身上总是备着各种药
丸。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我不相信,不相信。
耳边,是月栖轻飘的声音,“我一直都不知道凤后的心中只有你,直到有一天,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说凤后的身体急
转直下,医药惘然,要我进宫祈福,就是那个时候,他给了我一封信,叫我转交给你。”
一封信,带着月栖的体温,轻轻的塞进了我的手中,有檀香味,还有幽幽的一股淡香,这味道一入鼻间,我的心口,
又是猛的一抽。
沄逸的味道,沄逸的气息。
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写信人的名字,甚至连信都没有封口,可见沄逸对月栖的信任。
我不如他,差的太远太远。
捧的信,犹如捧着千钧重担,我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不敢抽出里面那薄薄的几张纸。
“我知道,他是因为你在‘沧水’重创失踪而突然病倒的,他一直告诉我,你不会死,他能感应到,叫我不要担心。”他娓娓的说着,我闭着眼,静静的听着。
仿佛,看到了那个清绝的身影靠着床榻,气息奄奄却微笑的绝美。
依稀,看到他丝披散,纤细如玉的手指轻拍着月栖,安慰着他。
“当我们收到你的消息的时候,他说你一定会上战场,那时的他,每天都会吐很多血,越来越瘦弱,他叹息着,说若
是自己身体好一点,他一定会阻止你上战场。”
阻止我上战场!
沄逸,知我如你,也料定了我的性格,那你一定知道我会赢,为什么不等,不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说,你所有付出感情的爱人中,也许只有我会真正的把你放在第一位,所以他才把这信
托付给我,他的本意是,如果你什么也猜不到,这信就永远不要拿出来,他宁愿你记忆中的穆沄逸,是那个背情负爱的男人。”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宁愿我永远的误会,这样就不会伤心。
宁愿我想起他时只有厌恶和烦躁,也不要在我心头刻下痛的印记。
真爱一个人,就是让他忘记你,幸福的活着。
沄逸,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冷静如你,聪慧如你,睿智如你,早已经将我的一切看的通透。
而我,给了你什么?
指责你的无情,痛恨你的他嫁,毁了那块定情的玉。
我那时的举动,一定伤了你,是不是?
沄逸……
手指,控制不住的哆嗦,一点点的抽出信。
不稳的心跳,让我甚至不敢展开手中的信纸,不断的自言自语,“我不信,我不信……”
那个梦,难道竟然是沄逸的告别?
你说我不会死,因为你会感应到,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你的离去?
沄逸……
“我以为他能撑到你回来的。”月栖深深一叹,“前日宫中钟声九响,凤后他……”
手中的信忽然落了地,轻飘飘的,散开。
前日。
不过短短的两天,我竟然就这么失去了他吗?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看他……”
脑海中,竟然只剩下这一句话,不断的萦绕,萦绕。
我要见沄逸,我一定要见到沄逸!
“不能去!”月栖紧紧的抱着我,力气大的让我不敢挣扎,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他,“凤后把所有的话都写在了信里
,你看完,再决定要不要闯内宫。”
目光,落在地上的信笺上。
信纸上的字,隽秀飘逸,一如记忆中那个人。
房中的灯,昏黄暗。
地上的纸,几页散开,薄薄的躺着。
我慢慢的蹲下,刚伸出手,纸张竟然在我手带出的微风中飘开,就如同那个人。
风吹而散,握不住,抓不到。
沄逸……
轻轻的捧着那几张纸,仿佛是捧着沄逸的脸,熟悉的字,熟悉的香气。
犹记得,当年杏花白,水榭亭台,执笔做画,沄逸的字,飞舞。
你侬我侬时,沄逸也曾续过我的诗,那时候的字,悠扬。
而如今,他的字,隽秀依然,飘逸依然,只是不再那么有力,飘飘的落在纸上,犹如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我用力的眨眨眼,用力的眨去眼眶中所有的酸涩,细细的看着他的信。
展开纸,是熟悉的称呼,“楚烨,对不起。”
我呼吸一窒,几乎透不过气,目光甚至不敢在那两个字上停留,就匆匆的扫了下去。
“当年背情另嫁,沄逸有负深情对不起;
当日求你寻医问药,实是想逼你离开‘云梦’,却伤你更深,对不起;
‘九音’界前,无意伤卿,只想阻止你入‘九音’地界,却伤你双目,沄逸之错,已非对不起所能言尽;
行刺子衿,沄逸知道伤尽你心,虽言对不起,却绝不后悔;
召流波入宫,令你恨我至极,沄逸依然不悔;
玉佩碎散,楚烨断情,沄逸虽痛心却喜,楚烨终能放下沄逸,沄逸纵然身死亦放下心头最深的担忧。”
“啪……”一滴水,落在我眼前的纸上,慢慢的渗了进去。
我手忙脚乱的擦着,却还是晚了,漂亮的字迹有些花。
我仰起头,想要平复着自己的心,却现,无论怎么吸气,都不能到达肺中。
多少年了,我不记得眼泪流出时,是怎样的酸胀,以至于让它,染了沄逸的信。
三年前,我曾以为,这一生所有的苦痛不幸都不可能越那夜,我不会再哭。
可是我错了,我又错了。
有一种内疚,一世都无法遗忘。
有一声道歉,永远都无法出口。
有一句爱你,以痛写成。
所有的字里行间,没有告诉我他这么多年,他是怎样的煎熬,没有告诉我,他是如何以孱弱的身子坚持着,他告诉我
的只有对不起,因为他伤了我。
沄逸,你的伤呢?你没有告诉我。
沄逸,你的痛呢?你为什么不说?
爱我的你,却要主动下嫁他人,你的心中,可有过无奈?可有过想要反叛?
你与皇姐亲密之时,是怎样的委曲求全?
你一次次不肯坦诚你的心,在我的指责中,依然冷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没有错,你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为什么道歉的却是你?
我无法想象,当我亲手毁掉定情之玉的时候,那风中淡然的身影,是怎么样的殇,我只知道,他开心,因为我不会再
被沄逸两个字困扰,他开心,因为我的下半生会在没有他却依然幸福的日子中度过。
被深爱的人遗忘,是多么的痛彻心扉,为什么你还笑的出来?
所有的美丽曾经,已是自己唯一的倚仗,午夜梦回的温存,可是对方心中已然没有了自己,为什么你还能开心?
沄逸,沄逸……
“沄逸!!!”一声嘶吼,声音早已经破碎,仿佛积压了千年的火山终于喷薄,我紧紧的抓着他的信,贴在胸口,仿
佛依然抱着那个瘦弱的身躯。
如果我没有看穿月栖,是不是这封信就不会到我的手中?你是不是就要永远承受着我的恨,我的无情?
即使是死,你都不告诉我真相吗?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对自己这么残忍?
究竟是你负了情,还是我负了情?
一拳狠狠的打在地面上,脚下的青砖碎裂,碎石子划破了我的手,看点点滴下的血,仿佛看到了沄逸从不曾流过的眼
泪。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杀进皇宫,谋朝篡位,是不是一切都不会生?”我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我一直以为,你是自愿嫁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曾信你,归来我依然不曾信你,枉我自诩不负情,不负爱,却
负尽深情。
我负了镜池,他却以命救我。
我负了沄逸,他却至死不渝。
“沄逸……”我扑出门,漫无目的的奔向院中。
仰苍穹,无穷无尽的黑幕中,一点一点的雪白飘飘撒撒的降下,落在我的脸上,冰凉。
犹如记忆中沄逸的手,总是凉凉的,雪白的没有一丝瑕疵,被我珍重的捧在手中,温暖。
下雪了……
是沄逸来看我了吗?
闭上眼,脸上的凉意越来越多,好像是沄逸的吻,轻柔的,浅浅的一触,但将冰凉一直留在那,嵌入了心中。
我跪倒在地,整张脸扑入雪中,“沄逸,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只要两天,只要两天,我不会让你带着遗
憾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那么孤独的走,你一定是想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沄逸……”
一个温暖的身体从背后罩上我,双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楚烨,别这样,别这样……”
檀香中,我慢慢的平复,埋在月栖的颈项间,“我伤心时,有你陪,沄逸呢?天这么冷,他身子那么弱,他会很寂寞,很寂
寞的。”
是的,我每一次伤痛,都有人陪。
夜陪过我,子衿陪过我,可是沄逸呢?
那孱弱的身子,是依靠怎样一颗坚强心才支撑下来的?
手中的信,依然字迹清晰,在风中扇动着。
“沄逸一生无奈,身为穆家长子,若是不嫁上官楚璇而选楚烨,必将引起国之动荡,更不能私奔于卿,惟愿日夜祈祷
卿能潇洒纵横山水之间,这数年来,强撑病体,只望能多知些朝堂动态,希望他们能将你遗忘;奈何楚烨重归,却因一方当年
定情之玉,此玉早在沄逸入宫之时便已离身,沄逸深知这是穆家之策却不能阻止,唯有以寻药之借口逼你离京;楚烨名气太旺
,若回朝堂,必然身负重任,对‘云梦’是福,对楚烨却是祸,沄逸只想楚烨能平安的活着,才有了‘九音’阻拦,只是不希
望你完成任务,虽然名声受损,却不至受人关注提防。”
才看了不过两张纸,字字惊心,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看下去。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我。
沄逸活着,是担心我被召回而受伤害,只希望能多探听消息。
我能想象,那不断重咳的人,轻拭去唇边的血,却为了我而强撑着活下去。
他以那样的身体,却想着保护我。
仰天空,雪白茫茫中,依稀看到他的脸。
沄逸,是不是自从你入宫之后,心就如死灰了?
你坚持的每一天,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你想我,却不能想见我,因为见到我,也就意味着我将受到伤害,遥远的思念与牵挂。
原来我在念着你的时候,你也不曾忘记我,可你却要将我推离你的身边。
三年分别,当时明月中,我只知道你预料到我来,却不曾想过,你多少次踟蹰徘徊在窗前,想见又不敢见我。
“你的爱人子衿,心思沉稳,内敛深幽,处事面面俱到,这样的人最难琢磨心思,往往也考虑太过周全,难以一心为
你,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我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他做不到全心全意为你,他会让你受伤,所以我坚决的阻止他成为你的正夫
;代皇祭天,会让你的权势在瞬间到达顶点,太女之位更是你不能接受的沉重,所以我坚决的不让你去祭天,宁可绑架你的爱
人也要达到目的;也就在那一天,我正视了你身边另外一个古怪的人,流波;流波其人,与我容貌太过类似,让我曾有过暗喜
,楚烨的心中还是有沄逸,可是他的来历太过莫名,手执当年你我的信物引你回‘云梦’,这样的面容这样的情形,让我不得
不怀疑他的背景,于是有了召他进宫的想法,楚烨,对不起,我未告诉你任何原因就擅自作出决定,甚至为了将他们驱离你的
身边而痛下杀手,沄逸那时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只求战决,惹卿恨满怀,可否原谅?”
字迹越到后面越凌乱,可见写字的人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即便如此,他还在对我说着请求原谅的话。
那淡淡的语气,对我的宽容,最后一句,却又仿佛看着他带着笑,腻宠目光掠过,当年每每我在他作画之时,被他的
容貌所惊,情不自禁的偷吻,或是搂抱他的腰,在他的无奈中,就是坏坏的一句,情不自禁,可否原谅。
沄逸,早已将一切看透,平静而安宁的等待着死亡。
他的信,写出了他隐藏这么多年的心思,却看不到半分的埋怨,有的只是对我难以割舍的依恋。
月冷霜华,雪落无痕。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留一丝入泥沼。
在那最后的几天,他一定是非常非常想我的,可是他不能说。
上官楚烨,是穆沄逸心头最深的秘密。
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月栖,沄逸会不会把一切都带进棺材,成为永远无人知晓的疑问。
他不需要我知道,因为他这么做是因为爱我,与我无关。
“沄逸残破之身,早已厌倦红尘俗世,苟延残喘不过是折磨,若能离去已是最好的解脱;国师临月栖,外表孤傲冷淡
,内心却单纯高洁,唯有他会一心对楚烨,不离不弃,若能与其终老,楚烨之福!只可惜,其人太过良善,只怕沄逸之信很快
就要入楚烨之手,若楚烨仍念沄逸旧情,恳请答应沄逸最后的要求,不要进宫祭拜于我,不要在朝中久留,若无法忘情于沄逸
,每年祭日备薄酒三杯,沄逸与卿共饮,其他时日不准伤怀。若有来生,沄逸愿求一康健之身长伴卿身侧,补今生不能携手之
恨,愿卿一世珍重,愿卿笑眉长开,愿卿孙女满堂,愿卿一生平安。”
“沄逸……”
我的声音撕破夜空,如野兽伤重的嘶吼,“为什么不等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雪,更大了,打在我的脸上,融化了,化为热流划过脸庞。
月栖紧紧的搂着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他,只是跪在雪地中,抱着我,任我嘶吼,任我在伤痛中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我抬起头,看着月栖,“为什么?为什么皇宫这么多御医妙药,都没有人能救沄逸?他只是身子弱,为什么不好好的
调养他?”
他抱着我,手指理着我的丝,“凤后他,他的身体里有药物沉积,御医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什么?
“什么药?”我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了,双手捏着月栖的肩。
深宫内院,沄逸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这和慢性中毒有什么差别?
他眉头一皱,却没有喊出声,“我不懂药,也不能询问过多,从御医那套来的一些话语中,依稀听到是药中含有‘寒
魄冰晶’这样的东西,而且是长期的服用,造成药物反噬。”
“‘寒魄冰晶’?”我忽然瞪大了眼,呆若木鸡,“居然是这个,他居然吃这个……”
长期服用,除了沄逸自己,谁也做不到在御医和众多伺人先行尝药中吃到这样的东西。
“你知道这个东西?”月栖的神色中也有一丝紧张。
我茫然的点着头,“知道,这东西是治疗热毒的,常用于□的解药。”
“□的解药?”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因为它的作用,根本就是抑制□,让自己的生理没有半分反应。”
沄逸,你至死都不肯告诉我,你根本就是在为我守节。
你偷偷的服药,只是为了不伺候皇姐。
你的身子,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我,没有人碰过。
你不说,是不想我内疚,不想我知道你就连死,都是为了我。
沄逸……
楚烨请辞
不要私自闯进宫拜祭。
不要在朝中久做停留。
就连最后的时间,都替月栖安排好了如何揭穿子衿。
他不曾后悔为我做的任何事,唯一的无奈是他不能支撑更久。
如此情深。
沄逸,你叫我拿什么报答你?
“凤后召你回来,是知道他一走,必然是厚葬大礼,他已经留下话,不愿意葬入皇陵,而要葬在神殿之侧,出殡之日
就在后日,他要我告诉你,要你后日趁着出殡混乱,离京。”
这就是沄逸让月栖一定要我提前回来的原因吗?
