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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湖号外——星逝,波光倒影灿虚空(上)

    江湖上多家门派的武功、心法,仔细考究起来都与道教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只因丹田、经络之学,本就是道家内丹大道的基础;佛门神功虽然自称与道家无关,那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有资格如此说的,只有来自藏区的密宗弟子,比如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他的幻身印法中就没有丹田经络之说。

    一品金佛最高明的洗髓功,还是以奇经八脉和九大奇穴为基础,以道家涵养修本的内丹术为蓝本发挥出来的。

    八品兰花的**玉功,本就出自道家;八品兰花虽然是一群女流之辈,却从不会做出违心忘本的勾当;无论世事如何,八品兰花一直与二品道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尽可能去维护道宗的利益。

    十二年前,当柳依兰从海外归来踏足大陆的土地时,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江南柳家早年随三品蓝石远赴海外,柳依兰回归大陆,是为让她准备执掌渐渐红火的八品兰花。

    刚刚踏足江湖,柳依兰性情天真烂漫,缺乏历练与人脉;为了让她对江湖多些了解,为了江湖道统,柳家长老给她三年时间;一来历练江湖增长见识经验,对江湖各派有个大致了解;二来与江湖各派年轻的弟子接触,特别是在道宗内寻找适合的同伴,提炼她还未圆熟的**玉功。

    当时,竹道士正随师父、道宗水长老在武当山真武观剑宗神坛内游历修炼;羽玄真人是道门剑宗真传弟子,见识修为在同辈中不做第二人想。

    柳依兰几乎同时遇到道宗两个最杰出的弟子:竹道士和羽玄真人。

    她从小就被当作八品兰花当家大姐培养,本是天生媚骨,修炼**玉功久了,举手投足间自然风情流露,一颦一笑无不有醉人心魄的娇媚。

    羽玄真人自持出身、相貌、道修、见识都比竹道士高出一筹,乃是二品道宗最热门的下一代掌教人选,从第一刻起就对柳依兰展开热烈的追求。

    谁也没想到,柳依兰兰心慧质,加上兰花独有的观人术,早看出羽玄真人的骄傲自我的性情不适合自己;却是不声不响的竹道士最终得到美人芳心青睐;在一个秋日的清晨,竹道士与柳依兰远遁江湖,觅地双修。

    羽玄真人情场失意后,把全部精力用来道修内丹,精研太极剑法,当然功力大进。

    三年后,羽玄真人听到柳依兰离开竹道士回归八品兰花,还得意的说过: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早看出柳依兰水性杨花,为这般女子所惑才不值得。

    羽玄,那时已经开始谋划闲云道长羽化后空出的道宗位置了。

    但是,又三年后,竹道士似乎从泥土中钻出来一般突然出现在华山论道大会上,凭一把淳朴的尺半竹刀,一连击败多位竞争者;最后,在武当山剑宗神坛与羽玄争夺挑战道宗五大长老操持的五行阵的资格。

    竹道士那次出世,上下内外已经全无一丝火气,尺半竹刀浑然天成;羽玄比别的竞争者多支撑了三招,被竹道士在第六招上以尺半竹刀击飞了七星剑。

    再次败在竹道士手下,对于生性自傲的羽玄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但竹道士击破五行阵坐上道宗第一人位置后,三上武当邀请羽玄真人,最终让他赚足了面子,才答应出任道尹。

    几年来,两人合作默契,整合散乱各处的道坛,统一道宗仪轨修术,特别是对原本混乱的道教诸神甄别整合,收回被邪魔外道侵占的道场,使二品道宗呈现出兴旺之态。竹道士一直以为羽玄真人虽然有野心,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没想到他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发难。

    子夜时分,红云金顶上想起嘹亮的梵歌吟唱,几十个虔诚的香客同时唱响大悲经。

    竹道士表面神闲心定,作出淡然无谓的姿态,内心已经考虑到结果:为了道宗的未来,他不可能让红云金顶上的索翁达活佛看笑话,一旦出什么意外,蘑菇岩下的万丈深渊就是他的最后归宿。

    没想到是柳依兰来了,竹道士心生不忍:“你来做什么?”

    “你忘了,咱们是一对生死鸳鸯。”柳依兰凄然一笑,回首望着羽玄真人:“我早看出你心地狭隘,却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羽玄,去年你来上海时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不是我卑鄙,是你们逼我如此;竹道士到底哪里比我好?哪里比我强?他要把道宗引上歧路,大家认为我比竹道士更适合这个位置。”

    “大家?”柳依兰蹙眉环视;“竹道宗的见识、人品、为人……羽玄,一句话不过五十多个字,你竟说出五个‘我’,还不清楚为什么吗?多说无益,你想如何?”

    “无须说。”竹道士立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柄平淡无奇的黄玉棒,恭敬的放置在脚下。

    这是二品道宗的掌教信物:天星槌,乃是敲击阴阳鼓的棒槌。

    “火长老,竹道士此生当有此劫。曾有歌曰:擎起天星槌,雷转阴阳鼓;万神齐云动,九州共一曲。希望火长老能明了其中真意。”

    看到天星槌,最激动的却是被玄齐夹着的长孙道长。

    他“嗷”的一声狂叫,跳将起来就要去抓天星槌。

    柳依兰右手一伸,一条红丝线飞出,缠住天星槌并把它带向竹道士。

    如此一动,蘑菇岩上再无一处安稳所在。

    火长老与羽玄同时出手攻向竹道士,一柄七星剑携凌厉剑气刺向当胸,火长老是一把炎云扇,把股股三昧真火激出,压抑住竹道士的山水清心。

    他们一出手就是狠招,知道如果让竹道士逃过今天,等待他们的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即使竹道士没有受伤,化解这样的攻势也不会轻松;如今更是连尺半竹刀也没机会抽出,只能轻飘飘跃起躲避。

    那边,柳依兰已经和长孙道长战在一处,羽玄的弟子玄齐也加入战场;蘑菇岩狭窄的平台上,六道人影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长孙道长是最好色的,柳依兰在激斗中,也是容颜娇俏气息如兰;忽然对他施出一个媚笑,长孙的骨头顿时酥了:“美人,你可愿意从了本道?”

    “道长仙风道骨,哪个女子不愿从呢?”曾几何时,哪个敢对她如此说话?除了竹道士,哪个见过她如此娇媚痴人?

    长孙道长也不是傻子,对柳依兰的手段不了解,对八品兰花的媚功很小心;回身纵出三步,勘勘避过三缕红丝线。仍不忘反击,手中寒光闪烁,射出一把金刚鸡爪。

    “道长好狠心呐。”柳依兰腰肢轻摆避过金刚鸡爪,人已经贴近玄齐,低地笑道:“小哥哥,你也要欺负姐姐?”

    玄齐还是鲁男子,哪里见识过如此媚功,眼睛与柳依兰一接触,头脑忽的迷茫摇荡;手中宝剑一顿,耳垂已被丝线点中三下。

    “有人要欺负姐姐,小哥哥,为我作主。”

    长孙道长刚想提醒玄齐,只看到一把雪亮的宝剑当胸刺来,劲气呼啸;玄齐状若猛虎,对着他疯狂的攻击。

    柳依兰总算空闲片刻,看向竹道士那边。

    在羽玄真人和火道士的夹击中,竹道士手持天星槌,身形依旧潇洒飘逸,脸色却红润润的。

    柳依兰心中一痛,如果竹道士面色青白还好些,越是如此红润,越是内力消耗过甚,支撑不了多久的。她悔不听蓝湛江的劝告,再也顾不得别的,仰天送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柳依兰本带着八品兰花的两位兰花女侍到湘西,按计划要等大年初三,与秦桐山在凤凰城汇合后才来梵净山。无奈,春节是万家团圆的时刻,对她这样的孤家寡人却最是难熬。她抑制不住对竹道士的关切,只带着两个兰花女侍就来了。

    那两位女侍真正的搏击功夫还浅,擅长的是媚功,最厉害的是她们手里的手枪;但蘑菇岩在梵净山的最高处,手枪在下面或远处,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梵净山上的手机信号非常微弱,柳依兰的这声啸叫,是命令两个兰花女侍,马上下山回去报信求救;最少也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播出去,她已经决定随竹道士支撑到底。

    “晚了,我会让你的兰花活着下山吗?”羽玄怪笑一声,也跟着发出一声长啸。

    蘑菇岩下散开十数条影子,向柳依兰来处扑去。

    下面响起一串枪声,与红云金顶上的爆竹声一样清脆。

    “呼呼。”柳依兰听风闪躲,长孙道长已经把玄齐点倒,两只金刚鸡爪圈过来;“美人,做贫道的弟子吧?包你每天爽歪歪。”

    “是吗?怎么个爽歪歪?道长,你下身不爽,如何让别人爽?”

