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内应
王斗一直在忙屯堡的事,昨晚方家沟的事,王斗确实现在才知道。
眼下大明天灾**,各地贼匪多如牛毛,这保安州卫境内就盘踞着好几股,不过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老鹰不打脚下食,境内那些土匪虽然也经常干些杀人绑票抢掠等勾当,但总归有一些底线顾忌,象这种屠灭整村的事,还真是骇人听闻。
王斗沉声道:“具体是怎么回事,高兄弟你仔细说说。”
高史银说了,原来在西山一个靠近四倾梁的地方,前两年被一股土匪所占据,这股土匪主要是地方上的地痞及一些积年老匪,另还有一些溃败或是哗变的士兵加入,匪是一个叫邱子茂的人,听闻他还是一个民壮队头出身。
这邱子茂领着这股土匪占据山头后,可说是为非作歹,常年在各地烧杀抢劫,所到村寨将财物洗劫一空,至于绑架勒赎,抢掠妇女等事更是司空见惯。这些人穷凶极恶,事情越做越过火,现在竟然干下屠灭周边村庄的恶事。
方家沟的事情生后,现在桑干里及舜乡堡一带可说都是震动。其实昨晚的事情很简单,邱子茂看上方家沟一个甲的女儿,要将她抢到寨上去做押寨夫人,那甲拒绝,邱子茂一怒之下,就下令屠灭了整个村子。邱子茂等人干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可说是人神共愤。
听完高史银的讲述,在座各人都是大骂,钟荣也颤声道:“抢些财货也就罢了,竟然杀人屠村,这些贼匪还有没有人性?”
众人忽然有了危机感,眼下屯堡的堡墙还未建成,虽说遇到土匪各人自信可以将他们消灭,不过堡内的损失也不会小,看来还得尽快想办法将堡墙筑成,只是钱粮何在?
韩朝道:“这些匪贼干下如此恶事,那方家沟也是属于我们董家庄这带守靖,想必管队大人会兵剿灭吧?”
众人都是点头,王斗慢慢喝着酒,他突然问了一句:“那些贼匪常年抢掠勒索,想必库藏不少吧?”
众人都是听得一愣,高史银道:“他们都是些积年的老匪,这些年到处抢掠绑票,肯定是积下不少财货。”
一声巨响,王斗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碗筷都是随之跳动,他站起来厉声道:“贼匪横行乡里,丧尽天良,本总旗身为大明官军,岂可坐视匪寇横行?定要将他们剿灭,以护地方安靖。”
杨通睁大眼睛,他第一个明白过来,他叫道:“对对,杀了这些匪贼,维护乡里安全。”
众人也是明白过来,个个慷慨激昂地道:“杀贼剿匪,除暴安良,安靖地方!”
……
众人决定去剿灭这帮土匪,为方家沟的村民报仇。
不过这帮匪徒以匪为生,诡计多端,所处又是山地,占据地形地利,要剿灭他们,还需好好侦察一番才是。
这个任务就落在韩朝兄弟与高史银身上,他们本是夜不收,干这个最在行了。
对王斗的吩咐,韩朝韩仲兄弟自然没有二话,高史银也是乐意前往。
时间紧迫,三人略一装扮,下午便是出。
两天后三人回来,韩朝向王斗禀报道:“王头,我们查过了,四倾梁那帮匪贼约在五、六十人左右,他们的寨子建在一个山顶上,寨前还有一道小关口。这道关口不足为虑,就是山顶上那道关口比较麻烦。”
他拿出一道图纸,上面绘着四倾梁四周的地势地形,依韩朝的解说,山顶上那道寨墙关口确是比较麻烦,三面都是陡峭难登,只有一面山坡可以上去,如果他们在上面投下滚石檑木,进攻的一方难免会伤亡惨重。
王斗久久沉吟着,他相信自己领着几队兵可以攻下这个寨子,只怕到时死伤惨重,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自己本钱小,经不起消耗,还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见王斗沉吟,众人也是皱着眉头想办法,高史银忽然道:“王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众人都是看向他。
王斗也是“哦”了一声:“高兄弟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高史银道:“四倾梁内有一个头目叫莫天宠的,他曾是军中队头,往日与我有旧,听闻他对匪邱子茂多有不满,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王斗深深地看了高史银一眼:“这法子倒也可以试试,如能说动那莫天宠做我们内应,高兄弟你当记一功。”
高史银兴冲冲地抱拳而去,韩仲叫了起来:“高蛮子怎么会认识那个匪贼的?”
杨通,齐天良几人也是议论,只有王斗沉默不语。
还没等众人说上几句,这时有军户进来报告,说是董家庄的张堂功来了。
……
官厅外,张堂功正骑在一匹马上,身旁是两个随从,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只是拉着缰绳。
寒风中,三人立在那里,不论人马,都是吐着厚厚的白气,张堂功的脸上被寒风拉开几道口子,他神色匆忙,见了王斗后,他也不客套,直接道:“王老弟,哥哥来是通知你的,管队大人准备出兵剿灭四倾梁贼匪,三日后,你带一些人到董家庄与我们汇合吧。”
王斗问了几句,原来方家沟整村被屠灭后,整个舜乡堡境内震动,防守官许忠俊也是大怒,因为那方家沟算是董家庄的守靖地带,因此许忠俊便限令张贵年前剿灭这帮土匪。
张贵不敢怠慢,接令后便一直准备出兵四倾梁的事,王斗这边虽是屯堡,不过王斗几人勇猛杀敌的名声己是远扬在外,张贵便要求王斗几人也随同前往。
不过对王斗的那些手下,张贵知道他们都是招募不久的屯户,对他们的战力当然不抱任何希望。除了王斗、韩朝、韩仲几人外,王斗会带多少人前来,张贵并不关心,也随意王斗自己。
二人说了几句,王斗招呼张堂功进厅入坐,张堂功道:“不了,哥哥我还要赶着回庄内复命呢。”
两人抱了抱拳,张堂功调转马头,皮鞭凌空抽了一个脆响,大喝一声:“驾!”
马蹄踏在那冻得坚硬的地上,蹄声一路响着去了。
看着张堂功三人远去的身影,韩仲笑道:“正好缺人手,这机会就送上来了。”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
两天后,高史银欢喜地回来,他说他己说动了那个莫天宠,他愿意做自己军中的内应,只不过他也有一些要求,需要与王斗面谈。
王斗答应了他,当晚王斗带着韩朝兄弟还有高史银,与莫天宠在西山下一片树林边相会。
那莫天宠一看就不是善类,膀大腰圆,高颧骨,粗眉毛,下巴凸出,脸色焦黄,裹着一件羊皮大袄,听闻他以前还是明军战兵营中一个小队队总?象他这种人,从官军沦为匪徒,又常年厮混在匪窝,想必也是血债累累。
王斗看着莫天宠在说话,那莫天宠只是滔滔不绝地提着要求:“小的愿意协助官军,今后也不再从贼,不过攻下四倾梁后,小的希望砍下那邱子茂的人头,而且寨中缴获,小的也要分取一半。”
说到这里,莫天宠咋了咋嘴,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身份。
从话语中,王斗可以感觉到莫天宠对邱子茂的恨意。事情很简单,七月份时后金军入寇大明各地,莫天宠沦为溃兵,他便带着几人投靠了邱子茂。起先邱子茂倒也依重他,不过后来便慢慢排斥他,这让莫天宠心中暗恨。加上不久前莫天宠看上一个粉头,结果也被邱子茂夺去,莫天宠心中己是对邱子茂起了杀机。
加上此次邱子茂屠村之事,莫天宠知道官兵肯定会来剿灭,自己何苦在寨中与那邱子茂陪葬?不如趁机投靠官军做为内应,自己也好借机捞取一笔,也随便除去邱子茂这个仇敌。
王斗淡淡道:“你愿意弃暗投明,协助官军,那是最好不过,只要你真的有功,便分取一半缴获又如何?只是你到时又要如何协助呢?”
莫天宠看着王斗,王斗等人杀死十个后金兵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看眼前这个魁梧的年青汉子,果然是非常彪悍的样子。
听王斗这样说,莫天宠略有些迟疑,王斗身上有一种深沉的东西让他忌惮,半响他道:“王大人可是言而有信,到时真的愿意将缴获分取小的一半?”
王斗淡淡道:“本总旗身为大明官军,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高兄弟他吗?”
高史银在旁道:“莫大膀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王头到时肯定说话算话,我给你保证,到时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高史银这样说,莫天宠放下心来,当年他与高史银同在一个营内,一起打过仗,一起喝过酒,一起嫖过女人,也算是同生共死的酒肉好友。加上寨内那金银财货的诱惑,当下他一咬牙道:“好,小的就信过王大人!大人只管放心,从后山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寨内,而后山上那道关口,正是小的在把守,到时小的作为内应,官军肯定可以攻破营寨。”
王斗深深地看了莫天宠一眼:“如此,便一言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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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
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中暑,今天就一更了。
另回下《娱乐就好》书友:明时鸟铳射程还是很远的,戚继光《练兵实纪》有言,凡鸟铳,遇贼不许早放,今遇贼至百步之内,听本管放铳一个,才许放铳。凡弩手射手,候鸟铳打完,贼至六十步之内,方许铳后射箭,无令不许擅。
试射鸟铳也是在八十步外立五尺高、二尺阔木牌,三一中,十七中为精。由此见明时鸟铳比弓箭打得远,且百步内就可杀敌。关于东西方的火器,明时鸟铳射程远,不过威力小,西方火铳威力大,不过射程近。双方各有优劣,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一切视当时背景而定。
如果主角军队没有遇上身披重甲的敌军,当然是鸟铳射程越远越好。未来遇上不一样的敌人,相应也会有不一样的改变,待我娓娓道来吧,谢谢关注。
第三十二章 出兵
第二天下午,王斗决定领兵前往董家庄。
此次王斗决定领两队兵出战,再带上四门鸟铳,余下的一队兵便留下来防守屯堡。方家沟遭遇匪难的事给他提醒,就算后金军没入寇,大明各地也一样不太平,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斗领兵出战,他身旁的几人,韩朝兄弟自然是要前往,高史银也一同前去,还有齐天良也领着他的辎重队一同前往。堡内留守的人便是杨通了,这让他很失望。
王斗身边的几个老人中,只有他没有与王斗出生入死过。杨通也觉得王斗平日对自己没有对韩朝等人那么知心,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表现自己,本来这次剿匪是争取好好表现的时候,遗憾这次时机又要错过了。不过表面上,杨通当然是胸脯拍得震天响,只让王斗安心领兵出战,这屯堡的安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人手安排就这样决定,此次出战不知要在外面待上几天,到了董家庄后也不知道管队官张贵会调拨给自己多少粮米,所以王斗决定自己准备点。一个壮兵在外作战,一人一天要吃米一升多,两队兵二十多人一天便是二十多升,加上几匹马的粮食草料等,王斗决定带五天的粮食出去,约是两石多米。
靖边堡内现在没有骡马,这些粮米,自然只有让辎重队那些人背了,他们还要挑锅碗帐篷等,那几顶帐篷是王斗等人从后金军那边缴获来的,这次正好派上用场。辎重队这些人要挑担一路随军步行,当然颇为辛苦,王斗想着以后还要为他们配些马骡车辆等,就希望此战能有收获了。
除了辎重队外,两队战兵自然要带上他们的武器,为了减少伤亡,王斗决定将库房内缴获自后金军的那批盔甲取出来用。
其实后金军的盔甲与大明盔甲差不了多少,他们很多盔甲服饰样式都是来自大明,所差的就是后金军头上所戴盔尖很高,王斗吩咐李茂森对这些盔甲略一修饰,将那些高高的避雷针砍了,如此这些盔甲便与大明盔甲无二。
盔甲分配中,王斗自己肯定是要身披铁甲的,就是那副后金白甲的银白铁甲,这副铁甲打制精良,甲叶厚实,全甲约重四十余斤,可以有效地防守全身。此时铁甲靠肩处原来被王斗射破的那片甲叶早己更换过,又是一副完好的铁甲,这就是鳞甲的优势。
此外韩朝、韩仲,齐天良三人也是各自拥有一副铁甲,至于高史银,那日在战后,他也挑选了马匹盔甲,此次剿匪他自然也是带来。
在两队战兵中,共有四个刀盾兵,除了盾牌砍刀外,王斗也给他们每人配上一副铁甲,余者鸟铳兵与长枪兵,王斗视他们悍勇情况各分一副的绵甲与皮甲。不过王斗手上盔甲有限,两队战兵大部分人都无盔甲可配,更不要说那几个辎兵了。
按大明军队的规矩,士兵出外作战需要拨开拨银,行军粮等,不过靖边堡这些军户出战是为了屯堡的生存,为了自己家口妻小能活下去,杀敌是他们本份,人人都要拼命,自然不可能会有人来跟王斗谈开拨银什么的。
……
王斗领着两队兵出时,堡内所有的军户都来送别,众人神情都是不舍,有些妇女与老人还抺着泪,此次一去,家里的男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不过她们流泪只是在背后,面上她们都是鼓励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好好杀敌,跟着王大人剿匪立功。
那些军户都是不耐烦地答应着,相比她们,出战的年轻人个个高兴,苦练了多日,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告别靖边堡各人,众人列成两队出堡而去,齐天良的辎重队则是背米挑担紧跟在众人身后。
王斗与韩朝兄弟,还有高史银、齐天良五人拥有马匹,而且战马匹匹还剽肥体壮,自然是让手下那些军户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不过各人也知道王斗等人的马都是夺自鞑子,如果自己也有王大人他们的勇力,也一样可以拥有这么好的马。
只是为了节省马力,王斗几人还是与各军户一起步行,不过各人可以将自己的盔甲放在马上驮运。余者的两队兵,他们有分配到盔甲的,都是将甲胄打包背在身上步行。
天寒地冻,路上少见行人,寒风不时呼啸而过,让四周的旷野更见萧条。
众人往董家庄一路而去,一路上,众人都是安静地走着,队伍井然有序,经过一个多月的苦练,至少在行军队列上,这两队兵己经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韩仲与高史银二人还兼作探马,不时骑马前去查看周边的动静,不过都是回来报告,四周毫无动静。
一路无事,很快众人过了结冰的董房河。
从靖边堡到董家庄堡不过十里路,众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很快便到了董家庄外。
……
向守堡军士通报后,听闻王斗领着两队兵前来助战剿匪,张贵很是高兴,他亲自领一些人出来迎接王斗。
当张贵看到王斗等人时,不由呆了一呆,此次王斗领了三十余人前来,虽个个衣裳破烂,不过人人都是精神,特别是其中两队兵,青一色的青壮,神情举止中颇有彪悍的味道。
张贵吃惊,他带兵多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贵知道王斗最近招了几十户军民屯堡,不过他什么时候训练出这两队精悍的兵丁出来了?那彪悍的样子,是连自己堡内很多军士都没有的。
张贵打量那两队兵丁青壮,他们**有四人拿着大刀盾牌,有四人拿着鸟铳,余者各人都是拿着长枪。有些人身上还背着包裹,难道里面装的是盔甲?
张贵知道王斗曾缴获过一批后金盔甲,此次剿匪他便拿出来用,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还有那几门鸟铳,也是让张贵好奇,不知道王斗从哪搞出来的鸟铳,就不怕伤到自己军卒?
不说张贵吃惊,张贵身旁的张堂功与洪丘也是同样吃惊,那两队兵的样子他们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知道王斗屯堡情况的,这才多久,王斗手下的军户就有这种效果,这王斗能力很不一般啊。
王斗自然看到张贵身旁围着一些人,除了张堂功与洪丘,他身旁还有一个神色阴沉,消瘦面颊的中年军官引起他的注意。
王斗无暇多看,他上前向张贵行礼参拜,大声道:“卑职领管队大人之令,现率精兵二十前来向大人复命!”
张贵高兴地道:“老弟你来得好啊,有了你,老哥可说是如虎添翼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张堂功与洪丘也是一样大笑,只有他身旁那个阴沉的中年军官眼中闪过不悦的神情。
张贵笑了一会,他道:“对了老弟,哥哥来给你引见一下堡内几位同僚!”
他一一为王斗介绍,他的家丁队头张堂功,还有堡内管粮草辎重的洪丘王斗是认识的。此外张贵还有一个直领的甲长叫郑安治的,也是介绍王斗认识。
随后张贵介绍到那个神情阴沉的中年军官,原来这人是董家庄的贴队官肖大新,年在三十六、七岁,试百户。
大明宣镇一般每队有五十人,分为管队官与贴队官,各领一半人左右,这肖大新就是董家庄的贴队官,手下有一个直领的甲长钟圆。
听闻张贵介绍,王斗忙抱拳施礼道:“王斗见过贴队大人!”