就连死,都要为我创造一个机会离开,对吗?
不入皇陵,因为你至死都不承认自己凤后的身份是吗?
“月栖,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就这么走了?连他最后一眼都不看?”我轻叹一声,苦着脸看着临月栖。
月栖回望着我,银白色的丝上沾满了雪花,在风中轻轻的颤抖,“无论任何决定,我都跟着你。”
“沄逸是不是要葬在神殿边,那就是要由你祈祷和主持下葬,对吗?”
他微点头,“是。”
“如果你随我今日走了,沄逸的葬礼就得不到国师的祈福,就会魂魄不得安宁,没有生,是吗?”我似在问他,又
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月栖垂下头,雪花被风吹上他的脸,更加的冰白,声音轻的刚刚出口就被吹散,我却清晰的捕捉到一个字,“是……”
沄逸,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势必带走月栖,不为你祈福,让你魂魄无依,甚至不能投胎转世,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天色已经白,雪却没有停住的打算,纷纷乱乱的飘飞着,挂满枝头,我呼出的白雾袅袅的散在空气中,“月栖,为
他祈福,葬礼一过,我们就走。”
就当我违背了沄逸最后的好意吧,我真的不能走,这样走了,这样接受了沄逸全部的付出,换他一个魂魄飘散,无论
是传说还是迷信,我都不能接受。
天亮了,我也该进宫了,面对皇姐,面对一个事实。
雪,更大了,我一身银白色的衣服,仿佛融进了这皑皑的世界,纷纷乱乱的雪花,似乎是沄逸展开的怀抱,毫无顾忌
的环抱上我。
轻吸一口气,冰凉入肺。
犹如抱着沄逸的那夜,他身上寒凉的气息,永远深入我的骨髓中。
漫步前行,白茫茫的看不清楚。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伺人小心的凑上我的耳朵,“凤后去了,皇上怎么也不肯离开凤后身边,已经两天滴水未
进了,王爷,你快劝劝皇上吧。”
劝?
我拿什么去劝?
那里面的男人,到死想的都是我,可我却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不能为他立碑,不能为他铭文,他永远背负的,都是别
人赐予的名号。
“好啊。”我淡淡的出声,“皇上在哪,梓宫吗?”
伺人一呆,拦住我欲走向后面的脚步,“王,王爷,皇上有话,不许任何人惊扰凤后,我们都不准进入宫中,您,您
能否等,等,等我去通报。”
看着伺人飞快的跑远,我冷笑了下,仰天空。
沄逸呵,我们距离如此的接近,可我却不能去看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们一直都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有些事做错了,只是错一时,有些人错过了,是错一世
沄逸,你成我这一世最大的错误,让我不再有机会去弥补,让我徒留追忆相思
远远的,我能看到那一角宫殿,沄逸就沉睡在那里面,可我不能靠近,心头无限的期盼,能进入到那个地方,哪怕只
是看上一眼。
“王,王爷。”伺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叫着我了,在我终于的回神间轻送来一句,“皇上在她的寝宫召见王爷,请
王爷即刻前去。”
沄逸,好想带你走,好想……
可我只能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将所有的感怀藏在心间,挂着不轻不重的沉重表情踏入皇姐的寝宫。
丝有些散乱,皇姐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金色的龙袍上也尽是皱褶,整个人落寞而凄凉,看着我进来,她挤出一
丝微笑,勉强从龙椅中站起身迎向我,刚刚站起来,身子一晃,脸色惨白。
我快步的一扶,稳住她摇晃的身体,“皇姐,保重龙体。”
“皇妹,辛苦了,身上的伤如何了?”她的目光,打量着我,手指撸着我的袖子,“让我看看,筋脉的伤怎么样了?”
她身体不稳,脸色苍白,让我心中一凛,轻轻的缩回了手,“皇姐,我没事,请您保重龙体。”
她微微点了点头,话语中有深深的痛楚,“你都知道了?”
我沉着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够低沉够哀伤,却不足以悲恸,“凤后殡天,举国皆伤,皇姐,我能否拜祭凤后?”
还是想,想看看他,不甘心呵,真的不甘心。
“我不想任何人打扰他。”轻柔的语调,仿佛是呵护疼爱,“他爱静,不想有人打扰他。”
是吗?
我垂下眼皮,掩饰住心头的失落,“那皇姐急召,可是有事要楚烨去办?”
“嗯!”她抓着我的手突然用力,死死的抓住,布满血丝的眼闪烁着祈求的光,“凤后遗愿,他说自己不曾为皇家诞下皇女,无颜葬入皇陵,要我把他安葬在神殿边,山明水秀,安谧清净,我不能不答应,不能说不。”
沄逸,如此清透明镜,似冰如霜,任何秀美的地方都配不上他的美,黄土只会污了他,无论是尊贵的皇陵,还是幽静的神殿。
此刻的我,看着皇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忍,忍的胸口一阵阵的痛,好象一只无形的手插入我的胸口,破开我的肌肤,血淋淋的掏着,挖着,还要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看着。
皇姐能难受,能抱着沄逸,能守着沄逸,而我呢?
“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也是皇帝,我不能亲自送他去神殿,楚烨,我要你今日一定赶回,就是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我要你替我护送他的灵柩去神殿,看着国师祈福,好不好?”皇姐看着我,憔悴的神情是那么无助。
“我?”心口猛的漏跳一拍。
是的,皇姐身为皇上,是不能为任何人送葬的,沄逸无论是入皇陵还是在神殿,皇姐都只能在宫中目送,甚至还要回避,不能冲了龙气。
她要我去护送沄逸的最后一程。
除了我,也无人的身份能够有这个资格。
沄逸,我能接受这个任务吗?
我能去送你最后一程吗?
沄逸……
“皇姐。”我慢慢的开口,尽管我知道时机不对,尽管皇姐此刻的无助让我的话几乎艰难的说不出口,但这是沄逸的坚持,“请允许楚烨辞官。”
“什么?!”她身体猛的一震,倒入龙椅中,双眼爆出不可置信的光,抓着我的手,“皇妹,你说什么?”
话出口,我已经不能再改,咬着牙,“皇姐,楚烨潇洒惯了,朝堂生涯已经不适合我了,请允许我辞官归隐。”
“你也要离开我吗?”皇姐的眼中尽是无奈,“沄逸抛下我了,你也要抛下我吗?你真的要让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吗?”
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皇姐,求您了,放我走吧。”
她瘫在龙椅中,神色一片死寂,“好,好,好,都走了,古来帝王皆寂寞,真的没有错,没有错。”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她是我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可是我更忘不掉,沄逸的信,夜的话。
她看着我,长长一声叹息,“你都有想法了,我也挽留不了你,明日出殡之后,你就走吧。”
我张了张嘴,想说带走月栖的话,忽然又忍住了,重重的伏下身磕了三个头,“谢皇上!”
她不在说话,身子沉在龙椅中,那么的高高在上,又那么的孤寂寒凉。
我站起身,倒退着出了门,再转身,大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绽放了晴朗,蓝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
我漫步在长长的街道,看着天空的颜色,仿佛看到了沄逸的笑脸。
春天,我回来,因为沄逸的信物。
冬天,我离去,沄逸已经不在。
明天,就让我最后为他扶灵,亲手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从此,穆沄逸这个名字,成为心尖上最深的痛。
当年,为了他我不顾一切,他是我的唯一。
如今,我埋葬他的人,却将他的爱,永远的埋在心头,成为我唯一的痛。
明天,我带着他的爱,带着我的爱人,重归‘寒雪峰’,因为在那里,还有一个等待的人。
宿命之路叹奈何
沄逸出殡的时候,天气竟然格外的好,北风的呼嚎停了,久违的太阳也透着金色的光芒,撒落在脚边,冰雪开始慢慢的融化。
我是王爷,只能的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队伍的行进。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最中央的白色灵车。
皇姐用了最盛大的仪式表达她对沄逸的爱,一如当年迎娶时的风光,她把能给的都给了沄逸,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沄逸不爱奢华,不爱高贵,因为他本是就已经拥有最高贵的气质,无论什么质量的衣衫批上他的肩头,都是最高贵的。
他的美,本就不属于人间。
人太出色,遭天妒,这是夜对我说的话,我宁愿相信,沄逸的离去,是因为天妒蓝颜。
远离了人世纷争,你不需要再为我费心思。
远离了硝烟尘世,你如远山青莲,绽放你的华贵。
你不需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你将会是天界最美的仙子。
你为我付出太多,未来所有怀念的苦,我来承受。
终究,我只见到了这布置完美的灵车,上好的檀木棺材,那里面的人却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即使这样,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沄逸,今生再无缘陪你漫步,就让楚烨与你相伴走这一程。
天空的晴朗,是不是你终于开心了?离开了锁住你的皇宫,与我同行?
灵车的行进很慢,我却希望永远不要走完这一路,我不想看到沄逸被黄土掩埋的事实,只希望能一直走,一直走。
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山间,高高的神殿已经能看到一个角了,细细的山路让队伍变的更细更长,拉拽出数里绵延。
台阶一级一级,旁边就是山崖陡壁,让队伍的度更加的缓慢了。
忽然,整个队伍一停,前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王爷,前面大雪压断了树,挡在路中间。”
我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向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着两边的士兵,“去把树挪开。”
一队守护的士兵冲到最前面,开始艰难的挪动,靠近山崖边的灵车旁,空出了一片无人守护的空当。
肃穆的场合,没有人随意的出声,默默低垂着头,天空中呼呼飞舞着招魂幡,洋洋洒洒的飘落着纸钱。
没来由的,满心烦躁。
这些凡俗的东西,杂乱的仪式,不该属于沄逸,他要的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来去,清水净流,才是最适合他的。
心头,忽然窜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寒雪峰’千年冰封,雪飘山崖,如果我把沄逸偷偷的从坟墓中带走,为他铸造一个冰雪棺材,是不是能将他的容颜永世的封存,留在我的身边?
当这个想法流过脑海的时候,我的心开始飞快的跳跃,沄逸不该沉睡在这里,他会很孤独很孤独,我要他陪在我的身边,今夜,我要带他走,他是属于我的。
我别过头,看向沄逸的灵车。
忽然,我的眼睛一花,一道刀光反射着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刺的我眼睛睁不开,就在这瞬间的停顿,耳边听到衣袂劲风掠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弩箭无数。
下意识的闪身,掌风拍出,身体倒飞。
机簧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强劲的弩箭之风擦着脚底掠过,我耳边听到惨叫连连,所有在灵车边的人都在挣扎哀号狂奔中倒地,互相拥挤着,践踏着,再没有人管沄逸的灵车,我看着车在挤撞中慢慢的偏向悬崖的方向。
心头一惊,我顾不了许多,飞身而去。
手掌抵上灵车,内气微吐,车身的滑落顿时停止,顿在崖边。
刀风烈烈,直扑我的背心,从脑后到腿弯,没有一处放过。
我手指一探,腰带如灵蛇般跳起,卷上身后的来者的手腕,手指一拽,一个人在我转身间拉扯着挡在了我的身前,几乎是同时,七八柄刀插入了她的身体里。
看也不看身前的替死鬼,我怒目面前的一群蒙面人,“要命的现在滚,要死的上来!”
我不会去问什么傻兮兮的问题,例如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谁派来的,知道不知道碰皇家灵车是死罪。
人家敢来,肯定是什么都知道的,都蒙面了我还问个屁,杀了再说。
几人不等我声音落地,挥舞着刀就冲了过来,我躲也没躲,只等他们身影靠近时,忽然如鬼魅般的晃了晃,所有的刀落空。
“人呢?”几人一愣,对看一眼。
我森冷的笑声在她们身后回响,“是说我吗?”
她们刚刚转过半个身子,我手中的匕已经挥了出去,轻巧的划过他们颈项,人倒地,空气中弥漫起血腥气。
抬起眼,山边的黑影围堵着护卫的士兵,出手狠辣,直指要害,意思就是不死不休,必要将所有的人置之死地。
他们的身手,带有武功底子,更有战场上将士的拼命之气,招招出手取人性命,见血不眨眼,可见受过严格的训练。
我纵起身形,杀入人群中,所过之处,惨叫声声,血雨飞溅。
我没有留情,所有想要靠近我的人,迎接的,不是我通红的血掌,就是那吹毛断的匕。
人影,在一个个的倒下,我的眼,通红。
对面的人,看到我的狠厉后,不由自主的后退,眼神中露出迟疑和胆怯。
我停下脚步,与他们对峙着,身边护卫的士兵几乎已经全部倒地,在地上呻吟着,空气中凝结着肃杀而冷冽的味道。
指着面前的人,我冷声一笑,“你们有武功,却没有江湖味道,如同士兵般整齐却比她们更高明,是穆家的人吧,何必遮遮掩掩。”
我看到,在我点破是穆家人时,他们眼中遮掩不住的诧异。
心头的火腾腾的窜了起来,全身遍布杀意。
穆家的人,在沄逸下葬的这一天,居然劫灵车,他们想干什么?
难道连沄逸最后的安宁,都不想给他吗?
没有人,能骚扰沄逸,穆家的人也不能。
“你们是穆家最精英的人,今天我就要告诉穆家,他们辛苦二十年的栽培将毁于一旦。”我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怒火掩盖了一切,“你的主子是不是怕沄逸路上孤单,特地让你们来陪葬的?”
他们在我的目光中僵硬,下意识的后退,我不等他们转身,人已飞掠而起,左手的腰带如毒蛇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钻了进去,缠上一个人的颈项,用力一拽,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我看也没看,冲入人群中,刀锋插入一人的胸膛,脚尖踢上右边人的咽喉。
眨眼人,我取了三个人的性命,停也不停,再一次扑入人群。
他们已经被我的气势震惊,仰望着我从天而降的身姿,居然不敢冲上来,而且瑟缩着退后。
“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是什么目的,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过你们。”我冷笑连连,手中的匕挥舞着飞快,手过处,
就是一人倒下。
我不如从前一般只伤不杀,这一次,我下了狠手。
我在为沄逸不值,在为沄逸报复。
他为了穆家,不能追求自己的爱情,不能走他想要的路,现在人已经不再了,为什么穆家还不放过他?