    兰花的观人术,最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实力”。长孙道长如今可算半个太监,麻姑临死那一捏,已经把他的睾丸捏碎了一个,另一只也在半残废状态。

    听到柳依兰如此说,长孙道长气得脸色惨白;收起金刚鸡爪,一把扯下耳边吊着的血红珠子,喃喃念叨几句塞进嘴里。

    瞬间,长孙道长如变了个人,脸上肌肉扭曲现出凶恶狰狞态,双眼上翻瞳仁乱抖,射出实质样的血红之光,直直盯着柳依兰,十足一个吊死鬼。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降妖除魔大将军神附吾身,刀枪不入,万邪不侵……”

    就这么念叨着“万邪不侵”,邪气凛然的长孙道长双臂伸张,向柳依兰扑抱过来。

江湖号外——星逝,波光倒影灿虚空(下)

    女人总是害怕鬼的,长孙道长如今比鬼都恐怖。

    柳依兰勉强镇定,把六枚红丝线全力催动刺向长孙道长。

    谁知长孙道长不知不觉依旧一步步*近,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接住了红丝线。

    柳依兰大吃一惊,她的红丝线尖端有血针,全力刺出连一寸厚的木板也要刺穿了。

    长孙道长竟能挡住,连刺向他双目的两枚红丝线也被弹出;真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他真的刀枪不入?

    柳依兰已经退到蘑菇岩边缘,长孙道长还在一步步逼近;一把抓在柳伊兰背上,从她紧身衣上扯下一块黑色丝布。

    正此时,空中响起一声轻叱:“波光倒影。”一束心血咳出。

    蘑菇岩上青影片片,最虚弱的时候,竹道士终于抽出尺半竹刀,挥出最强一刀。

    波光倒影是竹道士山水刀法的最后一招,即使他身体没有受伤时,也不能把这一招使得圆满。只因为,这一招有扭转时空之效,当者会失去空间概念,迷失在竹道士以尺半竹刀营造出的波光倒影中。

    三月前,竹道士如果发出这一招,也许只要半招,索翁达活佛就不可能伤了他。

    此招一出,蘑菇岩上云水翻腾,尺半竹刀飘离出蘑菇岩,消失在岩下万丈深渊内。羽玄真人随云水飘荡,将要跌下蘑菇岩时,被竹道士一把扯回来。

    “惨!”竹道士似乎耗尽了力气,低吟一声,跌落在柳依兰怀里,满脸是艳丽的潮红。

    柳依兰也叫声“惨”,在心底。

    她与竹道士曾有三年双修的日子,对竹道士的山水清心最能感应。此时的竹道士,比三个月前与索翁达活佛一战后更虚弱,这样的潮红,显示他身上的伤也更重了。

    柳依兰失声痛哭出来,抱紧竹道士,看也不看呆呆立在半丈外的三个道宗高手,也不敢去试探竹道士的伤情;竹道士也许生机已绝,即使祝门高人在,也拉不住、救不回他这条命。

    火长老手里抓着天星槌,那是不知什么时候竹道士塞进他手里的;他满脸愧疚,感受到这招“波光倒影”后,他才明白了竹道士的伟大。

    羽玄真人是满脸沮丧,即使在竹道士身负重伤的时候,他联合起火长老也不是竹道士的对手;被竹道士从悬崖边拉回来,他甚至感到深深的绝望;不只是感动,是感受到竹道士博大的胸怀后,才发觉自己的渺小与自私。

    波光倒影中,羽玄真人被引进一个陌生而神奇的世界;可惜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万分之一,尺半竹刀已经飞出蘑菇岩,片片青影归于虚空;也被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只有长孙道长不知死活,从地上爬起来后,又一次伸出手臂,喊着“降妖除魔大将军神附吾身,刀枪不入,万邪不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向竹道士和柳依兰逼去。

    他的手就要触到柳依兰的黑发,而柳依兰毫无知觉,依旧抱着竹道士痛哭。

    羽玄真人急忙上前,刚扯住长孙道长的衣襟;蘑菇岩上浮荡出浓郁的檀香味,一声厉号:“唵、嘛、呢、叭、咪、哞!邪魔外道辟避,破!”虚空中伸出一只巨掌,携漫天星光印上长孙道长顶门。

    长孙道长两眼翻白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站也站不住,歪歪斜斜跌到,再没爬起来。

    索翁达活佛高大的身影凭空而来,立在竹道士身前。

    “邪魔外道,活佛说的好过分啊。”

    竹道士恢复一点精神,勉强坐起来,嘴角滑出一缕血线。

    “都是邪魔外道,除了你竹道士,我没看到一个真正的道者。”

    索翁达说话毫不客气,一点也不给羽玄真人和火长老脸面,甚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惋惜的看着竹道士:“道宗,何苦来?如果你早使出这一招,我也许能早些解脱,你也不会被宵小欺侮至此。”

    “道士自私,就是不想让活佛解脱啊。”竹道士微笑着,嘴角渗出的血线又宽一分;“至少,他们从我身上能看出道家正途,已经超值了。”

    “他们的心早被贪欲染黑了,被钱迷了,被权欲捣碎了;就是十个竹道士也唤不醒他们。”

    索翁达把手印上竹道士顶心,缓缓注入一线精纯的真气,护住他渐渐虚弱的生机:“刚听竹道士吹的一曲妙笛,能否再吹一曲。”

    竹道士横笛唇边,清越的笛音虚虚飘出,时而低吟浅唱,时而轻舞飞扬;置身其中,有一道清泉流过,一下把人带进高山流水之畔,婉转几下,仿佛又在大江之上泛舟游荡。

    水样的风流,把烟雨江南的诗情送进心田;山般的刚毅,将刀劈荆棘的豪迈挥洒。

    柳依兰停住哭泣,痴痴看着竹道士,看着那枝慢慢被滟红的血染着的青竹笛;曾经的甜蜜时光从心底泛出。

    初次的交欢,正在一片竹林下。没有软香绣床,没有红烛高燃,只有风摇竹枝,飞鸟细鸣。

    竹道士莽莽不知花径,只会急急的寻找;柳依兰脸颊发烧,颤抖的将他引入自己的身体。

    于是雷雨霹雳同时落下,让两人酥麻的混不知天高地厚。

    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那竹林中的小竹楼?那是他一心一意堆积起来的爱巢;竹楼中的每样用具,都是竹道士一刀刀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还有一股清澈的小溪,就如竹道士的眼波般温柔。

    柳依兰痴看着竹道士的肩,那里还有自己欢娱到极点时印上的齿痕吗?他曾抓来一窝初生的竹鸡,小小的,毛茸茸的,只为哄自己开心。

    竹鸡渐渐长大,一只只会飞了,开始都不会去竹林里觅食,只等着自己去喂养它们。

    后来,竹鸡们渐渐学会吃虫子,于是,隔一段就会少一只。

    三年的时光,当最后一只竹鸡也不再回来,自己也厌倦了竹林的生活。

    临走的那天……

    索翁达感受到的是,竹道士在笛声中渐渐虚化,明明他还在吹笛,却似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笛声渺渺消失,竹道士飘然伫立,一双清亮的眸子盯住羽玄真人:“今日之道教何其之衰,古来未曾见也。思之此岂偶然。老君开教,大道化人,以期天地归正。然不期自明季至今,蘸斋盛乎,问无为清净何在。道不自修而欲修人,己功不施而欲人施,不仪谬乎。我悲当此之世,如欲重振道教,必先修己而后修人,道教化人不亦易乎。修己足以全真,全真足以法成,奚求乎纸灰漫天而老君嗔怒也。望道者知之,思之。吾愿以吾身为镜,希二位道友戒勉。”(以上,摘自镇朴子先生警言。)

    羽玄真人与火长老同时跪下,重重叩首,血染红石。

    “不必如此。”竹道士拿过天星槌,塞进羽玄左手;“今后你就是道宗了,要记得:自然为师方大道。为道门好,为你自己好,照顾好兰花姐妹,与祝门交好。”

    说完,对索翁达活佛打个稽首:“谢谢,竹道士以往对佛门有得罪处,请活佛转告佛门同修,谅。”

    索翁达回礼,却不说话,只定定注视着竹道士。这声谢谢,是感激索翁达最后对他的帮助,感激活佛没有拉住他远行的脚步。

    “活佛,尺半竹刀丢了,道士也要走了。”

    “道士好狠的心,不留一句话?”索翁达脸上现出倾慕的神情;笛声停止的瞬间,他就感受到竹道士的空灵与自由,那是他竭力追求的大自由、真空灵。

    为了这份自由与空灵,索翁达到处寻找验证法镜,却没想到自己成为竹道士的法镜了。

    “活佛,阴阳。”竹道士仰望虚空展颜一笑,唇边血迹竟消失了。

    “活佛,阴阳。道士,何谓阴阳?何谓活佛?”

