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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白牛     明末边军一小兵txt下载     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4章 潜伏任务(中)

    不过很快的,一件发生的事情,就将老胡这个念头打发到九霄云外去了。

    便是这日他在街上转悠,寻觅可以下手的目标对象,对于绑票勒索打闷棍,他还是很有心得的,可称行家一个。

    不过正在街上转着,忽然见一队头戴红毡帽,身穿青色短罩甲的人冲来,个个手上举着鸟铳,老胡甚至听到金属的哗哗声响,这一刻,他毛骨悚然,这是?

    老胡知道,现城内驻军正逐步外移,城内治安,逐渐由一些叫巡捕的人接手,这些人就是巡捕,跟以前衙役差不多。只是他们的装备,比衙役强太多了,很多明军正兵营也比不上他们。

    他冷汗更刷的一声就下来,心想自己还没开始干啊,这些人……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他脸上挤出笑容,正要说话,这些巡捕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过,理也不理他,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好奇看去,就见这些巡捕已将街旁一座院落团团围住,然后见到两个头目样子的人大步过来,就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住,二人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老杨,是这里吗?”

    “当地保长举报是这里,不会有错。”

    “嗯,等会冲进去死活不论,对这些游侠儿,盗贼恶棍,就是要饱以重拳,宁要死的,不要活的。”

    “不错,有人置疑我们巡捕不能保障治安。我们就让世人看看,我们是有能力保障民众安居乐业的。”

    他们说着,其中一人,还以锐利的双目扫了老胡一眼,更让他全身一颤,慌忙陪笑,大步走开。

    才走几步,就听铳声大作,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那方大乱。不断有人从院中翻墙跳窗的出来。从他们身上,他闻到同类的气息,只是这些人此时有若鸡鸭一般,被火器一个个打翻在地。

    甚至中弹的人。疼的满地翻滚。惨叫声惊天动地。鲜血淋漓,街上处处。

    老胡更有看到一个颇为彪悍的大汉,舞着一把长刀从二楼窗口敏捷跳下。意图突围而出。

    现宣府镇兵器管制越发的严格,这人能弄到一把长刀,颇有能量。

    而且从他的身手来看,老胡可以断定,这人定是哪个边镇军伍家丁的一员,自己身手跟他比,不一定可以比过。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刚跳下窗户,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几发铳弹已经打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直打飞出去,摔在地上只是抽搐,鲜血在身下流了一大片,显然活不成了。

    老胡只觉手脚发麻,身上一阵阵哆嗦,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何肥羊们可以在这片地方安心生活,为何再穷凶极恶的人,在这地方也变成守法良民。

    当时那书吏说的话,在他耳边雷鸣轰响般回荡:“是龙你也给我盘着,是虎你也给我卧着。”

    那几天,镇城处处,似乎都有闻鸟铳的鸣响,一大帮游侠刀客,盗贼小偷,被抓被杀,事后更有几百具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下方还吊着牌子,历数他们种种罪行,进入宣府镇后,犯下何事等等。

    老胡也去看了,恐惧之余,再没有干一票的想法,而这时他荷包也不多了,第一次认真考虑谋生的事。

    想想宣府镇可以谋生的事情还是多的,不象大明别处,就是想干活也活不下去。

    他租住的那个小院,当地保长是一个靖边军退伍军人,姓周,左大腿上受了伤,走路一拐一瘸的,不过他的生活却很滋润,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每每让老胡羡慕不已。

    这周保长没事也会找老胡闲聊,这日他又问:“胡兄弟还未找到店铺?”

    当时租住小院,房主需报备到保长那,老胡跟他说自己到宣府镇城来,是准备做买卖的,此时只是干笑:“还未找到合适的,看来,只得找份活计了……”

    周保长道:“确实,买卖不好做,找份活计也是正途。”

    他话语有些意味深长:“要找活计,还要快,现宣镇已经在搞就业证。没有这个证,到时被巡捕查到,送到收容所去就不好了。”

    周保长给老胡意见,看他身手不错,可以去镖局试试,而且去镖局之前,可先去“宗师堂”考核,若能获得“剑士”身份,便可享受靖边军乙等军待遇。

    有了剑士身份后,也选择多多,入伍参军只是一,各商队、镖局,都会抢着要他这个人才。

    老胡颇为心动,加入军队他没有兴趣,但走镖还是适合自己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更闪过当时听到的扬威镖局广告。

    于是老胡前往“宗师堂”了。

    那“宗师堂”却在东路保安州地界,老胡到达时,就见一个宏伟的建筑大院内,挤满了各地赶来考核的家伙,很多在他看来还是这场打黑风暴中吓坏的同类。

    “宗师堂”下分剑士堂,铳士堂,匠士堂等等,老胡选择的当然是剑士分类了,他取弓箭在手,一番连珠般的箭矢,引起了在场各人一阵阵叫好,就连考官们都颇为惊讶。

    很顺利的,老胡获得了剑士身份,颁给他的腰牌,还是中等剑士标记。

    那一瞬间,他被场中观看的商探们围满了,各类名刺更塞得他满手都是。

    “这位剑士,鄙人是扬威镖局的管事……”

    “这位剑士,鄙人是扬武镖局的管事……”

    “这位剑士,鄙人是振武镖局的管事……”

    “这位剑士。鄙人是易通商行的管事……”

    “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到鄙处来任事?绝对待遇从优。”

    那一刻,老胡心头涌起难以形容的荣耀感,就算自己不出去干一票,靠自己的双手,也可以活得很好。

    果断的,老胡加入了扬威镖局,也开始了他的走镖生涯。

    扬威镖局是宣镇一个有名的大镖局,专门为商队护送大宗的商货,银两,或是受个人雇佣。

    以前走从保安州到太原一线。因为乱世中镖局生意非常好。现在又开辟了从镇城到大同、到宁武关,甚至到延绥镇的路线,更还在谋划到西安的商线。

    镖师生活大体是悠闲的,除了出镖任务。平日有闲时间都归自己支配。老胡觉得很满意。

    当然。官府对他们不是没有管控,比如武器的管理。

    入镖局后,老胡的长枪。腰刀,弓箭等等虽有从收容所取来,但平日却是由镖局统一管理,只有在出镖任务时,才会发放个人手中,他们还是属于宣府镇的预备役军人,若动员到他们头上,他们也得参战。

    很快的,老胡便习惯了镖局的生活,只有时回忆起往昔岁月不免唏嘘,怎么自己就成镖师了?有些感慨命运的无常。

    老胡又开始了潇洒的生活,以他中等剑士的镖师身份,收入还是很可观的,而且这些钱还是他合法挣来的,花得心安理得。

    他经常呼朋引类,宴请同僚,一大把银圆掷下去面不改色,很快成为扬威镖局中响当当的人物。

    他还成为本坊中德高望重之人,谁家经济出了状况,只消提个一句,二话不说,慷慨解囊。

    “胡爷”的名号,名闻这条街,也与周保长的私交越浓。

    当然,老胡算算也快三十了,不免有些生理需要,只是上青楼玩耍后总觉空虚。

    看周保长一家的和美生活,羡慕之余也在想,是不是该成个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第一次他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命运的转折点出在六月,那次他走镖路过一家缝衣厂,一群缝衣娘涌出来,他与一群镖师大吹口哨,不过吹着吹着,老胡愣住了。

    他看到她们当中一个少女,别的缝衣娘怒目横眉,她却是一副羞涩的模样,而这少女,与心底深处那个身影何其相似?

    那眉毛,那眼睛,那怯生生的神情,无处不象,那一刻,老胡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与很多人一样,他心底一直有个身影挥之不去,就算他以后见过很多女人,但在自己心中,她就是最美的。

    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羞怯,老胡愿意用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去形容她。

    “天德哥,我等你……”

    临别的这句话,也成为老胡心中最强烈的痛苦。

    大灾来临,村中不断有人饿死,为了活命他加入军队,在军中,他拼命杀敌,只为赏银,两年后他觉得差不多了,揣着满满银两兴奋回去,却惊见整个村子被烧成白地。

    他不知是哪股贼匪还是乱兵所为,自己家人也死光了,找到她家位置时,也只找到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脚上还残留着一只绣花鞋。

    从她遗体身姿来看,她还是被奸杀的。

    那一刻,老胡号啕大哭,他痛苦无比,他呼天抢地,但没有用,人死了就是死了。

    事后他想报仇,却不知找谁去报,此后的老胡暴虐非常,他快速沦为兵痞,成为恶棍,从最初的蓟镇一直到山海镇,几年中,也不知换了多少个东家,一切,只是麻木的活着。

    不过就算快过去十年了,那身影含羞带怯偷望自己的神情,临别的凄楚,却总是忘不了。

    所以看到这少女时,他沦陷了,老胡陷入了爱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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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凌渡宇系列,超爱啊,特别喜欢里面的女主卓楚媛,太爱了。(未完待续。。)

第684章 潜伏任务(下)

    他经常去缝衣厂门口偷偷看她,不时托人送去东西。

    老胡还走迂回路线,和看门大婶的丈夫成为好友,透过那好友吹枕边风,东绕西绕的,得到此少女的很多信息。

    他果断开始存钱了,不再大手大脚,而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租住的宅院买下来。

    一来这地方他已经住出感情,与乡邻们关系很好,不想搬了。

    二来这院子其实很不错,面积够大,有几进大小,特别也很清静,虽然现在看起来衰败,但只要随便修整一下,就是可以传承子孙的长远祖业。

    他也看出来了,随着镇城的发展,以后在城内能有一座自己的院子,是一件让人很值得骄傲与羡慕的事。

    房主是本地人,最近他不知在搞什么生意,好象发了,在西顺城街靠湖边另盖一座大院,听闻老胡传达的买房要求,又有周保长的游说,他二话不说,将宅院卖给了老胡。

    其实在老胡要求租房时候,房主早早就注意上了他,毕竟宣府镇的保甲制下,房客若是作奸犯科,作为房主,他也是要负责任的。

    不过在老胡考核为剑士后,又有了镖师的正经工作,他就放心了,特别听闻老胡还是中级剑士,更有意结交他这个人物,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以他现在的身家,一座小院并不放在眼里,所以二人三言两语,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在周保长见证下,又签了衙门的契纸后,买卖就成功了,可谓干净利落。

    有了房子,又让人装修一下,老胡有了底气,更密切关注那少女的动静。

    七月的时候,老胡震怒的发现,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也关注上这少女。还不时的在厂房门口向她献殷勤。

    这还了得?老胡大怒之下。上去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将这其实长得相貌堂堂,但在老胡看来贼眉鼠眼的家伙打得满头是包,事情就闹开了。

    原来那家伙是当地打井队一个小管事。受此殴打。岂能罢休?当下纠集一帮打井队员前来讨个公道。

    一众镖局兄弟又岂能看着老胡吃亏?也拉了几十票人出去。双方对峙,当时场面搞得很大。

    事后二方被巡捕房镇压下去,各自抓到巡捕房去罚了一笔钱。老胡打人总是不对,在巡捕房调解下,最后赔了那家伙一笔医药费了事,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老胡也不再犹豫,聘请了媒婆,去向那少女求亲,为了提高成功率,通过周保长的介绍,更聘请了宣府镇闻名遐迩的军媒婆。

    现在靖边军入伍,一般都是包分配老婆,后勤司便有专门聘请的军媒婆,在她们册本上,登记有大量的品貌端正,贤惠持家的好女子,专门为将士们拉桥牵线。

    当然,军媒婆闲时也会做点民间生意,果然她们出马就是不同凡响,很快老胡就接到胜利的好消息,成了。

    老胡忐忑的心情总算落下去了。

    其实他的条件也摆在这里,有一座大院子,有一份收入丰厚的好工作,人还长得人高马大,很少有女子被求亲不心动的。

    就算面孔有点那个,但这不重要,这古时讲的是郎才女貌,女的,需要有品貌,男的,只要有才干便行了,所以老胡的成功,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当中。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关注那少女的时候,那少女何尝不是偷偷注意他?毕竟女性总是敏感的。

    少女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与她羞怯的性子不同,她这姐姐颇为泼辣,当年挥舞一把菜刀,千里迢迢带着妹妹进入宣镇,又为她操心这,操心那,典型的长姐如母。

    她与妹妹一起在缝衣厂做事,本身还嫁给一家铁钉厂帐房为妻,听闻妹妹偷偷诉说之事,她立刻展开调查。

    通过看门大婶的枕边风,东绕西绕的,一样从大婶丈夫口中得知老胡许多消息,姐姐心下还是满意的。

    又听说老胡专门买下宅院,更是点头,又经那场风波后,姐姐更认为这种男人靠得住,妹妹嫁过去,终身也算有了依靠。

    因此军媒婆带着聘礼过来时,她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在姐姐做主下,少女也愿意,这事就成了。

    老胡成亲那日颇为热闹,镖局同僚都来了,还有各级管事都有到贺,加上街坊聚集,酒水一直摆到街上去,很是喧闹一阵。

    洞房花烛的时候,看着妻子的面孔,老胡不知为何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看着丈夫伤心落泪,新婚的妻子,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好在老胡哭归哭,并没有耽搁正事,当下一夜动作不表。

    婚后的日子很不错,浑家是个传统贤惠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胡叫她辞职她就辞职,只在家里搞点纺织刺绣什么。

    当然,成了家,就不是一个人了,老胡得为一家人生活努力了,同僚也震惊的发现,老胡变了,也很少跟他们出去花天酒地了,少了宴后买单的人,众同僚总感觉缺少什么。

    慢慢的,老胡又习惯了婚后的生活,也更习惯了宣府镇的生活。

    也成了亲,才能感觉这地方生活安定的来之不易。

    这里没有流贼,没有兵匪,没有恶棍,至少自己出门后,不用担心家人有事,更不用担心自己回来后,家园被烧成一片白地,亲人家小被污辱杀害,不是吗?

    老胡开始辛勤的走镖,力图赚更多的钱,就在他为未来生活拼搏时,九月份发生一件事。

    情报司上门了。

    原来周保长另一个身份便是情报司的一个人员,他看中了老胡。认为这人也是搞情报的料,就向上级报告上去,于是老胡这人便进入情报司的眼线。

    当然,靖边军的规矩是委以重任者需拥有家小,所以开始只是关注他,等到老胡终于成亲,他们就上门了。

    当来人表明身份后,老胡差点哆嗦,宣府镇情报司一向神秘,换成他的理解。也就是大明朝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啊。

    对情报司发展他的要求,老胡能不答应吗?于是他又成为情报部门外围人员一份。

    事后老胡阵阵恍惚,没想到自己身份又变了,又成了细作。

    不过暂时情报司没交给他什么重任。只是走镖途中收集一些资料。所以不知不觉间。老胡又习惯了自己另一个身份。

    ……

    往事如潮水似的涌上心头,还是手上老母鸡的咕咕叫声,让老胡回醒过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家的门口。

    老胡咳嗽一声,推门进去,院中没人,他大声道:“惠娘,惠娘。”

    叫了几声,才听到偏房内一个欢喜的声音道:“官人回来了?”

    然后见到一个肚子微鼓的少妇迎了出来,羞赧,秀丽,怯生生的模样,看到他的身影,欢喜无比。

    老胡却往那边看了看,眉头微皱:“又在织布了?说你多少次了,有了身子就不要再操劳,怎么就是不听?”

    这少妇正是他的妻子孙惠娘,她咬着下唇低声道:“才几个月,不碍事的。”

    老胡道:“什么叫不碍事,这是很严重的事。”

    他微一沉吟:“你肚子越来越大了,看来得请一个婆子了。”

    孙惠娘低声道:“请婆子很贵的,又要花银子,姐姐有时也会来照顾我的。”

    老胡豪气道:“几个银子算什么?你男人出得起。再说了,你姐也有自己的事,怎好事事劳烦她?”

    孙惠娘不作声了,她一向听丈夫的,丈夫说什么就什么,只是心疼银子。

    她从小苦惯了,所以对银子看得很重,一分一毫都收得很紧。

    当然,丈夫这样关心她,她心中也是欢喜。

    老胡将手中的老母鸡与食盒一递,得意洋洋道:“给你。”

    孙惠娘欢喜的呀了一声:“等会我炖鸡汤给官人吃。”

    又有意无意道:“现饭铺吃饭不便宜吧?”

    老胡低声道:“同僚请的,不花我的钱。”

    孙惠娘高兴道:“真的?”

    老胡道:“可不是,他们就知道糟蹋银子,你看这些菜都没有动,就带回来了。”

    孙惠娘放心的接过,打算热一下,与丈夫一起吃。

    老胡却想起一句话没有回,拍头说道:“我吃什么老母鸡啊?这是买给你的。”

    ……

    饭菜与鸡汤的香味很浓,老胡随便吃一点,余下的,就让妻子吃。

    他乐呵呵的看着,觉得自己一切努力都有了回报。

    然后孙惠娘烧了热水给他洗澡,又给他泡了茶,二人坐在桌边,老胡一边喝茶,一边向妻子吹嘘自己的走镖见闻,孙惠娘不断发出惊叹声,双目更崇拜的看着他。

    看妻子的样子,老胡更是大吹特吹,不过看她崇拜的神情,又看看她秀丽的脸,他忽然……

    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肚子,老胡遗憾的叹了口气。

    孙惠娘晕红着脸,低声道:“官人很想吗?”