肖大新脸色深沉,他道:“早听说过王甲长的大名,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斗觉得这肖大新对他似乎有些冷淡,想想自己并没在什么地方得罪他,那钟圆也是同样神情冷淡地向王斗拱了拱手,说了句久仰就不言语了。
张贵见场面有点冷场,他笑道:“刚才我正与堡内几个同僚在商议剿匪之事,王兄弟你来得正好,你杀敌厉害,正好来给我们出出主意。”
众人进了堡,张贵吩咐洪丘先将王斗的人马安排到营房中先休息,一定要好饭好菜让他们吃饱。然后他带着王斗等人来到官厅内,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摆着一张颇大的地图,便是西山的山势地形图。
第三十三章 飞枪
王斗看桌上那张地图与韩朝他们绘制的差不多,不过更大号些,想必董家庄夜不收内也是有能人的。
众人围在桌旁,张贵指着那摊开的地图道:“那四倾梁离我们董家庄也就几十里路,此次我们进山剿匪,从辛庄那边进山,一直到四倾梁下,山势一直平缓,直到四倾梁下,山势才开始陡峭。在匪贼的山寨前,共设有两道关口,第一道关口不足为道,问题在第二道,这里比较险要,怕是很难攻破!”
众人都是沉吟,在王斗没来之前,他们早己仔细商议过,觉得除了强攻外没有别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部下就伤亡惨重了。
张贵看向王斗:“王老弟,你来说说,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众人都是向看王斗,王斗微笑道:“卑职哪有什么好主意?上官命令下来,小的奋勇杀敌就是,想那匪贼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也不会是我们官兵的对手!”
肖大新一直注意着王斗,闻言他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不过却是道:“王兄弟说得不错,那帮匪徒只知道杀人劫货,哪懂得什么战阵撕杀?土鸡瓦狗尔,在我们官兵围攻下,肯定是土崩瓦解。再说了,管队大人,我们不是新来了一批飞枪吗?”
“不错!”
张贵大笑起来:“我老张差点忘了昨日从舜乡堡要来的那批飞枪,娘的,明日就射死那帮王八蛋!”
……
在董家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微亮张贵就下令造饭出兵。
此次董家庄的兵士可说是倾巢出动,堡内守军大部分抽出不说,还抽调了几十个军户运送粮草辎重,连上王斗带来的三十多人,共有一百几十人,号称出动千人。
张贵的十几名家丁也是一同出动,其中还有几个是夜不收,由此可见张贵的决心,他实在是被许忠俊逼得紧了。不过王斗看得出来,除了张贵手下那十几个家丁外,余者军士怕难堪战。
军衣破烂就不说了,自己部下也是一样,不过他们那种军纪松懈,老弱掺杂,行动迟缓,却比不过自己的手下了。至少自己还有两队一色的青壮,而且也算是军容严整,令行禁止。
朝廷老是拖欠粮饷,下来时上官也是经常克扣,被张贵他们拿去养自己的家丁,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加上每年难见几次训练,董家庄这些军士,己谈不起什么军人样子。
吃过饭后,众人乱哄哄的出,张贵的家丁都是一色骑兵,可以看出有几匹便是以前王斗缴获自后金军的马匹,余者各人,便是大多步行。就是那贴队管肖大新,也是骑在一匹瘦马上,更不要说董家庄内几个甲长了,看王斗几人的好马,很多双嫉妒的眼睛都是向王斗几人射来。
众人一路折腾而去,此时正值隆冬苦寒,冰寒裂肤,还没走多远,董家庄各人的士气就低落下来。很多人开始行动缓慢,不时的抱怨这种鬼天气还要出来剿匪,那些负责运送辎重粮草的军户赶着骡子,拉着车辆,寒风扑来,他们也是大声地叫起苦来。
看到众人这个样子,张贵大声喝骂起来,让自己的家丁下去催促兵丁们加快行进,随着皮鞭的响起,一片的惨叫,叫苦声更响了。最后张贵只得大声承诺,只要打下四倾梁,定会拿出缴获重重地犒赏各人,这让才众士兵们提起了士气,行军的度也加快起来。
王斗看得摇头,他一声不响,只是下马与各人一起步行,不时督促自己堡内军户加快前进,两队靖边堡战兵也是列队昂然而进,有了比较,他们才现自己的优秀。
……
大军一路往西而去,过了辛庄,再走几里,众人就上了山。
这段山势平缓,少见树木,到处是黄土枯草,不时在寒风中抖动。
进了山后,为防沿途有匪徒埋伏袭击,张贵将自己的家丁纷纷派了出去,可以看出,这些家丁还是精锐的,特别是其中几个夜不收,似乎都有不同的特长技能,他们在侦察上,更是有自己独到的本领。论单打独斗,他们很多人都可以与韩朝,高史银他们相比美。
遗憾的是大明这种家丁制度,克扣粮饷养少人而废多人,大部分军士在战场上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成为各将官的拖累与障碍了。
一路平静,没见到有土匪的骚扰,想必他们知道官军出来剿匪,便打定主意做坚守不出的主意了。
董家庄一行人走得慢,从天微亮出,到了中午时,各人才来到四倾梁的脚下。
张贵下令在山坡下一块平缓处扎营做饭,立时董家庄各人乱哄哄起来,坐的坐,歇息的歇息,混乱成一团。而张贵则是带着王斗,肖大新几人去观看那四倾梁的地形。
没还等几人看清楚那四倾梁的地势,就听到山上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杀啊,兄弟们,杀官兵啊!”
接着见山上烟尘腾起,人头涌现,似乎有一股土匪正往山下冲来。
众人都是一惊,张贵骂道:“娘的,我们还没造饭立寨,这些匪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送死了?”
他大声喝令众人披甲迎战,董家庄众人手忙脚乱,都是慌忙披甲,拿好自己的兵器。
在家丁的协助下,张贵很快披上他的山纹铁甲,戴上八瓣帽儿铁尖盔,他的家丁队头张堂功,还有心腹洪丘也是披上铁甲,他的那些家丁们,也同样是个个披上铁甲,虽然盔甲陈旧,但总算每人都有铁甲。
这边肖大新只有一身的皮甲,余者董家庄各人,也只是每人披一些简陋的布甲,以布帛做表里,表外钉一些钉泡便是,头上戴的也只是红笠军帽。
王斗等人也是一起披甲,张贵部下看到王斗手下一些小兵都有皮甲棉甲,很多人眼中都是露出羡慕的神情,特别是王斗身上披的那副精良银白铁甲,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各人知道王斗这批盔甲是缴获自后金军的所获,没想到此次剿匪,他就舍得拿出来用。
……
“杀官兵啊!”
山上那股土匪仍是闹哄哄的冲下山来,这股土匪约有五十多人的样子,为是一个高大的悍匪,手上拿着一把厚背砍刀,他口中大声怪叫着:“兄弟们,杀了那帮官军,夺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知道我们四倾梁好汉的厉害……”
“……那帮豆腐渣的兵,不用怕,一冲就散了……”
这悍匪曾多次与官兵对过仗,在他记忆中,自己曾领兄弟冲击过明军阵势,很多时候没冲到面前那些明军杂兵就溃散了,就算有一些家丁也挽救不了他们的命运。再远远看去,山下那帮官兵果然慌乱起来,看他们又是老弱居多,而自己这边都是青壮,每人手上还沾染过几条人命,论悍勇,这些官兵不是自己兄弟的对手。
想到这里,那悍匪心下更是自信。
在山下,张贵则是心头愤怒,这帮贼匪,自己没去攻他们,他们反倒杀下山来了,这是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他大声喝令布阵,一阵慌乱过后,董家庄明军总算结了一个阵形,前面是火铳手弓箭手,后面是刀牌手,再后面是长枪手,还有一门虎蹲炮摆在前面。自己与家丁们则是站在最后。而王斗则是被安排在了侧翼,虽然他的兵看上去不错,不过谁知道是否中看不中用,在这突然危急关头,张贵还是本能地相信自己的兵。
见这帮土匪疯狂杀来,董家庄各兵都有些慌乱,有的人更是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张贵大声喝骂,言道有后退者立时斩,又来回给众人鼓劲,这才让军心稍微安定下来。
靖边堡军户这边也有些紧张,毕竟训练归训练,没上过战场就是不一样。王斗大声喝令,言道奋勇杀敌者缴获后人人有赏,有敢怯懦后退者,就地斩,而且家口还将立时被赶出堡外。
靖边堡各人知道王斗说得出做得到,众人都是凛然,只是手握兵器准备作战。
……
见这帮土匪乱哄哄的越冲越近,张贵大喝道:“飞枪准备!”
立时两个弓箭手各拿了一大捆东西出来,对准了那帮冲来的匪徒。这飞枪其实是一个纸筒大火箭,外形如枪,内有火箭三十只,燃后可去百步之远,又有飞刀、飞剑等称,在边镇各地一向被戚继光推崇,认为其胜过一窝烽等火箭。此次张贵剿匪,特地去舜乡堡求防守官许忠俊拨给了他十筒,正好派上用场。
见那帮匪徒冲近了七十步内,张贵大喝一声:“射!”
弓箭手点燃了火绳,两声鸣响,一片的烟雾腾起,数十根火箭带着烟火轨迹,向那帮匪徒射去。
一片惨叫传来,虽然这种火箭射后准头分散,不过胜在量多密集,立时那帮冲来的匪徒中有几人被射翻在地。
看到这个样子,一些匪徒心头涌起恐惧,脚步迟疑下来,那个悍匪大声鼓励道:“不用怕,冲过去,冲到官军的面前,他们就败了。”
那些悍匪们继续冲来,明军中又射出几只箭,不过没起到什么作用。
“啪啪!”几声,前排的几个火铳手射出了一排的三眼铳弹,三根铳管中的弹药同时射出,又有几个匪徒惨叫着滚倒在地,不过眼见就要冲到明军面前。那些匪徒都是红着眼,举着兵器,狂叫着冲来。
那些明军弓箭手与火铳手拼命向两旁逃去,后面的明军阵形也动摇起来。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那门虎蹲炮炸响,一片铅丸石雨迎面横扫过去,冲在前面的几个匪徒血肉模糊,很多人都是捂着头脸滚在地上凄厉地叫着。
一片的惊叫声:“炮子,炮子!”
各匪徒心胆俱裂,都是转头拼命往回逃去,尤以那个悍匪逃得最快。
张贵哈哈大笑,喝令自己的家丁上马追击,立时张堂功他们如狼似虎的追去了,见张贵只令自己家丁追击,董家庄各人脸上都有不满之色,不过匪徒败去,各人又是庆幸,总算自己的命保住了。
对这些人的神情,王斗暗暗记在心上,此外又是心头感慨,论悍勇这些匪徒都不错,就算单打独斗明军不一定是他们对手,不过他们没有战阵战形,就算对上董家庄这样的军士,他们也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这更让王斗坚定了战阵队形的重要。
第三十四章 首战之威
王斗对张贵道:“恭喜大人战告捷,旗开得胜。”
张贵哈哈大笑,他乐不可支地道:“一些小毛贼,也敢出来与我作战?”
很快,张堂功他们回来,共杀死了十几个匪徒,缴获刀枪器械不等。那帮匪徒拼命逃回寨口后,一些来不及逃回的匪徒跪地求饶,也是被张堂功他们杀死,级便割回作为军功。至于阵前那些伤重的匪徒们,也是一样脑袋砍了。
经过这番打击后,匪徒己是胆寒,个个躲回寨内不敢动弹。
张贵再次下令扎营,每军士给米面两升,阵前一片欢腾。
午后,张贵再次信心十足地下令攻山,在寨前,匪徒们设有一道关口,这道关墙低矮,守卫的也只有二十多个匪徒,众匪徒知道官兵攻破山寨后自己全难幸免,因此全部都是出力死战,滚石檑木只是不断打来,山寨内的匪徒也是不时过来增援。
领军攻关的是贴队官肖大新,他领着自己部下冲杀了一阵,在死伤几人后退了回来,他的腰上也是被滚石砸了一下,只是道匪徒凶猛,关墙难以打破。
张贵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家丁押上,这时王斗道:“管队大人,让卑职出战吧,卑职定会攻破关墙,为大人灭此贼寇!”
张贵很相信王斗几人的武力,再看他那两队青壮也不错的样子,就让他们试试也好。
当下他道:“好,就靠王兄弟你了!”
王斗招集自己两队战兵,他一把抽出自己的重剑,厉声道:“此战有进无退,定要攻入关墙,杀光匪贼!”
两队靖边堡战兵手持武器大吼:“杀光匪贼,杀光匪贼!”
各人战意昂扬,苦练一个多月,就是等着这一天。
王斗身披铁甲,亲自挥剑冲在前面,韩朝韩仲、高史银三人也是顶盔披甲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四个披着铁甲,拿着盾牌的刀盾兵,再是四个鸟铳手,余者枪兵紧跟后面杀来。
关墙上扔下一阵滚石檑木,一个刀盾兵与几个枪兵被砸倒砸伤。
王斗长剑一挥,三个刀盾兵将盾牌顶头护住,其后的四个鸟铳手闪出,啪啪几声响,关墙上闪起一声惨叫,众匪徒没想到明军火器可以打这么远,个个吓得将身子缩了回去。
趁这个机会,王斗又领军逼近了几十步。
上面响起叫骂声,接着又有几根长箭射来,王斗等人伸手拨开,一根箭斜斜地插在王斗的甲叶上面,他也懒得理会。王斗身上这副铁甲精良厚实,射来的那些箭,对他丝毫造不成威胁。
明军溃兵去投靠匪徒时,也带去了自己的武器装备,不过可以看出他们的弓箭保养不当,箭术也不怎么样,有限的几把弓箭根本阻挡不了王斗等人前进的步伐。
己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关墙上匪徒们恐惧惊慌的眼神,王斗取出弓箭,“咻!”的一声响,一根重箭强劲地射入一个匪徒的眼窝,将他摔飞出去,惨叫着不知跌往哪里去。
王斗又是射出几只重箭,每一箭出去,都是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韩朝韩仲,高史银三人也是同样射箭,他们箭术刁钻,专门射人面门眼部,射得关墙上那些匪徒喘不过气来。
趁这个机会,靖边堡的刀盾兵与长枪兵己是纷纷爬过那道低矮的寨墙,跳到墙后那块平地,与匪徒们展开搏战。
三个刀盾兵最先进入,他们排成一排,各人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只是直上直下,挥刀劈砍。
他们每天的训练只有一招,每人不知道砍了多少遍,残酷的训练让他们本能地挥了作用,不论匪徒如何攻来,他们只是一刀劈下,就算有一些匪徒的兵器砍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那厚实的铁甲也有效地防护了他们的安全。
论单打独斗他们无一是这些匪徒的对手,但一排而来,无视匪徒们的花招诱惑,也不理会身上是否中刀中枪,只是整齐而刻板地抬刀,劈砍!抬刀,劈砍!
如此几次后,挡在他们面前的匪徒无不心寒,个个只是狼狈而逃。
刀盾兵打开缺口后,长枪兵涌入,他们在越过寨墙后,很自然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枪阵。
王斗也是同时冲了进去,指挥他们进攻,韩朝三人则是护住侧翼。
就如往日训练般,王斗大喝道:“抬枪!”
“杀。”
“抬枪!”
“杀!”