    “你却可笑,活佛就是活佛,阴阳就是阴阳。执着阴,执着阳,乃心为阴阳所执着。心有山水,阴又如何,阳又何如?心系自然,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心无立场,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心无执着,活,佛,又如何?最弱时才能踏出最大一步,这是阴极阳生,也是活、佛教导道士的啊。”

    竹道士说完,又在索翁达耳边耳语一句,索翁达听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竹道士深出左手,当胸画出一个大大的“气”字:“活佛,这个字,可认得?”

    索翁达被这个字震住,蘑菇岩上,只他能感受到“气”字的恢宏。羽玄真人与火长老看到的,是一个水光煜煜的“气”字;这个字,以莫名的能量把周围的水气凝聚在一处;这样的神通,已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道宗,此字何解?”索翁达凝视着“气”字,面露钦慕之色。

    “何解?我能走出这步,多亏这个字啊。却只会写,不知该如何解说。活佛想知道这个字何解,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祝童。”

    “那个小骗子?”索翁达以为竹道士在敷衍;祝童如今名声虽响,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或高人。

    竹道士点点头不再分辩,整顿道袍竹冠,理清青绦素履;低回首,缓声道:“依兰,你还是那么美。”左手虚画,把凝聚在身前的“气”字击在索翁达肩头,借一分反震之力踏出一步,青影升空八丈,尺半竹刀竟然就在他脚踏处。

    蘑菇岩上平空涌出水气,星空下如绽开一束灿烂的烟花,把岩上几人照得目眩神驰。

    索翁达僧衣尽湿,抬头再看时,竹道士已经置身渺渺虚空。

    一丝红线飞出,缠上竹道士。

    星光灿烂中,柳依兰也随着去了。

一、流星

    一道流星从西南至东北,在浩瀚星空划出一道灿烂的光华。

    大年初一,午夜十二时整,对江湖道影响深远的大事,在梵净山顶蘑菇岩拉开序幕。

    远在江南苏州天星观打坐的凡星,心头忽动;几步抢出房门仰望星空,正看到那道流星。

    流星在空中只一闪而逝,却分出一道微光射进凡星体内。

    那是一道青色丹气,盘旋在凡星体内,细细洗刷他的经脉,最后,留驻在丹田下。

    凡星痴痴仰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脸上挂满泪痕。

    道宗水长老走过来,惊异的看到,凡星手里握着一把水光晶莹的尺半竹刀。

    “这是……”水长老多次看到过这把竹刀,不过此时的尺半竹刀与平时大不一样;一百零八水窝纹都闪烁着青青光华,原本青棕色的竹刀,此刻看去,如翠玉般晶莹剔透。

    “道宗去了。”凡星喃喃一句,把水长老惊得目瞪口呆。

    “他给我这把竹刀,告诉我,羽玄师叔更适合做道宗。”

    凡星只跟随竹道士半月时光,道修还未入门径;但是,此时也风采翩然,隐约仙姿飘飘。

    几乎同一时刻,凤凰城内陈家客栈内,祝童正与叶儿在阳台上欣赏沱江夜景,看那一串串河灯;小狗阴阳和陈阿伯家的黄狗混腻了,此刻乖乖躺在祝童脚下,随主人风花雪月看沱江。

    它忽然立起来,冲着空中急促咆叫着。

    祝童心里涌出深深的惆怅,抬头仰望,笼在天空的乌云奇异的闪出一片璀璨星空,祝童正看到流星的尾迹。

    他顾不得叶儿就在怀里,探出半个身子仰视天空。他感觉到那颗流星的异样,落在他眼里的星痕,是尺半竹刀的形状。

    “怎么了?李想,你……”叶儿扭头看,正看到祝童眼角滑落一丝担忧。

    “看,雪停了,星星。”祝童轻轻把叶儿揽紧。

    “雪,没停啊。”叶儿也跟着仰望,也被这片突然出现的星空的奇美吸引;“是好美啊,这么多的星星。”

    凤凰城的雪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半小时前,两人到跳岩周围转一圈,原本想放几盏河灯。

    无奈,人太多,卖河灯的孩子都被围得死死的;叶儿不想硬挤上去,在酒吧找到梅兰亭,喝杯茶就回来了。

    祝童没再说话,他看到的星空和叶儿不同的;虚空里,竹道士的身影一闪即逝。

    不是寻常见到的青衣道袍,祝童看到的竹道士,灿烂星光披满羽衣,腰胯悬青翠葫芦,足穿净袜麻鞋;他没说一句话,只留给祝童一个明媚的微笑。

    也许只有半分钟,云霞合拢,那一小片星空消失了。

    “唉……”祝童轻叹一声,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竹道士,亦兄亦友的道宗掌教,是祝童最敬佩的一位江湖人;他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李想,是不是想起谁了?”

    叶儿扬起头,俏皮的问;她以为,祝童的那点忧虑是为过去的某个人。

    “别乱想,叶儿是最美的;我在想,如果我们能如星星般永恒,该多好。”

    “是啊,人生短暂。”叶儿回身环住他,仰头合上满眼的感动,将润润的红唇送上。

    她是敏感的性情,看到花开花落也会感伤;祝童胡说起生命的无解命题,使她涌出对生命、对身边美好感情的珍视。

    祝童贴上红唇,叶儿一颤,浑身软倒在他手臂,松开牙关探出丁香软舌任君品尝。

    两人就在阳台上紧抱在一起,热烈的拥吻;叶儿那柔软的身体渐渐发热,散出的幽幽的处子体香,把祝童压抑多日的欲火勾起,胯下的凸起不可避免的接触到怀中玉人。

    “抱我进去。”叶儿终于喘息着移开唇,痴痴看着祝童。

    小骗子也不是圣人,做不得虚伪的柳下惠,况且,为了细细欣赏沱江风景,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开。

    也许在黑暗里,叶儿不会察觉出什么?

    祝童为自己找到个借口,将叶儿横抱着回身进房,几步抢到床前,也不松手就把叶儿压在身下。

    叶儿浑身软绵绵的瘫着,一只手探进她胸前,揉搓几下就把她揉醉了。低声呻吟着在祝童耳边轻喘:“爱人,要了我。”

    蝶神也开始兴风作浪,散出黑雾去迷惑主人的眼;祝童再无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把叶儿上衣撩起,含住一点嫣红。

    叶儿抖动的更激烈,两只手抓进祝童的头发,嘤嘤喘息着。

    祝童终于把手顺着细软的腹部肌肤移探下去,裤扣被松开,叶儿大喘着咬牙切齿。

    “梆梆”陈阿伯忽然来敲门,叫着:“李医生,李医生,睡了吗?有个病人,麻烦你出来看看。”

    叶儿翻身坐起,按开灯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跑去开门:“陈阿伯,有什么事?”

    “李医生呢?”