    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自己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也担心丈夫去青楼找女人,虽然听说青楼那边每月都有检查,总觉得不干净,内心也不舒服。

    老胡嘀咕道:“有一阵没干了,是想了,算了,自己解决吧。”

    孙惠娘低声道:“让奴家来帮官人吧。”

    去厨房那边拿了一瓶菜油,倒了一些在手上,老胡舒服的躺在床上,闭着双目,任由妻子动作,嘴上舒坦的哼个不停。

    终于,老胡完事了,喘着气,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丈夫舒服的闭着眼,孙惠娘看看手中的残油,又倒回油瓶去了。

    ……

    第二天一早,老胡四仰八叉的正睡得舒服,忽听外面有人敲门,他嘀咕了一声,翻个边,又继续睡了。

    然后朦朦胧胧中,听到妻子与人对话:“呀,是周保长,还有孔大哥,黄大哥。”

    老胡脸色一变,睡意全无,然后听到周保长的哈哈大笑声音:“弟妹早啊,胡兄弟有在吧?”

    就听妻子孙惠娘道:“有在呢,周保长你们稍待,奴家去唤官人起来。”

    老胡默默的起床,然后出了去,就见院中周保长、孔三、黄伟杰三人,正对着他微笑。

    “胡天德,上头有个任务交给你!”

    一行人到了后院,孔三面无表情的对老胡说道。

    他还是那张相貌奇特的脸,还是象外出卖苦力的短工打扮。他身旁微笑站着黄伟杰,皮肤白白,身材高大,类似个富商装扮。现在二人身份也有变化,从营救队转到情报部别的部门。

    老胡感觉有些不妙,小心翼翼问道:“什么任务?”

    孔三冷然说道:“现流贼越来越猖獗,情报部决定,派遣大量细作潜入贼营!你的任务,也是前往河南,潜伏进闯贼核心五营之内,最好能控制一批人马手上。”

    “什么?”

    老胡大惊失色,惊叫出声。(未完待续。。)

第685章 他们就该死是吧?

    老胡心乱如麻,去贼营当细作可不是简单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身死人灭,便如曾在贼营潜伏的情报细作夏一真,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就因外出不慎泄露踪迹,最后力战殉国而死。

    作为情报人员一部分,他也曾去参加过夏一真的追悼会,当时看他家娘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也直到这时,他娘子才知道夫君原来是情报部人员,以前还以为他一直在走镖呢。

    老胡喃喃道:“只是我去了,我家娘子怎么办?她现在又有了身孕,她……”

    黄伟杰温言道:“这点胡兄弟不必担忧,不说有军律,便是我们整个情报部,都是弟妹她的兄长大哥,定会照顾了她。我们靖边军出战,也从来没有后顾之忧,你大可安心。”

    周保长也叹息道:“姓周的一样可以保证,坊中兄弟姐妹,都会一起帮衬看着,定不会让弟妹受丁点委曲。”

    老胡左想右想,还是嘀咕道:“还是派别人去吧,你们知道的,我老胡做事从来不是一个靠谱的人……我个人事小,就怕误了情报司的大事啊。”

    三人互视一眼,孔三淡淡道:“经过部里考察,认为你这人做事大胆心细,处事果断,是个适当的人选。而且不单是你一个人,这次部里动作很大,派遣细作共超过百人,你只是其中之一。”

    老胡松了口气:“这就好,有这么多人去。俺老胡更不用去了……”

    他干笑着:“各位大哥知道的,我这人比较那个……那个贪生怕死……呵呵,贪生怕死……”

    冰冷的气息从孔三身上蔓延出来,他双目锐利如鸷鹰,紧盯着老胡,非常冷漠的道:“你的意思,你贪生怕死,就可以苟且偷安,别的人,他们就该死是吧?”

    他缓缓说着:“所以。历来征战阵亡的将士。也该死是吧?夏一真他们,一样该死是吧?情报部别的兄弟,都该死是吧?”

    他厉声喝道:“别人都该死,就你胡天德该活。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大声喝着:“你为什么不想想。没有他们奋战。你与弟妹可以安心在宣府镇生活?外间人吃人,吃树皮,吃草根。甚至连树皮草根都吃不到!你太平生活在这片地方,舒服舒服的,靠的是什么?就是你口中无数该死的人,是将士的奋战,情报部各兄弟的奋战,胡天德,你来到这个地方,你就有责任,今天,就是尽你职责的时候!”

    周保长也是神情不悦,他是参加过巨鹿之战,剿贼之战的老兵,分外看不惯老胡这种逃避责任之举,他缓缓点燃自己的小烟卷,淡淡说道:“老胡啊,孔队长说得对,来到宣府镇,你就有责任,你要保护这片地方……现流贼越来越猖狂,哪天打来山西,打来宣府镇怎么办?果真有那一天,你以为你可以幸免?弟妹可以避免?老胡啊,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被骂个狗血淋头,老胡也激动起来,他双目通红,大声吼叫:“为什么就让老子去?对了,你们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

    黄伟杰皱起眉头:“谁说我们不去,我与孔兄二人都会去!”

    他淡淡道:“大丈夫死亦何惧?为了大将军,为了宣镇这块地方,黄某等义无反顾!”

    老胡哑了口,不过他还是叫:“不去,老子就不去,老子要在家里陪媳妇。”

    孔三森然道:“胡天德,你要违抗军令吗?本官这就将你抓回去,军法处置!”

    黄伟杰神情也冷了下来:“依律,还要将你们家人尽数逐出宣府镇。”

    老胡一愣:“什么?”

    见二人一左一右逼来,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紧张的摆着手,一边后退:“你们不要过来啊,老子跟你们说啊,我和娘子不会离开这块地方,老子更一样不会去做细作。”

    见二人只是缓步逼来,老胡退无可退,心中狠劲涌上来,他大吼一声:“老子跟你们拼了。”

    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先朝孔三扑去,他高大魁梧,满脸横肉,这一扑颇有声势,以身形来看,孔三也比他瘦小许多。

    但不知怎么搞的,老胡就是一个过肩摔,被孔三重重摔在地上,轰的一声响,摔得老胡是眼冒金星,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老胡挣扎爬起来,还未站稳,孔三又冲他小腹重重一拳,打得老胡是腹中翻江倒海,连双目都极力突出,他更加的金星乱冒,嘴角边都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儿。

    然后孔三的手如鬼魅似的抓来,有如鹰爪似的,一把掐住老胡的脖子,将他用力提起来。

    老胡四肢乱舞,如小鸡似的胡乱挣扎,但没有用,他身手虽然不错,但孔三是情报部的精锐,更是上等剑士的身份,老胡与他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在他手中就如一只扑腾的鸡鸭。

    孔三冷冷看着他,轻蔑道:“就你这三脚猫的把式,也在我面前放肆?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老胡被掐得面色青紫,他拼命挣扎,但孔三的右手,就是如铁钳似的劳劳掐住不动。

    看再下去就出人命了,黄伟杰出声道:“孔兄,够了。”

    孔三哼了一声,一把甩开老胡的身体。

    老胡如蒙大赦,跪在地上拼命喘气,又呵呵的呕吐起来,满脸的泪水泥灰。

    从怀中掏出烟盒,分别递了一支给黄伟杰与周保长,然后孔三又掏了一支送到老胡面前。

    老胡拼命摆手:“不要打了,俺老胡答应就是。”

    见是小烟卷。连忙接过,虽不如云烟昂贵,但小烟卷也不是寻常人抽得起,成亲前还好,成亲后,老胡只偶尔过过嘴瘾。

    孔三用力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胡陪着笑,此时后院烧着一炉炭火,慌忙用铁钳夹了一个炭头过来。

    取火便利的火摺子还是很贵的,军中还好,民间没多少人舍得用。一般用火镰与火石。只是这种相互撞击产生的火星点烟太难了。

    给几个一一点上烟,最后老胡自己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犹豫了一下。再试探问道:“真没有后顾之忧?若我……若我出了事。我家娘子真有人照料?”

    黄伟杰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吸着烟,说道:“胡兄弟,我们也不瞒你。你接了任务,便是情报部正式人员。部里的待遇,先给你一笔安家银子,然后再有五十亩地,都是成熟的庄田,不需自己耕种,每月等着收租便是。还会分给你一处宅子,大小不会差过这个。你出勤有各类补贴,若有伤亡,每月有抚恤,给一辈子。你立了功,更有功勋,你说,你有什么后顾之忧?”

    老胡睁着眼睛,口中喃喃念着,他说道:“这个……能不能将给的宅子换成现银?唉,这里住久了,跟乡邻都处出感情了,就不需要别的宅子了,多给点现钱吧……”

    黄伟杰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行,这都是小事。”

    老胡咬牙切齿,他颤抖着手,最后狠下决心:“他娘的,老子干了!”

    黄伟杰竖起了大拇指:“好,够男人!”

    孔三微微点头,周保长也是欣慰的笑起来。

    “对了。”

    老胡忽然又道。

    “又有什么事啊?”

    孔三、黄伟杰、周保长三人一齐深深皱眉。

    老胡点头哈腰道:“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他面容一正,说道:“真实的,为什么找俺老胡去做细作?”

    孔三淡淡的看着他:“谁让你长得一看就象流贼,不找你去找谁去?”

    老胡委曲的大吼:“相貌是爹妈给的,长得象流贼是我的错吗?”

    黄伟杰哈哈笑着拍打老胡肩膀:“孔兄只是开玩笑。”

    他仔细端详老胡的脸:“不过看这脸容,啧啧,确实一副流寇的样子,很容易就可以混入贼营,最合适不过。”

    就在老胡又要爆发的时候,他妻子孙惠娘的声音响起:“呀,周保长、孔大哥、黄大哥,你们在做什么呢?咦,官人,你怎么满身的泥灰?”

    接着见孙惠娘进来,诧异的看着他们。

    老胡活动下自己身体,对他娘子道:“正和你孔大哥他们切磋一下,我们走镖的,不常常切磋怎么行?”

    孔三与黄伟杰也是笑道:“是啊,趁着闲时,便与胡兄弟切磋一下。”

    孙惠娘睁大自己的眼睛,感慨地说道:“你们走镖真是辛苦,时时不忘要练习技艺。”

    她说道:“对了,周保长、孔大哥、黄大哥,快晌午了,奴家已经买了菜,现在就做饭,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午饭啊。”

    孔三与黄伟杰皆是道:“有劳弟妹了。”

    看着孙惠娘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二人互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

    趁这个机会,孔三等人向老胡交待潜伏事宜:“贼分数重,外围的饥民步卒虽然不看重,但也得不到什么核心消息,而入马兵内营,他们又防范甚严,所以我们情报各部详研之后……”

    “我们这三人一组,我们这组的方案,就是到河南后,先期在一些小匪寨流民窝厮混,拉一票人马,然后火拼一部分小流贼,吞了他们兵马,待有上千几千人后……”

    老胡哈哈大笑:“招兵买马,做大寨主!”

    孔三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去投奔大流贼,便如现在的小袁营……袁时中在河南各地流窜,与闯贼等时分时合,他部下兵马也不少,而且来者不拒,成分复杂,我们投进去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然后我们多多收罗精兵悍卒,特别是有马的军卒,找个机会,再去投闯贼。此时我们底细无处摸起,又有强悍兵马在手,闯贼定然另眼相看……”(未完待续。。)

第686章 《温疫论》

    几天后,一切都安排好了,老胡也踏上了出门的道路,他对娘子说,镖局又安排事了,这次走镖时日会长久一些。

    他娘子孙惠娘倒没有怀疑,毕竟往日丈夫也是这样,出镖时间长短不定,只如往常那样嘱咐:“官人,路上要小心啊。”

    老胡说道:“我知道,走了。”

    他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看,就见妻子依门期望,非常关切的样子,她一手还摸着肚子,见他看来,对他甜甜一笑。

    老胡大步流星走去,他不敢再回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或是不敢去了,他只内心暗暗发狠:“老子会活着回来的,老子会活着回来见我娘子,见我儿子,一定!”

    他大步走到镇城西面的泰兴门,部里都安排好了,他将与孔三、黄伟杰搭乘一镖局车马,一直到山西的泽州去。此处熙熙攘攘,一片人叫马嘶的声音,众多镖局正在汇集,准备各奔东西。

    雪花飘下,老胡内心还在恍惚,不时回荡起妻子临别话语,还有那种关切神情样子……正茫然间,忽然他听到一个略为迟疑的声音:“你是……老胡?……”

    老胡心中一震,他猛的转过头去,就见眼前几个人,是那么熟悉,他揉了揉眼,惊喜的叫道:“黑毛,老匪,是你们?”

    眼前几人,一人嘴边有几根黑毛,一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不正是往日队中黑毛他们是谁?

    看到老胡样子,他们也惊喜叫道:“真的是你啊。”

    哥几个亲热的抱在一起,哈哈大笑,都说:“原来你没死啊。”

    故人重逢,充满喜悦,黑毛道:“老胡,我成亲了,现在在振武镖局,你在哪个镖局?”

    老胡道:“我也成亲了,现在在扬威镖局。对了。你们去哪……”

    黑毛兴奋道:“去漠北,赖东家雇我们,准备搞场大的,将商路一直打到北海边去……”

    老胡道:“北海啊……”

    这时呼喝声四起。众镖局准备开拔。那边有人在呼叫。黑毛叫道:“来了来了,你奶奶的。”

    他对老胡道:“来不及多说了,对了。这是我名帖,回来后我们兄弟再聚,我还要见嫂子呢。”

    他要了老胡的名贴,然后几个匆匆往那边奔去,一边跑,黑毛还冲老胡挥手,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一定要聚聚……”

    看着手中一大叠名帖,老胡喃喃道:“希望能聚吧。”

    手掌收起,手中名帖被他捏成一团,看孔三在那边招手,老胡叫道:“来了来了,你奶奶的……”

    他奔了过去,一团废纸被扔在地上。

    ……

    孙传庭任陕西三边总督后,很快的,紧跟其后,朝廷还启用了侯恂为督师。

    在明军败于朱仙镇,丁启睿下狱,又汪乔年等人战死后,河南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现潼关守住,但闯贼大部已经前往河南汝宁府,朝堂上下左顾右盼,发现河南等地还是需要再设一个督师。

    他们再看来看去,发现若要援助汝宁府,甚至闯贼若攻下汝宁府,意图南下湖广时候,也只有在襄阳的左良玉可以抵挡,心中再厌恶左良玉这个军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拉拢他。

    考虑到左良玉年轻时候曾犯下抢劫军装罪被削去官职,屈身走卒之列,后来是被侯恂看中授以兵权,在援辽战役中崭露头角,从此一帆风顺位至大将。

    有这一番遭遇,他应该会对侯恂怀有好感,所以崇祯帝想来想去,特旨将因事下狱的侯恂放了出来,给他挂了兵部尚书衔,任命他督师河南、保定、山东、河北诸处军务,并辖“平贼”等镇援剿官兵。

    侯恂是河南归德府人,对河南形势比较了解,一出狱接任,立时上疏朝廷,对用兵方略提出一个全盘方略。

    他疏中说:“寇患积十五年而始大,非可一朝图也。由秦入豫,一败傅宗龙,再败汪乔年,而天下之强兵劲马皆为贼有矣。……贼骑数万为一队,飘忽若风雨,过无坚城,因资于兵。官军但尾其后问所向而已,卒或及之,马隤士饥。甚且以赐剑之灵,不能使闭城之县令出门一见,运一束刍,馈一斛米,此其所以往往挫衄也。”

    “……故为今计,苟有确见,莫若以河南委之,令保定抚臣徐标、山东抚臣王永吉北护河,凤阳抚臣马士英、淮徐抚臣史可法南遏贼冲,而以秦督孙传庭塞潼关,臣率左良玉固荆襄,凡此所以断其奔逸之路也。”

    侯恂的奏疏得到皇帝的赞许,紧跟孙传庭之后,侯恂也得到平台召见,然后赐宴赐尚方宝剑,一时侯恂也风光无比,摆好仪仗,信心满满的南下而来。

    同时在开封城的曹、王二位伯爵再次请求回镇,原为四川遵义总兵,现被夺职的刘超也一直在上书,愿意率兵赴援开封、汝宁等处,又因保定总兵虎大威战死,总兵空缺。

    刘超如此忠勇可嘉,愿意主动前去河南,崇祯帝遂任其为保定总兵,开拔前往河南,许可曹、王二人回归。

    ……

    崇祯十五年十月,苏州。

    江南给人印象一向是烟雨朦胧的水墨画卷,小桥流水人家,烟雨楼台杏花,宛如一首首韵律优美,意象空灵的诗词。

    特别是苏州,驳岸、拱桥、水巷、整齐而又狭窄的石板街面,悠长却又深邃的蜿蜒小巷,渔歌炊烟,穿梭来往的小篷船,烟雨笼罩着灵气十足,便若很多人心中的世外桃源一般。

    然此时吴有性走在姑苏城池的街道上。却忍不住悲伤黯然,到处的游民乞丐,到处的饥民流民,面有菜色,破衣烂衫,卖儿卖女者随处可见。

    甚至街角的僻静处,不时便躺着几具冻饿而死的尸体,三班衙役与民壮们,只是麻木的收拾。

    人言姑苏民萌繁庶,街巷绵亘。物产浩穰。车毂人摩,只是一年年下来,又哪还有往日的繁荣繁华?又哪还是昔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人间胜地?

    什么烟雨朦胧,更是连鬼影都不见了。

    北方连连大旱。江南也好不到哪去。崇祯十四年春夏。苏州府就连旱不雨,蝗虫四起,米价每石高达四两银子。

    崇祯十五年又是大旱。米价超过一石四两,各寺院饥民越集,城门巷口抛弃小儿百十为群,或有人引去,或视其僵死,河中更不时可见浮尸滚滚。

    自己的家乡吴县,米价更高达一石四两五钱银子,饿死者无数,老稚抛弃道傍,城乡房舍空半倾倒,死尸枕藉郊野。

    与饥饿一样可怕的是瘟疫,每逢大灾,总是瘟疫随至。

    这些年南北直隶、山东、浙江等地常常大疫,苏州府一样非常严重,甚至去年那场大疫,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

    作为医者,吴有性岂又不痛心?