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人倒下,连惨叫声都没有,因为他们来不及叫出声。
我杀红了眼,每一个在眼前晃动的人影,我都不放过,目光不断的转动,寻找着。
“轰……”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声,我骇然的转身。
那灵车边,已经靠上了数条黑色的人影,正在踹推着灵车,那刚刚停稳在崖边的灵车,开始一点点的滑向深渊,灵车中的棺材已经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坠向深渊。
再也顾不得其他,我飞跃而回,手中的天蚕丝绕上棺材,就在这一瞬间,车子顺着陡坡滑下深渊,沉重的檀木带着我的身体一起滑了出去。
悬崖边,一株松树斜斜的伸了出去,我在身体飞出悬崖的瞬间手中的匕扎入树干间,身体用力,勉强的拉住了棺材。
檀木很重,何况是一口巨大的檀木棺材,但是我还能承受。
天蚕丝很细,胜在够韧,细细的银丝勾起千钧问题不大。
但是,纤细的银丝悬垂着重物,另外一头,已经深深的勒进了我的手掌手腕间,血珠,顺着银丝一滴一滴的淌落,把整条银丝染成了红色,滴在棺材上。
“砍树,快……”
“暗器,射暗器……”
身后嘈杂声吵成一片,各种风声冲着我而来,我摇晃着,躲闪着,艰难的在树上乱晃。
我趁机拉拽着天蚕丝,极细的银丝,还有血的粘腻,让我的工作极慢,不时还要回头防御着靠近的人。
即使这样,我还是一寸一寸的把沄逸的棺材拉了上来,掌心已经痛的麻木,绕在掌中的天蚕丝上全是血迹,根本看不出有多少道口子。
我低喃着,“沄逸,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也不会让你葬在神殿,我要带你走,现在就走。”
沉重的棺材一点点的向我靠近,当那棺材终于被我一只手撑住的时候,我露出了浅笑,“沄逸,我保护你,我们回家。”
就在我一口气松开的瞬间,棺材里弹射出无数道寒光,我措不及防之下,只是闪过了脑袋等重要部分,下意识的想要抛开手中的棺材。
不,我不能。
全身的劲气张开,想要抵御着突然而来的寒光针影。
当寒光打在身上,在稍微的抵抗后,突破身体的劲气,直接打在身上。
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这针,能破护身真气。
冰凉的针打在肉上,钻入皮肤里,我流转的真气一滞,手中的棺材差点脱手。
我咬着牙,紧紧的抱着手中的棺材。
急促的呼吸,伴随着我满腔的怒火,又一次的翻涌如浪潮。
我不管是谁想害我,也不论为何设下这个陷阱对待我,我只恨,恨为什么要用沄逸的棺材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给沄逸一个平静?
知道我死也会护卫沄逸,居然在他的棺材里放暗器,是想让沄逸看着我怎么为了他而伤吗?
这个人,好狠毒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石硫磺味道,从棺材里传出。
火药!
这个想法一入鼻子,我已经感觉到了手中的檀木温度的不正常。
用生石灰放在里面,一路的颠簸让石灰摩擦生热,引燃里面的磷粉,磷粉慢慢的燃烧,点燃火药,只要我死抱着棺材不放,下场就是和这棺材一起灰飞烟灭。
这个想法一入脑中,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要丢下这个棺材,保住自己的命。
我的情感告诉我,我不能就这么看着沄逸消散,尸骨不全。
我想要纵上崖边,放下手中的棺材,取出沄逸的身体,可是那些黑衣人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无数暗器招呼着朝我射来,疲于应付中我自保已是极为困难,更别提窜上悬崖。
身体越来越疼,手中的棺材温度越来越高,射来的暗器也越来越密集,打在树上,我在飘荡摇晃间,听到树枝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好,这树要断。
一个我,加上一个沉重的棺材,不断的摇晃,还有刀剑的破坏,这老树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卡啦……”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我猛提起一口气,窜向崖边,我没有拿棺材挡在身前,也没有将它抛向崖边,因为
我不想沄逸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就在我如此强行窜向崖边的时候,一道清啸在空气中回荡,红影如火,闪耀天际,妖灵在风中飞舞,摄魂的飘荡中,不知道收走了多少人的性命,我看到血在飚射,
夜?
我惊讶的抬头,他已经窜到了我的身边,手掌一拉我的身体,“给我。”
想也没想,我搭上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量,踏上悬崖。
他的手,巧妙的搭上沄逸的棺材,另外一只手,将我的身体一送,我飘飘的飞落,人在空中已经笑了出来,“你居然来了,谢……”
下面一个谢字还在口中,笑容依然还在脸上,我看见,夜的莹白修长手指,在棺材上一推,那装载着沄逸身体的棺材,就从他的手中推了出去,朝着悬崖直直坠下。
我心魂欲裂,在空中扭身扑了出去,“沄逸……”
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檀木的边沿,一股力量卷上我的腰身,拽回了我的身体,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棺材从我的指尖滑落,朝着山崖坠下。
几乎就在一眨眼间,刚刚脱离我手掌的棺木中窜起一股火焰,“轰!”
巨大的烈焰,甚至烤卷曲了我的丝,火焰的温度在夜迅的动作中差一点烧上我的脸,我翻滚着,倒在悬崖边。
“沄逸……”
我嘶叫着,眼前那升腾的烈焰在瞬间落回崖底,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独独已看不到那装载着沄逸的棺木。
痛,撕心裂肺的痛。
我已经认了,沄逸离开我了。
我只想,让他安静的走,我只想,让他的美丽永远的延续。
莫不是老天的残忍,就是不让我拥有他?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报复我的贪婪?
我的沄逸,为什么,在你承受了那么多苦痛的时候,还要被人如此对待?
你的美丽,难道注定不能留在人间?
耳边,是夜淡淡的声音,“在一个死人和两个死人之间,我选择前者。”
我知道,夜没有错,他在保护我。
可是我无法克制那种痛,那种比割去我肉,拆我的骨肉还要深的痛。
我嘶哑着嗓音,仰天狂啸,那声音,如此的苍凉,如此的悲哀,我转头寻找着那些对我偷袭的人,可他们,在夜出现的那一刻,死的死,能跑的,全都跑了,只留下一地的荒凉和萧瑟。
我抬起头,夜还是那一身飘摇如妖的红,媚艳的在风中猎猎,“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想赢了,我来帮你赢得赌局。”他丢下的话语,叹息散开,“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该走了。”我忽然站起身,再也没有看一眼悬崖下,“我护送凤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现在
是皇姐算计我,只怕下一刻大队人马就要来找我了,这里离神殿近,我现在有伤在身,你轻功比我高替我去接月栖,我回府去接流波,你带着月栖来王府汇合,我们一起走。”
“好!”夜只留下一个字,身影朝神殿的方向掠去,而我同时身形一动,往反方向纵去。
在身体飞掠过山腰后,我回,再也看不到夜的身影。
脸上的平静变为决绝,我身子一动,转换了方向。
夜,你也终于被我算计了一次,对不起。
我,不会就这么走的,沄逸的公道,我不能不讨。
穆家的精英,能指挥的,除了穆水如还能有谁?可穆水如听从的是谁?我的皇姐,上官楚璇!
我不能不信当初夜的分析,就算不信,我自己的脑子也能告诉我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今天,我不能去‘寒雪峰’,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皇宫。
无法改变的命运
周身的烈焰在燃烧,我凭借着自己对皇宫的熟悉,居然避过了所有的守卫,轻而易举的窜进了皇姐的寝宫。
手指一飞,劲气弹射而出,所有的伺人在瞬间倒地,我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什么,金色的帘帐重重叠叠的垂下,我只能看到一个恍惚的影子,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一步一踱,为沄逸而穿的白衣孝服上沾满了血污,一层一层的,或是黑色的血块,或是未干的红色,沉重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宫殿中回荡。
“皇姐,臣妹前来回禀。”我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的脚步,一字一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她的影子,连动也没动,“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为什么回来?”我轻声冷笑,“皇姐,为什么你对我的回来没有一点诧异,莫非你已经知道我回来的原因了?”
“你不是说了回来向朕回禀吗?”她的声音淡淡的,“那说吧。”
“灵车队路上遇袭,凤后灵柩掉入深渊。”我的声音,比她更淡,更冷。
帏帘之内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激动,仿佛与自己无关般,静默着。
我再次踏前一步,与她的距离只要一伸手撩开帘子,就能毫无阻碍的面对面,偏偏就是这一层帘子,阻隔了所有的一切,让我们之间再不能坦陈的相对。“皇姐,为什么以你对凤后之爱一点都不激动?为什么以你对臣妹之情,居然也一点都不关切?皇上您一向舍不得凤后受半点伤害,昨日还对臣妹之伤心心念念,怎么突然就这么冷然了?莫不是这一切皇上您早已经知道了?还是说……”我的气息不稳,沉痛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还是说这些都是您安排的?”
“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吗?”她冷静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上官楚烨,虽然你是朕的妹妹,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容不得放肆?”我放声狂笑,“只怕是根本容不得我的存在吧?”
我,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么长时间里心中的猜测,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相信的一个猜测。
说完全不相信,说自己一直都坚信着真挚的姐妹情谊,别说骗别人,骗我自己都不可能。
只是我一直选择忽略,一直选择不相信,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上官楚烨,输就输在太重情,亲情,友情,爱情。
我却忘记了,不是付出就有回报,不是我重,别人也一样重,看着我狂热的付出,只会给我一句,傻瓜。
我的手抓着帏帘,软软的丝绸握在手中,轻柔的没有半分重量,薄的轻轻一撩就能掀开,一如我和她之间隔了这么久的猜忌,只要一伸手,就被彻底捅穿。
真相,和□一样,捅了痛,不捅,永远都憋着,迟早憋死。
“皇姐,你拥有了一切,这个天下,这个皇位,我从来不曾与你争过,沄逸,我也不曾纠缠,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不放过我?母皇只有我们两个孩子,为了皇家,为了‘云梦’,上官楚烨全心付出,没有半点亏欠于你,可为了对付我,当年算计我离京城,三年后却还没有打算放过我,当为‘云梦’的未来为你的帝王之业铺平大路之时,你就要毁了我,甚至连你心爱的人,你都可以利用,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今天我就要为我三年应得的,为沄逸讨一个公道。”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冷静的不存在半分感情,“弑君吗?”
“弑君?”我冷笑连连,“这个江山,我打下来的,这个国土,我保卫的,联合谁,分裂谁,一出出计划,我算计的;我不屑这个皇位,却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你今天在山边杀了我,明天我的罪名就是谋反,与其这样,我不如干干脆脆的谋反,弑君又如何?”
“楚烨。”上官楚璇轻轻一叹,“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母皇栽培太女一般栽培你,文成武功样样都不差你的,带着你巡国,给你各种特赦上朝,根本这皇位就是你的,我不过是趁着你在前线厮杀窜谋皇位,对不对?”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是紧了紧手中的匕,“当年怎么样,我根本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是,三年后你为什么要杀我,真的是功高震主吗,究竟是我没放下三年前的事,还是你没放下?你根本不信我,我已经成为了你的梦魇,不管我走到哪里,不杀了我,你永远不会安心。”
“没错!”她冷静的声音甚至不遮掩不迟疑,让我想忽略都难,不过下面的话让我彻底呆了。
“杀你的命令,不是我决定的,而是母皇。”
“胡说!”我一声大喝,“母皇早已经不再了,你居然拿母皇做挡箭牌,母皇没有理由杀我。”
疼爱我的母皇,赞我聪明绝伦的母皇,准我带武器上朝、大殿前飞驰的母皇,让我代为祭天以太女姿态示人的母皇,
在上官楚璇嘴里,居然是对我下达扼杀令的人?
我不信,这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真的。
母皇早已经辞世了三年,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不信?”帘子里的声音终于有了笑意,冷笑。
当然不信,我没有对不起母皇,没有对不起‘云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你当初聪明的没有进城,如果不是穆沄逸毅然的下嫁让穆家的势力回归,满朝文武全部归附,你以为我会容你活到现在?”她一声轻哼,“你该谢谢沄逸,是他让我心软了,是他说逼走你给你一条活路,当年放了一马,只要我开城门让你进城,等待你的,就是万箭穿心。”
沄逸,又是沄逸。
那个冰凝雪影,已经在烈焰中陨落尘埃。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为什么,究竟是问为什么皇家要如此对我,还是问的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最爱的穆沄逸。
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为什么,我现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的岁月,突然变的如此的不真实,好像脑袋突然被人塞进了一锅粥,看不清,拨不明。
“今天,是十五吧?”上官楚璇忽然一声感慨。
十五?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下意识的转头,日头刚刚落下,蒙蒙的青黑色笼上大地,大殿里的明亮迅阴沉到森冷。
“二十三年前,母皇和父后带着我和三岁的妹妹上官楚烨巡国,历时一年,结果我的皇妹在途中突然感染了怪病,不过三两天就夭折了,父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整日神智不清,当我们为了父后的病不得不赶回京城的时候,在路边的溪水中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满身是血被水波推到了岸边,无论怎么询问她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于是父后坚定的认为,这个女孩就是皇妹,母皇为了父后只得将这个孩子抱回宫,一年过去了,孩子本就长的快,没有人怀疑这个女孩不是当初带出宫的那个,这个女孩,从此顶着上官楚烨的名字在皇宫中生存了下来,风光耀眼,当了王爷,当了天下最风光的‘弑神’将军,除了皇位不能给,我们也不算亏待了她,你说是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讥讽,甚至带了嘲笑,“母皇对你好,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你越风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保护了我这个没有半点特色的皇姐,吸引了所有暗杀和行刺的目光,只是我们没想到,你居然一步步的越光芒四射,让我和母皇开心的同时也开始担心,开始一步步的布下防御之策,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穆家会突然倒向我?因为他们只忠于皇族,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路边捡来的野孩子,你眼中伸手可及的高贵,从来都不属于你。”
不可能,我不相信,她的话不可能是真的。
我只是个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绝对不可能,我有皇族继承人的血印,我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不信。
“唰……”帘子忽然被掀开,上官楚璇的脸露了出来,平静而阴冷,“这么多年,你觉得以你的长相,你象母皇吗?
你象父后吗?别忘记了,继承皇位要神族的血统,就你那低贱不知道来历的身份,有这个资格吗?”
我看到,上官楚璇的额头上,如柳叶般两点,红的仿佛要渗出血,红的仿佛要从肌肤里跳跃出来。
神族的标志,皇族的血统,母皇的骄傲,上官楚璇的身份,不过就是这通红如血的两点。
每代只有一人的传承,这个标志只有一个人会有,那么她的话没有错,她真的是真正的皇族,是真正的帝位继承人。
她拥有这个高贵的印记,她是帝位的继承人,那我呢?我是谁?