    祝童搓着发热的脸刚走出去,陈阿伯就拉着他上楼:“李医生,有个女客忽然晕倒了;她们找我问附近有没有医院?大过年的,外面的雪还没化,医院就是来人也要等好久。我怕把病人给耽误了,麻烦你先看看。”

    “应该的,出门在外,难免有头疼脑热的;叶儿,你先休息。”

    祝童回头对叶儿招呼一声,两人刚交换一个微笑,人已经被陈阿伯拖过楼梯拐角。

    安妮站在门边,看到祝童上来,连忙打开房门引他们进去。

    床榻上,柳依兰安静的躺着;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刚换过,脚上还穿着昂贵的登山靴,上身却是一件软薄的罩衫。

    “她怎么了?”祝童抓起柳依兰的手腕号脉,看到她指尖缠绕的一段红丝线。

    “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安妮背对陈阿伯,说着话手上接连打出手势。

    “哦,可能是太兴奋了,没大危险,我给她扎两针。”

    祝童如此一说,陈阿伯才放下心;看到祝童去松解女客胸前的衣扣,忙转身出门回避:“麻烦李医生了,幸亏有你在。”

    安妮连声感谢着把陈阿伯送出去,掩上门,转身就跪倒在祝童面前:“祝师兄,请您一定为我作证,柳大姐不是我害的。”

    “此话怎讲?”祝童手捻黑针,正思索如何下针,对于柳依兰的情况,他真的很为难;似乎她只是熟睡过去了,仅*把脉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大姐她……祝师兄,大姐是突然出现的;门窗都没开,我正在看书,灯光一暗,大姐就落在床上了。”

    “胡说。”祝童认为安妮在开玩笑,柳依兰什么时候来的,他确实不知道,还以为是刚才去广场看傩戏那段时间的事。

    “不是胡说。祝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大姐让我在凤凰等着,召集姐妹们来,也说让大家先玩几天。她带着两个姐妹直接到梵净山去会竹道宗,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就像大变活人一样。”

    安妮焦急的解释着,问题是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事实;刚才的情形太诡异,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完全是她理解之外的事情。

    八品兰花都是女子,疑心是最重的;如果柳依兰出什么意外,安妮在八品兰花九个当家姐妹中排名第四,被质疑起来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问题是,祝童也不相信那样的事。

    “求求你,把大姐救醒吧。”祝童看出祝童不相信,只有不再说,请他唤醒柳依兰。

    她刚才也试探过,柳依兰对任何呼唤都全无反应。

    祝童翻开柳依兰的眼皮检查,瞳孔对光线没有任何感觉;联想到刚才的星空异象,仔细查看一下柳依兰的情况,特别是衣着,却有些相信了。不过,他向来沉稳,不会轻易下结论。

    柳依兰呼吸平稳,脉象沉静,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祝童摇晃呼唤她几声,毫无反应。

    “你给她换衣服了?”

    “是,大姐出现时,穿的是这件。”

    安妮从床边取出一件黑色紧身衣,背部少了一大块。“大姐的背部有淤伤。”

    祝童把柳依兰翻转过去,安妮掀开那件睡衣,果然,白皙的背部有一处暗红色的淤伤,好像是不久前被重击过。

    这,也许就是安妮忧虑的原因之一吧?但是这处伤绝对不可能让柳依兰陷入昏迷。

    祝童虽然在海洋医院混了一段,但多数是为外科医生打下手或以狗皮膏药结合学习不久的针灸来治疗内伤或骨伤;柳依兰的情况是个陌生的挑战。

    他斟酌良久才开始试着动手,用的是长黑针,先轻刺入人中附近的水沟穴,捻压九下;然后刺进十宣穴,弹震十八下;柳依兰睁开双眼,双手开始晃动,却还是愣愣的。

    百会、风池、风府、前顶、印堂、大椎;祝童一路刺下去,开始还很小心不敢引动太多真气,后来就把蝶神周围的黑雾聚到黑针上,以“灵”字诀催动。

    黑针把一道道清凉的气息灌注进去,柳依兰头部血脉贯通,气脉顺畅,根本就没有丝毫阻碍,但是她就是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意思。

    一个时辰过去,长黑针、短黑针都用了,冷热两种气流都毫无作用,蝶神周围的黑雾被消耗殆尽;柳依兰背部的淤伤已经痊愈,人依旧在沉睡。

一、流星(下)

    祝童累得满身虚汗,抽出黑针,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安妮小姐,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安妮是南海宫澜总裁,对祝童在上海的作为很清楚,柳伊兰的病如果连他也没办法,也许真的很麻烦。

    她到底是有经验的,知道这样的病一定有很古怪的原因;先仔细回想片刻,把柳伊兰出现前后的情况仔仔细细讲出来。

    安妮当时刚洗完澡,正坐在床头整理各地夜店送来的年终总结;笔记本电脑忽然自动关机,房间里的灯光闪烁几下,安妮被一股大力推到墙角,站起来时,柳伊兰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修炼的**真功尚浅,根本就不能理解这样的事;刚开始还以为是柳伊兰突然返回,但是,门还关的好好的。

    祝童听着安妮的话,已经起身把房间里的门窗查看一遍;这间房正在自己那间的正上方,与梅兰亭和萧萧的房间相邻;仔细核对时间、细节,没发现任何疑点,只是确定了一点:柳伊兰出现时,正是他看到虚空中现出竹道士身影的瞬间。

    “随柳大姐出去的人,能联系上吗?”

    “联系不上,我刚才一直在拨她们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安妮又拨打一次,还是毫无反应。

    “不在服务区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她们所处的地方没有信号,一是她们在某种突然的情况下卸掉了电池。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手机被外力强行破坏。”

    “不错,祝师兄认为我现在该做什么?”

    “派人去梵净山,寻找柳大姐身边的两个姐妹,查看昨夜都谁在那里,特别是红云金顶附近,看能不能找到竹道宗的行踪。”

    “已经有六位姐妹赶去接应了,按照约定,她们半小时前就应该和我联系;我怕大姐出事,把身边的人都派去了。但没想到大姐会突然出现,所以才要请祝师兄为我作证。”

    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匪夷所思,让他如何为安妮作证?祝童注视着柳伊兰,忽然发现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幸福而陶醉。

    安妮也看到了,扑过去摇晃着柳伊兰:“大姐,大姐,你是在吓我吗?”

    祝童按上柳伊兰的脉搏:细密均匀;她沉浸在陌生的梦境里;安慰道:“等弄清楚梵净山的状况再想办法,柳大姐没危险,放心,她总会醒来的。但是,你为什么不去?”

    “大姐让我在凤凰城等秦老前辈,她原本明天也要来这里。”

    “秦桐山?”

    “正是,大姐还说,要我照顾好祝师兄,竹道宗的伤还需要师兄费心。”

    “原来如此。”祝童走近安妮,伸手从她柔顺的卷发内扯出一幅耳机;“你在监视我?”

    耳机内传来叶儿与萧萧的低低的说笑声,这东西比祝童的装备可高档多了,连阴阳被骚扰时轻微的不满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故意的,师兄,这是柳大姐的意思;她怕你被温柔乡醉倒了,忘了去为道宗治病。”安妮脸上浮起红晕,翻开手中的书本,那是一架小巧精致的接收器。

    小骗子虽然感觉不自在,抓起那本书丢出窗外,却没说什么,看看CK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四十分;不再理会安妮站起来离开房间。

    客栈里一片寂静,梅兰亭在门前暗处立着,看到祝童出来*过来,幽幽道:“祝童,竹道士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看到流星了,他随流星去了。”

    “午夜十二点?”梅兰亭嘴角泛起苦笑。

    “你也看到了?”祝童点点头,竹道士在梅兰亭心底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她的感应也许更深,竹道士一定是出意外了。只是,没哪个人的死会有如此大的动静,还有柳伊兰,她的突兀出现与长睡不醒……梵净山距离这里百十公里,就是竹道士出意外了,柳伊兰也不可能瞬间回到这间客栈里。

    安妮说,十一点她还与柳伊兰通过电话;那时,柳伊兰带着两个兰花女正在攀登梵净山;安妮还说:她们一起吃过晚饭后,柳伊兰忽然觉得无聊,与在沱江边的酒吧里遇到梅兰亭,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柳伊兰忽然就急着要去梵净山。

    “吻我。”梅兰亭抬起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泪光闪烁。

    这明显是玩火,叶儿和萧萧还在楼下,随时可能上来。但祝童还是把她抱在怀里,印上一个轻轻的吻。

    梅兰亭不满足于友情意味更浓的浅吻,双手缠住祝童;她不同于叶儿柔情似水的楚楚动人,温柔一直隐藏在朝气蓬勃的率真洒脱下。

    这一段她一直压抑着,与祝童的一夜风流,苦涩多于甜蜜。

    此刻,她的热情勃发,贪婪吸吮着少少的温柔,丰满坚实的胸乳在他身上摩擦,修长的腿抬起。

    祝童的手按住她背后的穴道,让她安静下来:“梅小姐,我们不该如此。”

    “我们可以,你也需要。祝童,我马上要去梵净山,去看看他到底有事没有。”梅兰亭的手伸下去,握住祝童的坚挺;“我需要你,只要一点点。”

    蝶神轰然大动,它刚才被消耗太甚,印堂穴内的黑雾已经一丝不剩全被祝童引进黑针去救柳伊兰;此刻似乎看到补品,焦急的扇动翅膀,催动祝童去享受难得的美味。

    小精灵的贪婪,梅兰亭的挑逗,压抑许久的**,偷情的刺激;汇合起来冲破了祝童的理智,他抱起梅兰亭上到楼顶平台,在飘洒的细雪中,冰冷的手探进梅兰亭温暖的胸怀。

    “你对柳大姐说什么了?”