听着王斗的号令,长枪们一个个红着眼,他们不管匪徒们是多人拥来,还是单人冲来,不管他们的刀术是多么的华丽,枪术是多么飘灵,只是听着王斗的命令一起举枪刺去。
惨叫声不断传来,“噗哧、噗哧!”长枪入肉的声音令人胆寒,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对上这些只练过一个多月的长枪兵,唯一结果就是身体个个被刺穿,撕心裂肺叫着躺倒在地上。
眼见一个个人命轻易被自己剥夺,这些大多第一次杀人的靖边堡军户们个个脸色苍白,很多人都克制不了想要呕吐的**。
不过平时的训练挥了作用,他们尽管脸色白,仍是听着王斗的命令机械地刺着。
而那几个靖边堡鸟铳兵,则是在后面紧张地装弹,不时远程地袭杀冲来的那些土匪,眨眼间,关寨上的匪徒就被杀死了大半。
守寨的头领是先前那个冲阵的悍匪,他不信邪,咆哮着舞刀冲来,唯一结果就是身上多出几个血洞,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
最后只余三、四个匪徒逃回主寨,关墙上的二十余个匪徒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战斗结束后,靖边堡军户们都是虚脱地坐倒在地,很多人头脑上仍是一片空白,看着眼前尸横遍地的战场,很多人不能相信这些悍勇的匪徒们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一个多月前,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普通老实的流民军户,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韩朝兄弟二人也是感慨地看着眼前的战场,曾几何时,他们对王斗的练兵方法还有些疑惑,认为每人只习一招杀敌之术怕应对不了复杂的战场局面,只攻不守也难避免己方惨重的伤亡,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高史银也是呆呆地看着战场,脸上的横肉不住地抖动,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王斗等人清点战场,连王斗几人射杀的,共杀死有匪徒二十二人,有些一时还未死去的匪徒也是补上一枪,缴获刀枪弓箭等二十余把,从各匪徒身上还搜出几十两银子。己方阵亡有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五人。阵亡与重伤的军户都是先前冲寨时被滚石檑木所击倒,其中轻伤有三人则是伤于刚才的搏斗中。
在王斗夺关得胜后,张贵等人察看战场后也是惊叹不己,张贵仔细看向王斗那些军户,他叹道:“老弟啊,哥哥真是服了你了,我记得你这些军户才招募没多久吧?”
王斗抱拳道:“回管队大人,卑职于九月份将他们招为军户,立堡后,又将他们操练了一个多月!”
众人集体吸了一口冷气,才操练一个多月就这么厉害,再操个一年半载的会成什么样子?
董家庄贴队官肖大新也是在旁看着王斗,眼神惊疑不定。
……
匪徒们虽然还有一道主寨,不过看看天气渐晚,张贵自然不可能再下令军士们进攻,今日也是算是战事顺利,张贵心情愉快,还下令杀了一头羊犒赏众军士,王斗这边的靖边堡军户也分到了一些肉。
众人围着帐篷篝火欢庆胜利,王斗带着韩朝几人去探问那些靖边堡的伤员们,战死的那个靖边堡军户遗体己是收殓,他将运回靖边堡安葬。那几个轻伤员也无大碍,他们包扎后,还是可以继续上阵的。
只有那个重伤员不行了。
看到王斗前来,他流下泪来,只是低声道:“跟着大人我不后悔,只是家内还有老母妻小,还求大人多多照应。”
王斗心中一酸,他沉声道:“你放心吧,只要有我王斗在,定不会让她们忍受饥寒困苦。”
那重伤员低声道:“多……多谢大人……”
他声音越来越低,慢慢气绝,临死时眼中仍是带着对生的渴望。
周边的军户们低泣起来,王斗沉默地坐着,韩朝几人也是陪在王斗身边,坐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张贵指挥军士对四倾梁主寨动攻击,此时四倾梁匪徒只余三十多人,都是匪邱子茂身边最核心的一些积年老匪,他们知道营寨被破后他们个个都难以幸免,因此人人疯狂无比,滚石檑木如雨点般打下来。
这主寨前山势陡峭难登,给进攻一方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张贵指挥人攻了几次,甚至还押上自己的家丁,又动用了余下的飞枪火箭等,仍是无济于事。
王斗也奉命攻了一次,此次剿匪,他己经阵亡了两人,又知道这山势难攻,如强攻上前,自己也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因此他象征性地领军攻了一次,在寨上投下一阵滚石,自己有两个军户受伤后,他便趁势收兵了。
此时他己是想到了那个内应。
第三十五章 人为财死
王斗对烦恼的张贵道:“大人,正面强攻贼巢恐我军损伤巨大,不若晚上卑职带些人去偷营,说不定可夺得贼巢。”
张贵知道王斗夜袭厉害,那日袭击后金军便是夜袭得手,当下叹道:“也好,就要仰仗老弟了。”
二人约定了信号,如王斗偷袭得手,便引火箭报讯,张贵便会领兵前往接应。
当日下午王斗密派高史银前往联络莫天宠,定下了丑时接应的暗号。
当晚,王斗从自己两队兵中挑选了一些人前往。虽说这几个月中这两队战兵都有吃饱,也有吃过一些肉食,不过谈不上充足,所以只挑选出一半的人,余者都有夜盲症,晚上难以视物。
这也让王斗考虑了夜盲症这个问题,如果军队精锐,令行禁止的话,夜袭是一个强大的攻击手段。王斗曾看过一些文献,要治疗夜盲症,除了充足的肉食营养这个方法外,也有一些土方可以运用,如喝些松针熬的汁,或是生吞小蝌蚪都是很有效的手法,这个问题未来再慢慢说吧。
韩朝、韩仲、高史银三人一同前往,连王斗在内,偷袭的人一共有十五人,众人全部披甲,在高史银的带领下,静静地往山上摸去。
爬了一会,众人转到后山,在高史银的带领下,顺着一条隐秘的小路,悄悄来到了后山那道寨墙前,可以看出寨墙高大结实,如没有内应接应开门,众人是极难攀爬入内的,而且也不知道内中是什么情形。
众人在寨墙下静静等待着,冬日的夜晚天气极寒,怕有零下几十度,众人为了保暖,出前尽量多穿皮袄棉衣,手脚头脸都用厚布裹个结实,有露在外面的肌肤也都抺上厚厚的油脂。不过就算如此,各人仍是冻得全身抖,特别是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铁甲,有如穿上一层冰衣一般,彻寒到骨头里去。
到了深夜,天上又下起了小雪,雪花落在铁甲上,让王斗想起了什么是寒光照铁衣。
寒风如割,众人口中呼出的都是浓厚的白气,久久在站在这寨墙之外,王斗感觉自己全身都要冻僵了。看向寨墙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丑时早己过了,那莫天宠还不出来接应,他在干什么?
一直到了寅时,寨墙上仍是没有动静,王斗看手下军户,很多人都是打着哆嗦,这样下去,怕自己手下要冻死几个,就算不冻死,怕也要冻伤!王斗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那莫天宠在俇言欺诈?
对这个情况,高史银也是非常焦急,那莫天宠是他联络的,如果今晚事不能成,他如何向王斗交待?
一时到了寅时正点,离天亮不远时,寨墙那道铁门终于打开,莫天宠偷偷地闪了出来。
高史银抢上去低声怒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何到现在才开门?”
莫天宠叫起撞天屈来:“那邱子茂一直抓着我们商议战事,实在是走不开,这不,我还是偷了个空,才得以出来的。”
王斗一挥手:“进门。”
靖边堡诸人手持利刃,鱼贯从寨墙后门涌入,王斗大步走在前面,对莫天宠低喝道:“那邱子茂在哪里?”
莫天宠鄙夷地道:“才商议完事,他们便找那些掠来的女子,正与一干头领在议事厅淫乐呢!”
王斗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享乐,匪贼就是匪贼,难成大器!
众人从后门而入,这一带一个哨兵也没有,依莫天宠说的,原来这里有几个自己手下守护,不过前方寨门吃紧,他们便被调往那儿作战了。而且莫天宠为官兵内应之事隐秘,就连自己那几个手下,他也没有说明。
一路夜黑无人,匪徒大多聚在前寨,也没人想到王斗等人会从后山而入。
王斗与韩朝等人直扑议事厅,那里灯火通明,里面传出阵阵的女人惊叫哭泣与男子的狂笑声。
议事厅的大门只有一个守哨,见到王斗等人扑来,有如神兵天降,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王斗上前一剑将他劈翻在地,领人只是冲进厅去。只见厅内正有十余个匪徒搂着一些**的女子在做那苟且之事,那些女子都是挣扎哭泣,更是引起了那些匪徒的疯狂笑闹声。
听闻守哨的惨叫声,又见王斗等人突然冲进厅来,厅内一干匪徒都是惊呆了。
王斗厉声道:“给我杀!”
靖边堡各人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些匪徒慌忙找兵器抵抗,一些匪徒则是**身子四散而逃。消息传出,不多久整个四倾梁山寨内都是乱了起来,听闻官兵己是破寨杀入,寨内的匪徒再没有抵抗的意志,都是各找地方逃命去了。
很快厅内匪徒被杀个干净,那邱子茂被韩仲劈了一刀,随后被几个靖边堡军户按在地上,与几个剩余匪徒被五花大绑押到王斗身边来。
那邱子茂垂头丧气,他身上只是披了一件衣服,右臂上仍是不住流出鲜血,他猛地转头看到莫天宠,他先是不可相信,随后眼中射出怒极了的眼神,他大声叫道:“原来是你,莫天宠!我说官兵怎么入寨,原来是你这厮在做内贼!”
莫天宠走上前去,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邱子茂的脸上,打得他满脸满嘴的血,他狞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邱子茂,你往日待我刻薄之时,可有想过这一天?”
邱子茂吐出一口血,他怒瞪着莫天宠,咬牙切齿地道:“莫天宠,你不要看现在得意,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斗制止住又要上前的莫天宠,他喝道:“听闻你以前还曾是民壮队头,为何做贼?”
邱子茂看向王斗,似乎要将他的样子深深记入心内,他咬牙道:“官府欺压,苛捐杂税,活不下去,只好落草为寇!”
王斗喝道:“荒谬,这就是你残害百姓的理由吗?”
他指向旁边那些惊恐缩成一团的女子,厉声道:“这些女子可有欺压你们?方家沟的村民可有欺压你们?”
邱子茂咬牙道:“只怪她们孱弱,这个世道,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
王斗冷笑道:“如此,我比你们凶悍,杀你们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邱子茂铁青着脸不语,王斗喝道:“贼匪丧尽天良,贼性不改,给我尽数杀了!”
立时韩仲几人上前,将邱子茂几人按倒在地,在他们的喝骂挣扎中,一个个将他们的级砍下。
看着邱子茂的人头被砍下,莫天宠大感快意,他上前指着邱子茂的尸体大笑道:“哈哈哈,邱子茂,你真是死有余辜!”
……
眼见天色隐隐亮,时间紧迫,王斗只留下几个军户照料厅内那些女子,然后让莫天宠领着自己前往四倾梁内堆放粮草物质的仓房,莫天宠在寨内多时,自然是对内中的形情了如指掌,他带王斗等人一路而行,很快便来到一个房间前面,外面一道铁门紧锁。
王斗喝令撞开门,众人进了去,都是一呆,只见里面一个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内中堆满的都是金银细软,不知道有多少银子。根据莫天宠的介绍,不远处还有一个仓房,里面堆放的都是粮草物质!
王斗等人大笑,此行收获不小啊。王斗看了高史银一眼,微笑道:“高兄弟,你四处看看,小心有旁人进来!”
高史银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随后各人在房中四下查看,莫天宠不断地打开箱子,不时的拿起一锭银子左看右看,口中自言自语着:“这个是我的,这些也是我的!”
他猛地转过头来,手上还抓着两锭银子,他兴奋地对王斗道:“王大人,你答应过我的,这些财帛都分我一半。”
众人静静不语,王斗脸上浮起了冷笑,看着王斗,莫天宠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王斗这种笑容他太熟悉了,以前自己就经常从别人脸上见过,别人也经常从自己脸上见过。
再看看高史银己不知去向,他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莫天宠呆呆站了半响,他突然大叫一声,转头就往门口跑去。
韩仲猛地抽刀,当头向莫天宠劈来,莫天宠一咬牙,只堪堪避过要害,韩仲一刀己是将他的右臂劈断。
血流如注,莫天宠大声惨叫着,断臂的痛苦让他几欲晕过去,不过生的渴望,还是让他拼命而逃。他狂叫着,左手上还下意识地抓着两锭银子。
韩仲追了上去,连劈几刀,一直将他劈死。
莫天宠仰天躺在门外地上,他双目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他的鲜血流出来,在寒夜中很快凝结成冰。
韩仲将腰刀在他身上擦拭,嘴上嘟嚷道:“娘的,这厮倒逃得挺快,老子差点就追不上!”
王斗按剑而行,他来到莫天宠的尸体旁,弯腰捡起那两块掉落的银子,在手上抛了抛,微微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他的话中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接触到他的目光,周边各人都是一凛,下意识的站得直些。这些时间王斗威权日重。加之手段果断狠辣,不知觉间各人都对王斗起了畏服之心。
第三十六章 你是兵,他是贼
脚步声响起,却是高史银奔了过来,远远的他便叫道:“周边都是无人,看来匪徒们都溃散了!”
猛地他看到地上莫天宠的尸体,他呆了一呆,过去蹲下观看,良久,他看向王斗等人:“王头,你们将莫天宠杀了?”
众人神情都是淡然,王斗看了他一眼,道:“这莫天宠终是祸害,正好杀了!”
高史银站起身来,他呆若木鸡,半响喃喃地道:“我答应过他的,这莫大膀子也是看在往日交情上才答应做内应的!”
王斗一声大喝,指着高史银的鼻子厉声道:“高史银,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兵,他是贼,你与他讲交情?你眼中可有律法军纪?”
高史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低声道:“可是王头你许诺答应过的!”
王斗喝道:“许诺只对良善君子而言,这莫天宠身为官军,却甘愿从贼,便是匪性难改!此辈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百姓的血,你敢说他没有屠戮过方家沟的村民?没有杀害过无辜百姓的命?这厮若是拿了银钱,又不知上哪去招兵买马,祸害良民。除恶务尽,我岂能留此后患?”
王斗从箱内抓了一把银子扔到他的脚下:“你拿着银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们。”
高史银下意识地捡起银子,他脸上横肉不住地抖动,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
韩仲叫道:“高蛮子,你要想好了,此后一去,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高史银只是呆呆地站着,王斗不再理他,只是下令手下清点银子。
略一估计,这屋内的银钱约有两千多两,再依莫天宠说的,不远处的仓房还有六百多石的米粮。区区一个匪寨便有如此丰厚的钱粮积蓄,怪不得历史上的流寇都愿破坏,不愿建设,抢掠所得就是比辛苦种田来得快。
看着这些银子,王斗心下也是灵光闪动,自己无时无刻不为钱财烦恼,只是一个小匪寨便缴获这么多,看来以后剿匪积粮,也是一条快积累财富的捷径。
清点着这些银子,靖边堡各人都是喜笑颜开,有这些银两钱粮,明年堡内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看天慢慢亮了,王斗让韩朝带几个人,先将这些银子藏起一半再说。
韩朝正要去,这时高史银回过神来,他一咬牙,一把将银子扔开,跪下向王斗重重叩头:“小的不要银子,以后只情愿跟在王头身边,希望王头不要赶小的走!”
说着又是连连叩头。
王斗很是高兴,他大声道:“好,你深明大义就好,你起来吧,以后我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他捡起那几块银子,放到高史银的手上,微笑道:“这银子你怎能不要呢?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
高史银手上紧紧攥着银子,他低声道:“多谢王头。”
韩朝韩仲二人也是过来拍高史银的肩膀,都是道:“好兄弟!”
高史银傻傻地笑了起来。
……
看韩朝带人将银子在后山某地藏好,王斗便引了火箭讯号,让张贵领兵前来接应。
张贵早听到山上动静,不过他不知道王斗情况如何,也不见王斗的火箭讯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咬牙想带军士强攻山寨时,这时他看到王斗的讯号,立时大喜,便点起全部兵马杀来。
官军冲进寨门时,却毫无抵抗,寨内只余下一些到处乱窜的残匪,张贵喝令部下搜索剿匪,然后又见到王斗。
众人相见,都是感慨,看着议事厅内到处是匪徒的尸体,鲜血满地,可以想象昨晚撕杀的惨烈,问起王斗昨晚之事,王斗自然另有一套说词应对。
张贵拍着王斗的肩膀叹道:“难为老弟了!”
那贴队官肖大新也是沉默地看着王斗。
王斗又带张贵等人到寨内存放银钱的仓房,虽说昨晚银钱己被王斗藏起一半,但所余仍有一千多两银子,看着这些银钱,再看看那堆放满粮米的仓房,张贵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他下令将银钱米粮全部搬出来,在寨内一个空坪上堆得满满的。
看着这些银子粮食,众人眼中都是露出贪婪的神情,张贵抚须沉吟了一会,经过此战后,他对王斗更是依重,他道:“王老弟苦战有劳,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什么时候夺下这山寨,这样吧,这些缴获便分你一半吧!”