我不会忘记,每一个十五之夜,我那痛苦的挣扎,那身体里要烧融自己的沸腾血液。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以为是她夺取了属于我的位置,可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我不是皇族的血脉,只是路边一个不知道父母的孩子。
上官楚璇的冷笑中,有鄙夷,有冷寒,她在看着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嘲笑着一个身份不明却妄图登上最高峰的野种。
也许她没有说错,没有说错她所知道的我的来历。
可是有一点,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也拥有与她一样的标志,只是她比我幸运,她只是在十五之日出现这个印记,而不象我在月上中天时承受那侵蚀心智的疼痛,她更不会有可怕的眼瞳颜色,会有变成银丝一样的色。
如果说这就是神族的传承,那么她只怕错了,我同样拥有神族的血统。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个传说中古怪族群的哪一支,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是野种,我拥有与她一样,甚至比她更为高贵的身份。
我得意的咧开了嘴,一步步的向她靠近,“野种是吗?没有血统传承是吗?和我做了这么多年姐妹很委屈你是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
我随意的笑着,不愿意看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堆满对我的不屑,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的情谊根本就是假的。
帏帘飘荡,露出她身边的床榻,也就是这呼吸间,我出口的话凝结在嘴巴里,目光呆直。
霜白似冰,幽寒如雪。
一个人影沉沉的睡在床榻间,纤细的身子被拢着,只有那苍白毫无血色的容颜,在青丝如水中,安谧的躺着。
脸颊边,一朵白色牡丹犹带露珠,他的脸,依旧美的那么出尘,那么虚幻。
他似乎只是睡着了,而不是辞世,
“沄逸!”我一声惊呼,就要冲过去。
明黄的人影忽然挡在沄逸的身前,“他是我的凤后,除了皇陵,他不会葬入任何地方。”
我冷笑着,“他是我的男人,一生一世只爱我的男人,宁死也要为我守节的男人,你是皇帝又如何,你坐拥天下又如何,他却是我的,我要带他走!”
上官楚璇咬着牙,与我对峙,“我不会让开,你要带走他,就杀了我。”
我盯着她,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欠你们上官家的我早就还清了,你要是再拦,我真的会杀了你,弑君算什么,杀了神族的继承人算什么?你别逼我!”
我不想取她的性命,我对那个帝位更没有半点兴趣,我只要沄逸。
我的沄逸。
他的尸身没有被毁坏,他在等我,等我来接他走。
我一把推开上官楚璇,手指中的匕斜抵着她的咽喉,匕尖,沁出红色的血珠。
只一眼,我就将目光投回了沄逸的身上,唇边,流露出欣慰的笑,手指,贴上他的脸,“沄逸,我带你走,楚烨带你走。”
低下头,我轻轻的贴靠了上去,他的脸冰凉,却是软的,有弹性的。
怎么回事?
一愣间,胸口剧痛,尖锐的痛,从前胸一直贯入。
低下头,我看到血珠一滴滴的慢慢淌下,滴在那霜白的衣衫上。
我看到,一双手,握着剑柄,而剑,插在我的胸口。
插的很深,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肺被刺穿,呼呲呼呲漏着风。
那手的袖子,很美,飘逸的霜白色,沄逸的颜色。
那手很有力,指尖和虎口还有薄茧,是练武人的手,却不是沄逸的纤细修长。
我慢慢的抬起眼,看着那容颜,熟悉的美丽容颜。
我看到,那双沉睡的眸子睁开,一双湛蓝的眸子,如晴空一般的蓝。
生命的终章
那剑上似乎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冷冷的钻入我的肌肤中,侵入我的骨髓,不但遏制了我气息的流动,甚至钻入筋脉中,一路凝滞而下。
这个感觉,和当时中了‘酥梦’很象,不同的一个是麻,一个是冷。
但是这个,破坏力更强,我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深入骨子里的冰冷,仅仅是在片刻间,我已经呼吸困难。
我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伤,我只看着一个地方——那双蓝色的双瞳。
嘴里,全是血腥气,我抽*动着唇角,吐出两个字,“流波!”
是的,流波。
那双湛蓝的眼瞳,还有眼瞳里熟悉的坚决,都在告诉我,这个拥有与沄逸一样面容的男人,不是沄逸。
他的眼睛,深沉的象无边的海水,平静,没有一点情绪。
他,在‘寒雪峰’,□着身体,一步步匍匐的爬在我的脚下,恳切哀求的期望我回来。
他,以一张与沄逸极其相似的容貌,骗取了我一开始的好感。
他,与我并肩御敌,以肩头扛下打向我的暗器。
他,跪在我面前,誓从此效忠于我。
他,亲吻过我,与我在床榻间翻滚,除了最后一步,夫妻间所有能做的,我们都做过了。
现在的他,将青钢长剑,毫不犹豫的插入我的胸膛。
我的血,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双,曾经笨拙的拿着牛角梳,给我盘的手。
那是一双,曾经颤抖着,傻傻的撕着我的衣服,抚摸我肌肤的手。
那是一双,抱过我,搂过我,背过我的手。
属于流波的手。
“王爷。”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哑然,藏着深沉的痛,“您不该弑君。”
“弑君?”血顺着唇角不停的流下,深红色已经在告诉我,我的内脏受了严重的伤,我的手一送,那架在上官楚璇脖子上的匕一紧,一道红色的血痕在她的脖子上清晰的印了出来,我冷笑着,“弑君又如何?”
胸口的剑锋又深了半分,流波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痛苦,“王爷,放手,我不会让你杀‘云梦’之君的。”
我放手?
他已经将剑□了我的身体里,还叫我放手?
“如果我不呢?”我伸出手,抓上他的剑刃,一用力,青钢长剑被我的内力震断,残留的半截被我握在手中,狠狠一拔,伴随着四溅的鲜血,叮当落地。
“如果你不,那么身为神族的护卫,未来的族长,必须铲除一切妄图篡位的野心,上官楚烨,你必须死。”说话的,
是一个狂傲的冷声。
伴随着声音,帘子后走出来的,褐色的苍劲人影,深邃的面容,还有那耀眼如火的红。
莫沧溟,居然是他!
我侧脸,在我匕之下的上官楚璇,一直平静。
莫沧溟静静的站到流波身边,手臂轻揽上流波的腰身,胜利般的笑了,“身为神族的护卫517Ζ,他终生的职守就是护卫神族,你以为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他背叛一切吗?别说爱你是假的,就连跟着你,也不过是一场早已经安排好的预谋。”他低
下头,亲昵的看着流波,“是不是?”
我没有理他的话,直勾勾的瞪着流波,“我要听你说!”
他握着半截残剑,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低垂着脸,丝遮挡了半边面容,“放手,王爷,放手吧。”
“为什么?”我低声喃喃,“为什么一直要利用沄逸?”
流波慢慢的抬头,看着我,那湛蓝的眸光中,挣扎在闪烁,“王爷,身为神族的护卫,我必须保护皇族的最大利益,
皇上说您有图谋造反的心,我就必须到您身边探查,您不该,不该……”
“探查?”我咬着唇,冷笑的看着上官楚璇,“原来流波一直都是你的人,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沄逸早已经离手的玉佩会在流波的手上,明白了为什么来找我的人会拥有与沄逸一样的脸,明白了子衿被劫走的那个清晨,为什么先我去追人的流波会在我后面到达,明白了流波为什么那么肯定劫匪看到他会被吓到,明白了上官楚璇为什么那么大度的在沄逸为她纳流波为妃的时候将他赐给我。
因为一切,都是他们演给我看的戏。
沄逸,你比我厉害太多了,我除了色迷心窍,什么都不知道。
是他,看穿了子衿,利用子衿不让我去神殿。
也是他,在那个时候现了流波的秘密,利用进宫来判明他背后的人物。
当现一切都是皇姐在背后推动时,他下了格杀令,誓要将这两个人从我身边驱逐。
犹记得,烟雾中的流波捂着伤口,以他的功力能保护子衿却不能保护自己,为什么我没现?
我只知道,他的伤,让我与沄逸翻脸,让我誓与沄逸从此是路人。
夜说过,我冲动了,我甚至不屑的冷哼,冲动又如何?
冲动,今天的我,何尝不是冲动?
冲动的进宫讨公道,冲动的要杀上官楚璇。
结果呢?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三年前她就想收网的陷阱。
“流波!”我盯着眼前的人,“别人的话我都不管,我现在要听你说,一字一句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莫沧溟一迈步,挡在了流波身前,“没有什么好说的,任何犯上作乱的人都要受到神族的惩罚。”
我的目光透过垂撒在眼前的丝,猛的落在莫沧溟的脸上,他一窒,一直狂妄的声音突然收敛了,我呵呵冷笑,“滚,开!”
他的脸色一变,不是生气而是讶然,居然没有暴跳。
流波的手,轻轻拿开莫沧溟放在他腰间的手,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能,不能丢弃神族的使命,我
必须维护四国的平衡,不能让您杀了‘云梦’之君。”
“好,很好!”我笑了,硬是咽回了到喉咙口的血块,“我想我不用问了,流波一直都会演戏,骗尽无数人,原来最大的那一个骗局在我这!”
不用问他是否真的爱我。
不用问他是否真的忠诚过我。
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我一个外面的野种,你可是神族未来的族长人选,我可当不起你一跪!”我挪动步子,从他面前走开,地上留下两个被血渍堆积的脚印。
“主子,当流波求您,放弃杀‘云梦’之帝的想法,流波愿意,愿意保您平安的离去,您受了神族内功之伤,已经不能再用武功了,求您不要强撑了,不然会筋脉寸断。”他抬起头,声音微颤。
筋脉寸断?我在乎吗?
“主子?”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胸口流淌的血,“身份是假的,年龄是假的,忠诚是假的,只怕你这张脸也是假的吧,我连认识你都不敢说,还敢当你的主子?”
他的脸,苍白,和记忆中沄逸病态的颜色一样。
我摇头,我怎么会把他们的容颜混淆?
一颗是愿为我而死的心。
一颗是要杀我的心。
“这一剑,当我还了你这么长时间的护卫,楚烨希望今生今世,黄泉路上,都不要再见到你!”我不再看他,那个地
上跪着的人,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杀不杀的了她,有本事你就取我的命,你要杀不了我,我就杀她。”
“我说过你永远不可能当皇帝,因为神族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侵犯他们的尊严,你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叫着你要杀我吗?”上官楚璇看看我架在她脖子上的匕,没有半分慌乱。
我摇摇头,叹息,“我从来没想过当皇帝,我要杀你绝对不是为了这个皇帝的位置,你们防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懂我。”
“为了给穆沄逸讨一个公道是吗?”上官楚璇的手指,抓上身后一层帏帘,“他嫁入宫,就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
鬼,他活着的时候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巨大的帏帘落下,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雪白的牡丹花围成的灵堂,雪白的一片,淡淡的牡丹香气中,一口棺材躺在花瓣中,满地碎落的花枝堆砌了芬芳的世界,洁净,清新,一个优雅清香的空间。
棺材没有合上棺材盖,只有一层层霜白的纱轻轻的覆着,在帏帘落地的波动中,微微飘动一个角。
心头,如同被打了一拳。
这里面,是沄逸的身体,我知道。
我怔了下。
只这一下,一道褐色的人影眼前飘过,掌心通红,高高飞起的身子带着炙热的气浪,打向那口棺材。
莫沧溟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不是诱敌,他是真的打,他想要震散那口棺木,‘嗜血烈阳掌’的威力,我更清楚。
根本管不了匕下的上官楚璇,我揉身而上,就在我纵身而上的瞬间。
力量忽然冲击所有的筋脉,我感觉到了血液飞的流动,冲向我的心脏,我的肺。
伤口中的血,如决堤的河口,喷涌。
又如清晨的朝雨,从半空中飘散。
就着瞬间的疼痛,我的身体一顿,来不及出手了。
我张开双臂,迎向莫沧溟的掌,在那通红的掌打上身体的同时,我微笑着回头。
这一次,总算来得及了。
我的沄逸……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沧溟,不要!”
烫,如同烙红的铁按在了身上,烧干了所有的血液,烧穿了我的身体。
原来,被自己的绝招打在身上,是这个滋味。
我的身体倒飞,带落一层层的帏帘,重重的落在地上,却离沄逸更远了。
莫沧溟没有追上来,似乎被谁拦住了,不过我没有时间去看,我的目光只寻找着一个方向。
我侧着脸,眼睛开始模糊,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整个世界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不断的眨着眼,眼睑上滑落粘稠的红色,滴入我的眼睛又被我眨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更象是血泪点点。
终于看清那具棺材安安稳稳的放在那,我透了口气,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了身体的绵软,是筋脉断了?还是骨头碎了?
无所谓了。
我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鼻子里不断的有血涌出,流入我的口腔,滴答在我的胸口。
我要看看沄逸,我要带他走。
脑袋中,只有这一个意识。
一步一个脚印,红色的。
我朝着沄逸的方向,才踏出两步,身体一软,再一次扑倒在地。
眼前,一双青黑色的靴子停留,还有莫沧溟冷酷的声音,“你受了我的‘嗜血烈阳掌’,还妄动功力,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内伤,看着奔涌不息的血,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看着那雪白的花瓣天地,莫沧溟掌风扫起的花瓣还在空中纷纷扬扬,有的,沾染了我的血,不在那么无暇,多了几分邪气和惨烈。
“沧溟!”一声重喝,人影飘落我的身边,掌风逼向莫沧溟的身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劲风擦过我的身体,依稀是莫沧溟在躲闪,“敢挑战神族天威者,应该是立毙,你手下留情已是犯错,这就是你身为执法者做的?”
“她已经受伤,已经不能动用武功,你分明是故意的,你逼她用武功就是在逼死她!”
“你别忘记了,我现在是代族长,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你想叛族?”
“沧溟,算我求你好不好,看在她和你同一个师门的情分上,放过她!”
“如果我放过她,你是不是答应我,从此跟我回族,再也不随意出谷?”
“可以,只要她活着。”
我听到了,那些争执声,恍恍惚惚的,忽远忽近,不想理,也不愿意理。
我的手指抠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往前蹭着,身体很重,很重,每一寸挪动都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一双手,抱上我的身体,手指急切的擦拭着我脸上的血渍,“主子……”
模糊中,是那张脸,我记忆中最爱的那张脸。
我笑了,手指轻轻推开他,“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象沄逸?他那么美,你却这么恶心,你别碰我,脏。”
一剑,再来装好人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从他怀抱中滚落在地,冰冷的地面上,又是一片血痕。
我要带走沄逸,我一定能带走他。
身体里,血液又一次开始急的奔走,冲击着我的筋脉,已经分辨不出是莫沧溟的掌法让我伤上加伤,还是即将月上中天,我体内的异变要开始了?我只知道我的血涌的更快了,这样下去,只怕我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因为流干净了血而亡。
证明又怎么样?
看他们后悔?让他们难过?