    “别说话……”梅兰亭激烈的扭动着,细密的牙齿不堪刺激,咬住自己的头发。

    祝童继续挑逗着她,来的路上就感觉她有心事,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叶儿,现在想来,梅兰亭一定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也许就与竹道士有关。

    “别……祝童,别那么狠心。”

    “告诉我。”祝童咬住梅兰亭的耳垂,手顺着裤缝按压在她双腿之间,那里已是一片泥泞。

    痛与快感击破了梅兰亭的理智,她疯狂的摇摆着,在祝童耳边哭泣着说:“半翁来找爷爷,问起竹君的事,我在外面只听到几句。……半翁问,别……我说,半翁问爷爷竹君临走前说的话。最后,半翁说也许竹君不适合作道宗。”

    祝童被震撼着,手也忘了轻重;没有温柔,只是狂躁的宣泄;但梅兰亭被刺激的忘乎所以,拼命的迎合着他,将他的手引进上衣,攥紧寂寞已久的**。

    天亮了,叶儿在祝童的怀里醒来,酥酥的笑意在脸上荡漾。

    凤凰城的雪停了,晨光中,黑黑的柔发散乱地环护着她的恬静,嘴角柔美的笑意,翻身凝视着熟睡中的祝童。

    她穿着薄薄的睡衣,浑圆的**露出小半,随轻柔的呼吸一起一伏。祝童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眼,注视着她小女人般的美丽,伸手拉开她的睡衣。

    “坏蛋,别闹我;你再睡一会儿。”叶儿挣脱开跳下雕花床,昨天晚上祝童忙到三点多才回来,送走萧萧后,一直是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儿知道楼上的病人没救醒,以为爱人是为那事担忧。没看到,祝童郁结在眉心的沉重。

    陈阿伯一早就在门前放鞭炮,说是驱邪。

    客栈里半夜发生那样的事,老人们的看法都是一样的。

    吃早饭时,萧萧说梅兰亭半夜在房间里留下个字条,说是要去徒步旅行几天;这次出来,她确实带着全套野外装备。叶儿虽然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在她印象里,梅兰亭是有行走天下的洒脱性情。

    上午,叶儿与萧萧随陈阿伯到山里去,这是昨天已经约好的;一是为体验苗家风情,二是在陈阿伯引导下,选择一个合适的学校。雷诺车上有祝童的二十多万不明不白的灰钱,这是叶儿最担心的事。

    祝童有病人不能离开,黄海就担负起司机的任务,自然,朵花也跟着去了。

    九点多,消息一个个传来。

    先是去梵净山的兰花姐妹的消息,她们找到了两个姐妹,都被封闭了穴道,与柳伊兰一样人事不省。

    在梵净山上,兰花的姐妹遇到几个道宗弟子,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

    几分钟后,安妮接到电话,二品道宗方面已经确定,昨天午夜十二时正,竹道士在梵净山羽化登真。

    同时,道宗还发布江湖通告:三天后,二品道宗门下三十六宫主持将齐聚梵净山,广邀江湖同道,为竹道士举行盛大的登仙斋蘸科仪。

    稍晚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竹道士羽化登真前,亲手把道宗掌教信物天星槌交付道尹羽玄真人手中,羽玄真人将在同一天接任道宗职位。

    接着,各种小道消息开始在江湖上流传,二师兄打电话给祝童,说流传最广的版本是:竹道士在与索翁达活佛切磋时,悟通生死大道。

    什么悟通生死大道?小骗子是最现代的祝门掌门,本来对这些鬼话是不相信的。

    但柳伊兰的奇异出现使他迷茫,真的有羽化登真那种事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正午,陈家客栈门前出现一个红衣僧人,半裸着右臂手握一串乌黑念珠,不求布施不为投宿,只端坐在门前冰冷的石板街上低眉念佛。

二、刀山火海(上)

    凤凰城处处银白,雪己经停了,融化的雪水从屋檐滴下,顺牌坊淌下,石板街上湿漉漉的。红衣僧人就坐在雪水里,一点也不感觉猥琐。

    陈阿婆是善良人,看到红衣僧人裸露的半截肩膀,拿出件军大衣要给他披上,却被僧人拒绝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游荡在凤凰城的旅客己经走了不少,新的一批还没来到,在街上逛的多是些闲人;看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就围拢来,有些在僧人身前丢下些零钱,有些拿起数码相机拍照;有两个甚至坐在他身边合影。

    僧人一直低目默念佛经,对身边的事情恍如未闻。

    “这才是真正的高僧。”有人赞叹道。

    祝童下楼吃饭,他说是吃饭,其实是喝酒,凤凰城的私酿烧酒很对他的胃口。看到门前围着一群人,问陈阿婆:“那里出什么事了?”

    陈阿婆正为难:“有位和尚在那里,只坐着,不说话,不知道想搞什么鬼。可怜那么冷的天,他还露着膀子。”

    “噢?和尚?”祝童对这些很敏感,端着酒杯走出去。

    游人围了三层,祝童好容易挤进去,正好僧人抬起头了,他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

    “施主慈悲,天寒地冻,能赏杯水酒驱寒吗?”第一次,僧人开口布施。

    “当然可以,师父请。”祝童把酒杯递过去。

    僧人接过酒杯仰头饮下,红润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好酒,能再施舍两杯吗?”

    “酒是有的,师父不怕破戒就进来。”

    祝童接过酒杯,转身回堂屋。

    僧人果然站起来,随着祝童走向陈阿婆的客栈。

    有几个游人躲闪不及,也没见僧人有何动作,人己经掠过他们,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

    陈阿婆为僧人添上付餐具,站在门前道:“都去,都去,没什么可看的。”

    僧人如果做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还是有些看头的;看他坐在酒桌前放肆喝酒,众人对僧人的兴趣大减,议论几句渐渐散去了。

    “请问大师如何称呼?”酒过三杯,祝童凝视着僧人问。不用试探就能看出,僧人,一身极高明的功夫,一定不是个无名之辈。

    “索翁达。”

    “活佛?”祝童da吃一惊。

    “索翁达己经不是活佛,只是一个僧人。”索翁达与祝童一样,只喝酒,对满桌的酒菜看也不看,一双眼睛一直就没离开祝童。

    他实在看不出祝童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功夫平常,只是一个扎实而己。

    “请问索翁达,来凤凰城有何事?”

    “两件事。”索翁达伸出手指;“一是来见见你,二是救人。”

    “大师知道我是谁?”

    “祝门掌门,江湖人称千面独狼,祝童。”

    “那么,活佛随我上楼吧,救人要紧,我倒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看的。”

    祝童推杯站起,引索翁达走向楼梯处。陈阿婆己经回来,很多话明显不能在老人面前说。祝童还想问问竹道士的事,他一直以为,竹道士此次所谓羽化登真不会那么简单;大家都在说他是和索翁选活佛互相印证时悟通生死**的,按照祝童以前的理解,不就是被他打死了吗?