此言一出,许多董家庄的人脸上都露出不满之色,肖大新张口待言,又闭口不语,只是神色间更见阴沉。
王斗微笑道:“此战众人皆是出力,岂能我靖边堡军士独占一半之多?这些缴获银两我只要两百两就好,不过靖边屯堡初创,存粮不足,只希望大人多给卑职一些米面粮食!”
此言一出,在场各人看向王斗的眼神都是柔和了许多,张贵哈哈大笑,越看王斗顺眼,他道:“也好,老哥也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就依你了,缴获的银两分你二百两,米面便给你四百石吧!”
王斗大声谢过。
张贵又高兴地对自己董家庄的军士道:“出兵剿匪前,我曾答应过你们,只要打下四倾梁匪寨,定会人人有赏。我张贵说话算话,现在就每人赏银一两,等回堡后,我还会论功行赏!”
董家庄各人都是欢呼,此次剿匪算是收获重大了,不但伤亡小,各人还有吃有喝有赏银。赏银分下后,人人都是喜悦。
而除了眼前的缴获犒赏外,等军功上报后,或许还会有些斩赏赐下来。只是大明军功向以擒斩东奴北虏为,西番苗蛮次之,内地反贼又次之,本地贼匪更是排在最后。最后等军功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眼前的缴获奖赏最实惠。
除了银两粮米外,官军还缴获了匪徒兵器有近百把,这些兵器,张贵大多自己留着,只分给了王斗十几把,这个世道,只要手上有兵器,便有了实力。王斗自然不好跟张贵争夺。
此外官兵搜剿山寨后,又抓捕到了六、七个残匪,对这几个匪徒,张贵厉声对他们喝叱了一阵后,便下令将他们全部斩。
对这些人,王斗也不想要,虽然他现在堡内缺乏人力,这些残匪也都是青壮,个个身手不凡。不过这种积年老匪恶习极深,定会带坏了堡内的军户,这些匪徒要不得。
此外官兵还解救了四十余个被匪徒掠来的女子,对这些女子,张贵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去安慰她们,王斗也不好跟张贵抢夺这些女子。
最后,张贵看了一眼这个四倾梁匪寨,便大声下令将这个匪寨烧了!
王斗心中一动,他叫了一声:“管队大人且慢。”
张贵奇怪地看了王斗一眼,道:“老弟你有何事?这个寨内不能驻守,等官军退后,怕又被匪贼占据,不烧了作甚?”
王斗道:“管队大人知道的,我那屯堡初创,堡内石料木料都是缺乏,这些木料有用,烧了可惜。等卑职回去后动男女,将这寨营料石都拆回去,再来烧它不迟!”
张贵哈哈大笑,指着王斗连声道:“老弟,真有你的!”
余者董家庄各人也是一样大笑。
最后张贵便依王斗所言,这寨营先留着,等靖边堡的军户前来将木料石料拆光后再烧好了。
……
大军得胜搬师,过了辛庄后,王斗与张贵等人分道扬镳。
现在走在路上的靖边堡军户,除了辎重队外,连两队战兵在内,每人身上都是抗着沉重的银钱米面。当时分的两百两银子还好,不过四百石粮米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各人身上还背有沉重的盔甲兵器等。因此分担下来,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抗着一些东西。
不过众人神情中都是乐不可支,各人大声欢笑着,第一次出战剿匪就所获这么丰厚,今年可以好好地过个年了。
当这些出战军户带着胜利品回到靖边堡时,整个堡内都是轰动了,钟荣与杨通率领各人出堡来迎接,看到这些缴获,众人是一片的喜悦喧闹。喧腾的同时,一些堡内老少看到自家男人顺利归来时,很多人也是流下激动的泪水。
回堡后,王斗立时对各人论功行赏,那两队战兵几乎人人都有斩获,王斗下令从缴获中拿出银两米面,给他们每人赏银五两,米面两斗,有受伤的再加一斗。那队辎兵虽未上阵杀敌,但他们运送辎重也是同样辛苦,也是每人赏银二两,米面一斗。
留守的那队战兵,同样每人赏米一斗,一时间人人欢喜。
当然了,阵亡的两个靖边堡军户王斗除了下令厚葬外,还给其家口抚恤银十两,此后他们家每月也可以从堡内支用米麦三斗。这让两户人家伤感落泪的同时也是感激涕零。
眼见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将藏在四倾梁匪寨外的一千多两银子运回来,还有,寨内的木料石料也要全部拆回来。王斗动全堡的男女,每天都是到四倾梁寨内去拆除木料木板,一连拆了多天。消息传出,这事也成为舜乡堡当地的笑谈。
山寨内的石料木料不可能一下子拆光,可以明年继续拆。不过那些藏起的银子先运回来,有了这些银子,再加上此次缴获分得的米面,今年堡内可以好好过个年了,而且有了这些银子,明年屯堡的事情也好办很多。
而这些天,王斗也是一直在与韩朝等人总结此次的剿匪之事。
第三十七章 过年、李家、亲戚
总结出来问题很多,王斗让钟荣一一记入军簿文册,以后这些战斗纪录将成为军中宝贵的财富。
这种讨论方式让韩朝等人感到新奇,各人畅所欲言,指出了很多存在的问题。
有一点很重要,就是靖边堡该请几个医士了,不论是为堡内军户治病,还是以后随军救护,都少不了医士的随行。不过随军危险,怕没有几个私人医生愿意随行,保安境内最好的官医是集中在州城的医学司内,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从那里招募一些医士过来。
此外,此次剿匪收获丰厚,也让众人看到了一条快积累财富的捷径。
王斗考虑再三,决定将韩朝抽出来,让他组建一个队,专门从堡内抽调精锐军士,训练夜不收等探马侦兵。
王斗对韩朝道:“韩兄弟,以后你就带着那些人,专门到各地去侦探匪徒踪迹,收集情报,并将各地人口地形一一标注,以后我们也好按图索冀,剿杀贼匪,维护乡里安危!”
接到王斗新的任命,韩朝很是高兴,他也算是干回他的老本行了。而他原来领的那队兵,暂时由王斗亲领。
讨论完军务后,王斗下令全堡放假几日,准备过年,立时是一片欢呼。
腊月二十八日这天,天上下起了大雪,那雪花漫天飞舞,很快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瑞雪兆丰年啊,这么大的雪,多少年没有过了?
漫天的大雪中,靖边堡内外也是喜气洋洋的,为了过年,王斗专门去州城买来了一批年货。从这天一早起,大人便忙着换门神,贴春联,小孩则是在旁痛快地放鞭炮,鞭炮响声中,一股浓浓的年节气氛也在蔓延。
王斗还让人买来了几头猪羊,这天人人都可以放开吃肉,众人喜笑颜开,这么多年,就属这个年节过得最踏实。
除了杀猪宰羊外,这天开始,堡内男女也是一齐动手,大家一起和面做白面馒头。一大笸箩一大笸箩的白面馒头不断蒸出,让众人看了都是满足。和肉一样,过年这几天,堡内军户人人都可以敞开肚子吃白面馒头。
难得啊,多少年了,很多人己经忘记了白面馒头的味道。
那小麦磨出第一道粉为精白粉,蒸的馒头雪白雪白的,不过白面珍贵,磨面也不易,要到董家庄与辛庄去磨,平时哪能轻易吃到?
王斗招募军户后,虽然每天让他们吃饱,不过平日也只是吃些粟、高粱等小米杂粮,有时又吃小麦磨了三道四道后,杂满麸皮的黄馒头与黑馒头,今日总算可以吃个痛快了。
各人的忙活欢笑中,众人对屯堡的感情也越深厚,靖边堡立堡虽不到半年,但很多人己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家,往后的根。
……
而这两天,杨通与齐天良都是将董家庄的家口子女接来过年,往日他们身为墩军时,家中父母兄弟与几个孩子都是住于董家庄内,过年也是同样带着妻子回庄。今年则是接全家老小来靖边堡过年,等过几个月堡墙建好后,他们全家还会搬过来居住。
看家人那欢喜的样子,二人那意气风就不说了。
与齐、杨二人不同,钟荣仍是回董家庄内过年,王斗支付了他这几个月的俸米,遣了一个军户送他回去。在钟荣回庄时,他还带上了一篮的白面馒头,此外还有几斤肉,一些干货,小吃糖果等。如此丰盛的年货,让钟荣回庄时,颇有吐气扬眉的感觉,想必往日那些排挤白眼他的人,见了今日钟荣会大跌眼镜吧。
王斗将堡内事务交给齐、杨二人暂管,他则是回辛庄过年。由于靖边堡墙还未建好,母亲与小妻仍是住于辛庄内,那日相对安全,不过等靖边堡墙建好后,王斗便会将她们接过来居住。
韩朝、韩仲、高史银三个光棍汉无处可去,他们便随王斗一起去辛庄内过年。
四人骑马出堡,此时还是漫天的风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四人身上披着破旧的毡袄,踏破满地的碎琼乱玉,只往辛庄而去。
四人马快,很快便进入庄内,庄内民户也是一样在忙贴春联,换门神。虽然年景不好,不过大家还是一样要过年,只是年节的喜庆气氛却没有靖边堡那么浓厚。
见了王斗四人,庄内的民户都连忙向几人招呼施礼,到了福神庙旁边,一顶轿子正迎面而来,轿旁跟了十几个家人夯汉,肩上都是挑着食盒礼品等物。
车桥前呼后拥而来,所遇庄民,无不是恭敬避让。
这车桥来到王斗几人面前,桥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接着车桥停下,跟着车帘掀起,里面露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这不是王斗贤侄吗?今日回庄内过年?”
王斗一怔,在他的影响下,现在的靖边堡及董家庄诸人早己忘记了王斗以前的称呼,就算叫他王斗,那斗也是第四音。王斗己是很少听到叫第二音的王斗了。
王斗看去,桥内那男子年在五十许,头带方巾,身上穿着宽袖皁缘的玉色襕衫,虽是面容清隽,却是神情威严。王斗认得这人,他便是庄内李家的家主李继臣。
王斗在马上拱手作揖:“原来是李世伯,还真是巧,世伯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继臣却是不答王斗的话,只是上下扫了王斗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同样策马的韩朝几人,然后道:“早听闻王贤侄荣升总旗之位,同为乡邻,还未给贤侄道贺,倒是失礼了!”
王斗道:“世伯身为长辈,岂敢劳世伯贵步?该让王斗前往府上晋谒才是。”
李继臣有些惊讶王斗的谈吐,他又看了王斗几眼,淡淡说了一声:“是要多多亲近!”
微微点头,然后就将车帘关上了。
看着李继臣一行人远去的车桥,王斗神情有些阴冷。在辛庄内,李继臣他们是大家族,拥有众多田产,年年收租。在辛庄及别地一些村庄,有许多人家都是他们家的佃户,在州城内也同样拥有众多的产业。
而李家还是世代书香门第,先祖李廷桂曾中过举人,保安州城内建有登科坊。李继臣同样生员出身,并捐得一个监生的名额。明末乡绅以贪婪闻名,且他们势力庞大,并有赋役等种种特权优免,李继臣区区一个生员,便占有了辛庄附近多达千亩的良田,他们家的兄弟子侄,有很多还是州内民壮的总甲、小甲。保安州虽只有几个乡里,但同样乡绅势力庞大,严重冲击了地方上的里长甲制。
在王斗的记忆中,自父亲去世后,这李家还曾打过自己家田土宅院的主意。
往日里李继臣可说是正眼不会看自己一眼,今日或许是看自己升了总旗,才与自己攀谈几句。不过他虽是言谈有礼,却是神情冷淡,他桥旁几个李家家奴看向自己时,同样是神情不屑,显然是象王斗这种武人,又是一个小总旗,是不值得他们李家深交的。
韩仲也有些看不惯李继臣等人的气势,呸了一声,道:“一个酸儒,得意什么?”
韩朝却是对读书人很尊敬,他喝叱了一声,道:“二弟,不可对长辈口出恶言!”
……
王斗几人的膘肥大马来到自家宅院面前,经过那日的修补翻新后,可说是焕然一新,看着大门前新张贴的门神春联,还有门口前放的鞭炮碎屑,王斗心下一股温暖,还是有家好啊。
大门只是虚掩着,王斗几人下了马,牵马走进院去,只见里面已是打扫得非常整洁,积雪铲个干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忙着,往地下仔细地洒着细砂,正是谢秀娘。
听到动静,谢秀娘转过身来,见是王斗,她欢喜地道:“哥哥回来了?”
她似乎己是完全忘了那日的不快,只是欢喜地迎了上来,王斗微笑点头,韩朝几人忙给谢秀娘见礼,谢秀娘要牵马到后院,韩仲忙道:“嫂子,我来吧!”
他一边牵马入内,一边大叫道:“老夫人,我又来啦!”
听到响声,里面钟氏欢喜的声音传来:“是斗儿回来了!”
接着便见钟氏红光满面,欢喜地从屋内迎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
王斗叫了一声:“娘!”
韩朝几人也是上前给钟氏见礼,韩朝施礼道:“今日又要劳烦老夫人了!”
钟氏笑骂了一声:“你这几个小哥儿客气什么?你们会来看我这老太婆,我欢喜都来不及呢,这过年,就图个人多喜庆!”
她一边招呼几人,一边对王斗笑道:“斗儿,你看是谁来了?”
那两个男子从钟氏身后走出,满面笑容地看向王斗,王斗一怔,道:“舅舅,表哥?”
这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年老些的正是王斗的舅舅钟正显,年在四十多岁,是钟氏七个兄弟中的一个,旁边那个年轻些的男子便是他的长子钟调阳,不过他们家住在蔚州,向来难得来保安州,从小到大,王斗只见过他们几次。
钟正显脸上颇有油光,他笑容可掬地道:“看我这外甥,才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听说你还升了总旗?我们家内,总算出了一个当官的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王斗几人身旁的马匹:“啧啧,看这马匹,还真是精壮,听闻是外甥从鞑子手上夺来的?啧啧……”
王斗向他施礼道:“舅舅安好,舅母可好,她身体好些了吗?”
在王斗的记忆中,舅母为人亲善,就是身体不怎么好。
钟正显摇了摇头道:“好什么,只怪你舅母无用,不能操持家业,让舅舅一大把年纪还要来投靠你母亲……”
他又叫过自己儿子钟调阳,让他来与王斗相见,钟调阳年在三十岁,面容粗黑,举止较沉默稳健,他与王斗见了礼,王斗道:“多年未见表兄,听闻前几年表兄成亲,表嫂还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
谈起这事,钟调阳粗黑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他只是施了一礼,便站到父亲的身后去了。不过却是拿眼一直看韩朝几人。
钟氏高兴地道:“看你们几个,大冷的天在外面说个不停,快进屋去吧。”
钟正显道:“对对,快进屋去,多年未见我这外甥了,我有一肚子亲近的话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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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这几天有点不舒服,不过每天都会更新,等精神恢复了再多更。
第三十八章 私人庄田
众人进了厅堂内,厅内正烧着几个通红的炉火,一股温暖迎面而来。
几个炉火中,其中两个架着铁架,一个烫着热酒,一个烧着茶罐,钟氏笑着去厨房,连道给众人做些好吃的。谢秀娘则到茶罐前看了看,给众人各倒了一杯热茶,又要出去扫雪续水。
倒茶时,韩朝几人都是站起来,道:“怎敢劳动小娘子。”
钟调阳也是站起来说道:“有劳表弟妇了。”
钟正显老气横秋地稳坐着,他看着谢秀娘的身影,笑了一声:“这丫头倒也伶俐,就是瘦了些。”
又对王斗道:“外甥啊,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该是考虑多纳侍妾,传续子嗣才是。”
王斗淡淡道:“这事将来再说吧。”
谢秀娘的身影顿了顿,听到王斗的话后,便掀起暖帘出去了。
王斗又问起钟正显:“舅舅此次到保安州来,所为何事?”
钟正显叹了口气,原来他们钟家现在家口多,田地少,加之田地干旱,生活是越来越难,听闻姐姐这边展不错,外甥也升了总旗,还建了一个屯堡,便带着儿子想来投靠。
钟正显道:“你舅舅倒是没什么,也习过几年字,外甥帮找个书吏,写写算算的话计便可!倒是你表兄,要劳外甥多费心了。”
钟调阳站起来对王斗拱了拱手,便沉默地坐了下去。
王斗却知道这个表哥和自己一样,从小习武练字,学得一手的拳脚枪棒,自己屯堡百废待举,这样的人却是自己用得着的。
他站起身来,对钟调阳微笑道:“知道表兄从小习得一手的好拳脚,有没有兴趣来耍两手?”