我都懒得管,因为我不在乎他们,也无需在乎他们的感受。
我只在乎一个人,那个躺在那的人。
只有他,是我此刻的牵挂,我的依恋。
身体,在地面上拖行,淌落的血染红了洁白的花瓣,霜白的轻纱垂落,我轻抚着,仿佛是爱抚着沄逸的身体。
抬起头,我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看一眼,哪怕只让我看一眼。
我努力的够着,手指触碰上冰冷的棺材,我笑着,一点一点艰难的拉长着脖子。
就能看到了,就能看到了……
我的沄逸,我的沄逸
“扑……”我的身体突然被踢离了棺材,翻滚着。
明黄的长袍在我眼前飘荡,“我不会把他给你,我就是让你看不到他最后一面,我要让你到死都看不到他。”
我没有理会,看着沄逸的方向,再一次伸出了手。
一只脚,踩上了我的手指,某人似乎正享受着终于将我踩在脚下的快乐,“你以为我不知道穆沄逸没有守宫砂?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身子太弱无法侍寝是因为他在吃药?我什么都知道,我一直在想,只要我守着他,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可是三年了,三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沄逸肯好好的做我的凤后,我就放弃母皇当年的话,不取你的性命;可是无论我怎么付出,他都无动于衷,我拥有天下,我拥有一切,为什么他却不肯看我一眼?”
她手指一伸,“你,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凭什么拥有那么多?母皇以为我是隐藏,以为我是在保护自己而低调,其实我自己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我才是最高贵的血统,最神圣的皇族。”
我冷嗤了声,“这个,似乎与血统无关,不招人爱你都怪我,不如自己撒泡尿照照看看问题出在哪,你拥有天下,拥有一切,沄逸却宁可要我这个浪荡的野种也不要一心一意的帝王爱,真悲惨。”
她蹲下身体,手指捏着我的脸,慢慢的贴了上来,贴在我的耳边,“你想见他吗?我偏偏就是不让你见,你就是看不到他的最后一面!”
寒光一闪,一柄匕直直的插入我的胸口,正是我刚才被莫沧溟打飞的那柄,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我的身体忽然轻飘飘的。
我看到,一个人影掀开上官楚璇,抱着我的身体,嚎叫着。
我看到,他不断地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全是血,破烂不堪,死气沉沉。
我还看到,流波放下我,猛的冲向上官楚璇,“我要杀了你!”
莫沧溟抓着他,两个人飞快的交手,一个形若疯狂,一个全力抵抗。
窗外,忽然撒进晕黄的月光,柔柔的照在我的身上,什么时候阴沉沉的黑色就这么消失了?
我的身体上,丝在慢慢的变白,从花白直至最后的银白,根根亮。
额头上,红色的柳叶在浮现,与上官楚璇身上的完全一样。
上官楚璇呆了,那两个正在交手的人也呆了。
莫沧溟的脸上是完全的不置信,狂傲的表情变为惊讶,薄薄的唇不断的颤抖,“银,血痕,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她的背后,会不会,会不会还有神印?难道,难道……”
流波那双蓝瞳,瞪的大大的,看着我的身体,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开始抖,先是一点点,越来越厉害,终于扑跌在地。
一声长嚎从他的喉咙间撕裂的喊出,声音已经变的残破,几乎听不清楚他在叫着什么,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少主……”
少主?他喊的是我吗?
那个他誓死护卫,留在神族努力成为最高处的动力,那个他拼尽一切都要找到的女孩,是我?
我想要睁开眼,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睁开。
可是为什么,我又看的如此清晰?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却能用旁观者的姿态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到,一种无边的悲哀,从抱着我的那个人身上传来。
他的声音,彻底无助的呢喃,“少主,流波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唯有一死,亲自向您和师傅道歉。”
他的掌心,一股淡淡的青气闪起,决绝的击向自己的头顶。
“噗!”有只手,比他的度更快,点上他的背心,却是莫沧溟。
湛蓝的眼,死寂的沉,在不甘中,缓缓闭上。
我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怎么也冲不入那个了无生气的身体里,我是要死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魄离体吗?
莫沧溟的手,抱着沉落的流波身体,与此同时,月光的洒落中,金光大盛,刺的让人睁不开眼,仿佛有一股吸力,让我不由自主的被卷了进去。
最后一眼,是我的身体笼罩在金光中,随即,彻底失去了任何意识。
锦渊你为什么又光着屁股
桃花林中,竹桥清溪,一个稚嫩的孩童迈着肥短的小腿,扑向面前的少年,利索的抱上他的脖子,攀爬着。
少年张开双臂,接住女孩蹒跚的步子,抱着软嫩嫩的身子扬了起来,女孩摇晃着双臂,咯咯的笑声在空气中飞扬。
女孩抱着少年的脖子,粉嫩嫩的唇嘟的高高,蹭的少年一脸口水,少年的红红的,仿佛枝头正盛的桃花。
竹屋边,一男一女正深情依偎,看着两这个孩子嬉戏。
小女孩的脸,蹭在少年的颈项,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胖胖的手指在肌肤上挠着,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麒麟。”女子伸手把女孩从少年的怀抱里抱了回来,女孩扭动着身体,不依不饶的转过脸,抓着少年的手指,出不甘心的哼声,女子轻拍着孩子的背心,“乖,别闹,让哥哥去练功。”
女孩乖乖的松了手,揪上女子银丝长,软糯糯的嘟囔着,“娘,什么是麒麟?”
女子抱着孩子,缓步走向门边英俊秀美的男子身边,相视一笑,“麒麟是神的守护兽,是守护我们神族的护卫哟。”
“也守护霓裳吗?”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的,粉嘟嘟的唇撅着,留恋的看着男孩子离去的方向。
男子浅笑,摸上她苹果的脸蛋,“你想要流波守护你?”
小脑袋飞快的点了点,开心的咧着嘴,一串晶莹的口水滴答而下,“要,要,要!”
“为什么?”女子一边擦去她唇边的口水,一边逗弄着她水嫩嫩的唇,“给娘一个好理由,娘就考虑让流波成为你以后的侍卫。”
小丫头的眼睛越来越亮,几乎弯成了两个心形,“漂,漂,漂漂,漂漂……”
两人对看一样,望着这个花痴般的小娃娃,同时无奈的一叹。
————
这一切,仿佛如画一般在我的眼前闪现,我静静的看着,仿佛看着别人的故事,但是又似乎身临其境,因为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女娃娃对这对美丽夫妻的眷恋,更能感觉到她对那少年的依依不舍。
那双闪烁着碧蓝如晴空般眸子的少年。
那个肩头背后有着麒麟祥云的少年。
那个会伸着双臂紧紧拥着她,抱她在怀里小心翼翼喂东西给她吃的少年。
可是,一切又那么遥远,我无法介入,无法出声,只能远远的看着。
恍如隔世的故事
。 画面中的女子,一头银丝长,额头上殷红的印记如柳叶弯弯,却给她完美的容貌增添了几分威煞之气,笑容中一双眼瞳散着朦胧而魅惑的神采,那一圈紫色神秘优雅,让她身上的闪现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威严,脸上的飞扬与自信,是我非常熟悉的一种感觉,那感觉,在我驰骋疆场胜利时分,在我美男在怀的得意时刻,常常挂在眼角眉梢。
很象,她很我很象,容貌不过三分,主要是气势,风流不羁,潇洒随意的气质尤其的象。容貌,我却比她更为精致,杏眼桃腮的风情,水嫩的樱唇,更象是她身边那秀美绝伦,花样丰姿的美男。
这个男人,很美,秀丽中自有一股英俊的张力,看着女儿时候的浅笑和爱人时的专注让我轻易的判断出,他们之间很恩爱,很恩爱。
融合了刚柔两种气质的他,有种我从来没见过的美,那绝色的容颜更是凌驾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倾城蓝颜之上,可是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刹那的惊艳,没有想要侵犯调戏的想法,反而从心底涌起一种淡淡的孺慕之情?
女子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怀抱中的女娃娃无聊的打个呵欠,揉揉自己的小眼睛,挂在肩头呼呼的睡去,“霓裳,注定是我神族未来的继承人,你看这银,你看她的血痕,还有这紫色的眼瞳。”她小小的掀起女娃娃的衣衫,满意的笑了,“飞龙吟天,你想不当这个族长都不行了。”
他怜爱的抚摸着小女孩的顶,“霓裳,我更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成长,未必要当什么族长,只要她开心就行了。”
那是个很漂亮的娃娃,漂亮的有点不真实,若不是刚才撒娇嗲腻,我会以为他们此刻抱在怀里的,是个瓷娃娃。
此刻她,正挂在自己母亲的怀抱中,呼呼睡的正香,一串口水滴答,染湿了母亲的肩头。
我盯着她,心跳加。
那脸蛋,那举止,还有看到美男时的傻样,都让我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除了天然的色,那些印记,她和我小时候,都极象,极象。
莫非……
我不会傻傻的以为她是我的姐妹,因为我对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亲近的仿佛一个人。
她是我
我就是她
那对夫妇,就是我的亲身父母吗?
还有那一声少主……
原来,我就是那个死不死,活不活,下落不明的狗屁神族少主。
被流波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誓死守护的那个娃娃。
刚才那个蓝瞳少年……
心口,忽然抽疼。
我记得,那个抱着我仰天长嚎的撕裂嗓音。
我更记得,那一剑入胸的狠厉。
长剑的冰冷,划破我的肌肤,刺入我的胸膛,也刺穿了我和他所有的情分。
我看到的画面,突然犹如平静的水面被打破,荡起层层波纹,越来越遥远。
不要啊
我还想看看我的爹娘,可惜留在我脑海中最后一幕残存,只是他们依偎着,爱抚着怀抱里的孩子,微笑着……
爹!
娘!
“呼……”一阵风吹过,热热的刮过身体,我甚至感觉到了小腹下某个部位的毛毛在迎风摇摆。
唰,我睁开了我的眼,又瞬间闭上了。
不是我想闭,任谁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头顶白花花的阳光直愣愣的射着,当然只能下意识的闭上。
太阳好大啊,好热,风中还带着夏天的燥热气息。
这是哪?
天界?地狱?人间?
天界,有这么晒人的太阳?我都快干了。
地狱,有这么舒坦的地狱?让我一直躺着。
人间,我明明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冬天大雪纷飞之际,人间哪来的这蝉鸣呱噪?
当意识一点点的回归,我只觉得热,好热,感觉自己就象是个摊在铁板上的烤鱼,皮肤都焦了,快能闻到香味了。
是谁啊,这么不负责任,丢在这连管都不管啊,好歹翻个身吧,好歹也给刷刷油么!
我想翻身,我想坐起来,可是无论我的意识怎么的下达命令,身体就是没有半点反应,现在的我,活脱脱就是一个有思想的死鱼,四仰八叉的躺着。
难道是地狱中的刑罚?把我烤成*人干?
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又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我眯着眼,眼珠尽可能的看看身边的景致,希望能够找到一丝证明。
风中吹来水的清新气息,依稀还有水波拍打着岸壁的声音,我的丝被风吹动,在眼前缕缕的飘动。
银白,亮闪闪的,在脸颊边骚动,挠的脸痒痒的,我的眼珠子,定格在这颜色上,内心长叹一声。
色变了,那么想也不用想,我的脸上,眼瞳,甚至背上都会有其他的神族印记出现。
索幸,四国通商通婚,什么肤色,色的人都有,倒也不算是特别的吓人。
我运气,却现全身的筋脉就象是石头封住了一样,阻塞凝滞,根本无法流动,或许就是这个原因造成了我根本无法动弹,形如死人一般的姿态。
“噗啦……”
一阵水声的响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努力转动眼珠看着声音的出处。
碧波翻涌,拍打着,一道金光在波浪中穿梭,象拉满弦的箭在水中驰骋,那一方天地完全在它的掌握中,成为他潇洒驾驭的坐骑。
金光淋漓,闪烁飘摇,在碧浪中洒下点点亮眼的光芒。
它窜出水面,金色的丝带出水珠一片,珍珠般的落回水中,通透秀逸的面容被丝遮掩了一大半,却还是能隐约看到脸上尽是享受的快乐神情,他张嘴射出一缕水箭,抿起漂亮的唇,露出惬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撑起完美的身形,轻轻一跃,落在湖中的大石上。
一个巨大的金色鱼尾,耀眼闪亮,舒适的拍打着水面,就象一双灵活的腿,撩动着水波,出啪啪的动听声音。
它,不,是他,扬起脸,迎接着风,小臂微抬,拨开脸上的丝。
是他!?
锦……锦渊???
忽然想起,那夜竹林,他就是这么在水中第一次被我现,可惜那一次是深夜,看不到水下的风景。
第二次,也是在水中的石上,他如月中幻灵,悠悠出现。
那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神奇的气息,一直吸引我靠近,难道竟是妖气?
那我,究竟是被一条鱼给奸了?
还是我奸了一条鱼?
或者,我和一条鱼,互奸了?
他看着我的方向,身体忽然一僵,揉揉眼睛,抬起了身体。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清啸欢呼,那宽大的漂亮鱼尾慢慢的收拢,两条完美无瑕的双腿展现了出来。
他跳下大石,扭着腰,摇摇摆摆的朝我跑了过来,金色的小鸟窝被风吹的凌乱可爱,还有那窝在草丛中的鸟儿……
左,右,左,右,左,右
我的眼珠,左,右,左,右,左,右
我终于证明了一个事实,如果我的眼珠灵活度能恢复的这么快,那么我的身体也一定可以。下面的,已经没时间去想了,一张带着水汽的大嘴压了下来,咬着我的唇,啃吮着。
我的被动状态
喂,喂,喂
别啃啊,轻点啊。
舌头,舌头别乱顶,捅到喉咙口了。
痛啊,不要咬我啊,嘴巴破了,破了啊。
我眨着眼,眼珠子滴溜乱转,试图告诉某人我的心情。
不过兴奋中的他似乎听不到我无声的呼唤和哀号,大嘴带着口水,给我热情的洗脸。
他带着水汽的身子靠着我,让我这条被晒干的咸鱼总算缓了口气。
是他救了我?
我眨眨眼,试图将这个想法传达到他的思想里。
金色的眸子看着我,歪歪脑袋,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满眼的不明白,我眨几下,他也眨几下。
算了,这个问题放弃,换一个。
这里是哪里?
我的眼珠四周乱转,滴溜溜的瞥瞥身边,又瞥瞥远处。
他侧着脸,手指摸摸我的眼皮,眼珠子也同样转了转,重新定格在我的脸上。
不是吧,我不是这
么惨吧,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倒下身体,侧躺在我的身边,捧着我的脸,重重的啵上我的唇,一个软乎乎,韧韧的东西顺着我的喉咙咕嘟一下进了肚子。
死小子,你给老娘吃什么?