    安妮还守在柳伊兰身边,看到祝童引着位僧人走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索翁达根本不理会安妮,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注视着柳伊兰,双手幻转,成摩罗狱印。

    印法初成,祝童己感觉到庞da的威仪;索翁达借助摩罗狱印凝聚起强大的精纯神力,确实有唤醒柳伊兰的资本。

    安妮己经抵挡不住,一步步退出房间;祝童拿捏着身份不肯被对方轻视,双腿钉在原处勉力抗拒。

    布天寺的幻身七印神妙异常,修炼时却很简单;只有心智坚韧的人,才能化简单为繁复,进入七印世界。但是,幻身七印修炼到最高境界,又需要返璞归真,化繁复为简单。

    索翁达己经成功转化幻身七印的前五印,第六印就是这摩罗狱印。自从三年前化解第五印后,无论面对对手还是面对信众,索翁达只使用摩罗狱印;其中二十五番变化己经合并为五番,如果能五合为一,索翁达就能面对最后的印法——雪山狮心印。

    “如果想让她醒来,午夜到南华山找我。”索翁达展示出强大的实力后,忽然收起摩罗狱印,对祝童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活佛,先救醒柳大姐,有什么条件好说。”祝童身体轻摇,人己经拦在索翁达面前。

    晚上到南华山,那可不是开玩笑;南华山虽然就在凤凰城旁边,山也不算很高;但是晚上去总感觉阴森森的,还是午夜;且不说胆子的问题,只半夜出门这样的坏习惯,叶儿就不会理解。

    “果然。”索翁达停住脚步,被祝童迅捷飘逸的身法镇住了;祝门蓬麻功注重防御,刚才有几个的瞬间,索翁达以为这个年轻的小骗子己经要倒下了,他甚至把摩罗狱印运转到七分威力,祝童依旧能坚守。索翁达没想到的是,对方能如此迅速的从自己的重压中恢复,身法还如此轻灵飘逸。

    “什么?”祝童奇怪的问,果然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清楚。事实上,如果没有凤凰面具,他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要她醒来很难,请祝掌门今晚到南华山,与我切磋一番;明日,不论胜负,我都会来尽量唤醒她。”

    索翁达说完,晃过祝童要走。小骗子再次拦在他面前:“大师,请问,竹道士如今在哪里?他死了吗?”

    “死?什么是死?什么是生?竹道宗的去处,你不会明白。”活佛硬撞过来,祝童只好让开狭窄的通道。在拐弯处,索翁达现出一个顽皮的笑,他看到阴阳了,抱起来抚摸着小狗的皮毛:“有趣有趣。”把阴阳放进胸怀里带走了。

    安妮走上来关门,小心的问:“祝师兄,你会去吗?”

    她也不看好祝童,索翁达刚才表现的太高明。

    祝童也呆在那里,索翁达印法的强大压力令人窒息,如果正面面对他,别说动手,能站稳就不错了。

    切磋,说笑吧;祝童可没有那样的实力,索翁达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连竹道士都被他送去羽化登真;与这样的绝顶高手切磋,也许与自杀没什么两样。索翁达是个武学狂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全力以赴不留丝毫余地,这是众多挑战者留下的血的教训。

    唔!好像他说过,无论胜负都会来救醒柳伊兰,晚上去,见到索翁达就认输好了;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不算开玩笑的话,如果大家知道曾经和他“切磋”,对自己一定会刮目相看吧?不过,一定要找个伴儿去,这个人不能太迂腐,还要值得信任。还有小狗阴阳,索翁达把它带走了,叶儿回来怎么交代?

    想周全这些,祝童只用了数秒钟,对安妮道:“为了柳大姐,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是要去闯一闯。”

    晚饭前,叶儿他们回来了;陈阿伯兴致不错,看来一天的奔波有力结果。

    叶儿虽然略显疲惫,却拉着祝童忧虑的说:“正准备找你商量呢。陈阿伯带我们看了三个学校,怎么办?都很艰苦,教室到处漏风,我不知道怎么办?”

    “三个学校?”祝童看向黄海。

    “是三个啊,叶儿心软,这样好吧?李医生先帮助一个,回到上海我就找赞助,那两个我包了。”黄海豪夷的保证,让叶儿化犹为喜,开心的与朵花、萧萧进房间梳洗。

    “谢谢你。”祝童由衷的对黄海说。

    “不用,只要叶儿高兴;李想,叶儿见不得可怜,今后别让她做这样的事。”

    祝童点点头,黄海说的不错,叶儿看到可怜的孩子和简陋的学校,乱发善心,不止自己承受不了,黄海也承受不住。

    “你们都是好人啊。”陈阿伯拿出一坛久藏的陈酒,拉着祝童和黄海:“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们。”

    黄海和祝童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人?没有叶儿,黄海会不会发这样的善心不知道,小骗子就不会做这样的善事。他刚才还在心里埋怨陈阿伯,不该带叶儿跑那么多地方。湘西的落后不是一点两点,如果叶儿有时间跑遍这里的山山水水,那后果。

    晚上,凤凰城照例给远来的客人准备了丰富的礼物:上刀山,下火海。

    由于昨夜下雪,凤凰城最拿手的节目没办法表演,今晚星光灿烂,留在凤凰没走的游人才有福大开眼界。

    上刀山最怕遇到雨雪天,水会使锋利的钢刀变得湿滑,也变得更锋利;上刀山就变得风险更大,表演的法师很容易出意外。连带着,与之向来一同表演的下火海也不能演出。

    用过晚饭,朵花就带头跑向广场,她本出自苗家,对这样的东西很热心。

    祝童他们走进广场时,己找不到朵花的影子,只看到到处是游人,广场正中烧起一堆大大的篝火,身着苗服的男女便绕着火堆纵情地边歌边舞;朵花就在他们中间,跑过来把黄海也拉进来。

二、刀山火海(下)

    篝火燃成一堆通体透红的火炭时,便有骠悍勇武的苗族汉子高喊几句,迎着赤焰,赤脚跃入艳红赤炭之中,在星光与火光的辉映中手舞足蹈,踏出火花飞溅。

    “啊,他们……”叶儿惊叫一声,手指着那些在火焰中舞蹈的汉子把脸藏进祝童怀里;她的心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别怕,他们不会受伤的。”祝童轻声安慰叶儿,事实上,这样的东西他也能表演,只要把手脚涂上七由散;但那些苗家汉子脚上似乎没有类似的江湖密药,他们凭借的是流传久远的虔诚的信仰,与一双训练有素的铁脚板。

    广场正中立着一根巨木,横着一把把长刀,聚光灯把刀刃映出锋利的寒光。

    一个彩衣巫师从火海中排众而出,围着巨木舞蹈几周,有人送来一只雄鸡。

    巫师从巨木上抽出一把长刀,“霍”一下就斩断鸡首,喷溅的鸡血染红周围的土地,巫师就在鸡血中锻炼自己的双脚;用一面蓝布擦拭几下,光着脚,向刀锋上踩去。

    人群中爆出惊呼,闪光灯忽忽乱闪;但是巫师从容不迫,一步步踏上去,还表演出“金鸡独立”、“顶天立地”、“单臂吊刀”、“倒挂金钩”等造型。

    叶儿更不敢看了,萧萧也转过头。

    朵花跑过来,她也光着脚,嘟着嘴:“大哥,我踩了一下就被烫着了。”

    祝童扳起她白嫩的小脚,暗中为她涂上七由散:“去吧,再也不会被烫了。”

    叶儿一把没拉住,朵花已经跑出去,真的跳进火海中;她对祝童的本事有绝对的信任,这次,果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炙热。

    一个苗家少女在火海中舞蹈,以各种数码器材捕捉朵花热情奔放的舞蹈;其中不乏专业级别的长短炮。

    在上海闷了几个月,朵花在家乡山水中才感到轻松;她在上海学过一段舞蹈,轻盈的舞姿在苗人中一枝独秀,绽放出眩目的风采。

    黄海走过来,看向朵花的眼光里充满欣赏与柔情。

    “呆了吧。”由于朵花的缘故,叶儿对下火海不那么抗拒,对黄海说。

    “不如你也去?”萧萧在推黄海,也去下火海。

    “我可不行,李想,你在她脚上抹什么了?”黄海更关心的是朵花会不会受伤,他看到祝童在朵花脚上做了手脚。

    祝童当然不能全然否认,也不能说出事实,只笑着说:“你要去也可以啊,我给你脚上也抹上药。”

    “我才不去呢,看看就好了。”黄海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城市里长大的他,确实没有苗家汉子那份自由与洒脱。

    程震疆转过来,他与女友早把凤凰城逛了个透彻,看去感觉不怎么好。

    “黄少,我们先去酒吧。”

    黄海点点头,程震疆对火炭中舞蹈的朵花撇撇嘴,走了。

    接下来的表演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五条汉子依次上刀山,最先那个又拿起炽热的火炭;苗人法师喃喃默念着咒语,在空中挥舞几下,竟丢进嘴里。

    这一下,连祝童也惊住了,七由散虽然厉害,却不能入口;苗家法师咀嚼火炭时,脸上充满欢娱。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他好像真的有神灵庇护;也许,只是纯净的信仰……

    热闹总要回归平淡,广场上的狂欢结束后,人们散去,融入凤凰城的夜色,融入沱江的低吟浅唱,融入湘西小城诗情如画的灯影桨声。

    祝童他们顺着石板路来到跳岩,今天放河灯的人少多了,于是,叶儿就拉着他走上江心,燃起一盏河灯。

    “第一盏,感谢我们的父母,祝他们在天之灵安宁。”