钟调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道:“好,就请表弟多多指点了!”
两人来到院中,韩朝几人也是争先恐后地出来看热闹。
钟调阳摆了一个拳架子,稳健地道:“表弟,请!”
他的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练了多年的好手。再看他的右脚上前,双眼平视,两拳蓄势待,正是正统的太祖长拳。
王斗道:“表兄,请了!”
也不多言,摆了一个拳势,猛地力冲出,进击钟调阳的面门。
拳头击出,“哗!”的一声响。
钟调阳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全身下压,左臂格挡,两人拳臂相交,出巨大的骨肉相击之声。
钟调阳身子猛地压成弓步,同时右手刁出,并以勾腿法连环相踢。
眨眼间两人相击数次,以硬对硬,出了啪啪的声响。
二人都是攻势猛烈,王斗双拳直进直出,大开大阔,正是军中的“劈挂拳”,向以刚猛闻名。
钟调阳也是拳法豪迈威猛,同时套路严谨,动作舒展,两人相击多次,仍是不分胜负。
毕竟不是生死之战,两人打了一会儿,便同时分开了。
王斗哈哈大笑道:“表兄果然是好身手,佩服。”
心下感觉钟调阳的拳法气势澎湃,长打短靠,爆力强,在近战肉搏中很有威力,不过中规中矩,少了军中那种凌厉的杀气。
钟调阳脸上露出笑容,抱拳道:“却是表弟相让了。”
钟正显早在旁笑得合不拢嘴,他走上来道:“你们兄弟俩就不要相让客气了。”
他期盼地对王斗道:“外甥啊,你表兄这身手还帮得上你的忙吧?他不但通拳脚,枪棍也很厉害,还有他的箭术,在我们那,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
王斗微笑道:“舅舅客气了,表兄这种人才,我可是求之不得,正好,我那边缺一个队头,就让他过去吧。”
钟正显立时乐不可支,旁边的韩朝几人也是看得佩服,钟调阳能在王斗这么凌厉的攻势下坚持这么久,确是不简单。
钟调阳也是谢过,这时听到钟氏的声音响起:“啊呀,你们兄弟俩怎么一见就打起来了?快快过来吃饭。”
……
厅堂上摆着一张大桌,桌正中摆着一炉炭火,上面架着一锅滚沸的羊肉汤。旁边还有几盘菜,鱼肉鸡蛋都有。此外旁边还有一大笸的白面馒头,又还有一大盆的拉面条子。又有云糕、红枣,栗子、杂糖等点心食物。离桌旁不远的炉火上,又在上面呼呼地烫着热酒。
看着这么丰盛的饭菜,钟正显口中是垂涎欲滴。
众人入座,坐上时,王斗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娘亲,秀娘,那日去州城办置年货时,我顺便给你们买了一些礼物。”
韩朝给王斗拿了一个包裹过来,王斗打开,里面却是一些锦缎衣裳,饰,与女子用的胭脂花粉等物。
王斗拿出一件翠绿绸的斜襟袄与一顶锦毛小帽,还有一只银笄,一些花粉,一双鞋面上刺着金花的凤头鞋给谢秀娘。拿了一件白绫比甲,一件大红背子,几只簪钗给母亲。
谢秀娘和钟氏都是又惊又喜,谢秀娘含羞地接过,高兴地道:“谢谢哥。”
钟氏拿着比甲与簪钗左看右看,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没想到为娘老了,反倒穿得这么好看。”
随后她又高兴地埋怨道:“买这些东西想必很贵吧?”
王斗微笑道:“也不贵,只是见到好,就顺便买了。”
其实这些物什并不是王斗买的,那日他吩咐齐天良与其妻陶氏去州城置办年货,便让二人顺带买了。陶氏身为女人,自然知道她们女人喜欢什么,她的眼利,更是看出谢秀娘穿多大的鞋子。
果然二人都很欢喜。
钟氏半响才将东西仔细放好,她招呼各人道:“吃饭吧,大伙趁热吃。”
钟正显一直在旁眼热地看着,此时他也是道:“对对,吃,大伙赶紧趁热吃。”
他父子二人都是狼吞虎咽,特别是钟正显,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白面馒头,一边不住到锅里捞肉吃。
难得啊,难得吃这么好了,好久了,钟家一直是吃黑面蒸馍馍,黑面烤饼子,这白面馒头,白面条子,还有这些肉,似乎是好久远的历史了。就算这个年节,家内也是一样不好过,钟正显心想:“还是四姐这边生活好,幸亏到这边来,以后就一直住下了。”
韩仲与高史银二人也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吃着肉,一点也不客气。这二人,己经将王家当成自己家了。
外面唰唰的声响,那雪本己在王斗等人进庄前消停,现在又开始下了。
最后更是越下越大,如乱舞梨花一般。
看外面飘着大雪,众人在屋头吃着热呼呼的酒菜,却是惬意安乐。
……
“娘,您每日辛劳,要不要孩儿买几个奴仆丫鬟来侍候您?”
吃饭时,王斗谈起这事。
钟正显满脸的赞同,他正要说话,钟氏却连忙劝阻:“别,费钱不说,你娘一个劳碌命也消受不起,一闲下来就一身的病。”
王斗点了点头,他知道一个忙惯了的人,让她休息,反而是不知所措,容易闹出一身的毛病。反正现在家里的重活,也有自己撑着,母亲与小妻以后也不可能会怎么劳累,那就暂时算了。
随后他又谈起另一个事。
“什么,斗儿,你打算买地?”
听闻王斗这样说,钟氏很是惊讶,谢秀娘几人也是向王斗看来。
“是的,娘。”王斗点了点头,“孩儿准备买些地建个庄田,以后也好给母亲养老,银钱的事,娘不用担心。”
建立自己的私人庄田是王斗的想法,韩朝几人也是赞同并愿意加入,建立屯堡,其实还是明面上的官务,结果未知,而私人庄田,则是完全由王斗自己控制,而且还容易收购兼并土地,是另一条展实力的道路。
王斗需要两手都做准备。此外,王斗也有另一种想法,军户屯堡,是每人分田若干,最后收租纳粮。而这种私人庄田,他则打算采用雇工耕作,类似后世的农场山庄,王斗想看看,这两种方式,哪一种更具有优越性。
沿着董房河西岸一直到辛庄一带,那里的土地是属于民田官地,其中一部分是己耕种的田地,一部分则是荒地。以现在保安州的地价,一亩良田约在十二两银子左右,而且也没人肯卖,荒地就便宜多了,一亩地也就是几两银子。
王斗先打算买一些民田荒地,就算暂时不打算耕种,放在那里,也是为将来打下钉子。
听了王斗的打算,钟氏叹道:“你这孩儿,现在做什么事为娘越来越不明白,不过娘亲总是支持你的。”
同时她也高兴,王家兴旺时,有良田一百多亩,后家道中落后只剩下二十多亩薄田,现在儿子有出息了,都知道要买田置地建立庄田,有这样的儿子,她也是欣慰了。
钟正显一直在旁听着,他的眼睛是闪闪光。
……
两天后便是大年除夕夜,这天王斗过了个愉快的新年,崇祯七年终于过去了。
正月几天内,王斗又是忙着拜年,特别是许忠俊与张贵那,他都是送去了厚礼。
崇祯八年正月初五日这天,王斗找到了里长姜安,商议买地之事。
※※※
老白牛:晚上还有一章,十二点前。
第三十九章 水车
大明国初实行里甲制,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一里十甲,每甲十户。
每里推举丁粮多者十人为里长,每人轮流担任一年,十年一周转。每甲以丁粮多少为顺序,每户在十年中轮流担任一年甲。
这里甲制就如后世的乡镇制度,在大明国初挥了重要的作用,明中叶后,地方乡绅势力兴起,里长甲之类的职役地位日趋下降,特别是行一条鞭法后,各地里长甲更如苦役贱役,大明地方的统治秩序慢慢崩溃。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地方的管理上,里长甲们还是负有重要作用,比如这地方上的田地买卖,便要由该地的里长负责监督,并由里长从州或是县衙处领来格眼契纸作为交易凭证,在买卖的推收过割后,出了问题里长也要负责。
在王斗找来姜安后,听闻王斗要买些荒地官田,里长有些奇怪,他道:“贤侄,老哥在这里说一句,你不是文人,不是举人,连生员也不是,按道理,你是没有赋税优免的,眼下田税很重,你买了荒地后,还要投入很多钱粮,到时便是得不偿失啊。”
姜安己经打定主意要与王家深交,所以他的话说得颇为推心置腹。
王斗听了也有些感动,不过他主意己定,岂会因为姜安的几句话便打退堂鼓?他道:“世叔,我是有自己主意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说着一锭约一两的银子己是轻轻地放于他的手上,姜安眼睛一亮,叹了口气,道:“也罢,都是乡邻,能帮我就帮这个忙好了。”
当下他去了州城一趟,取来契纸格眼,同行的还有一个保安州司吏,名叫祁官的。
几人沿着董房河边走了一趟,最后在离河约两里处的一个地方,又验看过王家的户帖式后,以一亩五两多的价格,以父亲王威的名义,王斗买了二十亩荒地,得到了一张《崇祯八年保安州桑干里王威买地赤契》。
此外还有一张推税票:
保安州二里黄册里长姜安,今据保安州官衙卖过官地二十亩,罔字八百八十乙号土名下洪,每亩征银五分三厘,共税银一两六分整。以上一号推入本里六甲王威户解纳,存照。
崇祯八年正月初七日黄册里长姜安,押。
经管户丁:王斗。
书手祁官,押。
契约与推税票都是一式两份,当王斗在契约与推税票上签上自己名字时,姜安与祁官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王斗一眼,同声道:“好字!”
……
地虽然买来,不过王斗暂时没时间理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崇祯八年正月初八日,王斗带着钟调阳与韩朝等人回到了靖边堡,堡内多事,自己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家内。
由于韩朝新建一队,钟调阳正好领了他原来那队兵。而舅舅钟正显,原本王斗想让他到自己屯堡的,不过钟正显跟来一看,这靖边堡也太简陋了,连个堡墙都没有,他显然不愿意受这个苦,王斗只得安排他到董家庄去,免不得又要备下一份厚礼。
张贵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了钟正显一个书吏的差事,每月俸米几斗。
去董家庄时,王斗还同时请求张贵将高史银调入自己堡内听用,看在王斗的情面及礼物的份上,张贵同意了王斗的要求,那高史银自己都不愿意独立舒服地做一墩的甲长,自己还说什么?他很是痛快地答应了王斗的请求,以后高史银就留在靖边堡内听用。
不过王斗现在手下军士不多,高史银显然没有独立带兵的机会,先跟在自己身边,未来慢慢说吧。
王斗回到靖边堡后,很显然的新年节假日立时停止,全堡上下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劳作中去。
先第一重要的还是继续将四倾梁匪寨内的木料石料全部拆回来,一时间又是全堡男女一起动手,每人每天都是到四倾梁寨内去拆除木料木板石料等物。经过全堡上下的努力奋斗,到了惊蛰这天,整个四倾梁匪寨终于拆空了。
经过靖边堡众人的清洗后,全寨上下可说是清洁溜溜,干净无比,不但所有的木料石料全部拆走撬走,就是木板也不剩一块,最后的结果就是靖边堡建堡的材料终于全部充足了。
看堡内原材料堆积如山,全堡上下都是松一口气,王斗也下令再买来猪羊几头,全堡上下一起庆贺两天。
庆贺完后,此时离春分也就十余天,又必需开始准备全堡上下的春耕事宜了。
先的,有一个问题,在去年秋冬,靖边堡军户虽然疏浚了百户渠的一段,不过很显然的,现在河低渠高,需要引水。
当地一般是使用龙骨水车引水,对于王斗来说,这龙骨水车一是需要每日使用专门人力,二是引来的水太少,功率太浅,王斗需要一种高效率的引水工具。
他想到了后世的兰州大水车,这水车不需要人力畜力,用水流带动便可,而且引水功率极大,每日引水灌田可达三百余亩。当然,有利有弊,这种水车好是好,怕就是造价太高。
不过王斗想了想,还是让齐天良与杨通二人到各地寻觅工匠了。
……
“大人,您说的兰州大水车无非是筒车一种,此物唐时便己出现,不稀奇也不难造,小的在黄河边时,便曾为当地人造过,只是耗费钱粮多些罢了。”
几日后,便有一群工匠站在王斗的身旁,都是很专业的木匠泥工,分别是齐天良二人从董家庄,舜乡堡,保安州城几地招募来的。其中一个头白的老匠听了王斗的描述后,很快站出来傲然说道。
听了老匠的话,王斗有些惊讶此时大明民间科技的达程度,他问了一声:“估计要耗费钱粮多少?”
老匠盘算了一会儿,道:“若是用于灌井的水车,一架费银不过十余两。只是这种筒车体型庞大,用料甚多,估计连材料工费计算在内,造一轮水车怕要近百两银子。”
听说要近百两银子,王斗不由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了剿匪积财的路子后,王斗对于银子的花费己不会那么吝啬,他一咬牙道:“好,就依你,你要什么花费只管与我说,不过有言在先,若是水车出了问题,我可是不给钱的。”
老匠傲然道:“大人只管放心,若是水车出了问题,老汉等分文不取。”
王斗点了点头,这老匠虽然神情居傲,不过有才能的人大多如此,只要他真有能力,便是用他又如何?