    面对瘟疫,很多医士采用伤寒法对之治疗,但毫无效果,吴有性根据自己亲历的每次疫情,推究病源,潜心研究,大胆提出“戾气”致病的说法。

    这些年他一直在潜心编纂《温疫论》一书,内中详细记载白喉、天花、麻风、梅毒、肺结核、流行性脑炎等多种传染病情。

    又分上下二卷,上卷对病原进行细致记述,下卷则对骚疫、疫痢、妇人时疫,小儿时疫等各类病疫传染特点提出自己的治疗原则。

    近期他还补充了更加丰富的瘟疫病种,如发颐、大头瘟、虾膜瘟、瓜瓤瘟、疙瘩瘟(鼠疫),以及疟疾、痢疾等急性传染病特点及治疗方法。

    经过多年努力,眼见《温疫论》就要完结了,但让吴有性挂心的是,自己没有足够银钱来刊登印刷。

    这不,他就刚从医学司回来,但司内官吏医士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他们这些医官受太医院任免派遣,这些年不说升迁富贵,便是俸禄都常常拖欠,很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得各谋生路,哪还有闲钱来帮助吴有性?

    他们只给吴有性建议,让他去各士绅大户家内走走,特别城内一些有名的大户,或许他们看中他的大作,愿意出钱刊印也说不定。

    吴有性只有苦笑,他的“戾气说”与寻常医理大相径庭,很多士绅医士都斥为荒谬,他就是到处碰壁后,才跑到官府来求助的,哪有人愿意出钱为他印刷出版?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往自己住处走去,吴有性今年五十余,面目清癯,但因为过度思虑,看起来有若年过花甲。

    他的住处颇为偏僻,苏州物价越贵,加上行医所得大半换成汤药散给众人,导致他的住所越发卑小,一搬再搬,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要搬到更偏僻的角落去,甚至搬到城外去住。

    街巷狭小蜿蜒,这片多贩夫走卒,以医士来说,与这些人聚在一起是有辱斯文的,但吴有性不这样想,医者父母心,在医士的眼中,应该只有病人,没有尊卑。

    当然,将心比心,或许一些士绅与大医士对吴有性看不过眼,但这片的百姓,却对他感恩戴德。

    不时有人经过对他尊敬的施礼:“又可先生。”

    “又可先生回来了?”

    吴有性微笑还礼,进入十月了,苏州城内外颇有寒意,人言七月菏塘采莲,八月桐荫乞巧,九月琼台赏月,十月深秋赏菊,但这个海南岛冬天都会下雪的时节,赏菊还是换成赏雪吧。

    走到自己小院门口,吴有性愣了愣,似乎院中自己童子与人在说话:“侬说咋个办好,疙瘩好赫人。”

    他推门进去,果然院中四人,一人是自己熬药童子,另三人,一人为书生打扮,一人作郎中打扮,一人则作富商打扮。

    看他进来,熬药童子跳起来:“先生回来了。”

    那作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满面笑容的拱手说道:“敢问,可是吴又可吴先生?”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一些北地口音。(未完待续。。)

第687章 敬意

    一杯清茶,几人在堂前就坐,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草堂虽小,院落虽窄,但收拾得整整洁洁,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在来人眼中,吴有性便如一个书生大儒,悲天悯人,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便若冬日的阳光,给人以淡淡的温暖,又包含着和蔼、友善、亲切等一系列正面的情绪。

    他与众人谈笑着,吴侬软语中透着江南男子的温文尔雅,又带着骨子里的刚强,人言君子如玉,指的便是这种。

    当话题由来人书生转到他的著作上时,吴有性也不由自豪,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物者,气之化也,气者,物之变也。天地之间有戾气,又为厉气,乃疫疠之气所致。此气当与邪气不同,非是侵犯人体,乃是从口鼻入,其侵犯部位既不在表,也不在里,由口鼻入后,停留在半表半里之间,吴某称之为膜原。”

    谈到自己对瘟疫的认知,吴有性神采飞扬:“伤寒论言时行之气有传染,非其时而有其气,然余多年行医,依实情来看,有时行之气末必有疫,故而时行之说不可使人信服。人之是否得疫病,还是因为厉气所致,感受疫疠之气后,便使老少俱病。此症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故以用治外感之法不得痊愈。”

    来人皆露出关注的神情,特别那郎中打扮之人更是非常注意倾听,他有些激动的道:“依先生所言。要治温疫之邪,该当如何?”

    难得有人听自己的“荒谬邪论”,吴有性早将他们引为知己,如卖弄的小孩般兴致勃勃道:“余潜心钻研,认为天地异气感人,又存于膜原之间,此外可连于表,内可入于里,一般汤药所不能达,便需因势利导。”

    他说道:“故余从表里二方入手。以但表不里、表而再表。但里不表,里而再里,表里分传,表里分传再分传。表胜于里。里胜于表。先表后里,先里后表等九法传变,驱其四时不正之气。辅以汤药,当可治疗。”

    他沉思道:“余曾创达原饮以治温疫,使邪气尽快从膜原溃出,表里分消,然内中槟榔产于岭南,寻求不易,故余又创三消饮……”

    他自言自语着,似乎陷入什么难题之中,来人互视一眼,那郎中打扮之人试探道:“闻先生著有大作,不知可否让某等一观?”

    吴有性当然愿意有人看他写的书,当下将自己的《温疫论》从内屋中捧了出来,那郎中打扮之人连忙接过,珍而又珍的摆在桌上翻看,赞叹道:“真乃皇皇大作也。”

    他一边翻看,一边与吴有性探讨,不时击节叫好,二人甚至就内中几个问题颇为热烈的讨论,这郎中打扮之人更感慨道:“先贤曾有言立德,立功,立言,先生有此大作,当可三立不朽也。”

    吴有性连忙谦逊道:“先生过誉了,吴某只是想多救几个人罢了。”

    他从未有今天这么的满足,多年心血终于得到了别人的承认与欣赏,还如此的尊重。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除了那书生带着江南口音外,余者二位皆带北地口音,自己却失礼未问何方、来意,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朽糊涂了,还未问客人……”

    那富商打扮之人笑眯眯的站起来,说道:“其实不瞒先生,我等皆从宣府来,却是奉永宁侯之令,专门来拜访吴先生的。”

    他说道:“侯爷早知先生著有医学大作,故而遣我等前来,一则想商谈版权,使《温疫论》可印刷出书,造福万民。二则也是想邀请先生前往宣府,共谋医学大业。”

    在吴有性惊讶的目光中,他更从袖中掏出一份信笺,意味深长看了吴有性一眼:“这是侯爷的亲笔致词,对贵作可谓赞誉有加。”

    展开信笺缓缓念道:“吴氏所著《温疫论》,辨证系统的形成瘟病论治纲领,开我国传染病学、微生物学研究之先河,在世界医传染病学史上更是一个伟大的创举,将赢得世人的广泛尊敬。向吴有性先生致以崇高的敬意,王斗。”

    吴有性吃惊莫名,又有些呆滞的接过信笺,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还有下面的署名与印章,只是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听说过永宁侯王斗这人名字,只是他远在边镇极北,自己则在江南,他怎么知道自己的?

    况且,自己著书虽有些亲近人等知晓,但《温疫论》三个字,却是近期选了又择,才于两日前确定下来,永宁侯他……他……

    对王斗此人,他心中浮起高深莫测的感觉。

    而且江南多小报,抄贴,往日还好,对王斗多有吹捧,近期则负面报导多起来,什么嚣张跋扈,什么残暴不仁,更有什么荒淫无耻,日日无女不欢,夜御八女都出来了,吴有性当然是嗤之以鼻。

    他是宣府时报的拥趸,更关注的,是内中的各项报道事实,特别关于医学方面的事情,对当地的一些龌龊是知道的。

    他更私下听闻,因为宣府时报揭露郑芝龙垄断大明沿海贸易,每年获利就超过白银千万两的事情,郑氏暴跳如雷,专门出钱在各小报上抺黑永宁侯王斗,如今江南在酝酿的江南时报,郑氏集团就占了很大的股份。

    当然,有时小报看多了,在他心中,王斗不免一副军阀武人形象,然此时……

    吴有性不知该怎么说,莫测之外,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便若一高大身影耸立云间,一瞥之间,河山万里,世间万物。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此时王斗在他心中已经截然不同,特别信笺内容虽高深莫名,但所言那种赞誉,肯定,却如涓涓细流涌入他的心田,特别永宁侯以一侯之尊如此夸誉。

    似乎多年间所有孤寂委曲都化为泪水流下,吴有性有些哽咽地道:“侯爷过誉了,老朽只是尽医家本份罢了。”

    虽说如此,他的泪水却不断落下,颤抖的手握着信笺更是紧紧的。

    那郎中打扮之人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以一医者得此赞誉。死而无憾。

    他能理解吴有性的心情,其实若换成他,他早就号啕大哭了。

    那富商打扮之人见吴有性擦干了泪水,然后又看来。似乎明白他内心所想。笑了笑道:“先生不必询问。侯爷乃星宿下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专为救我大明水火而来,此事不奇怪,在他老人家身边待久了就习惯了。”

    他说道:“我们这边的意思,以纹银一千两,购买先生的大作出版权,印刷出书后,先生每月还有润笔稿费。当然,吾等更希望的是,先生能前往宣府,商谈医学,共治瘟疫疾病。”

    吴有性更为吃惊,他喃喃道:“这,给得太多了……”

    此时出书,皆要自己出资,他只求有人看他的书,为医道病人尽自己一番心力,突然有人愿意为他出书,传扬千古不说,还砸下纹银一千两到他头上,他反觉惶恐了。

    他犹豫道:“老朽只求《温疫论》能传播世人,使更多的病患不会亡于疫病之手,这些银两……”

    那富商打扮之人起身郑重施礼:“万望先生不要推辞,侯爷也说了,这是您应得的。”

    余者二人也是一齐施礼道:“万望先生不要推辞。”

    吴有性内心激烈冲突着,最后他一咬牙,顿足道:“也罢,老朽就厚颜愧受了。”

    那富商打扮之人喜道:“先生答应去宣府了?太好了!”

    他一连声对那二人吩咐:“赶紧的,安排下去,准备先生起程事宜。对了,先生的家人也要安排妥当……”

    吴有性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忙活开了,好象,老朽还没说到这个事吧?

    不过他早就对宣府镇颇为向往,那方对医道是如此重视,或许,自己到了那后,可以更好的发挥有为之身,为医患疫病尽自己的心力,永宁侯的赞誉举动,更让他心中非常温暖。

    当下顺水推舟的默认,只叫来童子,让他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前去宣府。

    那熬药童子睁大眼睛:“侬说啥,去宣府?听说那地方可冷了,撒泡尿都冻成冰棍……”

    ……

    崇祯十五年十月中,洛阳城外。

    密密麻麻的营帐铺满洛水两边的土地,上书“闯”字的各色大旗猎猎飞舞,在寒风中极力鼓动着。

    李岩静静站着,看着残破的城池,荒弃的土地,眼中闪过沉痛之色,心中更闪过一个念头:“不患贫而患不安,难道我是错的?”

    早在崇祯十三年底的谋夺洛阳之战中,李岩就极力鼓动闯王据河洛以争天下,以为明太祖高筑墙,广积粮之策。

    闯王对自己信任有加,也对他承诺到了这一点,只是,自己有愧啊。

    他与刘芳亮一军一政,在河南府屯田经营,初时也有成果,颇练了一批新军,只是……

    官兵一批一批的来了,先是傅宗龙,再又是陈永福、曹变蛟、王廷臣,又有总督汪乔年,每次官兵到了河南府后,都是烧杀抢掠,把“义军”加到官府头上的痛苦,一次次还到“根据地”百姓头上。

    这样来回的折腾,河南府已是一片白地了,谈何经营?

    而官府的痛苦,李岩也是深深体会到了,想要一个安定的屯田环境,太难了。

    或许当时总哨刘爷等人说的是对的,目前阶段该以走制敌,不应该停留某地。

    再且,河南府也不是一个种田的好地方,因为这里被群敌包围着,一不小心,就有大批的官兵冲进来烧杀,更不说,孙传庭就要上任了,此人可不简单。

    身旁一大批人,新近投奔闯王的谋士顾君恩声音缓缓传来:“学生请大王南下湖广,攻占襄阳……”(未完待续。。)

第688章 先取湖广,再夺陕西!

    说话的顾君恩相貌儒雅,颌下留了三缕长须,说话时带着湖广口音,却是承天府钟祥人氏。

    他穿了一身的文士服,今年约在四十余岁,早年曾是庠生,不久前与喻上猷、杨永裕一起投奔李闯,这与历史略有不同,历史上他是在李自成攻占襄阳后,才于崇祯十六年投奔的。

    顾君恩多谋略,作为谋士后,曾连连向李闯建策,提出各种方案,历史上也曾经提出先取陕西,再攻山西,后取北京的方略,李自成对他非常信任,基本听从。

    此时投奔的三人中,也属顾君恩最受重视,他语出惊人,此时便向李自成提出攻占襄阳,夺取湖广的建议。

    “大王睿智天纵,烛照一切,当知河南残破,乃糜破之区也,已无力供应我百万义军的粮草。然湖广不同,有谚曰‘湖广熟、天下足’,若能取之,定然大增我义军气势!”

    顾君恩缓缓说着,语气森寒中带着平淡,虽说湖广是他的家乡,却一点没有引贼入室的愧疚。

    他外貌长得不错,同时又是心思阴狠之人,若能见到温士彦,或许定会将之引为同类。

    “为什么不取陕西?陕西就会差过湖广吗?”

    李自成身旁有些部将不赞同,牛金星更是斜眼相睨,此时更冷然喝问,这顾君恩一来就抢了他的风头,实是可恨!

    闯营众将皆是点头,相比湖广。他们更希望去陕西,闯营各将基本都是陕西人,想想那种衣锦还乡的滋味,他们就觉迫不及待。

    顾君恩冲他拱了拱手,微笑道:“牛军师所言甚是!”

    他缓缓抚摸自己长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陕西当然要取,关中乃大王桑梓之邦,百二山河,得天下三分之二,取之定可建立基业。只是此时取之。失之过急也。”

    他说道:“秦抚冯师孔严守潼关,潼关天险,又有贺人龙、牛成虎等一帮人在。不说不好打,就是打下了。陕西同河南一样。连连大旱。一样粮草匮乏,我义军,最终还是要谋夺湖广!”

    他神采飞扬的道:“湖广盛产粮食。又以地势来言,同河南一样四通八达之地。夺下湖广,东可攻南直隶,南可攻两广贵州,西可夺四川,先夺取湖广为重地,显然比陕西有利。”

    一时间李自成等人都沉思起来,顾君恩继续道:“以阻力而言,夺湖广比夺陕西容易。此时驻守襄阳的‘贼将军’左良玉部,早在朱仙镇一战已被我义军打寒了胆……”

    他故意将左良玉“平贼将军”的平字隐去,平贼将军变成贼将军,引发在场众人一阵大笑。

    “……虽说左良玉开封败退后,又在襄阳各地招降纳叛,广罗人马。只是他的兵额依朝廷给饷,不过二万余人,他又如何养得起麾下众多兵马?皆是向当地百姓搜括抢掠而来,每每搜骨吸髓,百姓无不恨之入骨!”

    说到这里,顾君恩眼中一样射出刻骨的寒光,显然他的家人族人一样遭殃过,他继续道:“如此我义军南下,百姓定然蜂拥响应!便是左良玉顽抗,他区区残兵,又如何与我百万义军相提并论?”

    他断然喝道:“襄阳,定然一鼓而下!”

    李自成脸上现出兴奋的神情,不断点头。

    顾君恩察言观色,心中暗暗得意,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朗声道:“故而,此时夺取湖广,正是良机。……当然,要夺湖广,需先夺南阳府,汝宁府,否则官兵议我其后,恐后顾之忧。”

    牛金星插口道:“我义军精骑奔涌河南府时,袁将军他们,已率数十万大军南下汝宁。夺之,只在反掌之间!至于南阳府,残兵败卒,大军南下时顺道灭了便是。”

    顾君恩微微颌首:“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

    他最后道:“又以军略言之,若我先夺陕西……湖广巡抚宋一鹤,狡诈也,定然率湖广官兵乘机北上,对我义军后方造成严重的威胁。而先攻湖广,此时孙传庭方上任,贺人龙等又是惊弓之鸟,更千里迢迢,短期内不可能出兵蹑我其后,故而南攻湖广,先打左良玉等部,实为必然!”

    他对李自成深施一礼,泣血的神情:“恳请闯王挥师南下,救我湖广父老于水火之中!”

    李自成扶起顾君恩,连声道:“先生快快请起!”

    他感慨的道:“有先生之助,实我李某之幸事。”

    他也看出来了,军略见识上,牛金星,宋献策等人还是无法与顾君恩相比,顾君恩的投靠,对自己是一场及时雨。

    其实他先前一门心思也想打陕西,只待攻下汝宁府后,就挥师西进。只是听了顾君恩的分析后,确实,此时移师南下湖广,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粮草问题,一向让他非常头痛,他部下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人马,一天的粮草就要好几千石。河南,早不能解决他的粮草问题,往更富庶的地方进军,成为必然。

    而且抢掠也确实比经营来得快,崇祯十四年腊月他攻下洛阳后,受王斗刺激过猛,也决定在河南府种田,分给田地,训练精兵。

    但是这些精兵对阵曹、王二人时,却被打得大败,让李自成深感失望,最后还是靠蚁多咬死象,他才在归德府击败二人,已经对这个精兵政策有些看不上眼。

    而且一败曹、王新军,二败朱仙镇数十万官兵后,李自成更是信心满满。

    这当中不缺乏犀利强军,还有装备了东路火器的强悍铳兵,一样被他打得大败。曹变蛟等人以众多钱粮堆积出来的,苦心孤诣训练的新军强军,还是被自己不值钱的饥民们淹没,蚁多咬死象便是如此。

    如此,自己为何还要耗费钱粮,训练这些回报不如投入的兵种?自己需要的粮草、器械、甚至犀利的火器,都有官兵源源不断送上门来,为何还要自己打制,制造?