    油纸折出的河灯在江水中转三圈,随一个小漩涡漂离,叶儿眼中泛起泪花。

    “每年初二,我和姐姐都要到家乡的河里放河灯,他们是被水冲走的;那年,我们家旁边的小河涨水,爸妈把我们送到高处,想回家救出些东西,结果再没回来。”

    叶儿伤感的讲述着往事,又问祝童:“你不放河灯吗?为伯父伯母。”

    “以前没放过,今后每年要和叶儿一同放了。”

    祝童也燃起一盏河灯,却不说话,只慢慢把手浸入沱江,让河灯顺水漂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得什么样?如今是死是活?当然也就不敢乱说话。老骗子说自己是捡来的,但愿这不是谎言。

    “河灯亮,河灯明,牛郎织女喜盈盈。哥哥姐姐,放一盏永结同心好吧?”一个蓝衣小姑娘唱着歌,提个篮子走过了,举出只双心河灯;“放我的河灯,你们会一辈子幸福,永远不会吵架。”

    小姑娘是相信自己的话的,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商人的虚伪。

    “好啊,你这有几个这样的,我们全要了。”祝童接过来,又看向小姑娘的篮子。

    “不好,我只卖给你们一个;永结同心是我很用心很用心做的,每对哥哥姐姐只给一个。莫非你很花心,才要很多永结同心?”

    祝童被噎得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一个卖河灯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的了,永结同心只能一个,哥哥不花心。”叶儿看出祝童的尴尬,燃起河灯上的两只蜡烛,牵住祝童的手:“为了小妹妹的河灯,我们也会心心相印,永远幸福。小妹妹,去给他们也送一盏永结同心,姐姐给你钱,不用找了。”

    “一定要找的,我不为挣钱,是奶奶教我做的时候说过,永结同心不能贪心,也不能贪财。”小姑娘找完零钱,跳下跳岩到不远处的朵花与黄海身边,推销她的永结同心。

    “真是个好孩子。”祝童和叶儿收回目光,互相凝视着。

    “我们会永远幸福,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随着叶儿的手,两人把河灯送入沱江。温馨的烛光闪烁,心愿随幽幽江水,悠悠的漂着,好远。

    祝童与叶儿静静的拥抱在一起,目送同心灯消失在江湾尽头;这盏河灯注定不会永远,但愿,这个祝福能保佑祝童与叶儿长相厮守。

    萧萧似乎每天晚上都到江边的酒吧里混,祝童与叶儿放完河灯,随黄海、朵花走进酒吧;正看到萧萧在窗前和一个稍微有点帅的男孩子拼酒。程震疆和女友坐在里面,看到祝童和叶儿扬手招呼他们过去。

    祝童更是看见两个熟人,谢晶与鸿佳欣;一个是银蛇的代表,一个四品红火的大小姐。

    烟子呢?祝童扫视一圈,还好,他最怕遇到的这个人没在酒吧里。

    谢晶如一块精美的水晶,华丽却冰冷,依旧一身亮丽的珠光宝气,乌黑油亮的貂皮披肩把她的俏脸遮住半边。

    鸿佳欣举着一杯红酒,对祝童轻笑一下,扭头冲谢晶说句什么,她穿戴也是一身尊贵的衣饰,但配上骨子里的江湖气,怎么看都像个尊贵的二奶。

    谢晶瞟一眼祝童,没有任何表情,打出兰花手势,表达出她对柳依兰的情况很担心。

    祝童回了个手势,表示正在想办法;通过短暂的交流,他知道,谢晶与柳依兰的关系颇深,且她们已经到过陈家客栈。

    侍者上前把他们引到酒吧的角落,勉强安置好。黄海与朵花也进来了,他们当然要和程震疆坐在一处。

    凤凰城的酒吧其实都可算为静吧,面积一般都很小,没有都市中动辄几百平方的大场面。

    本来这样的酒吧很适合凤凰城的安静与诗意,三两好友在昏暗的烛光下把酒细谈,欣赏着不远的沱江,总是一样乐事。

    也许是由于春节假期,来凤凰旅游的人多,酒吧里的音乐首先开始疯狂,接着,酒客在酒吧中心挪出一片空间纵情狂舞;于是,酒吧就显得拥挤而热闹。

    叶儿不喜欢热闹,如今祝童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们的座位临江,推开窗户看着江边的游人。

    但是朵花喜欢,她是坐不住的,拉着黄海去跳舞。

    好在,黄海也是好动的性情,朵花撒娇的姿态颇为可爱,就随着她去了。

    祝童要了瓶啤酒,在手里转着;叶儿喝茶,两个人手在台下紧握在一起,静静的坐着。

    已是十点左右,祝童在想找什么借口去赴索翁达活佛的约会,还有竹道士;索翁达是当时在场的人,但是,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梅兰亭说的话一直在他心头盘旋,周半翁在这件事里到底起的什么作用?

    还有那些异象,竹道士竟然能在星空中映出微笑,柳依兰瞬间从梵净山移到凤凰城,这些已经超出祝童的理解太多太多。

    蝶姨如今在南华山下,那个位置也许就是天王庙的偏殿。

    祝童正在胡思乱想,蝶神翩翩起舞;酒吧中忽然吵闹起来,祝童和叶儿抬头望去,正看到黄海被人打翻在地,行凶的,竟然是大火轮。

三、雪坑转(上)

    大火轮不是被送到金佛寺去治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凤凰城?

    祝童无论如何也不能装糊涂,松开叶儿的手,几步冲过去,伸手护住黄海。

    “你在做什么?”祝童冷冷的看着大火轮。

    蝶神显示,大火轮身体内的蛊虫没在肩井穴,在右小腿丰隆穴内悄悄隐匿着。

    大火轮身边还有两位,不是江湖中人,却是两个正经的醉鬼。他们捂着脸,指着朵花破口大骂,看样子是被朵花和黄海揍了。

    叶儿与萧萧也跑过来,叶儿拉住朵花,萧萧扶起黄海。

    “他先打人,老子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欺负人。”大火轮本来就胆气不足,接触到祝童阴森的眼神,没来由竟慌乱起来。

    “是他们吃豆腐,对朵花胡乱说话,还动手动脚的。”

    萧萧坐的比较近,由于关系到黄海黄公子,第一个出面反击。

    朵花穿着苗家服饰,看起来很悦目,唉!两个色迷心窍的傻瓜。

    祝童先把两个醉鬼推开,藏在手里的黑针点刺进他们胸前大穴;至少今晚,两个人是醒不过来了。

    程震疆出现在大火轮身后,一拳砸向大火轮耳根;这一拳要砸实了,大火轮……“讲不讲理了?”祝童来不及多想,一掌推向大火轮胸口,他不想闹出人命来;程震疆出手虽然快,大火轮手里的轮刀更快。

    “噗!”一声闷响,程震疆的拳头砸在大火轮的肩头,而大火轮手里的轮刀已掉在地上;祝童那一掌看似简单,黑针只露出一点,大火轮就吓得顾不上别的,缩身闪退。

    “现在,你想怎么样?”祝童闪一眼鸿佳欣,右手尾指点在耳边;警告她,如果再不出头,后果自负。

    以江湖人身手对付一个普通人本就违反江湖道义,此刻,祝童怎么对付大火轮都不算过分;前提是,祝童不把他弄死。蝶神周围的黑雾又聚集起淡淡的一层,祝童有把握催动大火轮体内的蛊虫,把他放倒在地。

    鸿佳欣害怕了,她见识过祝童的手段,走过来拉起大火轮:“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大火轮恨恨的看祝童一眼,甩手走出酒吧。

    一场冲突化为乌有,祝童为黄海检查一番,还好,他只是被扫中肋下穴道,岔了气了。

    祝童与程震疆把黄海架回座位,为他揉搓几下,疏通气血;黄海憋得通红的脸缓和了,喝了两口热茶,扭头对朵花吼道:“你再去跳啊!去啊!你很高兴让那些野男人看你跳舞?去跳啊。”

    朵花本来还心疼着他,被黄海一吼,隐在眼眶里的泪花滚落。

    “哭什么哭,你刚才不是笑得挺欢。”黄海恼极,伸手向朵花脸上打去。

    一声脆响,朵花捂住半边脸,深深的看黄海一眼,扭头跑出酒吧。

    “黄海,有你这样的吗?自己吃亏也就算了,冲朵花吼算什么男子汉。你还打人!”叶儿不满意的横黄海一眼,对萧萧道:“快去看着她,朵花还小,大过年的,别出什么意外。”