想到这里,王斗己是对这群工匠起了招揽之心。
第四十章 上官视察
经过王斗的拍板决定后,这帮工匠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设计图纸,准备材料。
王斗提供了他们所需的材料与人力,特别是那制做水车转轴的木料,所需要一种粗长耐磨的硬木,王斗虽从四倾梁匪寨内拆了一批木料回来,不过象这种粗长的硬木却是没有,最后还是通过张贵,从舜乡堡那边买了几根粗长的老木料,花了他不少银子。
有了这种硬木,又要开始制做水车轮叶,同样需要大批的人力材料,王斗调动了靖边堡的男女,只是提供老匠支配。
那老匠在制做水车的同时,同时派出了几个年轻的工匠,到百户渠河旁去选取安装水车的位置。同时沿着水车靠河一带,还需要用石料砌出一个深深的水槽,这些,仅靠那几个工匠是忙不过来的,王斗都是提供人力帮忙。
在忙着建兰州大水车的同时,王斗同时要求老匠抽出匠工,为自己开始造那种灌井使用的水车,暂时造五架左右。
在去年时,靖边堡曾打出第一口井“王公井”,井水寒冷清冽,清澈可鉴毛,众人引为奇事。为保护水井,不但全井以砖井所砌,还在上面建井亭以蔽风雨,又在井旁设辘轳以便提水。
同时在去年时,堡外还打出了五口灌井,同样都是青砖结构,作为靠水渠外田地的补充。不比靖边堡内的水井,这灌井当然不可能用人力提水,必需建水车引水,而且还需要使用畜力,到时王斗又要去买几头骡子了。
其实论起灌溉,最好还是修渠建池。在大明太平年节,北地一些村庄,除了水渠外,几乎每村每堡都有一个到二个水池,用于解决人畜日常用水,甚至是生活用水。
不过建渠修池用费多,工程大,就算开凿一个村庄用水的水池,有时甚至要修造几年,耗资几千两银子才能完成,而且每年的清淤淘池都不是笔小数目。
一想到这里,王斗什么心思都没了,还是井灌投资小,收益大,慢慢挖井建水车吧。
……
经过努力,十余天后,这架兰州大水车终于造好,体型庞大,高达十余米,竖立在河槽边显得非常的壮观。
当这天水车开动时,河边可说是人山人海,不但靖边堡的军户们倾巢出动,就是附近的辛庄及董家庄军民都是闻风赶来观看。
在众人的屏气敛息中,几个工匠将河槽边的闸门抽开,立时水车的篾织轮叶在河水的冲击下慢慢转动起来,庞大的水车越转越快,哗哗的声响,轮叶上的竹筒不断将水倒入岸边的水渠中,河水便不断向前流去。
一片的欢呼,以老匠为的一帮工匠都是感慨,有几人还双目含满泪花。
或许,这架兰州大水车是他们这辈子最出色的作品了。
此后,这架大水车便成为靖边堡的一个奇观,往后人谈到靖边堡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架大水车。
……
人群中,王斗自然是非常高兴,在回到堡后,他慷慨地支付了那帮工匠们的工钱,同时还流露了招揽的意思。
这群木匠都是心动,其实他们世代官匠,都没什么自由,平日里也是饥寒交迫。此次前来靖边堡做工,也算是租借,他们得到的工食银大部分都要上交,最后到自己手上便没有几文钱了。
比起王斗的慷慨,靖边堡的待遇当然更让他们心动,虽然这里环境暂时还差了点,不过这又有什么?只要能吃饱穿暖,到哪里都是天堂。只是他们的户籍不在靖边堡内,要留在这里很有难度。
王斗也是沉吟起来,他现在有了一批打制兵器的匠户,户籍是从舜乡堡转来的,当时是通过舜乡堡百户杜恭的关系,或许自己为了留下这批工匠,自己又要到处送礼了。
自己还是需要试试,还有眼下在靖边堡建堡的那群工匠将来同样也要留住。
……
这些时间,木匠们的主要精力是放在建造兰州大水车上,在大水车建好后,他们主要目标便转向那几架灌井水车。
制做灌井水车的难度比大水车小得多,很快的,那五架灌井水车也是造好了。
王斗看过这种灌井水车,其实算是一种改进型的龙骨水车,造价在十余两,引水后最大极限可以灌田二十余亩。
王斗其实心中有一种更高效率的引水水车,那便是后世的管链水车,又称“解放式水车”,由机架、锥形齿轮、链轮、链条、圆皮钱、水管和牵引杆等组成,同样由畜力带动。
不过这种水车技术含量大,那齿轮、链轮、链条几部分就非常难造,而且需要铁料多,耗费大,还是用这种大明灌井水车慢慢引吧。
……
此时己是进入崇祯八年的二月初,后世阳历则是在三月的二十几日,春耕马上开始了。
在去年时,靖边堡军户曾有开垦荒地一千多亩,靖边堡军户五十五户,暂时每户分地二十余亩,各户以抽签决定公平。分到田地后,众军户都是感激涕零,从此他们有了自己的田地,生活便有了盼望。分了田地了,他们的根也就深深地扎在这块地方了。
而经过商议,王斗,韩朝、韩仲、齐天良等几个军官暂时不分田地。
眼下靖边堡疏浚了百户渠,又建了水车,开挖了灌井,各人引水灌溉己没有问题。
在种子上,王斗己是让齐天良与杨通二人去买了一批粟与高粱的种子,靖边堡错过了去年冬麦的耕种,只得在今年开春种这些杂粮了。
这粟北地称为谷子,在南方,则是将稻谷称为谷子,不过粟与高粱一样,二者都是生育期短,耐干旱,耐瘠薄,适合在春天与刚开垦的土地上播种。等到了秋天后,再种些冬小麦吧。
眼下靖边堡内有耕牛十九头,按每户军户分一头牛的话,还需再买三十几头,此时牛价略有低落,不过一头牛也还要六两多银子,再配上犁具等,怕又要花去二百多两的银子。
舜乡堡的百户杜恭几次暗示自己到他堡那家牛市行去买牛,王斗打听过,原来那家牛市行是他妹夫开的,牛价也很贵,现在一头牛还要七两的银子。不过王斗显然不能只考虑这贵多少的问题,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舜乡堡那家牛市行再买一批牛回来。
此外,王斗还需要买一批骡马,灌井引水需要畜力,同样的,齐天良的辎重队也需要畜力车马,随着以后靖边堡规模的扩大,这种需求还将越来越旺盛。
就在王斗拿出银子,要让齐天良、杨通带些人去舜乡堡买牛买骡的时候,这时王斗接到张贵派人来的紧急通知,防守官许忠俊大人,今日将来靖边堡视察。
……
在去年王斗将靖边堡的屯顷文册上缴报备后,许忠俊就非常惊讶,当时就想着去靖边堡视察一下,看看王斗的屯堡成果。过后由于事务繁多,一直到了今日,他才带着人前来。
他一行人浩大,除了护卫家丁外,舜乡堡佥书、管理所内屯田的副千户杜真,百户杜恭,还有董家庄管队官张贵等人都是陪伴在旁。王斗带着韩朝等人,还有众多的靖边堡军户在堡外迎接许忠俊一行。
许忠俊仍是穿着一身的千户官服,腰间佩着麒麟铜牌,他骑在一匹膘肥大马上,似乎就是那日王斗缴获后金军马匹中的一匹,看他似乎有些病容,不过举止仍然沉稳,眼神仍然锐利。
在王斗的带领下,许忠俊等人参观了堡内的营房、粮仓、草料场、武库几处地方,看短短时间内王斗就能将堡内建筑修建如此,许忠俊一行人都是点头。
看他们赞许的样子,王斗等人当然也是心下自豪。
不过现在靖边堡的堡墙还没有修建,只是在南向开了一个口,未来的靖边堡,也只有南门一个出入口。
看过堡内后,许忠俊等人去董房河边看那架声名鹊起的靖边堡大水车,各人都是兴味昂然,显然对这架大水车很是好奇。
第一眼见到这高达十余米的庞大水车时,许忠俊等人都是吃了一惊,显然是被震住了。
看着那转动的水车,不断的将水引到渠边,许忠俊不断询问王斗,听到这水车灌溉能力达到三百亩时,许忠俊的眼睛一亮,不过听到这水车造价达百两之多时,他的眼睛又是暗了下来。
最后他仔细观看那水车,口中不时惊叹着。
杜真,杜恭,张贵几人都是陪在许忠俊身边,他们也是听到许忠俊与王斗的对话,不过不比许忠俊,他们看向王斗的眼神分明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显然是想:“这么贵的水车也造,这王斗真是个败家子。就算他剿匪分到一些钱米财货,也经不住这样败啊。”
……
看过这水车后,王斗又陪着许忠俊等人去看靖边堡那些开垦的耕地。
一行人在百户渠旁而行,田地,水渠,灌井,许忠俊一一看过,不时的点头,这王斗自愿请命前来屯堡,确是很有能力,短短时间内就做出了这么多的成绩,这让许忠俊越是对王斗欣赏,如果别的屯堡的屯官都有王斗这么上心,那千户所内的屯田情况,将会越来越好。
他想起一事,问道:“马上就要春耕了,王斗你堡内的耕牛种籽,可是充足?”
第四十一章 春耕
听许忠俊这样说,王斗道:“回大人,卑职己让人买来一批稷与蜀黍种子,马上就可以耕种,只是耕牛犁铧稍嫌不足。”
许忠俊问王斗现在堡内有耕牛多少,王斗说了。
听闻靖边堡现在只有耕牛十九头,许忠俊皱了皱眉,他转向杜真道:“杜大人,王总旗一心为所内屯田,你这个上官,可有给于王总旗帮助?”
杜真忙道:“回大人,当日王总旗前来堡内,下官第一时间便有令属下拨出物质资助。”
杜真的头转向身旁的杜恭,杜恭忙上前道:“回许大人,当日王总旗前来堡内,卑职立时拨下了一批耕牛种籽,此事王总旗是知道的。”
许忠俊平静地道:“有拨下多少?”
杜恭半响才低声道:“有耕牛四头,犁具三副,锄头二十把。”
旁边的张贵嗤的一声笑:“好大的手笔。”
想想当日自己拨给了王斗十户军户,五头牛,一石米,十五把锄头,一个千户所还没有自己手笔大,张贵就忍不住洋洋得意。
杜真阴沉的目光看了张贵一眼,而见许忠俊神情不善,杜恭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眼下我们堡内也是缺乏耕牛农具,诸多屯堡也常常前来讨要,所以……”
许忠俊不语,正在杜真与杜恭不安时,他淡淡道:“再拨下二十头耕牛与犁具与王总旗堡内。”
杜恭连声道:“是是,卑职省得,卑职省得,回堡后马上拨下。”
许忠俊环视各人,意味深长地道:“人才难得,尽心人少,大伙都应当多多帮助才是。”
一片的应和声,很多双嫉妒的眼睛都是看向王斗,上官如此赏识,看来这王斗飞黄腾达只在当日。
那边杜真与杜恭互视一眼,二人都是深深看向王斗。
许忠俊又唤来王斗跟前,看着他道:“王斗,只要你尽心为所内屯田,本官定会全力支持你。”
王斗深深拜谢:“多谢防守大人厚爱,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将堡内屯田搞好。”
许忠俊满意地点了点头。
……
视察完毕后,许忠俊一行人回到堡内,王斗当然是杀猪宰羊,在官厅内宴请这一行人。
在席中,趁着许忠俊高兴,王斗言道自己堡内缺乏工匠,希望许大人能拨下一批匠户,正好造水车与建堡的那批土木工匠正在自己堡内,就要他们好了。
许忠俊点头答应了,此外他又谈起了去年董家庄剿匪之事,这剿匪只是当地守官安靖职责,军功并不算厚,加上王斗等人刚升不久,这功劳上报后,想必各人到时只是记功一次,作为未来的军政考核罢了。
……
许忠俊一行人回去不久,杜恭便押送来了二十头的耕牛犁具,对上王斗时,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在王斗再向他私人购买十余头的耕牛犁具后,他的脸色才由阴转晴来。
很快的,那批工匠的户籍也转到靖边堡这边。他们中除了一批工匠是保安州城的匠户外,大多数是属于舜乡堡与董家庄的匠户,他们的户籍转移,也就是许忠俊的一句话。
连上堡内那批军匠,加上拨来的几户工匠,最后到王斗手上的匠户有二十余户,那个造水车的老匠户籍也在其内,很是让王斗高兴了一阵。
这些工匠的家口王斗都为他们妥善安排在营房内,有了这些时间在靖边堡的经历,众匠户都是安心,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
他们这三群人各有一个小头目,不过王斗统一让他们由匠头李茂森统带。
这二十几户匠户,连上原来堡内的军户,现在靖边堡共有户七十多,三百多口人,算是一个颇大的屯堡了。
……
崇祯八年的二月初七日,靖边堡总旗官厅前面。
“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个上来领牛与米,要有序,不要乱。”
齐天良站在王斗的身前,对着眼前的众军户大声喝道。
王斗稳坐在一张椅子上,韩朝、钟调阳几人站在他旁边观看。在王斗的身旁,还摆着一张桌子,钟荣正一一为众军户领下去的米粮农具作着登记。
在前几天众军户分了田地后,今日王斗又给他们分耕牛与犁具种子米粮等。为显公平,各人都是抽签决定耕牛所有,以免人人争抢壮牛,而相对瘦一些的牛则是无人要。
当然了,牛与犁分下去后,与外面那些水车一样,只算是堡内租借,所有权还是属于屯堡所有。以后各人也需善待耕牛,每几个月屯堡都专门有人下去查看。此外,众军户还一一借取米粮,以作为到秋收前各人的口粮。
王斗坐在椅子上看下去,下面众军户个个喜形于色,分到耕牛犁具时也都是千恩万谢。有了田地,加上现在分下的耕牛犁具,以后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美满生活便伴随着他们。
王斗感慨,自己的田地政策己经走到尾声,分田到户后,以后要过什么日子,只能看这些军户自己了。不过历史证明在拥有土地后,那些自耕农焕出的极大热情,还有他们为维护自己利益那种不顾一切的精神。
军户们分牛分犁时,一干匠户们也是在下面羡慕地看着,不时低声的议论几句。当然了,他们虽没有分到田地耕牛,不过王斗每月都会支取给他们稳定的工食口粮,干得好还有奖励,他们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
王斗己是决定,以后堡内的屯田事务便由齐天良督促监管,他平日除了督促军户们勤力耕种外,以后堡内有什么公共建设,齐天良同样要督促军户们派出丁口来应役。
王斗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来自己处理,自己身边的老人也就这几人。众人中,也就齐天良比较精通种田之事,加上他识字点,堡内屯田之事不交给他交给谁?
所以齐天良除了管理辎重队的事外,以后便是由他主管堡内的屯田等事了。可怜齐天良以前只是一个墩兵,现在要管这么多人,不免压力很大,唯恐行差踏错,误了王斗交给他的重任。只有他老婆陶氏非常欢喜,一个劲的给自己男人打气。
齐天良己是决定,以后要多学点字,多学点算术。
……
这天分完牛犁,外面灌井内的水车己是安装好,第二天,靖边堡内便组织盛大的春耕仪式。
百户渠旁己是搭建好一个茅草厂,王斗还花了二两银子,从州城内请来一个戏班一路擂鼓鸣锣,吹吹打打,并让众人抬着纸扎的春牛、犁具等,由靖边堡内一直迎至茅草厂内。
沿途众军户们鸣放鞭炮,将米、黄豆等抛向纸扎的耕牛,表示新的一年五谷丰登。
纸扎等春牛抬到茅草厂后,王斗焚香祀奠皇天厚土,领头三伏三拜,众军户们跟随在后依礼参拜。祭奠完天地神祈后,王斗亲自扶犁,演试用牛犁田,以示开始春耕,围观的军户们吆喝声响彻云霄。
最后又将纸扎的春牛抬起游了靖边堡内外几圈后,将这纸扎的春牛烧掉,春耕仪式才结束。
从这天起,靖边堡紧张的春耕便是开始,田间地头到处响起了军户们耕种的快乐歌谣:
“秋耕深,春耕浅。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春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耕好耙好,光长庄稼不长草。庄稼不认爹和娘,精耕细作多打粮……”
齐天良到处紧张地督促军户们干活,而堡内那三队战兵也是同时下田去帮助家人干活,他们都是家内壮实的丁口,家内的顶梁柱,家里活计离不了他们。
现在的王斗,还没有养脱产的军人。当然他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不过如果要脱产养这三队战兵,每月至少要给他们粮米一石,这样才能弥补他们家内丁口带来的损失,还有各人的兵器盔甲马匹豆料等,种种算下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或许自己该再去剿几次匪了。
……
春耕时节,靖边堡军户在紧张耕作同时,王斗也是回家帮忙了几天。
眼下的冬小麦己是开始返青拔节,正是追肥除草关键,人说春雨“贵如油”,和往年一样,今年保安各地雨水仍是不多,还需浇水。
好在王家的地头己经打了灌井,再加上王斗,韩朝、韩仲、高史银、钟调阳几个壮汉的帮忙,王家那几十亩地,轻轻松松很快就完成了。根本无需钟氏与谢秀娘两个妇人下田帮忙。
此外王斗年初还在董房河西岸买了二十亩荒地,不过王斗暂时还是让那些土地荒废在那,等以后土地与人口多了,再考虑在那儿建一个庄田吧。
……
约到了清明这天,靖边堡军户们的春耕播种己是全部结束。
清明这天,王斗给军户们放假了两天,同时自己也是回家扫墓,祭拜亡父先祖等。
第三天开始,王斗便决定组织全堡的人力开始修建堡墙了。
※※※
老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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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修墙
由于从四倾梁匪寨那边拆回大堆的木料石料,所以建造堡墙堡寨的原料可说充足。
不过木料石料虽是不缺,但修建堡墙,却需要大量的黄土夯泥。
夯筑过程中,挖土,和泥,脱坯,晒干,同样需要大批人手。
王斗只是调动所有的靖边堡居民帮忙,几百口人,无论男女都是上阵,那些匠户的家口同样出来劳作。
“大人,以青石为墙基,先需经过打磨,夯筑堡墙,同样需要用浆汁粘合。”
在王斗前面,大批挑着簸箕、箩筐的男女沿着堡墙边来回运土奔跑,一些工匠在指挥靖边堡男丁打磨石料,一些工匠则在指挥男丁夯筑堡墙。场面热火朝天。
此时在王斗身旁的,除了韩朝等人外,便是那个制造水车的老匠,他虽是木匠,但同样精通土木泥工。
“浆汁粘合?”
听了老匠的话,王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夯筑堡墙还需要用浆汁粘合的,而且这浆汁又是何物?