可惜,任我眨的眼睛抽筋都快瘸了,人家也没抬头看我一眼,依旧痴迷的吮着我的唇。
你娘的,都死木头了,你还玩?
不对!
因为那个古怪的东西一入腹,顿时燃烧起奇异的火苗,在我的丹田里升腾而起。
丹田中混沌一片和石头般冻住的真气,在这股火苗强大的侵入中,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居然开始慢慢的流淌。
很慢很慢,如果不是我此刻不能动弹,全心的去感应,根本不会现这奇怪的异动。
我能感觉到,这股深藏在丹田中的气息,很强大,强大到以我对自己的认知,如果突然爆,足够震断我所有的筋脉,让我再一次爆体而亡。
但是,他们就象
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沉甸甸的藏在我的丹田里,好像,好像……
胆结石!
肾结石!
尿结石!
呸呸呸呸呸
反正就是石头一块。
不过现在,这个石头总算有那么一点点融化的迹象,从我丹田中开始往外冲,突击着石化了的筋脉。
“啪……”千年冰封的石头龟裂出一条细缝,热流夹杂着寒意猛冲向我的筋脉,如同缓慢的岩浆一般,燃烧掉我筋脉中的阻塞,一路向下。
通了,通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虽然这只是身体里成百上千条筋脉中极细的一根,但是这分明代表着,我有重新恢复的希望。
唇中,锦渊不是漏*点的挑逗我的舌,而是慢慢的渡着气,仿佛身体里那团火与他之间有一种神秘的无形丝线牵连。
那火烧般的感觉过后,就是清凉无比的舒畅,原本细嫩的筋脉就象是被阻塞的河道突然拓宽了,快乐的奔涌着,冲向身体下方的某个部位。
是腰身的筋脉吗?还是大腿?
如果我能动身子,直接翻身压他。
不是我憋久了需要释放,而是这火热的源泉在他的触碰下居然猛的窜向了他手所过之处,身体所有的敏感在瞬间点燃,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如果说,以前的**升腾还是星星之火慢慢燃点,那么现在就是烈焰爆,身体的敏感几乎是在一碰之下就立马奔涌,相比之下,我曾经的感受都只能算是隔靴搔痒了。
伐毛洗髓,改变的体质,居然从这里开始。
喜耶?悲耶?
不管是什么,我都必须接受,谁叫我此刻就是砧板上的肉?
锦渊的手,引领着那股热流,在我身体上来回的游走
我瞪大了眼睛,一则因为那舒服至极的感觉,一则因为他这个大胆的举动。
现在的我,除了眼睛会动,身体有点温度,其他地方和具尸体没有半点差别,
他,他,他,他
不是吧……
想归想,那个一直亲吻我的人,执着的渡着丝丝热气缓慢游走。
我能感觉到,他每掠过一寸时,那种力道和韧劲,真气被我柔柔包裹着,轻吮着,留恋的不让他离开。
我听到,他的呼吸在不断的粗重,而他在极力的压制着,只是不断的引领气息,在我身体里旋转。
强做是精神折磨,比强做更重的精神折磨是啥?被人引诱!
那比被人引诱更折磨人意志的是啥?
诱而不奸!!!
翻白眼
! 锦渊与我的欢愉,本来就是最**最极致配合度最高的,因为他的直来直往,因为他的勇往直前,因为与他在一起能够肆意的放任自己。
现在我才知道,现在的身体与他缠绵,才是巅峰!
想搂着他,想叫喊,想紧紧的抱着他。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能,我所有的感官才会完全的集中在那,感觉到最巅峰余韵。
身体深处的那团火焰突然逆行而上,软嫩柔韧的东西从我喉间挤出,在他大力的吮吻中回到他的口中,性感的喉结上下一滑,他的唇离开了我。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幸福的红晕,冲着我微笑,他搂着我,手指梳理着我的,一下下的吻着我的脸。
我眨眨眼,睫毛刷过他的脸颊,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
热情如火,温柔绵火,烈焰狂火
都是他,这个神秘的金瞳男子。
“初夜……”他的喉咙间,挤出沙哑低沉的嗓音,性感而迷人,微肿的唇艰难的拼出几个字音,“醒了。”
字少,足以让我感动到无以复加,我拼命的眨动着眼,
告诉他我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丹田里的气流已经能自己慢慢的流淌,缓慢的触碰我的筋脉。
看来要不了很长时间,我就真的能全部恢复了。
再次亲亲我的脸,他转身走向湖水,一个纵身跃入水中,在水波中载浮载沉,快乐的游动。
我瞄着那个金色的身影,看着他金色的大尾巴在水中拍打,心中出无奈的呼唤。
喂,回来啊,好歹带我去洗洗啊……
锦渊,我也要沐浴啊……
你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啊,带我下去啊……
半瘫痪的幸福生活
问,什么是惬意而幸福的生活?
答,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不愁吃穿。
那么我现在算不算是惬意而幸福的生活?
白天晒太阳——某人,不,某人鱼直接把我丢在大石头上,狠狠的晒着咸鱼,不浇水不刷油,干烤。
晚上数星星——夜晚的凉风伴着蚊子,嗡……嗡……啪的落在我的身上,狠狠的吸着,挺着肚皮翻着身饱饱的拍拍屁股走了,我含泪目送他们远走。
不愁吃——他压根就不给我吃,吐个东西到我嘴巴里,到头来还要吸回去。
不愁穿——有谁见过穿衣服的鱼干么?答案没有,所以我除了一身皮毛,没有任何遮挡物。
可怜我的细皮嫩肉啊,可怜我的貌美如花啊,可怜我的……
算了,没啥可怜的,我早就瞄到了,我的皮肤不但比以前更加的细腻,还隐约透着润泽的光芒细细的流转,象极了最上等的籽料玉。
至于我的脸蛋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我是照不了镜子,那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想象了。
此刻的锦渊,正抱着他的画纸,扑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仔细的画着,画两笔看我一眼,画两笔看我一眼,可见人家描绘的对象正是我。
天晓得,他衣服都不知道弄两套,从哪变出来的笔墨?
修长的手臂撑着他的下巴,耀眼的金披散脸侧,纯真中带着点娇憨的味道,痴痴的望着我,不时落笔勾勾画画,弄的自己一脸墨汁。
微抬的下巴扬着,宽厚的双肩,优雅漂亮的蝴蝶形锁骨,一缕胸线蜿蜒而下,两颗小红豆在风中挺立着。
有力的小腿随意的交叠勾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紧窄的臀高高的翘着,在小腿的踢动中,无意识的带动着肌肉收缩,细细的臀缝下……
啊,眼睛好累,撇的眼珠子快要挪不回来了,看美男的代价,哎!
瞪了几天的风景,我已经很清楚自己应该是在人间,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都没死成。
已经是夏天了,居然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睡了半年,而这个身体的恢复,也不知道要到哪天。
不知道我的爱人们怎么样了,孤傲的月栖,当他如约而来却等不到我汇合的时候会不会暗中骂我?会不会伤心?
还有倔强的镜池,我没有去接他,他会不会以为我又抛弃他了?这一次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哄得他回心转意。
潇洒的夜,我应该是赌赢了那场赌局,可是他还不知道吧,会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灾星?
快意江湖载酒行,现在的他没有了我的相伴,还能如从前一般么?
月月没有父母,背叛‘千机堂’的一切只为了我。
镜池没有家,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依托,只是我。
夜,江湖飘摇,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的眷恋只有我这么个搭档。
上官楚烨啊,你个混蛋,冲动是魔鬼,你就这么被魔鬼缠身了。
不对,我不是‘云梦’国君的孩子,就连上官楚烨这个名字,都不应该属于我,那我该叫什么?
依稀梦中,那个女孩叫——霓裳。
名字够美,但是,很不习惯啊。
两只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捏捏我的脸蛋,在我呆呆的表情中送上一个口水亲亲,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晃晃手中的纸,满脸期待的望着我。
画完了?给我看看。
我眨眨眼,他极有领悟精神的展开手中的纸,大咧咧的伸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那个一坨大大的圆圈脑袋,硕大的黑窟窿眼,四字形的嘴巴,耳边回荡起不记得什么时候在街边听到的儿歌,“隔壁丁老头,借我两颗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
再看看弯弯曲曲蚯蚓般一笔勾下的身体,四笔勾出的四肢,我的记忆开始翻飞。
新街雨巷,老屋门边,青石板的路弯弯曲曲,白老媪手拿绣花鞋,一下下的拍打着手中的纸,“我打你个小人头,让你有气没出透,我打你个小人脸,让你一世都犯贱,打你个小人颈,花柳兼淋病,打你个小人手,有钱不会收,打你个小人脚,日日敷中药……”
这张我的画像,活脱脱就是那年画上的小鬼,老太婆鞋底下的被打的纸片人,我要长成这样,保管是江湖第一杀手,杀人不见血,伸个脸就够了。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眼泪没有飚射而出,痛苦而挣扎的弯出欣慰而赞许的眼神,他金色眼瞳里写满快乐,重重的扑在我的身上,吻上我的唇。
下面的不用想了,再次重复这么多天的一贯行为,享受着我死鱼一般的身体,好吧,我承认,我更享受。
尤其这几天,我的筋脉在以极快的度修复着,一条通了,连接着的数条也开始恢复,我已经能感觉到手指能微微弯曲,快乐到极致时,脚趾头舒服的蜷着。
我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锦渊这奇异的疗伤方法。
不经意的想起,当初莫沧溟说的话,锦渊和他们同族不同宗,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锦渊与我的契合能如此的酣畅淋漓,为什么能经受起我的需索。
可笑啊,锦渊不过第一次见我,就能感应到我身上的神族的气息,义无反顾的委身于我,而流波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却因为我一句弑君就将剑刺入我的胸口。
仅仅为了所谓的神族护卫任务。
他看不清我是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算了,重生了,上官楚烨还是上官楚烨,霓裳也是霓裳,我已不想再去追问前尘往事,我不想当什么神族少主,也不是什么逍遥王爷,我只想与他们隐居‘寒雪峰’,手痒时和夜做做买卖,做我的日侠。
锦渊重重的一次深入,烈焰一路燃烧而上。
“啊……”粗哑难听的声音从喉间迸出,旋即化为低低的呻吟,“嗯……”
不用怀疑,这是我的声音,我怀念了这么久,总算能用声音而不是眼睛来表达我的思想和意愿了。
下一刻,他的唇,噙着一颗金光闪耀的珠子离开我的唇,嘴唇一撅,喉结滑动,珠子落了腹。
这几天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他一直是用内丹和真气在助我恢复。
不过,我没时间对他说什么谢谢,我只是一声划破云天的大吼,“你***死鱼,再不给我洗洗刷刷,我就揪光你的鸟毛,拎着你的鱼尾巴倒吊起来晒成干。”
惊喜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他咬着唇,惨兮兮的望着我,恍然大悟般的把我抱了起来,一步步的趟入水里,当那清凉的水逐渐淹没我的身体时,载浮载沉的感觉润入肌肤中,我叹息着,挂在他的身上直眯眼睛。
他贴着我,我感觉下身下一个软中带着柔韧的物体捧着我的腿,轻易的架着我,手指掬起清泉,淋在我在梢,替我梳洗着。
在透亮的水波中,我看到一片金光在水中淋漓,仿佛深藏在水中的宝藏,散着无边的吸引力。
是,是鱼尾
? 我瞪大了眼,“锦渊,动动。”
得益于我们之间长久的眼神交流,这没头没脑的话他领悟的十分到位,我顿时感觉到身体被高高的顶了起来,又轻轻的落了回去。
当我出水面时,我近距离的观赏到了那柔韧的鱼尾在他的动作中灵活的舒卷,大片的鱼鳞象是金子完美的打造,美的有些不真实,却没有半分的扎人硬刺,顶端的分叉处,如同附着薄薄的膜,半透明,金光中还有红色的血脉在隐隐透出。
难怪这小子有这么有力的腰劲,只靠一个尾巴就能顶起我的重量。
可惜,腰身下全部被金色的鱼鳞覆盖,我熟悉的小鸟窝没有了,真遗憾。
我抬起眼,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喂,你的菊花捏?怎么排泄啊?”
其实,我更想说,鸟鸟变成了鱼鳞,我就不能和他在水中欢爱了,可惜,真可惜,一千万个可惜。
他的眼看着我,慢慢的,染上了了然的色彩,手指一抄我的肋下,固定住我的身体,尾巴的顶端开始卷起,慢慢的,变成了粉嫩粉嫩的脚趾头,宽大的鱼尾幻化出两条有力的白皙长腿,金色的鸟窝在水中如水草般摇曳着,鸟儿飘飘,草儿摇摇,可爱的紧。
他一个用力,将我顶在水中的大石旁,身体挤入我的双腿中,慢慢的垂下头,含上我的唇。
“喂,喂,等等。”好不容易自由的声音可不想这么快被堵回去,我抓紧着最后的时间,“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救了我?”
“唔!”似是而非的一声,显然他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我的话中,轻轻的一声,他咬上了我的颈项,啜吸着,**着。
一波刺激的感觉立即传入我的身体,我一个激灵,轻吐着呻吟。
好,好吧,有话以后问。
先,先做了再说!
楚烨重生
“锦渊,是不是你救的我?”当我终于能靠着石头坐好的时候,再一次问出这藏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那道金光是不是你?”
他揪着腰间草绳上的树叶,黑着脸,显然心中有些不爽。
这是我在手指好不容易能动弹的情况下,给他搓出来的裤子,呃,裙子,草裙。
说是草裙,不如说,就是条藤蔓穿着几片树叶。
谁叫这个家伙扭着腰甩着小鸟跑步,看小鸟一跳一跳,心头那个火烧啊,偏偏某人只要我眼神一转,心里刚想着要摸摸捏捏,他就立即飞扑到我的面前,主动自觉级配合的献身。
虽然越漏*点我的伤好的越快,可也不能一天到晚腻在一起,腿会酸的也,于是我狠下心,给他弄出个树叶装圈着,只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激动。
现在,某只人嘟着嘴巴,不停的揪着树叶,眼见着本来就稀少的树叶就剩下两三片了,我飞快的开口,“你是不是不想理我?很讨厌我送你的东西?”
手指一抖,心不甘情不愿的缩了回来,低低的声音明显带着不高兴,“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伸出手指,勾上他的手,他顺从的蹭了过来,抱住我,圈着我坐在他的腿上,“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气息。”他丢出两个字,在我眼神的逼迫下又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感应。”
感应?是对神族气息的感应,还是独独对我的感应?