    还有,他在河南府屯粮,一粒粮食没收到不说,还源源不断的投入到这个无底洞去,要等到收获,要到何年何月?

    心下更不耐烦作这些事,河南府经营的失败,给了他最好的借口。

    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攻下朝廷更多富庶的地方,最多在这些地方设官收税便好。最重要的是,扩大更多的地盘,收罗更多的粮草来养自己的大军。

    当然,朝廷新军对他的威胁阴影还在,自己还是需要训练一批强悍的铳兵精锐,在关键的时候使用。

    牛金星等人无话可说,又见顾君恩如此得闯王器重,看向他的眼神皆颇有妒意,此人,在谋略上比自己强多矣,这事,对他们并不是好事。

    只有李岩沉声道:“顾先生的意思,河南府这块地方要放弃了?”

    李岩说着的时候,内心中有如刀割,这一年来,他在河南府各地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屯田,理政,治渠,实在是舍不得放弃。

    顾君恩微笑道:“这也没办法,河南位居中原,自古为争战之地,便不是屯田良所。更兼河南府临近陕西,介时我义军与秦军交战,来往搏杀,此处可谓危机四伏,实非屯种所在。”

    他意味深长的道:“况乎两军交战,需坚壁清野,更需缓冲之地不是?”

    他这话说得众人一凛同时,又神采飞扬续道:“便是屯田,南阳府、汝宁府也比河南府要好。当然,若义军夺下湖广,占领后可以不再弃而不守,可派设官吏,留下一部分军队屯田与驻守,并开科取士,选士用人,谕民归业……”

    李自成微笑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这样一来,不是分散了自己兵力吗?

    他席卷河南,靠的是什么?百万大军!

    而且屯田,如河南府一样,要屯到什么时候去?

    只是随着地盘扩大,屯田经营又为必然,真真是让人头痛。

    顾君恩滔滔不绝,闯营各将也是听得头痛无比,让他们天马行空的征战抢掠还好,这什么屯田驻守,什么开科取士,什么谕民归业,实是让人伤脑筋。

    他们头痛着,顾君恩见闯王神色赞许,却是饱受鼓舞,他更加的慷慨激昂道:“如此,闯王以仁义感天下,蓄大志,禁杀掠,推仁政,大业可成也!”

    他说完,冲李自成深施一礼,李自成点头道:“好,好,顾先生说得好。”

    他麾下越来越多的文人投靠,在这些文人面前,自然要摆出一副明主的姿态。

    而且越多的文人到来,也帮了他极大的忙。别的不说,李岩编造的“闯王来了不纳粮”等歌谣,就使大军如虎添翼,经常兵临城下,还未攻城,城内的饥民就主动开城响应了。

    李岩也是打起精神,心想:“顾先生所言甚是,闯王还是意识到流窜的害处,若攻下湖广,屯田养望,果是大业可期。”

    他更想:“官府无道,王侯贵人恶剥穷民,闯王替天行道,讨伐无义之朝廷,吾当竭尽追随效劳,随义军再创新朝盛世。”

    回到自己老营之后,李自成询问身旁高一功道:“贺爷他们现在在哪里?”

    高一功低声道:“听说又聚在曹爷的营寨中,一起喝酒宴饮。”

    李自成脸上不由闪过阴沉之色。(未完待续。。)

第689章 贼乱潜流

    洛阳为千年帝都,然崇祯十四年后,饱经战火多次摧残,不论城内城外,皆是残破无比。

    入冬之后,这片土地更荒凉了,处处的断井颓垣,废砾成堆,寒风吹过,当中一片的荒草摇曳,内中还夹着具具枯骨残骸,路中又行人稀少,处处炊烟断绝。

    不过在洛水的南岸,布着许多的旌旗营帐,上面多书写着“罗”、“贺”、“孙”等字样,一只老鸹哑哑哑的飞来,停留在一座残破庙宇的顶端,用它那发红的眼睛,注视着破瓦下方正大吃大喝的一干流营各人。

    “喝!”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

    丝竹乐曲,轻歌曼舞中,一群大汉正在山吃海喝,不时夹着众人的狂笑之声。

    两撇鼠须,富商打扮似的罗汝才坐在主座上,身旁是他的重要谋士元珪,却是一个山东人。

    然后革、左五营各老掌家,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等人,又有献营的孙可望,李定国人等旁边同桌就坐。

    罗汝才外甥王龙、亲将杨绳祖,也与各当家部将聚在一起,开了几桌,不过他的部将李汝桂已随闯营马步大军南下,征战汝宁府。

    朱仙镇之战后,李自成采用李定国之计,决定先灭汪乔年,再攻汝宁府,不过见开封官兵胆寒,李自成又稍稍修改了军略,两手同时进行。

    他与大将刘宗敏。田见秀,高一功等人率大部马队精骑,偕同各当家麾下马兵,雷霆奔袭河南府。

    余下部分马兵,还有大部分的饥民步卒们,则在李过,袁宗第等人率领下,偕同各当家麾下大部步卒饥民,前往了汝宁府。

    眼下陕西官兵被他们打得大败,汪乔年身死。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等人逃跑。秦地便若熟透的桃子,只待步卒大军从汝宁府归来,顺势强攻潼关,打进陕西去。衣锦还乡来。

    在河南府无事。各当家便是整日聚在罗汝才营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此时各人面前珍食山积。还有酣燕歌舞,实在是乐不可支。

    罗汝才嗜声色,所至郡邑,辄择子女之美者,后房数百,女乐数部,不言他几百妻妾个个姿色出众,便是此时堂上歌舞的女乐们,也个个花枝招展,颇有美色。

    这些流贼将领皆是粗汉恶狼,看着这些歌舞的艳姬,有几个不心动的?放浪形骸大声调笑只是等闲,左金王贺锦流着口水,眼见一女乐舞到身边,更猛的纵身一把将她抱住,大声叫道:“美人儿,到某怀中来!”

    在那女子的尖叫中,乱世王蔺养成拍腿大笑:“老贺忍不住了,不会拔鸟就在场上干起来吧?”

    众贼又是一阵狂笑,贺锦用力在她脖上亲吻,喘着粗气道:“某还不至如此饥不择食。”

    他一边吻还一边咬,那女子脖上鲜血点点,触目惊心。

    她强颜欢笑,忍着痛楚,不敢丝毫反抗,余者女乐,也是胆战心惊的继续歌舞。

    贺锦最后将这女子搂入怀中,右手上下的活动,一边对罗汝才粗声道:“曹爷,某看中这女子了,您给个话。”

    此时罗汝才身边几个俏丽女子同时服侍着,两个揉肩,两个敲腿,怀中还坐着一个,不时将好吃的好喝的送入他的嘴中,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

    又吃下一口肉,罗汝才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用他那带着延安口音的陕西话道:“区区一个女子算什么?贺爷看中了,只管抱去。俺老罗别的不多,帐中美人子女多的是。”

    他更对众贼道:“各当家有看中的,只管选去,俺老罗不会皱下眉头。”

    众人欢呼,一时堂中一片道:“曹爷豪气。”

    “曹爷慷慨。”

    “曹爷真乃我辈楷模也。”

    作为革、左五营大当家,贺一龙当然是被罗汝才重点招待,此时他身旁也有两个女子喂酒喂肉,敲腿捏背。

    酒酣耳热之时,他有些感慨:“曹爷作派,这才合贺某胃口。驴球子的,象闯王那样粗衣劣食,一只鸡都舍不得吃,我等冒着杀头的危险干什么,又造什么反?”

    “就是!”

    贺锦、刘希尧也颇为赞同,刘希尧道:“吾等造反,图的是横行天下为快!大碗吃肉,大秤秤金,多玩耍官绅妻妾女子,象闯王那样的,做人有什么滋味?”

    近期革、左众人与罗汝才多有来往,虽然罗汝才兵马不见有各当家多,但他多智而狡贼,行事为人也颇合各人胃口,仗义疏财更不用说,好吃好喝的从来不会吝啬。

    加之献营孙可望,李定国与罗汝才相须若左右手,各当家近期与他多有来往,隐隐有奉其为首的味道,贺一龙更与罗汝才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孙可望眼睛一闪,他握着自己酒杯,意有所指道:“我等粗人,怎能跟闯王比?闯王可是有大志的人,现在更兵强众附……”

    堂内安静下来,只闻寒风的呼啸声,不断从破庙各处灌了进来。

    罗汝才脸色有些阴沉,他郁闷的挥挥手,让众歌舞乐姬尽数下去。近期李自成越发有**之心,对他们这些平等的盟友也开始傲慢起来,呼来喝去,怎能让罗汝才等人舒心?

    自高闯王起,各营皆是平起平坐的战友关系,合则留,不合则去,保留着充分的民主与自由,眼下这算什么,我罗汝才等人,是你李自成的下属?

    贺一龙也是脸色难看,骂骂咧咧,他对李闯颇有不满之心,当时攻打曹、王时,革、左各营损失颇大。然在战利品的分配上,却是李自成拿绝对大头。

    还有朱仙镇之战后同样如此,投降的数万明军,数千马军,特别内中的新军们,很大部分都被李闯要去,还不单如此,辎重粮草,火炮器械,大量的马骡等等。都是李自成占大头。

    若说各战中都是闯军占主力。战利品这样分配也就罢了……也不然,若是罗汝才为主,吃相绝对不会如此难看。

    更让贺一龙等不能忍受的,李闯将他们当下属的态度!

    他们是谁。都是各家各营的领袖。当年起家时。与李闯的资格是一样老。行事种种,也是各掌各的盘子,各有各的主张。岂能抺下面子,听别人呼来喝去?

    孙可望的话,不由勾起贺一龙的心事,他忍不住大骂出声:“驴球子,提起这事就有气,某等可不是谁的家仆奴才,闯王行事,太让人心寒了!”

    蔺养成一样愤愤不平:“闯王这是坏了规矩。”

    罗汝才阴着脸,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酒杯在想什么。

    这还没完,看着众人神情,孙可望似乎又很平淡的提了句:“义军下一步是攻打陕西,若打下陕西,闯王更加势大……呵呵,怕到时某等更不被闯王放在眼里。”

    李定国沉吟已定,他接着大哥的话,也似乎很随便的提了句:“只恐介时闯营有兼并之心,若看上我等兵马怎么办?”

    堂内竦然而惊,众皆色变,贺一龙猛的看向罗汝才:“曹爷,您足智多谋,还望谋个方案下来。”

    ……

    “流贼已势大难制,然其联营各部,蝇营狗苟,又岂能无隙?学生不才,愿伺隙设间,以口舌令众贼相图,以溃其腹心,贼必变自内生也!”

    开封城笼罩在一片飘雪之下,在巡抚衙门一间偏房内,河南巡抚高名衡背手看着窗外雪花,他身后正有一陈姓书生慷慨陈词,愿意身入贼营,实行反间计,挑起众贼的火并内乱。

    高名衡听着,良久叹了一声:“身入虎穴,此乃九死一生之事。”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那书生深施一礼,昂然道:“若能使众贼相拼,挽我大明,吾辈又何惜此身?”

    高名衡沉吟良久,道:“也罢!”

    他挥笔泼墨,书信一封,却是伪造了一封给罗汝才的“覆信”,上言:“前接将军密书,已知就中云云。及打仗时又见大炮苗头向上,不伤我兵,足见真诚。一面具题,封拜当在旦夕……”

    看着手中的信,他道:“此书稿本抚将遣死士送出,令它故意落于闯贼之手,定将助你一臂之力!”

    ……

    海浪带着潮水,一道道不断涌来,拍击在岩石上,似乎要发出了天崩地裂的怒吼声。

    看着大海汹涌,海涛拍打礁石,不时喷溅起道道泡沫,不论是多铎还是阿巴泰,皆是色变。

    此时他们位于的,却是朝鲜国最东端的釜山港内,这边除了港口外,还有一个小城堡,当然,这种低矮破烂的小城堡,在他们看惯了中原那种高大的城池后,皆是不屑一顾。

    此时他们驻于朝鲜国内,除了搜刮粮草等事外,就是忙着编整鲜八旗的事,并依宣统帝多尔衮的意思,将所有的朝鲜水军,都编入了朝鲜八旗内。

    有这些鲜奸的帮忙,清国东征大军对朝鲜的整治也容易多了,当然,换来的便是整个朝鲜国笼罩在一片地狱之中,毕竟朝鲜国小力弱,被阿巴泰等人一搜刮,这个冬天,不知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豪华的织金龙纛竖着,密密的巴牙喇聚拢,而在这港口周边,还有如蚁似的朝鲜人忙着,他们男子皆戴大檐帽,只因身份不同,帽子的质料、形状不太一样,脚上穿着白布袜的高腰鞋。

    除了男子外,还有众多女子也被鞭打着,一起参与修建港口,此时她们穿着会顺眼些,因为朝鲜妇女很流行露乳装,阿巴泰见之以伤风败俗下令禁止,倒让多铎颇为遗憾。

    因为皇帝在大军攻占朝鲜后,有意攻掠日本,所以二位鞑将下令修整釜山港,二人更到海边来,向着海的对面张望。

    大海之威,素令不了解海洋的人畏惧,看着这海面波涛汹涌的,多铎与阿巴泰皆尽色变。

    阿巴泰也向朝鲜水军了解过了,从釜山到日本国对岸,不算对马岛,也不过四百多里,然就这几百里海地,却让人望而生畏。

    大清铁骑陆上驰骋,但到了海面……

    阿巴泰更在心里想:“当年大元攻伐日本,为何失利?”(未完待续。。)

第690章 大开发序幕

    老白牛:陆续有书友提到井深二十余丈的事情,觉得很惊讶,其实我已经说得保守了。当时北地用水的苦楚,现代人是很难理解的,随便贴几句资料。

    长安城北有平原,广数百里,民井汲巢居,井深五十丈。毕原,原南北数十里,东西二三百里,无山川陂湖,井深五十丈。陕西省澄城县中部一带井水深或26丈至30余丈不等。合阳县位于旱垣,井深达三四十丈甚至五六十丈。万泉县县中水井深者**十丈,浅者也达五六十丈。

    ……

    崇祯十五年十月十八日,孙传庭得到自己的援助,匆匆忙忙赶回陕西去,同行的,还有吴争春与高寻率领的三千靖边军。

    王朴也率麾下回转大同镇,这段时间他停留在宣府镇,粮草暂时由宣府镇供应。

    不过按大明军律,这些粮草只算宣府镇暂借给大同镇,事后要由大同巡抚卫景瑗归还的,不过王朴没有计较这些,豪迈的掏了银两购买了粮草。

    民政部也加紧了对安北都护府的规划开发事宜,具体到各镇措施,需要达到的目标,特别农牧方面,要建什么水渠水堤,开垦多少田地等等,从部长张贵到部下吏员,个个忙得脚不点地。

    温方亮、钟显才、高史银等人也相继出塞,巡视自己的辖地,随同有大量的民政部屯官,准备先期勘查各地方待垦荒地,为来年的大规模建设作好准备。

    王斗准备在漠南实行大农场计划。不说暂时的军屯,民屯,便是未来商屯,移民屯,所需各类器械都是海量,特别耧车、水车、筒车等屯田良器械,可谓供不应求。

    当然,使用这些器械需要雄厚的财力,便若靖边堡大水车,虽然日灌溉能力达到三百亩。但一架水车造价高达到百余两之多。等闲人等根本用不起。

    甚至民间很多使用的龙骨水车,日提水量虽可灌溉十亩至二十亩,但一架水车造价也需十余两,很多普通人家一样造不起。一般是几户人家合用一部水车。乡间地主士绅。经常有靠出租水车获利。

    王斗当年在辛庄,不说水车了,需畜力挽拽。种种成本算下来要二十多两的砖石深井都挖不起,一家三口,都是靠挑水灌溉田地,所以当时催生了挑水工,专门帮人挑水,一担从几文到十几文,视路途远近不等。

    还有耦犁、耧车等先进的农具,特别是耧车,可同时完成开沟、播种、覆土等项事务,还保证行距、株距始终如一,效率上,也至少可日种一顷,这还是用牛的情况下。

    这么先进的播种机,早在汉武帝时便由粟都尉赵过发明,但一直在中原各朝使用稀少,为何?太贵了!造价太高了。

    这也是古代科技很难推广的原因之一。

    而且先进器械带来的,往往是一部分人的失业。

    工业革命时,经常有发生工人捣毁机器的事情,是要生产效率还是要糊口饭碗?这是个难题。

    各类水车厂订单猛增,各个厂主拼命招募匠工,虽然目前下订单的多是都护府军方,官方,但也有一些准备搞商屯的商人眼光超前,准备订购大水车、耧车等物。

    甚至一些有财力的,准备移民到塞外的百姓士绅,一样准备购买这些器械。

    未来移民之人,遍及宣大三镇,还有山西,甚至陕西各处,就算后几种人需要的水车、耧车等物较少,但积少成多,最近做水车、大型农具这些人都赚个盆满钵满。

    而且在可预见的很多年内,水车等物的需求都是源源不断,毕竟都护府开挖水渠,兴修水利等等,暂时还是针对军屯,还有官府民屯,自行移垦的民众,还是需要自己解决用水问题。

    他们未来田地就算靠近河水边,但眼下干旱之下,漠南很多河水水位一样下降,需要用水车将河水引上来。

    不靠近河水的田地,就更需要灌井与水车了。

    所以一时间不但是宣府镇的打井与制车人员,便是在外镇,这些人一样供不应求。

    ……

    民政部科技司虽然总部设在镇城内,但还是有一些研究所院放在郊外,农田边,厂坊旁,以便更好的进行试验与打制。

    这是一片院落,临近西南郊山坳不远,堂内满满都是书籍,甚至还有一本新近收罗来的《奇器图说》,中级研究员吴世宦戴着眼镜,用一蛤铅笔在硬纸上写写画画着。

    纸上图案是一种机械,有点象耧车,但又不是,原来的木匠吴世宦,现在已进入民政部科技司担任要职,他们这些人还拥有一个响亮的称号:研究员。

    听说这名字还是永宁侯爷亲自定下的。

    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研究任务,吴世宦原来是木匠泥水工,当然主要研究的便是制械、城建方向。