经过老匠的解释,王斗才明白。原来这古时修建城墙,是用黄土浆、河砂、石灰、糯米浆混合成一定比例制成三合土,如此夯筑的堡墙才经久坚固,难以隳坏。甚至有些地方筑墙时还要加入狗尿,当地相信如此可以避邪,当然对王斗来说就算了。
黄土、河砂好说,想到要用去大批的糯米,王斗就忍不住一阵阵心痛。旁边的韩仲等人同样露出可惜的神情,糯米啊,他们平日都是舍不得吃,没想到却要砌入到这堡墙中。
不过按老匠说的,如此夯筑堡墙才坚固耐用,可历数百年,而且这也是古时最普通的筑墙手法了,在一些大城或是宫廷内,他们夯筑堡墙,如果外面要包砖,除了加入大量的糯米汁外,甚至还要加入大量的黄糖、蛋清、红豆等物制成粘合剂,这所费的钱更是不计其数。
听了老匠的话,王斗还能说什么?只得交待一句:“一定要保质保量。”
然后又到处巡视了。
……
在王斗与众工匠的规划计算中,靖边堡的堡墙比董家庄略小,周长一里零几十步,堡墙高约十米,城基厚五米,不包砖。南向设南门一座,门上筑城楼,外设瓮城,再有护城沟壕一道。
在堡外,再建一个供军士操练的较场,供军官坐镇指挥和休息的演武厅。
而在堡内,街巷打算都用山石铺就,两旁有排水沟,同样用石头铺就。由于靖边堡的地形是北高南低,这样如有下雨,便容易排水,不存在雨涝积水之患。同时在南门外建一个石坑,未来积水直接经水道从堡内排入石坑外,那水便用于堡内人畜之用,甚至可用于将来的田地灌溉。
这个构思是王斗想出来的,经工匠们商议后认为可行,同时对王斗的奇思妙想赞叹不己。
在街道建好后,由于堡内己是事先规划出一块块的土地,日后堡内的军户或是外来居民,如果不想住营房的,都可以从王斗手中购买土地,在划分好的地块上建自家房子,最后全堡的人合资兴修庙宇、戏台等公共建筑。
有了王斗与工匠们的设计,靖边堡的军户们只需好好劳作便可,王斗等人估计这堡墙要建好,约需要二、三个月的时间。
高强度的劳作需要耗费大量的米粮,虽然王斗不可能让众人吃白面,不过小米杂粮,黑面饼子王斗可以管饱。高强度的劳作同样需要荤腥,否则体力支持不了,容易尿血。
王斗同样与去年开荒时规定一日荤,五日素,清晨给于早粥,每十人七日给酒一杓。
有王斗这样的上官,加上建设自己的家园,虽然活很重,众人干劲都很足。不过王斗估计,按这样下去,等堡墙建好后,自己去年剿匪得来的钱米又要去了一半。
……
靖边堡立堡以来,堡内军户们的生活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每天要干活,但却人人可以吃饱,在这个年景中,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而且王斗等靖边堡的上官体恤下属之名也是远扬,特别是那王总旗还是敢杀鞑子的好汉,去年还随军剿灭了残害百姓的四倾梁匪徒。待人和气又有能力,经过口口相传,靖边堡对各人的吸引力越大。
从今年年初起,陆续都有一些民众军户前来投奔王斗。
王斗对人口的需求是永远不会满足的,投奔的人他都是收下,让钟荣将他们一一登记入册,给他们靖边堡的军户帖。
当然了,这其中有些人还是别的千户所的逃军户籍,收下他们,难免将来会引起一系列的纠纷,不过进入自己嘴中,王斗又岂能往外推?照收不误。
前来投奔的人中,有一些还是单独的女子,这些女子都很眼熟,王斗记得她们是去年自己与韩朝等人夜袭后金军后所救的女子之一,听闻她们获救回去后大多日子不好过,曾有几人因忍受不了风言风语而自尽。想起当日王斗对她们说的话,再打听当日的恩人己是升为总旗,并在靖边墩这边建堡,她们便一一前来投奔。
王斗收下她们,吩咐陶氏与刘氏二女好好安排她们,二个妇人都是满口答应,特别是陶氏,答应得更是响亮。这些时间内,堡内的女子都是听二女指挥,洗衣做饭杂物等,都是由她们的安排,这让两个妇人颇有春风得意的感觉。
崇祯八年的三月初,正是谷雨这天,又有十余户流民满怀希望地站在王斗面前,希望王斗能收留他们。
王斗当时正在总旗官厅内与众人商议事务,听到又有一批流民前来投靠时,他忙带着众人出来。
看到这批流民,王斗吃了一惊,只见这群流民约有十多户人,五十余口的样子,是这些时间前来投靠靖边堡人数最多的一次。看他们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而且操持的都是同一个口音,似乎是同一个村庄出来的人。
这些人站在南门前,都是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周边各人,同时眼中又是满怀希望。
在他们周边,一些干活的靖边堡军户不时对他们指点议论着,看着这些悲惨的流民们,靖边堡的军户们才现自己的幸福,想当年自己与他们一样,现在却可以吃饱穿暖,这让他们说话的声音更为响亮。
王斗一行人出来时,见那些流民周边围了一圈人,杨通走上去大声喝叱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都不用干活了吗?”
众军户们轰的一声散了,又继续干自己的活,不过各人的耳朵都是高高竖起,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
众流民见一个年轻的军头走出来喝叱众人,似乎很有权力的样子,众人都是下意识的身子一缩。不过见这人相貌堂堂,却是嘴上缺了两个门牙,这让他说话有些漏风,语音不清的样子。
再看过去,众流民看到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众人围着的王斗,看他虽是年轻,却是身形高大魁梧,气势不凡,刚才那个喝叱各人的军头也是满面笑容地回站到他身边。
众流民知道这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王斗大人,纷纷跪了下来,哀求道:“求王大人收留。”
王斗闻到这些人身上多日未洗澡的酸臭味,再扫了这些饥民一眼,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小孩,个个眼神都是期盼,他问道:“你们是从何而来?哪里人氏?”
其中一个老者出来叩头,他颤声道:“小的等是从怀来而来,家内遭了灾,田税又重,只得出来逃荒,闻听大人仁义,特来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立时又是一片的叩头哀求声。
齐天良一直注意着王斗的神情,见他略一点头,当下走上前去,大声说道:“大人开恩,愿意收留你们,不过你们需谨记我们靖边堡的规矩,来到堡内,需得尽数加入军户,不愿者立时驱逐!”
“以后我们屯堡会组织你们开垦荒地,并借于耕牛犁具等物,日后分下田地,第一年,堡内给大家免征税粮。第二年,每亩屯田征粮一斗,以充付先前支借的牛具等银。第三年起,每亩开征屯粮二斗,你们可是愿意?”
这些怀来来的流民事先都听过靖边堡的规矩,眼下这个世道,能吃饱穿暖才是重要,民户又比军户好在哪里?更不要说到时还有自己的田地耕牛分配,此后大家都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眼前的那些军户就是例子。
当下人人叩头道:“全凭大人作主!”
王斗让齐天良把这些人安排下去,先煮一些粥给这些人吃,然后让他们到河边去洗个澡,免得有什么细菌带入堡内。此外,又吩咐钟荣将这些人一一登记入册,给他们军户帖,以后他们就是靖边堡的军户。
王斗又为这些新的军户安排了营房宿舍,等这些人休息几日后,便让他们修建堡墙干活,有了这些新加入的人丁,或许堡墙的修建可以更快些,等堡墙建好后,又要组织这些新的人手开垦荒地了。
最后王斗拿来钟荣的文册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年初到现在,新加入的军户己经有三十余户,一百多口人。连原来的军户匠户,现在的靖边堡己经有户上百,人口四百多了。
现在靖边堡的人口规模己是过辛庄,与董家庄齐平。
第四十三章 形势
崇祯八年三月中,谢秀娘又来到靖边堡内。
她穿着王斗送给她的那件翠绿丝绸斜襟袄,神情有些怯生生的,显是怕王斗又责怪她。
王斗叹了口气,只是让她留在堡内,不过要求她这次不可过于操劳,堡内的活计,也不得偷偷地去干。
谢秀娘见王斗让自己在堡内住下,高兴地答应了。
此后她就随在王斗身边,为他干些洗衣做饭的事,有时也随陶氏她们去为修墙的军户们送饭。
堡内的军户都知道谢秀娘与王斗的关系,人人见了她,都是恭敬地称她为小娘子。
王斗问起辛庄内的事,谢秀娘言道庄内家内都是平静无事,不过她提起了许月娥。
原来许月娥去年确是被后金军给污辱了,而且有了身子,到年底时那肚子便是遮掩不住,除夕夜那天更是被赶出家门,独自在外面结了一个茅屋居住,也不知道靠何为生。
庄人都是风言风语,漠视她的生死,只有钟氏怜恤她,不时让谢秀娘送一些米面银钱给她过日。此次前来靖边堡,谢秀娘曾有去看过许月娥,并劝她搬到靖边堡内来居住。
靖边堡内收留了一批惨遭劫难的女子,也曾引起了堡外的诸多非议,风言风语,王斗当然没有理会的兴趣。
而对靖边堡的举动,钟氏却是非常赞赏。婆婆的言行,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谢秀娘,谢秀娘也觉得王斗的做法很不错,为那些可怜的女子提供了庇护之地。
不过对于谢秀娘的劝说,许月娥只是倔强地摇头,一个人在茅屋内默默生活。
“母亲就是善心人。”
谈起这些事,谢秀娘崇敬地说道。
王斗默默点头,这许月娥只是遭受后金兵燹的众多受害者之一,当日自己与韩朝等人救下的诸多被掳女子,还有从四倾梁匪寨解救的那些女子,她们回去后大多日子不好过,陆续有多人自尽,这些女子事后大多前来投靠靖边堡。
听了谢秀娘的话,王斗叹了口气,道:“都是乡邻,能帮就帮点吧,母亲做得很对,你也做得不错。”
听了王斗的夸奖,谢秀娘喜笑颜开。
……
崇祯八年四月中,靖边堡的堡墙修建还是如火如荼。
钟荣似乎儿子犯了病,便请假回家照料数日,几天后他回到了靖边堡,不过神情却是难看。
王斗关切地问他儿子病情如何,钟荣只是道儿子并无大碍,找了大夫看后想必几天就好,不过他的神情仍是抑郁。
当晚,钟荣提了一壶酒找上王斗喝酒,言道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王斗有些奇怪,这钟荣平日严谨有礼,并不怎么好酒,今日是怎么了?
此时谢秀娘与王斗都是住在官厅后的宅院内,王斗便吩咐谢秀娘炒几个下酒小菜,他与钟荣在厅内随意而坐,边喝边谈。
钟荣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抺了抺嘴道:“好酒,好菜,好惬意,似乎自小后,便没有过这么舒心了。”
说着又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
王斗看他今日似乎有些失态,象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他微笑道:“小时候?看钟先生的年岁,那时该是显皇帝当位时吧?”
钟荣说道:“不错,正是显皇帝当位时。”
他眼中似在回忆:“那时真是一个太平的时节,安宁,富足,悠闲,食用之贱,是现在想象不到的。记得自小家父最喜在黄昏觅几知交好友,一起高谈阔论,每日都是欢笑。当然了,我们这些孩童便在一旁捡些吃的,也是一乐。”
他笑了起来,一一谈起童年的记忆与趣事,语音中,似是对那个时代无限追忆。
王斗也是感慨,万历年算是大明的盛世年节,虽有三大征,但天下总体太平,特别是市民与商品经济高度达,对于老百姓来说,那确是个黄金的时代。而当时的万历天子,市民小说《警世通言》则尊称他为圣明之君。
明亡后,遗民所著的《樵史》也依然怀念那时的盛况:
“……传自万历,不要说别的好处,只说柴米油盐鸡鹅鱼肉诸般食用之类,哪一件不贱?假如数口之家,每日大鱼大肉,所费不过二三钱,这是极算丰富的了。还有那小户人家,肩挑步担的,每日赚得二三十文,就可过得一日了。到晚还要吃些酒,醉醺醺说笑话,唱吴歌,听说书,冬天烘火夏乘凉,百般玩耍。那时节大家小户好不快活,南北两京十三省皆然。至今父老说到那时节,好不感叹思慕。”
两人感慨叹息了一会儿,钟荣的脸色转为难看,他叹道:“过去了,尽数过去了,自显皇帝后,这日子便是越过越差,眼下大明更是危矣!”
他沉重地拿出一份邸报,指着上面道:“荥阳失陷了,泛水失陷了,固始失陷了,凤阳失陷了,贼众势大如此,我国朝三百年江山,难道就此沦亡不成?”
王斗虽对明末历史较为了解,也知道崇祯八年历史上生的这些事,不过邸报上白纸黑字,亲眼看来,仍有触目惊心之感。此时王斗才知道钟荣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对他们这些文人来说,中都凤阳的失陷,对他们的打击是极大的。
而王斗也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对明末历史较为了解,不过也应当随时收集当时的情报了,比如这邸报的收集,便可以随时了解天下的动态,以让自己作出最正确的反应。
王斗呆呆地看着,钟荣又指着王斗手上的邸报说道:“贼势越众,官兵连败,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
钟荣提高声音道:“杀人,劫掠,屠城,这些贼匪什么事做不出?”
他越说越激动:“贼攻舒城时,官军坚守,贼便掠裸妇人数千于城下,少沮,即磔之。”
他厉声喝道:“妇人何罪?裸之磔之?贼凶恶如此,可有人性天良?”
他放声大哭:“形势如此,高皇帝地下有知,必当痛哭流涕。”
王斗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邸报,听钟荣说到伤心处,他也是心下沉重。
这年来,保安各地虽然相对平静,但此时外界己是闹翻天。正月初时,农民军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大会于荥阳,声势浩大。
荥阳之会后,众人采纳李自成的“分兵定所向”之策,以革里眼、左金王击川、湖兵。横天王、混十万战陕兵。罗汝才、过天星扼河上。高迎祥、张献忠与李自成等略东方。老回回、九条龙往来策应。大明调西北边兵及南兵七万往河南会战,又命五省总督洪承畴出关统率,以山东巡抚朱大典协攻。
不过在这年中,农民军的战力己是生了质的变化,洪承畴曾在这一年的奏疏中说道:“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在战斗力提高的同时,这些农民军仍不改手段的凶残。
崇祯八年正月初,农民军攻陷了泛水,屠城数日!
正月十五日,农民军攻陷了凤阳,杀死城中百姓数万,焚毁房屋二万多间,还剖开孕妇,取出婴孩挑于枪槊上戏乐。
正月二十四日,农民军攻打舒城,掠来霍山、合肥的妇女数千,强迫她们赤身**,置于城下,稍有反抗,便将她们凌迟分尸。
还是这年的正月,农民军连营数十里攻打滁州,由于攻打不利,便掠来村落妇女数百人,将她们集体淫辱后,又将她们的头全部砍断,将她们的尸体成排倒埋于地上,露出她们的*对着城上的军民,以为这样便可以克制城上猛烈的炮火。
明末官军军纪败坏,杀良冒功是常有,但象这些明末农民军一样动不动就杀人屠城,还抓来妇女集*淫,稍有反抗,便将其在城下凌迟分尸,这真是骇人听闻。举目四顾,只有关外的鞑子才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
大明三百年江山到了现在,外有胡虏肆虐,内有流寇横行,令王斗平添了许多对局势的担忧。他不敢想象将来自己家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再想想明年清兵入寇,保安州又在其冲,心下更增添了许多紧迫感。
……
最后钟荣踉跄而去,一路还放声悲歌,似乎是醉了。
而王斗则是呆坐了良久!