这家伙,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爱说话,更爱直接用肢体行动表达他的想法,伸手,张嘴,抖小鸟。
“你喜欢我身上的神族气息?”我试探性的问着,侧脸看看那个架在我肩头的脑袋。
他的手,抓着我银白色的头一会搔搔自己的脸,一会蹭蹭掌心,玩的不亦乐乎,听到我的问话,抬起头,不屑的挤了下眼睛,“呲……”
我两眼一翻,“给我好好说话。”
“不是。”总算老实的说了人话,虽然还是那么少的字。
“你要是多说五个字,我让你亲一下。”我赖在他的胸前,微微抬起了唇,勾着眼角媚笑着。
他一呆,金色的眼瞳闪起漂亮的火花,慢慢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
谁他妈妈的说这个小子笨我跟他急。
我无奈的撅起嘴,轻嗯了声。
“啵!”唇上立即被重重的吻了下。
草,刚才的也算?
他如果和夜在一起,一定是抠门算计二人组,***。
“神族宗族之间并不亲近,反而明争暗斗很多,水族与你们也算不上有感情。”他冷冷的哼着,眼神中还有些轻蔑,“那个红
毛和蓝眼的,我根本懒得理,那夜我感觉到了你身体里爆的猛烈气息,才在他们的震惊中把你带走。”他飞快的说着,手指头也轻快的掐算着,“那个红毛似乎被吓到了,居然没有出手阻止。”
我惊呆了,傻傻的看着那翻飞的嘴皮,这,这还是锦渊吗?
“那你为什么救我一命?”既然没有宗族感情,他怎么那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就翻云覆雨?
他低下头,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的亲着我的唇,足足有十来二十多下,密集的让我喘不过气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唇。
“是两命!”又是两个亲亲。
“喂!”我两眼一翻,“三个字为什么是两个亲亲?”
他刚张开嘴,我的手飞快的捂了上去,“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为什么是两命?”
‘云梦’那一夜是一次,那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盯着我的脸,倏忽笑了,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黄金花海突然绽放,迎风而摇曳的向日葵摆弄着他的魅力,很美,却很成熟的笑容。
心,被狠狠的捏了下,差点透不过气,这小子真帅。
忽然想起,前两天,他站在崖壁间,凌风飘摇着他金丝长,手指轻点,仰长啸,无数鱼儿跃出水面,快乐的蹦着,噼啪着水花撒播银珠点点。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鱼竞相跳跃的场景,整个湖水都被搅动,他一动手指,鱼儿游走,带动着原本平静的湖面波浪四起,层层叠叠的水波一浪接一浪的奔涌,他的脸上也是这样有些傲然,有些得意,更多的是君临天下般的豪迈情怀,我仿佛看到了天神降世,睥睨人间。
那种啸傲苍穹的气概,当时也是狠狠的勾引了一下我,想象着把这样的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结果那个豪气万千的人顿时飞到我的身边,连啃带咬,提枪上马,呃,上人。
“上次龙漩涡中,你以为真的是你的运气?”他抚上我的脸,“如果不是我赶的快,你哪有那种幸运?”
“啊……”我张着嘴,痴呆如木头。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在竹林中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却不料早在我不知道的很久以前,与他就有过交集,还是救命之恩。
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这么分神间,又被亲了十几下,某个捣蛋的家伙还趁我失神张嘴的时候把舌头伸了进来。
我能感觉到,他捧着我脸时那视若珍宝的爱惜,也知道他用内丹帮我疗伤,既然不是因为神族的原因,那又是为什么?
仿佛探视到了我心底的疑问,他轻扭着腰,贴上我的耳垂轻咬着,“你真的不记得了?”
又是这句话?
我纠结着自己的眉头,难道,又是我遗忘的那段记忆中的某个故事?可那时候的我才三两岁,有能力勾搭上这么大一条鱼?
他哼了声,对我的耳朵执着的舔着,撩拨着心底小小的火焰,呢喃着几个字,“砂锅鱼头汤。”
我身体一僵,嘴角抽搐,记忆窜回到脑海深处某段模糊的片段中。
‘九音’的那份礼物?
帝王的象征?
‘金锦龙鲤’?
种种猜测让我不断的打量着他,我记得那尾鱼很小啊,双手一捧就丢到水里了,转眼这么大个了?
不,不会吧?
回头看看,锦渊正满脸愤愤,看样子还在记恨我当初那一句,再不走就炖汤的话。
艰难的挪动下身子,我捧上他的脸,坏笑的刮着他的鼻子,“那你还敢出现?不怕被我炖汤?”
他轻声一哼,把我推回了石头上,站起身,扭着腰走开。
我望着那个背影,脑海中顺着那紧致的臀摇曳着的风情,情不自禁的数着,扭啊扭,扭啊扭啊扭……
两瓣臀缝交叠着,每一步都露出半抹风情,那细细的曲线,隐藏着令人窥探的**,我的口水,情不自禁的滴答。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把屁股后面的树叶给揪掉的?
回头挑衅的看我一眼,一扭身,他窜进碧波间,金色的尾巴一甩,沉入水底,丢下我这个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可怜的望着水波呆。
锦渊他对我好,救我的命,竟然也是出于恩情?
又是恩情……
子衿,当初口口声声说的,也是恩情。
流波,忠心耿耿的表象,也是因为恩情。
事实证明,恩情不能转化为爱情的,锦渊啊,我很恐惧这两个字的,你我之间的恩情又会转化为什么呢?
“噗啦……”一层巨大的水浪扑了过来。
“轰……”浇了我满头满脸。
我吐出嘴巴里的水,看着自己**的头一绺一绺的挂着,碧波中探出一个脑袋,眼神中火光毕露,身后的水幕高高的扬起,象是一座透明的山峰,涌动着,高高的翻卷。
完蛋,我刚才想的事,他该不是知道了吧?难道他想趁我行动不便,揍死我?
手指一扬,波浪滔天,直直的轰向我——身边的崖壁。
碎石伴随着雨点般的水花,噼里啪啦的乱砸而下,我抱着脑袋,缩在石头下面,听着耳边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断传来。
天哪,这都是什么脾气啊,不让说,还不让想吗?
眼前,一块块碎石落地,被水浸泡过的土地松松软软的,一打就是一个小坑,我看着细碎的石子不断的掉在眼前,落下,小小的弹起,几下滚动,停住不动。
丹田里,气息开始一下下的跳动,四散着向身体各个地方突撞着,我调整着气息,想要压制住骚乱的他们,可是越压制越反弹,我甚至感觉到了刚刚修复的筋脉开始崩的紧紧的,承受着这种冲击。
我可以的,我的筋脉在那样的爆冲击下都能修复,还有锦渊的帮助,我一定可以的!
我沉入心思,强行运转着丹田里那一团厚重的混沌真气,引领着他们冲向奇经八脉,可是无论我怎么冲撞,那阻塞都无法打开,真气在筋脉中互相撞击,刮骨挖肉一般的疼,我的背后已经沁出了涔涔的冷汗。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行功图,是师傅告诉我以我的人类承受能力无法企及的功法,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神族的功夫,不是神族的血脉不能修炼的功法。
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神族,我难道不是吗?
咬着牙,我猛提起一口气,不再压制着那骚动的气流,而是放任他们冲击着,甚至猛的推动他们,撞向阻塞的筋脉。
“啪……”
“啪……”
“啪……”
身体深处响起了无数这样的声音,尘封着的筋脉被一层层的打通,丹田里的气息奔涌而出,激烈又平和,欢乐的抚摸着我的身体。
久违的温暖冲向我的腿,暖暖的滑过,我轻轻的一抖身体,旋转飞舞而起,掌心中风雷闪动,脑海中口诀飞的划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知道此刻通体舒畅,力量充斥着全身需要一个泄口,而那几招不曾练会的掌法就成了我最好的试验品。
我飘飞着,掌法源源不断的弹出,射向对面的崖壁,射向水面,我无法控制激荡欲出的内力,一招接一招。
我终于自由了,我终于又活过来了,我的武功又爬升了一个境界,我终于能再次走出去给那些人看,我就是打不死的蟑螂。
山巅,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叉腰仰天狂笑,“我终于站起来了,我终于活了,我的武功也回来啦,哈哈哈哈……”
一双手,从背后抄过来,钳制住我的腰身,紧紧的困着我的手,用力的拥着我。
愕然回,是锦渊的臂膀。
他偎贴着我,眼神中有快乐,有欣慰,只是一言不。
返身拥着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依稀还听到了一丝不安。
“你要走?”终于,他还是开了口,抱着我,用力,再用力。
走,我是必须要走,还有那么的情债未了,还有那么多人的期盼和等待,我牵挂他们的心,从未曾放下。
我抬起头,望着那金色眼瞳的深处,有受伤,有不舍。
凑上我的唇,轻吮着他的脸颊,“锦渊,我不可能放下那些爱人,我必须走,但是我也不会抛弃你,愿意随我去寻他们吗?什
么神族的身份,什么高贵的地位,都去她妈的。”
是的,我贪心,我放不下月栖,放不下镜池,放不下夜,而同样,我也放不下这个充满神秘的男人,锦渊。
我不想再放下任何一个人,不想。
抱着他的腰身,我以同样的力道告诉他我的不舍,脑袋在他胸前蹭着,“锦渊,陪着我,好吗?”
“你……”他迟疑了下,“信我?”
用力的点点头,“我信!”
连内丹都搭给我疗伤了,还有什么不信?
他守着死人一样的我半年,无穷无尽的等待着,我能有什么不信?
没有他,我早已经死在那一次神力冲击之下。
没有他,我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没有锦渊,就没有上官楚烨,那内丹,那气息,早将我们细细的缠绕,命运相系,血脉相存。
他的脸颊边,慢慢的放开一缕微笑,温暖的笑,“好。”
连抢带偷的出山
两个野人一般的我和锦渊溜溜达达的在山间窜着,穿着我们两个自制的树叶装扮演着山里的大猴子两只,光着脚丫朝山外走着。
别以为我有暴露狂,喜欢兜着一屁股的树叶晃荡,可是我一没钱二没货的,上哪去买好衣服,再说这穷山僻壤,连轻
功带跑步,大半天下来了,居然没有一点人烟的迹象,我就是想偷,都没处偷。
侧脸看看他,气定神闲的某人摸摸自己腰间的藤蔓,拉拉盖在鸟窝处的树叶,扭了扭屁股,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后才
慢悠悠的抬起了脚。
我心头哀号,又不忍心打破他这快乐的神情,任他揪揪扯扯的漫步,想着该如何哄他到时候老实的穿上衣衫。
山中的风景清秀幽静,远处山峰叠翠,还有潺潺的水声远远的传来,只闻声不见影,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脾,两个人悠
闲的在这方天地中,我竟然有些流连不想出去。
“喂,你看,你看,那里有两个猴子。”大笑的惊奇远远的传来,我的脚步一停,目光瞥了过去。
山边,一名女子衣着华丽,站在马车边,怀抱里搂着一个男人,正扬着脸看着我们,显然是来山中纳凉避暑的,女人
大咧咧的指着我们,笑声在幽静的山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啊,不是猴子呢,居然是人。”女子一嗤,狠狠的呸了口痰在地上,“妈的,晦气。”
“是疯子吧?”男子吃吃的笑着,依偎在女人的怀里,“真恶心,好好的风景被他们糟蹋了。”
女子很英雄的拍拍他,对着我的方向一声大吼,“喂,滚开,别挡着老娘看风景。”我一楞,那声音接踵而至,“再
不走我揍你!”
我眉头一皱,又马上舒展开了。
我正愁找不着人顺衣衫呢,嘿嘿,嘿嘿,嘿嘿……
我伸伸胳膊,刚准备窜出去,身边流云般的身影飘了出去,快的让我只来得及飘起一缕长送行。
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美的有些奇幻,一只手直接揪上女子的前襟,顺势一抖提了起来。
女子凄厉的尖叫中伴随着男人的哭喊,我无奈的看着锦渊,为什么我都重生了也不让我表现下,比我还快!
“喂,别杀人。”我只来得及出声喊出这句话。
锦渊明白的一点头,手腕一抬,手中硕大的人影犹如在□里塞了个炮仗似的一飞冲天,又重重的落下,叉开双腿坐
在高高的树杈上,双手捂着两腿中间,缩成一团,刚一动,又惨叫着抱上树干,不断的哆嗦。
我脚下没停的走到车边,扒拉着车上的残留物,结果只翻出几盘菜,两壶酒,外加皮鞭,蜡烛,绳索若干。
没看出来,还挺情趣的啊?
我啧啧出声,打量着瑟缩在一旁的男子,纤细的人正娇弱的缩在角落里,梨花带雨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小肩膀抖啊抖
的,眼睛里含着大泡的眼泪,稀里哗啦的冲散了脸上的粉,一道红一道白的好不热闹。
我抓起酒壶凑上嘴边狠狠的喝下一大口,久违的感觉入腹,从肚子里升起一股热热的烧烫感,我舒服的打了个酒嗝,
咋咋嘴巴。
树上的女人还在鸡毛子喊叫,叫的那是一个凄惨,叫的林子里的鸟都扑闪着翅膀嘎嘎的飞走了,她苦苦的抱着树干,
踢着腿,“救命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救命啊……”
我看看车里再没有任何东西,抬头对着她,“喂,脱衣服丢下来。”
“啊……”树上的女人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我掏掏耳朵,走到瑟缩的男子身边,“你也脱。”
惨白的手指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前襟,脸上是灰败的惨色,他颤抖着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我,我不卖身!”
“卖身?”我眉头一挑,“我没打算给钱,所以不算卖!”
他还在挣扎着,头上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已经开始狂叫着,“我卖,我卖……”
我抬头,“你卖身?”
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说一边飞快的脱着衣服,“不收钱,不收钱,您的爷要怎么玩都行,求求您放我下来吧!”
随着声音,她的上衣,裙子,亵衣,亵裤,兜衣,飘飘的飞了下来,树上只剩一个光溜溜的母猴子在可怜兮兮的哀求
着,“放我下来吧,我怕高啊,啊,啊,啊……”
她脱的真快,我只要一件外衫也,她脱这么干净干什么?
我抓起男子丢在地上的衣服抛给锦渊,眼角扫过眼前人颤抖着的身体,他在看到我的脸后,慢慢放松了视死如归的脸
,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期待“您来吧!”