    按吴老头说的,这真是光宗耀祖的事,自己临近入土了,没想到还有成为官人,拥有类似文人称号的一天。

    不知不觉,吴世宦进入王斗体系已经很多年了,他的须发更是完全花白,不过仍然精神抖擞,拥有使不完的精力。

    他现在也生活富裕,当初王斗让利于民,一些不重要的厂坊分包给民众,当时吴世宦便与家中子弟开了一家水车厂,现在水车厂生意兴隆,成为宣府镇有名的大厂之一。

    衣食无忧,又身居要职,拿着丰厚薪俸,吴世宦别的没什么心思,就想着自己能否青史留名的一天。

    便若粟都尉赵过一样,发明耧车,名扬千古。

    多年来,他也识字不少了,更决定在年底通过文化考核,拿下匠师的称号。

    现宣府镇工匠云集,上等匠士众多,匠师却没有一个,吴世宦老当益壮,决定率先成为宣府镇匠师第一人。

    当然,若赖源龙等人愿意考核,他们要成为匠师还是轻而易举的,毕竟书吏大使出身,不过他显然没有进入工匠体系的意思,只在军科司任了职,挂着高级研究员的称号,一心研究自己的火器。

    李茂森文化水平差了一些,李之芬潜意识认为自己是士绅,就没有想过去考匠师。

    此时这片院落为民科司一些研究员合用,各自在捣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邻近吴世宦这片大院的,便是一个叫龙琨的中年胖子,一样是个中级研究员,整日神神道道就在搞一些蚯蚓。

    “不对,不对,如此麦子虽可收割,但散落满地,更增人工……”

    吴世宦在图案上改来改去,总觉不满意。

    他想研究的,其实是一种收割机,由于漠南要进行大开发,又暂时地广人稀,没有机器跟人工抢饭碗的问题,短时间内要多产粮食,这就对高效率的机械需求极旺。

    按吴世宦的想法,世上有快速播种物什,自然也有快速收割的机械,近期他在研究的,便是这个东西。

    此事更已经在民科司立了项,拿到了大笔的经费,只是迟迟不能出成果,让吴世宦心急如焚。

    他放下眼镜,踱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前方大院中,一些助手与工匠,正对着几架木制机器忙活着,看着这些机器,吴世宦眉头皱起,眼下有几个难题。

    一是麦子割下后,如何整理整齐,装筐妥当,否则散满一地,还不如手工操作呢。

    二是效率问题,依吴世宦的估计,此物成后,不过收割速度比人工快两倍罢了。

    此物若只比人工快两倍,肯定难以推广出去,耧车能日种一顷,但因为价格高昂,民众都不愿意使用,这物更不用说了,这收割速度,必须要提高上去。

    只是怎么改进呢?

    带着烦恼,吴世宦在院中踱步,更不知不觉踱到邻近的龙琨那方院落去,二人没事,也会串个门,或在一起闲聊喝茶。

    到了这边,就见龙琨指挥着助手们,正往一阴湿安静所在,不断堆积着牛、猪、马、鸡等粪便,还有大量的果皮、树叶等堆上去,一边喃喃自语,在笔记上记着什么。

    “……地龙习性喜静,偏好潮湿,冬日更需铺上厚叶,粪便,以免无食而死……”

    他在忙活着,根本没注意到吴世宦的进来。

    这个胖肥的中年男子因贡献了草场养鸡法,还有土缸孵蛋法,使宣府镇的畜牧业大大发展,几年过去,他现也成为了民科司的主力人员,他身家一样丰厚,因为各用草场养鸡鸭的畜场,都要向他交纳一定的专利费用。

    他现在在研究用蚯蚓喂养鸡鸭,因为他发现,养蚯蚓耗费少,喂养出来的鸡鸭,更又大又肥,下蛋率都提高不少。

    而且蚯蚓粪便可以增肥土地,医药又称地龙,可以入药,具有清热、镇惊,利尿,止喘等功效。

    所以这两年,他都在研究这个蚯蚓的事,民科司成立后,更是专门为此立了项。

    他喃喃自语着,吴世宦虽然进来,其实还是挂念着自己的事情,他看着龙琨在动作,又似乎没看到,只是忽然喃喃说了一句:“麦子割时散落一地怎么办?”

    龙琨无意间的回了句:“用筐筐着呗。”

    吴世宦眼前猛然一亮:“对啊!”

    他匆匆忙忙出去了,龙琨仍然继续往自己笔记上记着什么,根本没意识到吴世宦的进来,出去。

    他们这些搞奇技淫巧的人,在宣府镇这种环境下,个个都焕发出火热的工作激情。(未完待续。。)

第691章 君子津

    十月二十日,钟素素出塞而去,此时塞外处处飘雪,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只有白桦树的树叶仍然枯黄火红。

    她的辖地为都护府漠南中镇,东到源洋寨,西到灵照寺,北到大沙漠,辖地颇为的广,内有肥沃的平原草原,高山大岭,也有贫瘠的沙砾戈壁。

    一路她冒着风雪,取道兴和所,只往归化城而去,有时甚至道路不好走的,还动用雪橇,马爬梨等交通工具。

    钟素素领着护卫,一行人跋涉而行,寒风凄厉,大雪随朔风纷扬,到处白皑皑的一片。

    这辽阔的银妆大地,马匹蹄迹过去,也很快被风雪掩没,一行人跋涉着,似乎天地间只余她们那孤独的身影。

    风雪满天的旋转飞舞,冷风贬人肌骨,众人头脸都是包得紧紧的,钟素素也是用一块面巾将整个脸包住,只露出铁尖盔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睫毛颤动间,似乎都带着一点霜冰的味道。

    塞外一向比中原冷得早,眼下山西各地虽有下雪,却没有这么的大,还未到冬至,已经大雪连场,若是隆冬时节,更是难过了。

    这种天气赶路也是苦楚,好在一路过去,有“源洋寨”、“东阳寨”、“集宁寨”、“下水海寨”、“小黑河寨”等军寨,晚上歇息的时候,可以吃上热饭,用上热水,减轻了行路的苦楚。

    这些军寨的设立,也方便了旅客路人。已经有机灵的商人,赶在大开发前夜,在做军士与商旅的生意。

    他们沿着这些军寨路线,一直将生意做到归化城,多少减轻了辎重营运送辎重的难处。

    这日,钟素素一行人终于到了归化城,此时驻守城池的,是虎烈将军李光衡,率中军骑兵营战士驻着。

    与往日比,归化城也热闹了不少。不时可见一队队商旅冒着风雪进来。驼马成群的,就见各色口音喧闹,地上车痕狼籍,商货聚集。

    这些也属于精明的商贾。抢占先机之人。归化城作为未来安北都护府首府所在。自然免不了商机,在此设立商站,还可从归化城北上。顺着什尔登口等处,将生意做到漠北去。

    而且城内驻军也免不了粮米商货等需要,作为靖边军的甲等军,他们个个财大气粗,购买力非常强,这些都是生意,精明的商人不会放过。

    钟素素等人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充满生机的景象,这让她很满意。

    作为半东道主,李光衡迎接了钟素素一行,钟素素她别的不要求,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众人坐在火盆旁大吃一顿,疲惫的一行人才缓过气来。

    随后顾不得疲累,在李光衡陪同下,钟素素在城内巡视了一番,归化城这外壳还不错,周长二十里,料想以后发展,定能与永宁城,宣府镇城一样繁华。

    而且这里以后还是属于她的管辖地盘,自然是到处细见,看了又看。

    眼下城内更显空旷,因为原属于蒙古人的各式棚户,片片地窝子,帐篷等等,已经被驻军拆除了,未来这些地方,都要重新规划,彰显大都市的样子。

    钟素素最关心的一件事:“李大哥,大将军行辕是设在哪?”

    李光衡带钟素素到了改回“弘慈寺”汉名的银佛寺面前,笑道:“眼下归化城破败,便是连顺义王的王宫,都是破旧非常,因此当时大将军行辕便设在这大召寺庙内。”

    钟素素立时眉头皱起,她认真道:“李大哥,大将军作为堂堂侯爵,征虏大将军,岂能与那些喇嘛们住在一起?大都护府府邸,必须另觅所在。”

    李光衡沉思道:“依钟妹……哦,钟兄弟的意见,该当如何?”

    钟素素道:“我看原属古禄格等人居住的那片府邸就不错,虽然也破旧了一些,但架子却在,现城内废弃木料甚多,大可重新修葺一下……便是不够,城内破屋烂房的木料便拆来补上……一些寺院都没人了,空在那里作何?还有城外各板升的蒙古人闲也是闲着,叫他们来干活吧,每天给点吃的,也免得他们冬日饿死。”

    她认真的强调道:“修葺大将军府邸,为我等驻军当前第一要务。而且,以后该府邸也是都护府衙门所在,不可轻视了。”

    李光衡道:“嗯,你是中镇总兵,这些事情,便你作主吧。”

    ……

    第二日难得不下雪,带着护卫,还有一干民政屯官,钟素素沿着大黑河,往西面下游巡视而去。

    沿途所见多废弃板升,田地水渠痕迹明显,土默川平原东至蛮汉山,北靠大青山,南濒黄河及和林格尔黄土丘陵,整个平原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水源丰富,一向盛产小麦、甜菜、胡麻等各类作物与蔬菜。

    历代汉军多在这里开垦,俺答部以前也多有经营,仅在云内与丰州两处,便开田地万顷,连村有数百。

    这些地方,当然是优良的军屯所在,不过眼前荒草遍野,寒风呼啸,蒙古人对此地的经营太粗糙了,可挖掘力道,非常的强。

    钟素素盘算着来年如何在这片地方经营,随行的民政部屯官也非常激动。

    他们个个道:“此处灌溉便利,地力肥足,大可种上春麦与莜麦,甚至稻谷。一些不利灌溉之处,也尽可种上杂粮杂豆高粱,此地为天赐我大汉之所。”

    因为土地实在广阔,他们建议钟素素采用轮耕制,一大片地方种麦,一大片地方种豆,然后又有一些地方种甜菜、油菜、苜蓿等物,最后又轮过来。

    作为民政部屯官,他们广习《齐民要术》等农书。轮作法,代田法,闲耕法等等,个个娴熟于心,知道休耕肥田的道理。

    而肥田作物中,豆科作物天生便具有固氮的能力,这比化肥什么其实还好。毕竟人工肥料成本高,而且又污染水源与空气,长期使用还会破坏土壤结构,使土壤扳结。

    古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齐民要术》便有说。美田之法,绿豆、小豆底为上,麻、黍、故麻次之,芜菁、大豆为下。强调作物轮作的必要性。并记述了当时的轮作顺序。

    当然。中原人多地少,再怎么轮耕,对土地肥力的损害还是大的。所以历来积粪非常重要。

    很多地方更使用粮豆间作的手法,沟里种麦,垄上种豆,这当然小家子气了些,也是因为土地少,所以用精耕细作的手法。

    而且这样一来,到时某些大型器械便不能用了。

    塞外土地连片,大可以豪气些,此时豆料与苜蓿不单只是肥田效果,还是马匹食料,可充为马粮,减少正宗粮食的消耗。

    便是有时饥荒了,苜蓿一样可以充作人的口粮。

    土地广阔,又多是旱地,还可使用马耕,中原历代使用马耕较少,除了获取马匹不易,便是各家土地少,用马的支出远大于牛耕,这时马种也略差了些。

    不过靖边军有大量的马匹,倒不存在这个问题,以大量的挽马配上耦犁、耧车等大型器械,或许短短几年之内,便可达到大将军要求的尽快获得更多粮食的要求。

    看着这片土地,钟素素也是心旌摇曳,她道:“不错,此处便为都护府粮仓,来年开荒造田,我们不但要造很多田地,还要力争当年就播种收获,让军屯自给自足,到十七年,此处便是金秋麦浪!”

    ……

    这日,钟素素冒着风雪,又来到了大黑河与黄河汇集处的原东胜卫旧址。

    眼前一个残破的城池,不过看残墙高近十米,城周边长近十六里,可看出东胜卫城往日的雄伟。

    此城为洪武四年正月所设,以故元枢密都连帖木儿等自东胜州来降,诏置失宝赤等千户所,命伯颜帖木儿、答海马里卜兰歹、也里沙朵列图、阔阔歹等为千户,升东胜卫指挥佥事程暹为卫指挥使。

    而在东胜卫东面有云川卫,东南面有镇虏卫,玉林卫等,明英宗时,“土木之变”,东胜诸卫全部弃守,内迁边内,被弃的东胜卫诸地于明嘉靖十一年被西土默特部占据,现在归于靖边军之手。

    看着这风雪笼罩的城池旧址,还有远处黄河滔滔,夹着冰凌,钟素素等人心潮澎湃,塞外旧城,将在他们手上一一恢复,汉军之威,将重新布于塞外。

    身旁一赞画兴奋道:“此城复设后,我靖边军将直控黄河中段,并护土默特大量肥田草场。可虑的是,现山西镇马匪多,又有套内鞑虏,隆冬河套黄河基本封冻,皇甫川、灰沟村一带冰情直入,恐这些匪贼践冰直入!”

    钟素素正想着什么,此时闻言厉声道:“他们敢!果真如此,本将将率白虎军踏平他们老巢,杀得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靖边军四大将能坐到眼下位置,个个皆非慈悲之辈。钟素素看上去文静细柔,其实一样心狠手辣,任何人敢践踏她的心血,她都不会客气。

    一行人最后来到君子津渡口,此处可谓千年古渡口之地,位置却在喇嘛湾以南附近。

    黄河到了这里,已经彻底进入开阔地带,河水宽阔流速颇缓,形成一片适宜渡河的河滩地,传闻唐贞观三年,便于君子津地置河滨县,东临河岸十五步,与河阔仅一里。

    看着眼前黄河,一赞画道:“《水经注》有言,汉桓帝出巡塞北,由此渡河北进。《魏书》载:冬十有二月癸亥,西巡至云中,北猎野马于辱孤山,至于黄河,从君子津西渡。此渡口极为重要,控制君子津,我军上可往河套,宁夏镇,下可顺黄河直下,入山西,进陕西。数万强军自由如心,高屋建瓴,坐视风云幻动!”

    与众将一起,钟素素大笑起来,风雪席卷而来,拂起了她的发丝。(未完待续。。)

第692章 到西安

    钟素素出塞前后几天,高史银与温方亮也出塞而去。

    温方亮是从宣府镇经大同镇,然后从山西镇偏头关出塞,沿着黄河前往河套。高史银则会轻松些,从镇城到张家口,然后出塞到兴和所,再转向东北便可。

    漠南东镇行辕驻地设在原开平卫旧址,开平,元之上都也,洪武二年,常遇春领军攻克上都。三年,李文忠又进入开平,此后开平成为明军与残元相互争夺之地。

    洪武二十九年,明朝在开平设置卫指挥使司,大力经营,加强屯守,明成祖多次出征漠北,也曾驻扎开平。

    宣德五年后,明失大宁,废兴和,开平孤悬塞外。在阳武侯、开平总兵薛禄多次奏请下,将开平卫治所迁徙独石,隶属万全都指挥使司,弃地三百余里,遂失滦河龙岗之险。

    从独石口到开平,原有隘宁、明安、威虏、恒州四驿。现隘宁、明安旧驿站附近,围着白海子,滦河河谷地,颇有不少屯堡移民,在这里开垦放牧。

    开平地势,临近长城这方多低山丘陵,从卧龙山、恒州驿北去西去,则多沙地沙丘,疏林草甸成片。

    到了这里,似乎雪花下下来,月牙似的连绵沙丘都不能被积雪铺满。天宇广袤,凶猛的寒风从北地而来,呼啸横扫,卷起雪花沙尘,有时眼睛睁不开不说,不小心就吃了满嘴的沙子。

    高史银道:“呸,他娘的。”

    过了威虏驿。尽多萧索景色,天空辽远,特别寒风猛烈,高史银已经吃了好几口的沙子,这让他骂骂咧咧。

    身旁屯官也是忧心忡忡:“此处除了滦河河谷,余处皆难屯田,苦寒之地。”

    高史银道:“虽是苦寒之地,我们也要想方设法自给自足,不劳宣镇运送粮秣。屯田不行,就放牧吧。这方草场多。”

    一牧官道:“此地尽多沙甸。恐是往日北虏放牧过度所至,若再放牧,恐沙化更为严重。”

    高史银不以为然道:“那就养鸡呗,总没问题了吧?”