……
“大人,小的等这几个月来共打制鸟铳三十五门,腰刀十五把,长枪七十四根,请大人过目。”
虽说外面的堡墙修建如火如荼,不过王斗还是让李茂森领着那些铁匠在兵器坊内打制着兵器。
眼前这些兵器就是他们这几个月来的劳动成果。
王斗要求的兵器制造思路是朴实,大气,没有花巧,实用便好。一一看去,果然眼前无论是鸟铳还是长枪,都是坚固厚实,精良锐利。王斗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奖罚制度下,这些工匠还是卖力的,打制的兵器可说都是上品。
王斗吩咐将这些兵器取回武库,立时又对这些工匠进入奖励,人人都是高兴。
此次王斗来,是要求李茂森打制一批盔甲的,第一批先打制十副,皮甲五副,铁甲五副。
李茂森自然是没有问题,当年他在卫城,无论火铳,刀枪,还是盔甲,他都有打制过,而且水平一流。
不过李茂森随后又有难色,无论是制做皮甲还是铁甲,都需要大量的皮革铁料,靖边堡内显然这两样库存都很少,需要向外购买,而且量还不少。
王斗大至了解下李茂森他们制作盔甲的方法,他们打制皮甲时,是先将牛皮或其它动物皮切成条状形,再将三四块条状革叠放一起,涂以树脂,最后用皮绳将其连结,这样便既坚固,又耐用。
制作铁甲时,则是先将铁料制成薄片,宽一指,长一掌。每一铁片钻数个小洞,然后分别将每两片铁片叠放在一起,再把这些铁片连结于三根皮带上,如此,便可制成铁甲,用同样的方法,还可制成马的护甲,或是人的胸甲。
这种制作盔甲的方法有些类似边地的蒙古人,简单,实用,不花巧,可以节省不少。
不过按李茂森估计的,就算这样,一副铁甲需要的铁料也是众多。眼下大明普通的毛铁,一斤价格约是在三分银左右,不过经过反复煅打的好铁,一斤至少要银一钱六分。
一副铁甲,最少需要几十斤这样的好铁,五副铁甲,五副皮甲,光原料钱,这就不是笔小数目。
不过王斗己是决心要打制出十副盔甲来。这几个月中,他己是向董家庄与舜乡堡购买了几批的铁料。此次众多的皮革铁料,显然董家庄内不具备,看来自己必须到舜乡堡去一趟了。
临行时,王斗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舜乡堡防守官许忠俊似乎病体严重。
※※※
老白牛:晚上还有一章,十二点前。
第四十四章 变化
王斗准备前往舜乡堡,此行带的便是钟调阳,高史银二人,此外还有几个堡内的军户壮丁,他们赶着几辆骡车,到时准备载运铁料等物。
年初王斗曾打算让韩朝新建一队,专门训练夜不收等探马侦兵,不过接下来的春耕及兴建堡墙,堡内所有的壮劳力都是下去干活。这让王斗与韩朝的计划也只是停留在纸面上。
韩朝、韩仲、杨通三人算是各领一队战兵,间接的,这些兵丁连同他们家口都算是三人管辖,干活训练作战大多如此。
眼下韩朝兄弟、杨通,齐天良几人都是要督促堡内的军户壮丁勤力干活,钟荣是个文人,有点闲的便是钟调阳与高史银二人,所以此次他们便随王斗前往舜乡堡了。
同样在年初,王斗从杜恭那买了一批的骡马车辆,花了他不少的银子,此次购买铁料,载重量大,正好赶几辆车马去。
一行人一早出,进入舜乡堡内。舜乡堡还是一样的热闹,不过街道破旧肮脏,军民衣衫褴褛,神情麻木,却象是几十年不变似的。
王斗让几个军户先找一家客栈住下,他则是带着高史银与钟调阳二人找家店铺买了份礼物,打算先去防守官许忠俊府上探望一下。许忠俊对自己有赏识抬举之恩,现在他病重,合情合理,到了这堡内,自己都应当先去探望他。
王斗打听过了,许忠俊的千户宅院在西城,不过到了许忠俊的宅院前,家人却告知王斗许大人仍在官厅内办公,王斗只得带着高史银与钟调阳二人又来到千户官厅前面。
刚到门口,却见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为一个中年人穿着副千户的官服,满脸的傲气,走路时头颅都是高高昂起,似乎总拿眼角看人,正是舜乡堡管屯官杜真。在他旁边,还有几个熟人。
一人穿着百户的官服,神色阴沉,却是董家庄的贴队官肖大新。一人身形矮胖,两撇焦黄的鼠须,也是穿着百户的官服,却是杜恭。还有一人稍显年轻,身形瘦长,脸色青白,穿着总旗的官衣,王斗认出他来,却是当日自己初到舜乡堡时遇到的那个守门小校。
此外众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壮实的家丁,个个神情飞扬跋扈。
杜真刚从大门出来,他仰着头笑道:“吴善,你妹子还真是旺夫之人,本官纳了她不久,便得到州城温大人的赏识,眼下她己有了身孕,如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本官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原来那小校名叫吴善,似乎是自己妹子被杜真纳为小妾什么的。
闻听此言后,吴善大喜,他忙上前媚笑道:“全凭千户大人栽培,小的妹子能得到大人的垂怜,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
杜真放声大笑:“你就是嘴甜,不过现在叫我千户大人还为时过早吧?”
吴善媚笑道:“不早不早,在小的心中,杜大人早己是千户大人了!”
杜真又是大笑,神情春风得意,旁边的肖大新,杜恭几人也是一同而笑。
正在这时,杜真等人看到大门前的王斗三人,杜真一怔,他道:“王斗?你怎么会来堡内的?”
肖大新,杜恭,吴善几人也是一同看向王斗,除了杜恭脸上还是笑眯眯外,肖大新与吴善二人神情都很阴沉,特别是吴善,看着王斗的眼中更是恶狠狠的。
王斗上前给杜真行礼参拜,又对杜恭几人含笑点头,他抱拳朗声道:“杜大人,卑职此次前来舜乡堡,是求大人拨下一些铁料的,如堡内存货不多,卑职出银钱购买也可以。”
杜真看了王斗一会,眼神莫名,半响他才淡淡道:“又要求拨下一些铁料?王总旗,你要求还挺多的,你区区一个屯堡,要那么多铁料作甚?”
他的语音平淡,但话中意思却是让人心惊。吴善眼中立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杜恭原本对着王斗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此时听了杜真的话,心下一惊,立时也是脸色一收。只有肖大新还是那副阴沉不变的样子。
王斗身后的高史银与钟调阳都是吃惊,不明白杜真为何给王斗脸色看,二人目光都是看向王斗。
王斗心中快盘算着杜真今日变化原因,不过他脸上还是神情平静,只是抱拳道:“杜大人,堡内需要农耕铁具较多,且现在贼匪横行,卑职为屯堡着想,也是想打制一些兵器护卫。”
杜真见王斗神情平静,眼中神情更是不善,他哼了一声,道:“王总旗去向防守大人讨要吧。”
说着便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那吴善经过王斗身旁时,还刻意地冷笑了几声。
……
看着杜真一行人远去的身影,王斗陷入了沉思。
钟调阳在人前并不以王斗的表兄自居,而是谨慎地称他为大人。
此时他走到王斗身旁,低声道:“大人,杜副千户等人今日变化,其中原由耐人寻味,我等不可不防。”
高史银握紧了拳头,脸上的横肉不时跳动,他低声怒道:“难道是年初防守大人下来巡视时,那杜真认为扫了他的脸面?当时那杜真确只是拨下耕牛四头,犁具数副,连董家庄的管队大人都有所不如,他有什么脸面好扫的?”
王斗道:“这或许只是其中原由之一,不过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刚出来时言道自己得到州城一位大人物的赏识,或许是见许大人病重,又有人抬举,便看上了防守官的位置吧。”
他又道:“或许又见许大人器重我,所以就拿我来立威了。”
他冷笑了一声,随后又平静地道:“先去见了防守大人再说。”
……
当王斗见到许忠俊时,不由吃了一惊,往日那个沉稳儒雅的许忠俊己经不见了,眼前的他脸颊干瘦,身消骨立,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还不时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强自支撑看着手中的文册。他旁边一个穿着百户官服的壮实男子正神色担忧地看着他。
见到王斗,许忠俊很是高兴。
王斗上前行礼参拜,他颤声道:“大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许忠俊微笑道:“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看到王斗身后的钟调阳提上厚礼时,他点了点头,叹道:“你有心便好,何必买这些礼物呢?”
他问了王斗的来意,王斗说了。
许忠俊道:“放心吧,我是支持你的。”
他对旁边那个穿着百户官服的壮实男子道:“许禄,你立时去库房内提四百斤好铁与王总旗。”
那许禄略一犹豫,道:“大人,杜副千户他?”
许忠俊哼了一声,傲然道:“我还没死,他难道还敢抗我不成?”
许禄去了,王斗吩咐钟调阳叫上靖边堡军户随他一起去领铁,钟调阳为人稳健,这个表哥做事,王斗一向很放心的。
许忠俊又说了一声:“王斗你进官厅之前,可有遇到杜真他们?”
王斗道:“有。”
将刚才自己遇到杜真等人的情形说了。
许忠俊冷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死,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说起来,这杜真还是我提拔上来的,还想着以后抬举他。没想到我一病重,他就变了个样。哼,鼠目寸光之辈,以为他撘上了温士彦,就可以忘乎所以了?却没想到我仍是舜乡堡的防守官,州城内,同样有操守徐大人支持我。哼,与我阳奉阴违唱对台戏,本官看他将来怎么死!”
他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此时王斗才现,他的眼神仍然锐利,身上那股凛然而威的气势仍然没有减弱分毫,每一个轻视他的人,都将负出惨重的代价。
……
王斗与高史银,钟调阳等人出堡而来,此行不费一文钱便得到四百斤铁料,都是立时可以打制铁甲兵器的好铁,如此顺利,各人都是心下喜悦。
众人押着铁料,赶着骡车一路而行,近董房河时,眼前有一个山丘,过了董房河,离靖边堡便不远了。
忽然王斗等人听到山丘那旁似传来婴孩一阵阵的哭声。
王斗停下马,说道:“你们听到了吗?”
钟调阳也是仔细听了半响,道:“好象是一个婴孩在哭!”
王斗道:“难道是什么弃婴?过去看看。”
三人策马过去,还没有转过山丘,就听到婴孩哭声越急,接着一个女子凄婉的声音隐隐传来:“孩子,不要怪娘……”
接着就听到婴孩哭声突然停止,然后王斗几人看到一个女子将一个婴孩尸体放入一个坑内,并将周边的土掩上。
“许月娥……”
王斗大吃一惊,却见那许月娥只是缓缓将坑土盖上,慢慢堆成一个小小的坟墓。
接着那许月娥站起身来,迎着王斗几人缓缓走来。不过她的眼神始终是直直的,似乎是看到王斗几人,又似乎没有看到,只是这样经过王斗等人身旁,慢慢的走远。
看着她的身影,王斗几人都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史银也是吸了一口冷气:“这女人,够狠!”
第四十五章 堡成
回到靖边堡,王斗几人仍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王斗嘱咐众人不要将许月娥的事情说出去,不过不知道是高史银还是哪个大嘴巴忍不住就将路上所闻说出,闹得堡内众人皆知,沸沸扬扬都是在谈论许月娥的事。
不过从那日后,无论是靖边堡还是辛庄的居民,都没有见过许月娥,不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由于从舜乡堡内运来铁料,李茂森立时率领堡内铁匠开始动手制造盔甲。
在崇祯八年四月下时,因宣府总兵卢抱忠几次差人急报夷人进口,却连系何部落、数目若干、作何剿击、宣镇如何提兵堵御一应情形都没说明。崇祯八年五月初,兵部尚书张凤翼奉旨对卢抱忠进行申饬,并令他通行各堡万分戒备。
在靖边堡,从崇祯八年二月中开始修建堡墙来,中间还有一些丁口到田地里干活,到了五月中时,靖边堡的堡墙终于筑成。
整个堡城周长约在六百多米,为传统的正方形,通体以黄土夯筑,不包砖。堡墙的北部两端接着靖边墩的马圈围墙,正好原来这个火路墩可以用来守望。同时南门外的瓮城也是筑好,还挖有一道深三米,宽六米的护城沟壕。
遗憾的是靖边堡堡外的较场,还有堡墙上的女墙城楼等设施还未修建,只得待秋后再来兴建了。而且王斗还盘算着以后在堡内建一些地道暗道。
堡成后,众人安全便有了保障,王斗现这密密夯筑的堡墙非常结实,由于还灌入一些桐油,他惊讶地估计这堡墙的坚固度甚至在后世的混凝土之上。
靖边堡的堡墙通高十米,大明各边镇的堡墙普遍是高六米到十四米,靖边堡墙高十米,算是中规中矩。
在靖边堡南端兴建的城门以石块砌成,被命名为“永宁门”,内门命名为“永泰门”。在堡门的正上端,镶嵌着一块石匾,正中浅刻楷书“靖边堡”三个大字,大字左右两边竖向阳刻楷书,记载了建堡的时间,军将,工匠等事迹人物。
此时靖边堡有军户百,口四百多,不过住在堡内还是宽松。其实王斗看过史料,明时朔州平鲁境内的威虎堡,城高十四米,周长五百五十米,当时却设驻军五百多人,马匹数十匹。威虎堡比靖边堡小得多,却可以住比靖边堡更多的人,看来自己堡内还可以招些人居住。
堡墙修建好的当日,全堡欢庆了两天,此后杨通与齐天良二人陆续将家口从董家庄接来居住。王斗也盘算着将母亲接来靖边堡居住,以后看望她老人家,就不用到辛庄去了。
……
在堡墙修建好后,对于堡内的建筑,王斗不是兴建众人都渴望己久的戏台庙宇,而是第一时间让人在城东一个被命名为树儿井巷的地方兴建一个磨房。
以往堡内没有磨房,磨面都要到董家庄与辛庄去,非常不便,眼下快到粮食收获的季节了,这兴建磨房,便提上了王斗的议事日程。
撘建一个磨房容易,堡内有的是木料黄土,不过困难的是那两块巨大石磨的打造,这个事情,王斗就交给那个老匠了。
直到建好磨房后,王斗才下令在街的中心兴建一个戏台与庙宇,引起军户们的一片欢呼。
此后,他们终于有个看戏的地方了。
……
堡墙修建告一段落后,趁着还没农忙,王斗又招集那三队战兵,开始恢复了训练。
同时鉴于堡内又多了近五十户人,不过有二十余户是匠户,剩下的是军户,王斗又从军户内挑选了一些青壮补充进来,凑成了五队战兵。连队长算在内,一队兵有十二人,这样五队兵便有六十人了,实力己是过董家庄的管队官张贵。
这五队兵,分别由杨通,韩仲,高史银,钟调阳各领一队,王斗自己也是亲领一队。
对这些新兵,王斗还是先让他们学习站队列队,为了更好的训练他们,王斗抽选了原来一些老兵掺杂进来,以便更好地带动新人。
高史银与钟调阳终于可以领兵,自然是非常欢喜,这二人的领兵风格也是完全不一样。钟调阳虽然身为民户,但众人都知道他是王斗的表哥,加上身手厉害,自然没有军户不服。而且他也是以身作则,同众人一起训练,加上为人稳健厚道,很是受军士的爱戴。
不过高史银就不一样了,他风格与韩仲类似,且脾气更为暴虐,喜欢用拳头殴打训练不好的军户,这让他队上的军士都是畏惧他。不过在他的殴打喝骂下,这队兵的成绩却是很好。
韩朝也终于可以训练他的夜不收了。
这夜不收,在大明无论是沿边、沿海还是内地都有设置。选用的大多是能飞檐走壁,或有种种杀人放火奇巧的异人,甚至还要求知天文善占候者。在军中,夜不收除了出外哨探外,还经常因技艺高,熟知地理等,担任着各种烧荒、奇袭或是劫营等任务。
而在大明边镇,还有一种比夜不收更精锐的尖哨,这些尖哨,经常要远出塞外,千里哨探敌情,在敌境内一呆就是数月,所行之地又都是人迹罕至的地带,所以非机警矫健,有胆气的人不可。
这些明军中的夜不收尖哨,除了技艺高外,很多人还精通几门外语,比如韩朝兄弟,二人就精通蒙语,此外二人还懂一些简单的女真语。
这些人如果训练好,王斗就多了一批出众的哨探与情报耳目。他当然是大力支持。
王斗放权给韩朝,让他在五队战兵中挑选了六个人作为他的部下,其中有四个老兵,两个新兵。
王斗有幸看过韩朝训练他那几个部下,不由大开眼界。
韩朝那六个部下,连老兵在内,有三个犯有夜盲症,韩朝二话没说,就找了几副鸡肝,猪肝,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蝌蚪让三人生吞下去。三人都是脸色白,有些犹豫。
韩朝厉声道:“我们夜不收军士,时常在夜间前往各处哨探,往后也常被选用敢勇死士夜袭虏营,你们如晚上不能识物,又如何随我出去刺探?”
强迫着三人将蝌蚪等物生吞下去。
此后韩朝便带着六人神龙见不见尾,常常不知前往哪里去,王斗也放心地由韩朝去训练。
那些新人在老人的带动下,学习站队列队很快。
而那些老兵,王斗也给他们加入了新的训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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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
今天状态不好,就一更了,而且更得晚,抱歉。眼下生物钟又被打乱,老是失眠,怀念以前晚十点睡,早五点起床的有规律生活。
此外:回墨陈南元紫梅慕书友:从明中期起,大明各边镇通常实行卫所与营伍并行制。百户,千户己经基本变成官衔,没有什么实权实职。
以宣府镇为例,一个甲长,最少也要从卫所小旗,总旗内选用。一个管队官,最少也要从千户,百户内选用。一个防守官与操守官,最少也要从千户,卫指挥佥事、卫指挥同知内选用。一个守备,最少要从卫指挥使,都指挥佥事内选用。至于一镇总兵,那己经是都督府都督佥事的级别。
在大明,没有都司这个官职,那是清才设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