我一手扯过锦渊,在他的不情愿中硬套上男子的衣衫,轻轻拨开他凌乱的丝,一边亲上他的脸一手与他相扣着,回
头看看男子,假笑的咧了个嘴,“强你的身体,不如说是你在强我的精神。”
我牵着锦渊的手,吊儿郎当的走向林外,身后是女子杀猪一般的惨叫,“放我下来,你答应放我下来的。”
我停下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锦渊的手已经挥了出去,掌风拍上树干。
“咔啦……”
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偌大的老树上出现一道犹如刀劈斧凿过的痕迹,生生的将它从中间打裂,高高的树干再
也承受不住上半部的分量,开始慢慢的倾斜……
“啊……”捏着喉咙的鸡撕裂的叫声刺破长空,从高到底一路垂落,淹没在大树落地后的巨大灰尘中。
我抽抽嘴角,轻轻拍了拍锦渊的肩膀,意味深长的一句,“深得我心。”
放她下来,我可没说用什么方法放下来。
现在衣服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吃,住,行呢?
看看手中的钱袋,我瘪瘪嘴,“穷鬼,就这么二两银子,难怪跑到山里来玩风情。”
这点钱,肯定不够我寻上‘寒雪峰’找到夜和月栖他们,更别提长途跋涉跑到柳梦枫的家。
那么……
我揉揉手指头,眼神开始四下搜索,日侠太久没出手,骨头都懒了。
集市上,人头攒动,各种拥挤的声音揉成一团,叫卖的,买货的,讨价还价交织在一起,听的我的心也跟着雀跃欢快。
远处,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叼着牙签,边走边剔牙,粗大的腰间鼓鼓的直往下坠,我眼神一动,轻轻迎了上去。
“哎呀……”女人一声痛叫,跳着抱起自己的脚,恶狠狠的瞪着我,“你瞎了眼啊,姑奶奶我也踩?”
我陪着笑脸,低下头,扶上她乱跳的身体,“哎呀,我怎么伤了您老人家?有没有伤着哪?”
手指一勾,沉甸甸的钱袋已经入了掌心,身体被她用力的一推,她骂骂咧咧的踹了我一脚,被我半真半假的闪过。
女人没有察觉的走了,我若无其事的颠颠手中的钱袋,满意的笑了。
我急着赶去‘寒雪峰’,没有时间去踩点入户,这一些银子已经足够我买马代步去我要去的地方。
悠悠闲闲的走着,想想这热闹的集市他一定很少接触,我回过头满面笑容的看着他,“锦渊啊,你要不要买点什么?
有什么喜……”
笑容象被人狠揍了一拳般凝结在脸上,我张着嘴,看着锦渊。
他双手交叠,抱着,灿烂的笑容就伸在我的面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的手上,大包小包中包,红的,绿的,
青的,绣花的,各种钱袋应有尽有,怕不有十几二十个。
“你……”连喘好几口气,我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哪来的?”
他努努嘴,目光指向我手中刚才顺来的钱袋,意思不言而喻,人家这是有样学样,跟我学的。
无师自通啊,这要在身边带上几天,只怕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头都要落到他的头上!
我正惊讶着,集市上已经开始炸了锅。
“哎呀,我的钱袋不见了……”
“啊,我的也没了……”
“我的也是啊,有贼,有贼……”
不知道是谁,目光一转,落在了锦渊的手上,手指一伸,“我的钱袋!”
慌乱的人群忽然有了对象,几十号人在街道上狂奔而来,“抓贼啊,有贼啊!”
我一抓还莫名其妙的锦渊,轻功一闪,将那叫喊声远远的抛在身后,飞奔而去……
“锦渊啊……”我窝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下巴,“你是我的男人,养你是我的责任,以后不许乱来,要听我的知道
吗?”
他嗯了声,把玩着我的头,脸上的表情却不以为然。
我一个个钱袋掏着,清点着银子和银票,啧啧出声,“说不定以后日夜双侠中要多加一个人,改成三人组算了。”
他有些得意的笑着,露出受用已极的神情,顺道又蹭了我几个香吻。
我接受着他的吻,手指不停的掏着。
忽然,我的手摸到两张硬硬的请帖似的纸,眼光一闪,已经将纸上的字收入眼中。
“西域魔宫媚门蠢蠢欲动,意图染指我中原武林,望有志之士于六月初五之前抵达‘蓝清山’,推举新任武林盟主,
护卫我武林正气。”另外一张上则是写着,“小儿年方十八,余意择良媳,望青年才女一展身手,‘蓝清山’中恭候大驾!”
两张的落款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卓白衣——现任的武林盟主。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好不容易弄到两张武林盟主的请柬,居然就被锦渊这么顺手给牵来了。
我摇摇头,举手想要将手中的两封请柬丢到水中,刚刚举起手,心头一动,我的手又缩了回来,想了想,将请柬揣入了怀中。
锦渊失踪
老板,有没有银丝云锦,我要做裙子。”我撑在柜台前,敲着手指。
我承认,常年的富贵生涯让我对衣食住行都养成了奢侈的习惯,包括和夜在一起的日子,他更是不曾亏待我半分,现在不是装
乞丐做混混的时候,有银子了我就想穿的好看些。
还有锦渊,他抢来的那件衣服上,劣质的香粉味熏的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锦渊更是苦着脸捂着鼻子,不换换真对不起他。
看着老板快垂到地上的下巴,我叹了口气,灰溜溜的转身。
宫廷进贡的云锦,一年就那么几匹,还是银色的,外面民间哪那么容易能买到?
算了,随便找两件穿穿吧。
“哎呀,我的爷,衣服不是这么穿的!”老板一声悲惨的惊呼,我大笑着捶着桌子。
一边的锦渊,拉扯下十几匹绸缎,一条一条缠绕在身上,把自己缠成一个五彩粽子,他边卷着丝绸边伸手拉过另外一条,整个
绸缎庄里满地的颜色满地的绸缎。
老板都快哭出来了,跟在锦渊的屁股后面捞着被扯满地的绸缎,还来不及卷,又被弄掉了两匹。
“让他扯吧,多少钱我给你。”我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欣赏着锦渊的动作,仿佛看到一只花蝴蝶在我面前翩跹飞舞。
锦渊站在我的面前,身上层层叠叠不知道裹了多少层的绸缎,这都六月出头了,也幸亏是他,要是别人只怕都中暑了。
我对着老板钩钩手指头,“给我拿这些布料做衣服,所有的颜色拼在一起,越花越好。”
“拼?”老板直愣愣的眼神看着锦渊身上几十种颜色的布,眼珠子明显有些找不到方向。
“嗯,就是所有的颜色给我做在一件衣服上。”冲着锦渊一挤眼睛,“对吗?”
他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看呆了我身边的老板。
忽然,他笑容一敛,直直的盯着我,不,应该说是盯着我身后的大街,直勾勾的呆。
他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大街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热闹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皱着眉头,好像在刚刚转身的瞬间,眼角
捕捉到了一丝银亮。
“咻……”锦渊的身体已经越过我的身边,带着长长的彩带尾巴,消失在街边。
“锦渊!”我跳起身就想追出去,刚动腿,已经被老板一个猛扑抱住了胳膊,“客官,您还没给钱。”
我匆匆的掏出银票塞入她的手中,她抓的更紧了,“客官,是您做还是您爷做,我要量体才能裁衣。”
扯下她抓着我的胳膊的手,我的心早已经追随着锦渊的身影飞了出去,不耐的丢下一句,“晚上来客栈找我们量。”
可惜,当我摆脱老板冲出门口,早已经看不到锦渊的人影。
他看到谁了?
是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激动的脸都变色了?
我一向尊重人,不喜探人**,却不代表我喜欢被丢在一旁呆头呆脑什么都摸不着碰不到傻的感觉,尤其对象是一个远离人
间,半人半妖的锦渊。
我不知道是该没头没脑的追下去,还是该在这店里继续等待着,或者是回我的客栈?
以锦渊的功力,我是不用担心的,可是……
为什么我***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客官,您下榻的客栈在哪?”老板非常认真又很不识时务的伸过了脑袋,被我一个白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该问,不该多嘴……
就这样的心情,我冷着脸,一个人回到了客栈,脚才跨进门,一个旋风般的人影彩虹耀眼的刮了过来,一把抱起我,微微起伏
的胸膛带着喘息,紧紧的将我嵌入怀抱。
大白天的,男子如此的不合时宜,我的身后顿时传来大声的口哨和摇头叹息,我却笑了。
能这样待我的男子,又有什么好去怀疑,好去问的?
摸索着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我幽幽的牵上他,一声叹息。
房间里,他固执的圈抱着我,无数个亲吻落在我的脸上,额间,亲吮着我的颈项,蹂躏着我的唇。
我接受着他雨点般的吻,大大方方的倒落在床榻间,轻笑着。
这就是锦渊,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他,想什么就是什么,直接用行动表示他的心思,就连上床,也是直接到亲吻,扑人,撕衣
服。
不过这一次,我似乎料错了,他帅气的容颜忽然停留在我脸的上方,定定的看着,轻轻捧起我的脸,掌心中有微微的汗意。
我看着他满身挂着的彩带,真难为他带这么这么多出去还能带着这么多回来,“锦渊,热的话就脱掉吧。”
他一言不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别开脸。
我拉拉他的衣服,不肯回头,似乎正在生着闷气。
我扯扯袖子,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理我。
这气生的莫名其妙,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缩回手,他又捏的紧紧不准我走,我只好无聊的躺在他身边,从身后懒懒的揽
着他,陪着这个别扭的小子。
忽然,我想到一件事,一件大事。
伸手一捅他的后腰,“锦渊,我问你个事,是不是神族的血脉不能与凡人欢爱,是不是会让对方爆体而亡?”
开始想到爱人重逢,想到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就指日可待时,我突然想到了曾经莫沧溟对流波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底。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的神族禁制已经被冲开,那我岂不是永远不能碰我的爱人?
我怎么面对月栖?怎么面对镜池?
难道我要让夜当一辈子的老处男?
呃,人家好象只是我的搭档,咳咳。
这可怎么办?这神族的血脉让我吃够了苦,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远离一切的时候,不会这样跑出来捣乱吧?
要是不能上我的爱人或者被我的爱人上,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呲……”明显的不屑声音,每每我提起神族,锦渊就是会出这样的轻蔑。
我无奈的仰躺着,呆呆的望着帐顶,这个认知让我所有的快乐都瞬间飞到了天边,心情沉重无比。
与其让他们跟着我守活寡,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算了。
锦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斜着眼睨着我,“胡说八道。”
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动了动,“听闻你们族中族长内定的两名正夫确实有血咒禁制,除了族长不能碰其他女人,其他人么,好像没有。”
是吗?
是吗??
是吗???
我的眼睛开始弯了起来,原来那个所谓的禁咒,只是针对莫沧溟和流波啊,我不会有事,我的爱人也不会有事啊。
我一拍脑袋,想起自己与师傅相遇的那一幕,明明是在比赛嫖小爷么,师傅都没让别人有事,我也不会,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这样!
小心肝落了地,我翻滚着抱着锦渊,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开心的狂亲着,“还是你好,什么都告诉我,如果你不说我只怕一
辈子都不敢碰他们了,爱死你了,爱死你了,我的锦渊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生闷气的人总算露出了笑脸,拥着我,吮上我的唇……
————
“爹爹,爹爹……”
稚嫩的娃娃叫着,眼泪花了那张脸,从背后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脖子,眼前,是不断刺来的剑影,不断的试图绕过男子刺向她。
我甚至能感觉到孩子心中无边的恐慌,小手揪着爹的衣服,面前的黑衣人蒙着的面纱后,唯一被牢记的,是那双散着寒光的
眼,和狼一般无情而嗜血。
剑光,闪花了眼,男子从没有旋转的躲闪,也不低头,哪怕明知道对手的手腕力道强劲,也是硬抗。
又一次,他被震退了几步,手腕的虎口处已经震裂,剑柄处淌下缕缕血丝。
耳边,水波阵阵流淌,冰寒的气息远远的扑来。
远处,更多的黑影跳跃着奔来,手中的利刃刺眼的闪亮。
漂亮的娃娃大声的哭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害怕。
风中,都是萧瑟的气息,男子的手绕到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哭闹顿时变小,抽噎着。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男子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
忽然,对面的人手腕一翻,水银泄地,密布而来,层层叠叠的象海中的巨浪,快的不给人任何呼吸的机会。
男子的身体猛的一震,倒飞了出去。
在落地的刹那,他将娃娃从身后挪到了身前,紧紧的搂在怀抱中,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一口血箭喷出,他绝色的容颜上有
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喃喃着,“禁咒,你为什么会禁咒,这是族长的……”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提手中的剑,再一次如流水般奔涌。
空气仿佛都被这剑气凝固了,如冰般冷寒。
男子的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扫过远处那一道道逼近的黑影。
他低头,看看自己掌心的血,忽然结了个极其古怪的印记,手指飞快的点在女孩的身上。
对面的人眼中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还不等想明白,男子的手指已经飞快的点过数十个地方,黑衣人揉身而上,剑掌齐飞。
这一次,男子没有躲闪,他只是转过身,将背后的整个空档交给了对方,手指更快的点在女孩身上。
掌,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血喷在女孩的脸上,热热的。
额头上的柳叶血痕,倏忽的消失了。
剑,刺进他的背心,从胸前透出,他看也没看,手指点的更快。
女孩的满头银瞬间变的乌黑,不再是那惊人的银白,眼瞳也是纯正的漆黑色,她哭叫着,小手抓着男子的手指,不肯松开,
“爹爹,爹爹……”
“霓裳,我以神族血印,封存你的一切,若他日你真的到了死亡边缘,破而重立,血咒自解,记住,没有能力,不要回来……”
小小的身体被抛飞,扑通一声落在潭中,连水花都没有跳起一丝就直直的沉了下去。
她的手,在扒拉着,最后一声细嫩的嗓音“爹爹……”
依稀中,男子的身体从地上弹射而起,牢牢抱住了那个想要飞向潭边的黑色人影。
“爹爹!!!”我猛的睁开眼,大口的呼吸着,额头上一片冰凉,背心,也是湿冷一片。
噩梦吗?这么多年了,我居然做噩梦了。
脑海中全是刚才看到的一幕幕,不对,那不是噩梦,应该是属于我另外一个身份的记忆,只有三岁娃娃时残存的一点点记忆。
封印我的,是我爹?
我没有神族的记忆,没有神族少主的印记,也是因为爹?
这片段的过去,让我的心飞快的跳着,木然僵硬。
我所有关于神族的所知,都是从流波那听来的,我记得他说过,他的师傅死了,少主失踪了。
我的爹爹,为了救我,而被人杀了吗?
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太多的不明白让我更加的痛苦,现在的我,需要安慰,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抱着我,让我平静。
我下意识的摸索着身边,我想要锦渊的怀抱,想要他的胳膊圈抱着我。
手,才探入被褥下,我又一次呆了。
身边的位置,冰冷冷的,整个房间也是沉寂冰冷,只有窗外吹入的一丝夜晚凉风,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锦渊他,早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