    一众民政官员都是点头。龙琨贡献的草场养鸡法。确实在这种草甸之地有大用。鸡吃虫蚁与草籽,不会毁灭生态,而且鸡粪排出。反使草儿生长更加茂盛。

    可虑的是,草原多老鹰、毒蛇、狐狸、狼等物,需多养狗,大白鹅对付毒蛇也不错。

    一商官兴奋的道:“可发展商贸,开平为北上南下必经之所,不少商队已准备北上交易或猎取皮毛。可若永宁城一样,使开平成为皮毛交易重地。东北岭多大树,不少商队意图前往伐木,此城也可成为木材交易之地。”

    随高史银前来的,很多都是民政部精英,他们三言两语,便指出了未来开平卫的发展优势。

    冒着风雪沙尘,这日众人终于到了开平城之地。

    城池旧址位于滦河北岸,卧龙山之下,元花大力气建了上都,宫阙华美,红巾起义时,红巾军关先生、破头潘等在至正十八年攻破上都,焚毁宫阙。

    元顺帝于至正二十八年从大都北撤上都时,此城已是破烂不堪。明朝设置了开平卫指挥使司,也只是修葺一下城墙,在原来七门基础上加筑了瓮城,原来的宫殿区没有理会。

    高史银等人站在城西北的哈登台敖包看去,就见城垣倾倒,整座城池似乎都要掩没在风雪沙土之中。

    而众人站立的夯土台,却是原来拱卫元上都城的瞭望台,因为难以使用,永乐年间,明军又新筑了柳林小站、沙堆西南小山、曲河小站、旧庄小站、回回墓西南、偏岭东山等八座烟墩。

    看山顶上有一块长条石的灯竿座,一赞画认为此小山当为元时的铁幡竿山,山下那条小渠,应该是元时的铁幡竿渠,当时挖渠形成的堤坝,也就是杨允孚在《滦京杂咏》中所述的“绿杨堤”。

    那时堤上遍植杨树,此时很多杨树已然不见,不过若有存者,树木成抱。

    一行人经残毁的城墙城门进入城内,到处的杂物及石砾,便是到了元时宫城遗址前,也是荒台断础,零落于荒烟野草之间,一赞画感慨道:“历朝兴废,由此城便可见一斑。”

    高史银道:“这些先不扯,先整理出一片睡觉的地方再说。”

    身旁众人收拾,高史银又领人登上北面的城墙眺望,极目望去,龙岗在望,山甚高广,峰峦耸拔。

    身旁赞画道:“开平,滦水远南,龙冈奠北,实盖形胜之地。更恒州、威虏、明安、隘宁四驿以接独石宣镇,巨镇隐然屏我山后,遇有警则各镇首尾相援,胡儿匹马不得南下,有我镇在,宣府镇安然无忧。”

    又一赞画道:“不能只想着防守开平城,现北二百里海子边有应昌镇,再北有广武镇与杀胡城残城,东北面亦有静虏镇,余镇暂不言,应昌镇如握在手中,我漠南东镇防线直向北进数百里。”

    高史银道:“不错,吾老高在此,我们朱雀军在此,怎能想着防守?我们就是要不断的北上,北上!再北上!以攻为守!”

    他从怀中掏出云烟,分出身边人各一支,身旁人等,忙掏出火摺子为他点上。

    高史银喷出一口浓烟,问道:“应昌镇在北二百里?”

    一赞画道:“依情报司夜不收等测绘,北二百里,有一海子,当地人称之为答刺海子,周边小海子河流众多,李文忠公北征时在此建应昌镇,作为贮粮之地。该海子左一百余里,亦有长水海子。海子颇大。”

    高史银嗯了一声:“不说的,该城寨必须握在手上。那长水海子边也要立一寨,与应昌镇形成呼应。”

    那赞画续道:“应昌镇北上约二、三百里,捷胜冈、灵济泉附近(今内蒙古边境,查干敖包苏木东北)有广武镇,相传亦是李文忠公所建筑。”

    高史银道:“远了点,设个哨所吧,北上南下商贾,也可补充个水粮不是?”

    他握了握拳头:“若将开平城比后方,应昌镇就是中腰。广武镇就是头头。”

    那赞画道:“成祖皇帝北征时。还在饮马河畔筑杀胡城(胪朐河,今蒙古克鲁伦河),只是离开平颇远,约有千多里。李文忠公当年还筑静虏镇(今贝尔湖东南)。离此地也颇远。”

    高史银道:“……确实远了些。缓缓图之吧。”

    他挥舞自己拳头:“诸位。大将军在都护府设漠南东镇,这是对我们朱雀军的器重,对我老高的器重。我们一定要守好这片地方……使得……我们……”

    一阵猛烈的寒风呼啸而来,夹着雪花,更夹着沙石,转眼间,就将高史银等人笼罩了。

    等那阵风雪过后,高史银口中的云烟已是被吹没了,他有些狼狈的骂道:“他妈的……”

    ……

    孙传庭离开宣府镇的时候,他带着众幕僚,还有雇佣来的,暂充为督标营的三千余靖边军人马,一路取道大同镇,山西镇,又经米脂,延安等地,前行西安府。

    一路旌旗严整,孙字大旗,高高飘扬,这雇佣来的三千靖边军,军容鼎盛自然不用说。他们甲等军人人有马,便是乙等军,因为此次出塞收获良多,也人人配上马匹,这马料什么,当然要孙传庭出。

    他们领军将领,便是吴争春与高寻,此前他们一是保安州守备,一是涞水县守备,以游击身份驻之,不过这次都被挂上参将的军职,以吴争春为正,高寻为副,只待事后回去就升任为正式的参将军职,轻车都尉勋阶。

    吴争春以前曾在洛阳打过流寇,以他为正,各方都没有争议。他还是那样黑瘦,不过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他一步步升来,算是正统的靖边军军人。

    高寻还是那样的身材修长,英姿俊朗,他别的没什么爱好,就是功业之心热切。此前一直驻于涞水,没什么立功的机会,眼下援助陕西,与贼作战机会多,自然心中高兴。

    不过近年他越发沉稳,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因为出战的立功机会都是众人渴望的,先前塞外之战,很多乙等军只是出塞旅游一圈,根本就没有轮上战事,所以援助陕西,与流贼作战,很多人都想去。

    参谋司不好厚此薄彼,就从各军中抽选人马,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有抽选一些人。

    赵荣晟原本是把总,此时已挂上千总的军职,领乙等军一部的人马。

    以前好友罗良佐、赖得祥,也调到自己部内,各领一总的人马。

    另一千总叫李正经,还有一千总是杨虎,却是挂着游击的军职,听说他不久前是大将军的侍卫队长,以前更是老夜不收的一员,曾救过孙阁老。

    千总黄蔚,也挂着游击职,率领营内那部甲等军羽骑兵。

    陈晟此次出征塞外有功,从队官升为把总,调在以前老甲长李正经部下。

    韩铠徽早已与符应崇侄女成亲,当时事情颇为轰动,此时他挂着把总的军职,一同在李正经的部内。

    这三千来人可谓什么军伍都有,当然,靖边军不比别的军队,并不会因此稍减战力,而且行军途中,也是各部磨合的好机会。

    他们军服统一,不分各军,皆一身鲜红的长身罩甲,臂手,帽儿盔,打着斗篷,举着孙字大旗。

    他们武器也统一,铳兵一色燧发枪,配上铳剑,他们一部四总,已经是三总铳兵,一总枪兵,可更大的发挥火器优势,甲等军羽骑兵还有厚背马刀。

    此营中,当时韩朝建议的骠骑兵与猎骑兵还皆有,骠骑兵用马刀与手铳,猎骑兵用骑铳,依钟素素所献之铳,军工厂已经打制一部分,交付这些战士使用,两类兵种合为一部,合归虎爷率领。

    这营靖边军战士援助陕西,其实还有作为武器与兵种试验的意思。

    温士彦刚从河南回来,又被调入营内,作为援助陕西的赞画之一。

    一行人冒着风雪,一路跋涉而行,此时孙传庭仪仗已是打出来,一路百官肃迎,不过孙传庭并不停留,飞奔而去。

    沿途州县,还有供应大军粮草的义务,然孙传庭知道地方积弊,加上向王斗贷了一大笔款子,财大气粗,只是向地方百姓购买,沿途也秋毫无犯,让沿途州县颇为惊讶。

    要知道明季以来师无纪律,所过镇集纵兵抢掠,号曰‘打粮’,井里为墟,往日孙传庭麾下秦军纪律并谈不上好,个个杀人放火,杀良冒功只是等闲。

    但这只军队……

    临近宣府镇的大同镇官民或许还猜测,或有人心知肚明,这只军队可能是靖边军假扮的。但军马到了山西镇,甚至进入陕西地界后,就众说纷纭了,孙督哪带回的一只强军?又如此军纪严明?

    有心眼明亮的人更想,陕西局势,或许要大不同了。

    经过一路行军,终于这日,一行人到了西安城外。(未完待续。。)

第693章 姑念什么?

    西安,古称长安,先后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明太祖以“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由都督濮英主持,在唐皇城旧城基础上扩建西安城。

    洪武十一年,西安城完工,城周共二十七里,墙高有十二米,墙底宽十五到十八米,城墙厚度竟大于高度。又开有四门,每门皆城楼三重,闸楼、箭楼、正楼。城外又有高深的护城河,加上角楼敌台密布,可谓稳固如山。

    这日安远门外高官密集,以陕西巡抚冯师孔为首,按察使黄絅,参政田时震、西安知府简仁瑞、西安知县吴从义,指挥崔尔远、都司邱从周、佥事王徵人等,皆冒着风雪,聚于北门之外,迎接将要到达的孙总督一行人。

    虽是天气寒冷,但迎接人群安静无声,孙传庭此人才武绝人,能左右射,可称文武双全,但性格强硬果断,极不好惹,当年在陕西任巡抚时,就雷厉风行整顿各项事务,不论豪强军将,都被他整怕了。

    他性格的坚硬,连他的座师,当时三边总督洪承畴都要让他几分,颇有几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味道。当时孙传庭任巡抚,很多人就哀叹连连,日子不好过,他被免官去职后,很多人拍手称快。

    没想到孙传庭又回来了,还任了总督,这下更多人哀叹,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陕西巡抚冯师孔有些忧虑的站着,他本原武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天启初年,出任真定知府,后升迁井陉兵备副使,丁忧归。崇祯二年,起用临巩兵备,后改固原,再次丁忧归。

    冯师孔其实有些无意仕途,只想在家闲暇,不料今年诏举边才。举天下贤能者方面官。冯师孔不幸被荐了,六月时擢右佥都御史,代蔡官治巡抚陕西。

    他的性格有些偏软,遇事调和为上。只有一次部下杀良冒功。割妇人首报功。冯师孔大怒,以其卒抵死,上任不久。就要遇上孙传庭这样强硬的上司,也不知以后日子好过不好过。

    他的身旁,参政田时震看来,迟疑道:“冯公……”

    冯师孔摇头,低声道:“不必多言,静待孙督到来。”

    巳时中,飞马来报:“孙督兵马到达了。”

    众人立时打起精神,吹鼓手也卖力吹打起来,就听几声骏马嘶鸣传来,然后就见整齐的旌旗,大队行进的骑兵在风雪中出现,他们数骑一列,轰轰而行,每人顶盔披甲,气势深沉若无边大海,又充满浓浓的煞气。

    看他们一色健马,棉甲上粗大铜钉闪烁的寒光,身上披风更在寒风中飞舞,又那种身上弥漫的冰冷杀意,众官都看呆了,这……孙督哪来的如此精锐的兵马?

    距离越近,马蹄声越是密如骤雨,那种给人的压迫力越是强大,看这些兵马整齐而来,很多官员心中直有透不过来的感觉,便是卖力吹打的吹鼓手,也不知不觉停了。

    然后见身着大红官袍的孙传庭策在马上过来,身后是大群的幕僚们,个个满身的风霜雪雨,冯师孔连忙率众官上前,高声道:“下官等恭迎孙督到来……孙……孙……”

    却见孙传庭两条粗又高的眉毛一挑,锐利的目光扫来,他马鞭一挥,指道:“进城。”

    立时将冯师孔一肚子的话挤了下去,见孙传庭自顾自策马过去,冯师孔与众官互相看看,冯师孔道:“……进……都进城吧。”

    为了迎接孙传庭,到鼓楼街的主道早已肃清,密密的衙役军壮拦着,将百姓赶到了两旁,见孙传庭军马进来,一色的铁甲骑兵,旌旗密密,气势骇人,众人皆是惊骇。

    他们低声互相询问,孙督的督标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精锐的人马了?

    看兵马源源不断过去,很多人心中或喜或忧。

    很快,众官进入总督衙门,在鼓楼之南,巡抚衙门则设于鼓楼之北,二署南北相对。

    鼓楼这一片,还是西安官署的重地,在鼓楼北,有“都察院”,西北有“巡按察院”,西南是“按察司”,鼓楼东南是“西安府”,正东则是“布政司”,街东还有“粮道署”、“布政使司署”等官府衙门。

    进入这块古老威武之地,众官拜会后,冯师孔拈须笑道:“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下官已与诸同僚备下薄宴,只待为大人接风洗尘。又西安新到一代州班子,听闻在大人乡梓颇为出名,下官重金礼聘……”

    孙传庭嗯了声,他淡淡道:“有劳冯大人了。”

    他说道:“今日便到这,各官退下,冯大人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说,皆蹑脚蹑手的退下,只余冯师孔有些不知所措的坐着。

    孙传庭长身而起,他背着手在堂内走动,见壁上有一弓,数石之强,他随手取下,拉了个满月,又放了回去,淡淡道:“贺人龙现在在哪?”

    冯师孔一惊,说道:“此时在咸阳。”

    他道:“汪督身殁,贺人龙夺职戴罪视事,长驻咸阳虞祸,晓夜为备。大人上疏言:人龙臣旧将,愿贳其罪,俾从臣自效。圣上许之,人龙稍自安,已不晓夜为备……”

    他有些惊疑:“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嘴角带着冰寒的笑意,他说道:“贺人龙家在米脂,其宗族多在贼中,故本督未可轻发,上疏佯之,难道他认为,他就能逃脱国法制裁?”

    他神色更为冰寒:“开县噪归,遇敌弃帅先溃,致使二督连丧,难道再等着他弃吾而去,落得傅宗龙、汪乔年的下场?”

    他喝道:“他便是吾之旧部,又岂能容他?”

    冯师孔更是大惊:“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冷冷道:“圣上有密旨,诛贺人龙!本督也早想这样做了!”

    冯师孔差点惊跳起来:“诛贺人龙?此事非同小可啊!”

    他说道:“贺人龙为陕西总兵,又与李自成同邑,屡杀贼有功,叛将剧贼多归之,若是三军大哗,事情不可收拾……且人龙虽罪不容诛,然也屡破贼寇有功,姑念他……姑念他……”

    孙传庭厉声道:“姑念什么?姑念叁檄不至,兵噪西归,弃帅先溃?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使国事越发不可收拾,此辈不死,谁死?”

    他恨恨道:“此些鼠辈军阀,仗着有一些兵马,便私心为重,视国朝大事于儿戏,以为他手上有兵就不敢杀他?以为他手上有兵就可保安然无恙?”

    他冷冷道:“本督就是要在众将面前,历数其罪,缚贺人龙斩之,以儆效尤!”

    他更道:“只恨左良玉非吾治下!朱仙镇一战,害死多少大明将士?若在陕西,本督连他一起砍了!”(未完待续。。)

第694章 斩贺人龙

    冯师孔只是担心,害怕事情最终不可收拾,劝孙传庭三思而后行。

    孙传庭冷笑道:“不可收拾?本督率三千虎贲前来,就是为收拾诸辈而来。不单如此,本督以后还要在陕西大练新军,对将士晓以忠义,让他们知晓为大明而战,最终取代这些军阀!”

    最终冯师孔只得服从孙传庭安排,二人密谋如何召贺人龙计事。

    此时贺人龙的部下,周国卿、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人等为他腹心,高杰、高汝利、贺勇、董学礼等十余将官则疏远些,若只斩贺人龙与其心腹同党,对余将安抚,则一军可定。

    特别此时作为副将的贺人龙部下高杰,作战勇猛,又与流贼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孙传庭心中,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毕竟古人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高杰曾是李自成部下,当年李自成的妻子邢氏掌军资,每日支给粮仗,分合符验之时见高杰貌伟,遂与之通,高杰恐李自成发现,遂窃邢氏归降,以后的事情当然也瞒不住。

    李自成被高杰戴了如此大的一顶绿帽子,岂能与他善罢甘休?别的将官都能降闯贼,就他不能降,这也是高杰每遇流贼,都奋勇拼杀的缘故,可用!

    当即,孙传庭檄召陕西各将于西安议事,言明必须在四日后下午未时,尽数赶到总督府相商国事,听他面授机宜,有违抗者。迟到者,一率皆斩!

    由此可看出孙传庭的雷厉风行,毕竟这时间非常短,必须在接到文书后,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方能赶到,特别远一些的地方官将。

    好在此时陕西地方驿站还算完备,特别供传递紧急文书使用的地方塘马,就见飞马四出。个个背上插着小旗。急急奔向陕西各处边镇,一时间,也不知道累死奔死多少马匹。

    接到檄召后各将都不敢怠慢,毕竟往日孙军门虎威尤在。便是贺人龙。因为汪乔年兵败身死时。孙传庭曾有为他上疏求情,因此一样放下戒心,只带了二百亲卫家丁。还有身旁各将,急急往西安奔来。

    此时已是十一月初,昨日刚有些回暖,今日又是雪飘阵阵,风雪吹来,冰寒无比。

    到达的各将进入西安城时,皆惊讶的发现,城头多了许多精锐的士兵,他们个个盔甲精良,气势森严,甚至远远看去,各人手上拿的还是自生火石铳,这让不少人心惊。

    越往总督府邸走,道两旁所列的精锐士兵越多,这些人手上火器精锐不说了,特别那种纪律森严,百战余生的气势,让很多人看得心惊肉跳,这是督标营?孙督从哪搞来的?

    贺人龙也是疑惑中的一员,他领家丁部将进入西安城后,就注意上这些士兵,看这些人个个顶盔披甲,在寒风中只是一动不动,那种精锐,那种严明,自己营内精兵跟他们一比,简直没得比。

    而且这些人个个身体粗壮健实,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道,他们衣甲还非常精良,显然平日花了大力气供给,他想不出,这是哪来的兵马,又有哪一员部将,舍得将这些好兵拔给孙督麾下?

    难道是京营?

    贺人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又摇头,那些兵外貌看上去不错,其实都是绣花样儿枕头兵。

    而眼前士兵,一看就是见过血,打老仗的样子,绝不会是京营士兵。

    隐隐的,这些兵马,还给贺人龙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这类兵在哪见过。

    到了总督辕门前,就见一左一右两根大旗杆拔地而起,有若两柄利剑,直刺青天,上面翻滚着两面杏黄大旗,其中一旗上,隐隐可见“三军司命”的字样。

    此处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数百红甲铁盔精悍战士在大门两侧广场整齐肃立。

    他们手持武器静静无声,便是酷寒的天气,也无人稍动一下,看他们这种强军姿态,虽只数百人,但气势有若千军万马,广场上来将,无不是看得震动。

    贺人龙带周国卿、魏大亨、高杰人等到时,三边各镇总兵也到了。

    固原总兵郑家栋,临洮总兵牛成虎,榆林总兵王定,宁夏总兵官抚民,还有他们各人麾下,如临洮镇副将卢光祖,榆林镇副将惠显,参将刘廷杰等等,各镇游击及以上军官,先后都有到达。

    辕门前满满尽是顶盔披甲的将官,不时还有人急奔而到,从马匹上跳跃下来。

    秦军苦寒,粮饷经常拖欠,这些人便是官将,也个个尽是衣甲破烂,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过他们神情粗豪,个个言谈笑语中颇为无忌,就听“驴球子、咱老子”声音不断,辕内前尽是相互招呼喧闹之声。

    贺人龙领了一帮将官到达,立时一片人招呼:“贺帅。”

    “贺帅。”

    “老贺到了?”

    “哈哈哈,贺疯子来了?”

    贺人龙与他们寒暄着,特别固原总兵郑家栋、临洮总兵牛成虎二人,与贺人龙一样,都是老资格的大将。

    二人皆大摇大摆的上来招呼,他们尽是粗黑的脸,一副风霜雪雨的模样,个个都快五十了,身上的铁甲也是痕迹斑斑,挂着的披风,甚至破了几个洞口,典型的老军伍样子。

    “老郑,老牛……”

    贺人龙随便拱了拱手,看向广场上那些兵,低声道:“这些什么来头?孙传庭从哪拉来的?”

    二人摇头,神情也是羡慕:“好兵哪,我们营中的家丁跟他们都不能比,难道是京营的?”

    贺人龙嗤的一声冷笑:“京营有这样的兵马,皇帝就不要靠我们这些军头了!”

    郑家栋说道:“也是。”

    牛成虎则道:“老贺啊。某心中总有些不安,你说孙老虎摆出这样大的阵仗……”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会不会是要追究我等当时脱逃之罪?”

    贺人龙其实也有这样的不安,但他总不相信孙传庭真敢实际处置他们,至于杀他们的头,这种想法,更是心头闪都不会闪。

    有兵便是草头王,这些年仗着手上的兵马,他贺人龙傲视群雄,漠视众官。他就不甩杨嗣昌。不甩傅宗龙,不甩汪乔年,他们又能如何?朝廷又有如何?

    就是出了事,也最多一个戴罪立功自赎罢了。实际的处罚一个不敢。

    这样的戴罪。戴的次数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多少个了。皇帝杀文官大员如杀鸡,对他们这些手上有兵马的军头,唯有安抚!否则。不怕自己闹事兵变,甚至去投流贼?

    哼哼,孙传庭也是一样,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真的。

    他更听说了,左良玉虽说是朱仙镇大败的罪魁祸首,但事后的处置果然与心中所想一样,皇帝只敢拿文官出气,还有杀一些没了兵马的总兵将官,左良玉又是个戴罪立功自赎的结果。

    更可笑的是,对这个罪魁祸首朝廷原来是要奖赏的,还是宣镇时报报道之后,才改为斥责,但实际的处分仍然一个没有,为什么?左良玉手中兵马多呗,朝廷害怕呗。

    这也让贺人龙更坚信保存实力的心思念头,若战局不利,保存手中兵马当为第一要务,这个世道,有兵,才有权位,有兵,也才有荣华富贵!

    心中想着,贺人龙呵呵一笑,他不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不摆出大阵仗,怎么让人畏服?不摆出大阵仗,怎么让人害怕?我贺疯子承认这些兵马是很精,但就这点人,又顶什么用处?最终还不是靠我们各镇总兵,关中儿郎子弟?……当然,老上司嘛,总得给点脸面,孙大人到时虚张声势的吓唬我们,或是破口大骂什么的,咱们也配合点,一同演一场戏,让各方都下得了台。事情过后,俺老贺请你们长安城最大的酒楼撮一顿。”

    牛成虎与郑家栋放下心来,皆哈哈大笑,说道:“姜是老的辣,贺帅这一番分析,可谓鞭辟入里。”

    众人寒暄着,看各镇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此时猛然咚咚咚三声炮响,辕门大开,黑洞洞的张着,众人皆是一惊,贺人龙也是咳嗽一声,他回过神来,扬手道:“走了走了,时辰到了,进辕去吧,别让老上司久等了!”

    亲卫家丁留在广场上,他一马当先,大摇大摆从辕门进入,各将也是络绎而进,不过见沿途密密麻麻的卫士,手中持着火石铳,各人还是暗暗心惊。

    总督府颇大,从辕门到大堂有两进深深大院,高杰跟在一干将官身后,他看着两旁肃立英武的军士,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然后他在二门台阶旁,看到一背手淡淡看着他们的将官,众人眼前都是一亮,毕竟如高寻这样俊美硬朗的美男子可谓少见,一身精良盔甲穿在身上,更显他的英姿不凡。

    但高杰想的不是这个,他看着高寻,心头却猛然浮现一个念头,他知道了孙总督带回来的兵马是什么。

    靖边军!

    是靖边军!

    有若掉入冰窟,高杰一颗心从头凉到底,要出大事了,这瞬间,他心中只是闪过这个念头。

    看高寻淡淡目光看来,高杰心下一惊,他慌忙赔上一个笑脸,然后几乎是脚跟发软的从二门下面经过。

    ……

    众人陆续进入辕门,三阵炮响,更密集进入白虎大堂之内,大堂宽阔,正上一个屏风,前方摆着楠木铁案,上面铺着红缎锦幛,金牌,令箭诸物摆放上端。

    然后众将依官位军职分两排站定,贺人龙不用说,居于左侧最上首,他们肃然站着,等待总督孙传庭的到来。

    不久后,又是一声炮响,屏风后有军乐奏起,然后见孙传庭身着大红官袍,头戴乌纱,腰系玉带,在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絅等人陪同下。从屏风后昂然走出来。

    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幕僚跟着,其中一人捧着总督大印,另一冷傲汉子捧着尚方宝剑。让众人注意的是,人群中,还有一个黑瘦坚毅的军官,一个仪表堂堂,颇为儒雅的文士,几人都是生面孔,贺人龙等人没有见过。

    孙传庭走到自己铁案面前。众幕僚。众官员,则是分列两旁肃立。

    “拜见孙督臣!”

    一片甲叶的声响,众将吼叫拜见,皆是盔甲整齐。备齐弓箭与佩剑。他们尽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向孙传庭施礼。

    孙传庭沉声道:“众将请起!”

    “谢督臣!”

    众人一片的吼叫,又是甲叶的锵锵作响。金戈铁马气息,蔓延开来。

    孙传庭在铁案后坐下,他锐利的双目扫视堂内各人,特别在贺人龙身上转了转。

    他缓缓说道:“本督蒙皇上厚恩,委以重用,誓以此身灭贼,不负圣恩厚德!然赖圣上威灵,也需将士用命,众僚协心,若军纪不肃,玩忽军令,作战不力,又何以灭贼?”

    他厉声说道:“故此,剿贼之要,首在整饬军纪,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众将世受国恩,敢不同心戮力?”

    堂内众人相顾失色,没想到孙传庭一上任,便如此的不留情,对众人大骂出嘴,观他口中话语,这是指桑骂槐啊。

    众人肃静无声,或是一声不吭,或是偷偷看他脸色,更有人瞟向了贺人龙这边。

    贺人龙面无表情的站着,他心中不悦,你孙传庭过了啊,你随便骂骂也就是了,若太过火,让众人下不了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这个样子,大家伙想配合你演戏都不成。

    见很多人目光投来,他暗骂几句,一群人精,就知道叫咱老子出头。

    他呵呵一笑,脸上变幻了颜色,他大声说道:“孙督这是金玉良言,大家伙一定要记在心上啊……某也定会劳记督臣的教诲,奋力杀贼,为国尽忠,救我百姓于水火之中,如此不负皇恩。”

    孙传庭看向他,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哦,贺疯子也记得本督的教诲?”

    贺人龙裂着大嘴直笑:“当然记得,督臣的教诲,末将时刻不敢或忘。”

    孙传庭淡淡道:“几次逃跑,也是本督的教诲?”

    贺人龙脸上青气一闪而过,他强笑道:“这……这个……呵呵,也是贼势太大……咳咳……末将知道错了,末将一定会将功补过,回报陛下……”

    孙传庭看着他,冷笑道:“这么说,你是知罪了?”

    贺人龙道:“知罪知罪,末将知罪,末将一定改正,请督臣给末将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孙传庭淡淡道:“你知罪就好,本督也不需你改,因为你根本改不了!”

    他深深瞟了贺人龙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劳劳记在心上,他猛的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了,将罪臣贺人龙推出去,斩了!”

    贺人龙道:“好……”

    堂前几个精壮的士兵,猛地扑上来,将贺人龙按倒在地,打落他的头盔,摘去他的弓箭佩剑,然后粗长的绳索在他身上绕个几圈,密密麻麻,立时将他捆得象粽子,将他拖着,就往堂外拉去。

    这下子兔起鹘落,事态变幻之快让人不敢置信,直到自己被往外扯时,贺人龙才回醒是怎么回事,原来孙传庭不是与自己演戏,而是来真的。

    他非常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然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前所未有的骇然恐惧涌上心头,他口中呵呵叫了几声,最后化为一道凄厉的呼喊:“冤枉!”

    “冤枉!”

    贺人龙惨烈的声音在堂中回荡,堂内众将一样脸色大变,难以形容的惊恐浮现各人心头。

    特别固原总兵郑家栋,临洮总兵牛成虎更是全身哆嗦,他们一咬牙,就想跪下求情,然孙传庭愤怒的声音已在堂中回荡,盖过了贺人龙的凄厉呼叫:“冤枉?”

    他恶狠狠道:“开县噪归,猛帅以孤军失利而献、曹二贼出柙,迄今遗毒无穷!遇敌弃帅先溃,致使新安、永宁连丧二督,贺人龙,你冤之何在?你死有余辜!”

    他咆哮道:“不必多言,拖出去斩了!”

    在众将颤栗中,贺人龙神情狰狞扭曲,被几个士兵若死狗似的一直拖出去。

    他身材粗壮,开始还拼命的挣扎,双脚胡乱乱踢,更不断的破口大骂。随着越是出去,他的狰狞面色中又现出万分惊恐,最后更发出大声的嚎叫:“不……不要杀我!”

    “不要……”

    贺人龙发出的凄厉叫声,似乎整座西安城都能听到,他喉中拼命的嘶吼:“饶命,饶命……督臣,饶了末将性命吧……”

    最后,贺人龙被拖到行辕门口,被强迫跪到地上,他脑中昏昏沉沉,似乎听到广场上喧闹的声音:“是大帅,大帅……”

    “孙传庭要杀大帅,兄弟们,跟孙贼子拼了……”

    “救下贺帅。”

    然后又似乎听到近旁的声音:“预备,举铳。”

    一排又一排的铳声响起,夹着阵阵的哭爹喊娘,这声音似近若远,贺人龙听到,又似乎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虎爷捧着尚方宝剑淡淡过来,他弹了弹剑,说道:“尚方剑不若吾之长刀顺手。”

    呛啷一声龙吟,他拔出尚方宝剑,贺人龙披头散发跪着,似乎这一瞬间,往事一一闪过心头,万历年时初为武进士,积功步步升为参将、副将、总兵,也跟了很多人,陈奇瑜、郑崇俭、孙传庭、杨嗣昌……

    因作战悍勇,人呼“贺疯子”,似乎早年,自己只一心杀贼,然什么时候变了?兵多将广的时候吧,更恋权位了,一心只想保存自己的兵马,自己的实力,为此,不断的临阵脱逃,害死文官武将无数也毫无愧疚之心。

    也以为自己强军在手,一直就可以安然无恙,呵呵……

    他最后想:“结果数万兵马,还是救不了某之性命……”

    虎爷冷漠的扫过贺人龙的脖颈,尚方宝剑猛的劈下,一颗头颅滚落地上,血花片片,很快掩没在风雪中。(未完待续。。)

第695章 士绅一体纳粮

    当贺人龙血淋淋的脑袋被提进来时,众将皆是战栗不敢动,特别郑家栋、牛成虎、王定、官抚民四镇总兵,个个更吓得面如土色。

    这些老兵油子原以为此番议事,孙传庭只是例行公事,或者虚张声势的吓唬一番,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将一省总兵的脑袋砍了。

    而且这脑袋不是普通人的脑袋,他是贺人龙的脑袋啊,陕西最有名的将官,众镇众将中“德高望重”,说砍就砍了,对孙传庭的果断狠辣,众人体会更上一层。

    不单如此,紧接着贺人龙之后,还有他的几个部下,如周国卿、魏大亨等人,惊叫着,哀求着,先后被孙传庭下令推出去斩首,一个个血淋淋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被提进来,众将更是双脚颤软。

    贺人龙这方一系的将官,如存余的高杰等人,一样也是发抖不已,唯恐听到自己也被下令推出斩首的声音。

    好在杀了贺人龙与他心腹几个将官后,孙传庭没有再杀人,只是冷然道:“贼乱无穷,陛下日日圣心焦劳,吾辈世受国恩,敢不竭心为圣上分忧?今后军纪当为第一要务,敢不听从军令者,本督尚方宝剑在,定然严惩治罪,决不宽贷!”

    他冷冷道:“上慰圣上宵吁之忧,下解百姓倒悬之苦,当为吾辈之责!贺人龙辈,罔顾皇恩,死不足惜,传本督檄令,将此些贼子首级传巡三边,敢有不为国效力者。皆如此下场!众将也需引以为戒!”

    所有的将官都是跪伏在地,颤栗不敢出声,牛成虎等人有心发怒,兔死狐悲贺人龙的结局,然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虚怯无力,朝廷忧惧他们这些军头,他们又何尝不是?

    拥兵自重,他们个个愿意,但真要投贼从贼。或是起兵反乱。却不是等闲人可以下决心的。

    流贼毕竟是流贼,有了今天没明天,他们居无定所的,往往还被官兵追得象丧家之犬。便若李自成。几次带十几骑逃入山中。那种日子,是他们这些总兵可以忍受的?

    就算现在流贼势大,谁知以后怎么样?自己总兵做得好好的。谁又愿意去吃哪个苦?

    他们可以威胁朝廷,让百官们投鼠忌器,但真到那一步,临到事头,很多人往往没有这个胆量,特别对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总兵大将来说。

    所以孙传庭就是不理这一套,不将他们可能的威胁放在眼里,他们反而没辙了,乖乖畏服,心惊胆寒的跪着。

    上方幕僚官员们,他们看着贺人龙等首级,个个或是大快,或是感慨,或有人冷笑,或有人严肃思索。温士彦抚了一下自己胡须,瞥了一眼贺人龙脑袋,心中也是暗暗道:“杀得好,这些军阀鼠辈,个个死有余辜!”

    朱仙镇之战后,温士彦对各类军阀恨之入骨,他更想:“贺人龙死了,在大将军布局下,下一个,就该轮到左良玉这贼子了!”

    “高杰。”

    满意的瞥了下众将神情,孙传庭的目光,又看向了战战兢兢的高杰,轻喝了声。

    高杰一惊,连忙上前,恭声道:“末将在。”

    孙传庭打量这个大汉,看他体格魁梧,相貌出众,暗暗点头,他说道:“高杰你本米脂人,与闯贼同邑,然你有忠义之心,不愿为贼为伍,反正报效朝廷,这很好。这些年,你也颇有战功,本督便举荐你为陕西总兵官,替代贺人龙之职。你是个有作为的人,可不要辜负朝廷的期望,本督的期望才好。”

    高杰喜从天降,在众同僚嫉妒与不敢相信的眼神中,他跪下拼命叩头,流泪的感激道:“末将多谢督臣栽培,督臣大恩大德,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末将一定尽心戮力,粉身碎骨的为大人效劳。”

    孙传庭让他起来,温言道:“高将军秉性忠良,本督是知道的,你有为朝廷效劳之心,本督甚是欣慰。以后剿灭流贼,还需仰仗高将军甚多。”

    他看向堂中各将:“也要仰仗众将甚多,本督行事,一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剿贼有功者,本督不吝举荐赏赐,赏功银牌一千余,便是为诸君准备!若有玩忽军令、作战不力者,本督三尺青锋尚方剑尤在!”

    说到这里,他已是声色俱厉,堂内所有人都是垂手恭听,不敢仰视孙传庭的面孔,听他好一番训话后,皆是整齐道:“督臣教诲,末将等谨记在心,一定为朝廷效死。”

    然后在孙传庭离开座位时,众将官一齐躬身叉手相送,直到孙传庭离开很久后,他们才依次从白虎堂退出。再个个被孙传庭叫去单独训示,恩威并施,好是领教了一番孙总督的手段。

    特别新任陕西总兵高杰,被单独接见的时辰更为长久,让很多人暗暗嫉妒,没想到贺人龙一死,这小子就发达了,真是踩着上司的尸体上去,当然面上,对这个新贵,众人却是好一番逢迎拍马。

    ……

    此番议事惊心动魄,孙总督很好的给这些骄兵悍将上了一课,给各镇总兵官将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各人或畏惧,或振奋不表。

    消息传出后,也是关中震动,整个秦地震动,甚至浪潮快速向大明各地蔓延开去。

    当情报由情报部门交到自己手中时,王斗默然半响,最后淡淡道:“贺人龙死不足惜,他早就该死了!”

    对大明这些勇于虐民、怯于大战的军阀们来说,王斗没有丝毫的好感,他们的活着,是对血战忠义将士的不公,是对杨国柱、金国凤、曹变蛟、王廷臣等人的羞辱。

    而且这些军阀危害非常大,残民虐民只是等闲。甚至国难转折关头,对国事的败坏,更起了推波助澜,甚至急转直下的直接作用,便若南明四镇。

    不是因为刘良佐、刘泽清等人的投降,清军不会那么容易南下,不是因为左良玉的叛乱,江淮防线也不会那么容易崩溃,可恨此辈内斗内行,外战无能。一投降敌人。却是穷凶极恶之极。

    左良玉将整个武昌城屠戮一空,刘良佐以兵十万降清军后,作为马前卒,以数万兵围攻江阴县城。屡攻不利。还有脸作《劝民歌》。希望江阴投降,还大声劝降黄得功。

    徐州总兵李成栋降清后,卖力围攻扬州。刘泽清只知道大掠,此人睚眦必报,所部军纪败坏,所到之处尽焚劫一空。

    在多铎兵围扬州,史可法传檄诸镇发兵援救时,刘泽清的选择是北遁淮安,然后航海逃入海中,又回来向清军投降,且甘为马前卒,一样畜类一只。

    高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性气乖张,难以节制,沿途到处抢掠焚杀,所到之处烟火蔽日,僵尸遍野,最后死在**的怀中。

    南明四镇,比起南宋四镇实在差太远了,明末这些武人的品性,实在是太差了,用鼠辈称之还是轻缓,用畜生称为则更为恰当。南明的灭亡,与这些军阀也有直接关系,追究起责任,他们至少要占八、九成。

    南明各将,或许只有黄得功好一点点,然与事无补,独力难支,所以王斗很注意教育新式军人,也注意治下不要出现军阀,以后消灭各处军阀,也是他的责任。

    武人为祸,这是非常恐怖的,文人天性对秩序,民生有亲近感,自觉自愿维持秩序,武人则喜欢混乱,他们统治的国家,九成九也是贫穷,落后,混乱,民众没有安全感。

    也不要指望武人当国就会具有开拓精神,事实上他们反更加对内镇压,保守内敛,只求维持自己统治便好。文明富裕,具有开拓精神的国度,其实都是成熟文官治国的国度。

    当然一家独大,便会失去平衡,一样走向保守内敛,对内只求维持自己势力,排斥一切出现新生事务,这也是宋明内敛的缘故。

    所以军阀要消灭,新式的武人集团也要培养,决不能一家独大。

    翻看着手中情报,王斗最后看向温达兴,贺人龙死了,作为更为畜生的左良玉,他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活着?

    同时王斗心中寻思,孙传庭的魄力确实被他看好,希望他有能力守住陕西,护住都护府侧翼,为自己的积蓄力量赢得时间。

    ……

    手握重兵,桀骜不驯,人称长腿将军的贺人龙被新上任的孙传庭一刀砍了,不提坊间如何的议论纷纷,官场上如何的争论不休,但通过贺人龙的脑袋,孙传庭轻易的在陕西确立自己一言九鼎的位置。

    众将更是畏服,对他的军令凛然遵从,贺人龙首级所到之处,众军震惧,对孙督臣不敢仰望。

    贺人龙之死,也没带起多大风波,他麾下一干亲信,如周国卿、魏大亨人等,在总督府邸就被孙传庭一起砍了,还有贺国贤、高进库诸人未起前来,闻贺人龙死,他们将数百精卒逃到泾阳,欲取其孥,与贼为乱。

    不过早在准备行事时,孙传庭便与冯师孔密议,遣抚标营参将孙守法先入泾阳,质贺国贤妻子,国贤穷,谋斩高进库等降。冯师孔密闻之进库,高进库遂斩贺国贤诸人,函送其首。

    加之新任总兵高杰一马当先,强力镇压麾下纷乱苗头,高汝利、贺勇、董学礼等人俱仍故官,很快陕西地方风平浪静。

    一统陕西军政后,孙传庭得以大刀阔斧的实行自己报负,他曾任陕西巡抚几年,熟悉当地各类事务,所以只阅鉴近年公文,熟悉近几年空白期情况。

    他决心在陕西大练新军,但目前情况,他有钱无粮。

    其实陕西赋税不错,万历初年的统计,是夏税六十九万石麦,秋粮一百四十万米,还有不少丝绵农桑什么,北方诸省中,仅次于山西一点点。

    万历六年山西田赋折银总计二百一十万两白银,内夏税四十余万,秋粮一百六十余万。大明地方存留还多,便如山西,万历六年起运中央国库八十余万,占赋税总额的39%,存留地方一百二十余万两,占赋税总额的61%。

    陕西与山西的存留比例大至也差不多,当然,二地存留多,也是因为要供应边镇粮饷的缘故。

    便如延绥镇,自己屯粮一年不过六万多石,陕西与河南布政司,一年就要起运粮料三十万五千石过去,还有草五十万束。

    宁夏镇,陕西布政司也要岁派粮料一十三万石过去,草一十八万五千束。

    还有甘肃镇,固原镇,陕西布政司分别要岁运粮料三十一万石,草五十四万束,还有粮料三十八万石,草五十四万束过去,供应三边,压力极大。

    这还是万历年间的情形,眼下陕西处处干旱,哪还有粮食供养地方各镇?特别当年孙传庭雷厉风行整顿屯田,杀了好一批霸占屯田的官绅军将,然眼下才几年回来,那些屯田,又被他们占据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皇帝许可陕西赋税暂时不上缴,用来供养新军,只是这些赋税是暂时要抵押给宣府镇的。

    而且在孙传庭设想中,日后还清贷款,这些赋税他还有大用,然眼下田地又广泛被占,特别士绅偷瞒赋税,一年一年的积欠,此时陕西赋税,竟不到万历年时一半!

    孙传庭眼中射出寒光:“吃了我的,全部都要吐出来!”

    他决心清查拖欠赋税,特别从那些士绅官将头上着手,毕竟小民嗷嗷,从他们头上,能收几个欠款?官绅才是大头。

    这些国之蠹虫,吃喝国家这么多年,该是他们奉献的时候了。

    而且,他还有设想,为何宣府镇小而富?他已了然于心!

    只是当他设想吐露出口时,便是身旁最坚定的幕僚都是惊竦:“什么,清查士绅历年积欠赋税……还,还明年起陕地士绅一体纳粮?公请三思啊,敢真如此,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孙传庭哈哈大笑:“不错,某就是要收旧税,更要士绅一体纳粮!万劫不复算什么?某孙传庭早当自己死了,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赚的!”

    他放声长笑:“如此若能救大明,吾死又何惧?”(未完待续。。)

第696章 流贼内乱

    十一月初,南下的流营各人陆续回归,此时他们已经攻下汝宁府城,所获甚多,甚至内中的藩王,崇王朱由樻、他的弟弟河阳王朱由材、世子朱慈辉皆被俘虏。

    李自成开始还封朱由樻为襄阳伯,不久又改变主意,传下军令,将朱由樻等人全部处死在河南泌阳。

    各家各营,除小部分人继续留在汝宁府、南阳府等地攻城略地外,余者大部分人,特别闯营的李过,袁宗第人等,尽数回到河南府。

    不过此时闯营已经与革、左各营的矛盾越发大,罗汝才等人嗜声色,李自成非常的看不惯,每每噱之曰:“酒色之徒也。”

    罗汝才,贺一龙等人,也对李自成的俭朴吝啬非常不满,一样唾骂:“驿卒鼠辈尔,与之近,污吾衣也。”

    他们私下谩骂连天,认为李自成的作派,真是污辱义军这个名号,造反这个神圣的词语。脱粟粗粝,造个屁的反啊,如果他们造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早招安去了。

    他们私下骂得很难听,用后世的话翻译,你李自成就是土鳖一个,有了钱还是土老冒,穷矮搓有了金手指也难成高富帅,那种吝啬自虐作风,十代下去也出不了贵族。

    而且更骂李自成表里不一,是在做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你李闯不是宣传等贵贱,均贫富吗?好象讲的最多的,还是从我可富贵。无为交手死吧?看来你最终的目标还是大富大贵啊,现在的脱粟粗粝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而且打死我们也不相信,你真的会不享受,你这叫压抑越深,到时爆发越猛,咱老子就不信了,狗改得了吃屎。

    李闯,虚伪之辈也!

    这哪象吾等,真丈夫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真真实实的展现自己的本性。

    不单如此,在是攻陕西还是攻湖广的大略上,他们与闯营也是争论不休。

    依罗汝才,贺一龙等的想法。当然是打进陕西去。衣锦还乡来。

    湖广那个地方。山多水多的,他们的马队,根本难以施展开。说不定什么时候不小心,就被官兵堵在什么地方了,对闯营等意图南下,非常不满。

    某一日,李自成与罗汝才在应否“专土”的问题上,更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便是这天,李自成置酒燕,语挑之曰:“吾与汝起草泽,不自量至此。今当图湖广关中,割土以分王。”

    罗汝才答曰:“吾等横行天下为快耳,何专土为?”

    李自成意色大忤,对罗汝才的回答极为不满。

    流营各部间的矛盾,各方当然是看得清楚,如官府这边,南下已到开封的督师侯恂就兴奋的道:“贼中联营各部,如曹操一支,窥李自成有兼并之心,阴相猜贰。”

    他认为可以伺隙设间,溃其腹心,更密令河南总兵陈永福,巡抚高名衡等:“以数千金行反间,使自成杀汝才。”

    此时河南巡抚高名衡伪造的给罗汝才的“覆信”也落到李自成手上,那日拜别高巡抚,自告奋勇身入贼营,实行反间计的陈姓书生,也在流营各部行走。

    对文人来投,李自成等当然非常欢迎,就给了这陈姓书生便利,他在李自成、罗汝才之间游说离间,企图以口舌令二贼相图。

    他先对李自成道:“汝才必为变。”

    李自成不应。

    这陈姓书生又到罗汝才这边道:“将军苦人以恶马易善马,盍以字烙之,令识别自为群耶。”

    罗汝才道:“善,生其为我行之。”

    陈生故分‘前’、‘后’,‘左’、‘右’烙马字,而先烙其左为一群,报自成曰:“罗营东通良玉,马用左字为号矣。”

    自成侦之而信,更为切齿。

    一场内乱,在流营各部酝酿,起因还是李自成的**之心,他兵强士附,已经难以忍受各营互不统属,而对罗汝才等人来说,以闯营马首是瞻,号令一统,这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不过与李自成火拼,显然以己方实力还是落了下风,就是革、左,曹营,献营几方合起来,也打不过闯营。

    所以当时各当家聚在一起,贺一龙请罗汝才谋个方案下来,罗汝才的计策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待南下兵马回归,他们就拔营而走,从此海阔天空,大明何处不可去,又何苦与李闯混在一起?

    ……

    关于这场内乱暴雨征兆,孙可望与李定国一样密切注视着,闯营与革、左等营关系的恶化,未必没有他们两兄弟的推波助澜,特别孙可望煽风点火,激起了贺一龙等对李自成的最大不满。

    关于这点,李定国也私下问过大哥,为何要这样做,孙可望哈哈大笑,说了句:“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他对李定国道:“二弟,为兄想过了,做流寇,到处流窜,是没有前途的,所以我们唯有招安一途。只是欲先招安,首需兵马……”

    他为李定国分析,现在几家联军中,闯营不用说,马兵几万,步卒快二十万了。革、左那边,也有马兵一万多,步卒几万,至于他们献营与罗汝才的曹营,现在也不过马兵几千,步卒几万。

    他们单独的献营人马,马兵步卒更少了,所以,必须制造内乱!

    也趁这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将革、左与曹营的残余兵马拉拢收集过来,有了资本,才有了招安的本钱。

    他神采飞扬对李定国道:“为兄看得清楚,李闯欲南下湖广。介时还会图谋陕西。所以我们避开这两个地方,去南直隶,到凤阳府,庐州府去,以介时我们手头兵马,招安后,谋个总兵副将之职轻而易举。”

    他说道:“南直隶富庶,我们安下心来经营,仿效那个王斗,高筑墙。广积粮……王斗为何飞扬跋扈一直安然无事?就是因为有官府这张皮在身上。不会若我等一样一直被围剿,难以定下心来屯聚……”

    他说道:“而不屯聚,强军何处来?真以为裹胁些饥民,就能成大事。别看李闯现在跳得欢。日后……”

    他冷笑了几声。眼中现出不屑之色。

    李定国叹道:“是啊,做流寇没前途,兵马来得快。散得更快,有时想想往事,有若梦中一场啊。”

    他叹息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宣府时报,一份份皆通过各种渠道花重金收集而来,当中一份,是讲大规模开发塞北之事:“王斗势力更众了,吾等若再流窜,与他差距也越来越大……是该招安了……”

    只是他有些不忍:“都是义军兄弟,曹爷待我等更是不薄……”

    孙可望不以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伯也执殳,为王前驱,他们就是这前驱者。为吾等前驱,也是他们的荣幸。”

    二人商议着,说着话,此时他们营地,也是位于诸营的外侧,营地四周,还有多条可以逃跑的路线,这自然是孙可望等人故意安排,好到时有事,就可以逃之夭夭。

    他们的老营,也是在一座岭脊上,视野开阔,有什么风吹草动,一眼便知。二兄弟更驻于一座破庙中,此时漫天飘着大雪,就见到处白茫茫一片。

    蒙蒙飞雪中,巍峨的洛阳城隐隐而望,往西看去,就见连绵营寨蔓延天边,密密麻麻流贼聚集河南府,各家各营,能安营扎寨的地方,都被他们占满了。

    寒风呼啸,雪落如麻,兄弟二人皆是裹着皮祅,戴着皮帽,还用厚厚围巾裹住脸与脖子。他们站在庙前,听凄厉寒风不断冲撞身后破庙破门,还有旋风从门板空隙灌进去,那庙里尽是沙沙的各类声音。

    看着那方营地,孙可望喃喃道:“就在昨日,各营兵马都有聚齐回归……”

    他顿了顿,李定国接下去说道:“所以快了,就这两天的事。”

    也就在这时,萧萧马嘶声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山那边转来,兄弟二人互视一眼,李定国轻声道:“来了。”

    孙可望道:“收拾细软,准备跑……”

    ……

    流营各部的矛盾终于全部爆发,李自成决定以武力解决问题。

    十一月初三日一早,李自成以设宴为名,相商南攻西取方略为由,商请罗汝才、贺一龙、马守应、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孙可望、李定国人等到闯营老营赴宴。

    贺一龙等虽然决定走,然怀着好聚好散的思想,还是决定前去赴宴,不过马守应与孙可望、李定国不语,当日便拔营走,罗汝才心怀疑惧,借故谢绝。

    席间,李自成命埋伏在左右的士卒将贺一龙、贺锦、蔺养成处死,刘希尧跪地求饶,愿意效忠闯营,免于一死。

    当日,李自成又亲率精骑一百来到曹营,言有重要事与罗汝才相商,然后进帐后将罗汝才杀死,并向曹营士卒宣布罗汝才通敌罪状,便是河南巡抚高名衡那封信,说明自己行事乃迫不得已。

    不过罗汝才、贺一龙等被杀,在各营中还是引起极大震动,各人部下多不服,李自成千方百计笼络,半月始定。

    各营各军多散去,各寻自己出路,其中以投献营人马最多,如罗汝才外甥王龙,亲将杨绳祖,部将李汝桂等人,还有老回回马守应,又有革、左颇多人马,相继投靠。

    事后孙可望,李定国奔出河南府时,麾下马兵已达一万,更有步卒五万人。

    他们记得自己目标,一路只奔南直隶。

    李自成杀罗汝才,贺一龙等人后,虽抚定时间较久,不过收获也颇大,大部分曹营、革、左人马还是归之所有,此时兵强马壮,诸贼莫不听命。

    他也执行顾君恩当时所献方略,于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号称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由南阳直入湖北,向襄阳进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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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边军一小兵介绍:
崇祯七年三月,山西陕西大旱,赤地千里,民大饥。四月,李自成入河南,与张献忠合兵攻取澄城。七月,后金军进围宣府,兵掠大同,沿边城堡多失守。大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年的七月,王斗意外来到大明,成为宣府镇保安州舜乡堡一普通小兵……※※※【大明宣府镇军队等级:小兵、甲长、管队、防守,操守、守备、游击、参将、副将、总兵。】明末边军一小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边军一小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