    黄海看着自己的手,也后悔了,他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作为训练有素的刑警,被人推一把就跌倒,还岔了气,实在是有些丢人。他不明白,推他一把的是江湖高手。

    祝童心里叫糟,朵花跑出去不会出什么意外,她一定去找蝶姨了,出意外的应该是大火轮或蝶姨。

    “黄海,真有本事啊,打女人。这次是你不对,回头朵花回来,你要道歉。”祝童站起来,对叶儿和梅兰亭嘱咐一句:“你们先扶黄海回去,看着他别再乱跑;我去劝劝朵花,萧萧说不动她。”

    “程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说话小心些。”祝童最后对程震疆交代一句;对于黄海的冲动,程震疆至少要负一半责任,这两天,他没少说阴阳怪气的话。

    大家都知道朵花和萧萧不对付,却不知道,朵花还有个很厉害的妈。

    看到祝童匆匆跑出去,谢晶也发现不对了,担忧的对鸿佳欣低声道:“去看看你师兄,能让祝童紧张的,一定不是小事;因为竹道士,这附近有不少江湖高人,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

    “我可管不了大师兄,他来凤凰城没和我说过,爹爹也不知道,谁知道他是和谁一起来的?”鸿佳欣赌气不理,来凤凰城纯属意外;她本来应该在上海普贤寺参加空寂大师举办的佛七,那可是个大场面。

    佛七又称打七或禅七,要在七天内连续举办盛大的讲经与秘传修炼,是佛教最隆重的大型法事。

    空寂大师原本想借助在上海普贤寺的佛七盛举,联络江湖各派并地方香客,为一品金佛壮大影响;也为江小鱼的寻宝联盟增加点声色。

    却没想到佛七刚刚进行了一天,从初二早晨起,一些江湖高人纷纷告退,连空寂好不容易请去的江湖隐士周半翁也匆匆离开。

    空寂大师在上午才得到确切消息,二品道宗掌教竹道士,于大年初一午夜在梵净山蘑菇岩羽化登真。

    这件事马上轰动江湖,比一品金佛的佛七大多了。

    竹道士自从接任道宗掌教后,隐隐成为江湖第一人;一品金佛门下弟子虽多,辈分最高的几个空字辈高僧除了年纪够大,无论声望、武功都比不过竹道士。

    两年前,当时公认的金佛第一高手雪狂僧,也就是空雪大师,在神农山与竹道士曾经交手比试,结果虽然没听提起,但是从那以后,雪狂僧对道宗弟子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一品金佛无字辈大师虽多,无情、无处、无聊、无虚、无意、无言、无畏等等,都是一方风云人物,却都没有与竹道士比肩的资格。很多时候,还要*来自康藏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撑门面。

    谢晶和鸿佳欣就是得到消息后,今天下午才坐飞机赶到凤凰城,在她们动身前,大家已经知道,八品兰花的大姐头柳依兰,也在同一时刻受伤,如今病情不明,正在凤凰城修养。

    鸿佳欣没想到会在凤凰城遇到大火轮,更没想到,大火轮是与一品金佛的高僧空幻大师一道来的。

    祝童追着朵花跑出酒吧,外面已经没有朵花和萧萧的影子。大火轮的出现是个陷阱,小骗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觉到他身上蛊虫的形态就确定了这个判断。

    好在,蝶神之间有微妙的联系,祝童能感受到蝶姨,她正在向凤凰城后的南华山移动。祝童不顾一切,飞快的拦向蝶姨,他要在蝶姨出手前阻止她。他不知道空幻大师在山上,但是知道索翁达活佛在附近。

    大火轮离开酒吧后就顺着沱江跑向南华山,边跑还边回头看,速度不是很快。

    南华山多古木,山势险峻,雪后的道路更加湿滑,这些还难不住大火轮;转过一道山弯,凤凰城的灯光被隔绝到山那边,前面的山林幽深漆黑,附着在灌木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周围的每一个响动都让大火轮心惊肉跳,似乎潮湿阴冷的暗处有神秘的生物在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绝不是错觉,大火轮纵横江湖许多年,早养成敏锐的直觉;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在被黑暗中的猎人追上前,尽量的接近南华山最高处;那里,有他的强援——空幻大师。

    月前,空木大师把大火轮带到金佛寺,寺内高僧在他身上研究多日也没有结果;只知道他的肩井穴内有古怪,究竟是什么古怪谁也不敢下定论。

    空木的木鱼神功能暂时为他缓解症状,但是不能治本。直到药师殿主事空幻大师从东北云游回来,大火轮身上的古怪才有了确切答案。

    但是,空幻大师思索三天后,对大火轮身上的蛊虫也感觉毫无办法;主要是因为大火轮非金佛弟子,修炼的武功与佛门心法相去甚远。空幻只能以强力把蛊虫驱逐出肩井穴,却没办法杀死降伏它。

    大火轮面临抉择:一是把右腿截肢,空幻已经把蛊虫驱赶到他右腿丰隆穴内,只要把膝盖下截肢,蛊虫就自然离开他的身体。

    对于这个混帐建议,大火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他是混火车的,一双健康的腿是飞奔在铁道线上的本钱,失去一条腿是不可想象的,基本上就等于一个江湖废人。

    所以,大火轮只好同意第二个选择:随空幻来湘西,以身为饵,寻找解除蛊虫的良方。

    还有百十米就到达石板路了,只要穿过石板路,南华山主峰就近在咫尺。

    大火轮刚要喘口气,左面三十米闪出亮光,一个黑衣人悠悠飘过来,手提一盏红灯笼。

    他似乎是毫无重量的鬼魂,两个起落已经拦在大火轮面前,红灯笼停留在一株粗大的红豆杉下;黑衣人身材不高,脸上带着狰狞的黑色蝴蝶面具,后面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该死。”

    在冰冷的冬夜里,这声音尖利而冷酷。

三、雪坑转(下)

    大火轮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定住心神刚要说话;黑衣人眼中射出两道黑芒,大火轮尝过这样的滋味,一身功夫连半成也用不出来;刚要逃走,右腿丰隆穴内发热,腰眼发麻,半个身体失去控制,惨叫着翻身向山下滚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想死,更是妄想!”

    黑衣人拦在他面前,脚尖一跳,大火轮已经被踢得飞起来,落向山谷中的溪流。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欺人太甚。”

    随着一声佛号,红豆杉上飞出一条软索,攀住大火轮的腰,把他从半空中拉住。

    黑衣人手里现出一把闪亮的砍柴刀,身体飘舞:“和尚别管闲事。”灯笼摇摆,晕红光圈内闪出一道寒光,凌空切断软索。

    “如何说是多管闲事?他是我佛施主,此次来湘西,正是为寻找治病良方。”

    大火轮还是没有落下去,不过此次他是被一位白衣僧人接住;同时,那僧人也阻住黑衣人的退路。

    红豆杉上又落下一个老和尚,正落在红灯笼的晕光中。

    “好俊的轻功,原来是位女施主,请问,他与施主有何冤仇?让施主几次三番以邪术陷害于他?”

    说话的,是位灰衣老和尚,满脸皱纹的那种;身材消瘦却不单薄,宽大的僧袍迎风抖动,双手拢在宽袖内;双眼宝光内敛,凝神注视着黑衣人的蝴蝶面具。

    “贫僧空幻,忝为金佛寺药佛殿主事;如此阴毒的功夫百害而无一利,为了施主好,为了周围百姓的安宁;阿弥陀佛,请施主与贫僧走一趟。我佛慈悲,必能化解施主的暴戾之气。”

    “和尚,你有何本事让我跟你走?”黑衣人把灯笼插进红豆杉,推后两步,手里的砍柴刀虚晃一下指着大火轮:“他伤人在先,难道就不该吃点苦头?”

    “施主说笑了,他什么时间伤人了,贫僧没有看到;只看到施主在以邪术伤人。”

    空幻大师逼近一步,左手从袖子中伸出,指尖捏一枚绿枝;在红灯笼挥洒的光芒下,绿枝闪着荧荧绿光。

    “此物名为八角莲,功能消气化痰、解毒消肿,是医治跌打损伤与风湿关节痛的良药。贫僧以为,八角莲对施主的邪术也有奇效。”

    说着话,空幻已经把八角莲揉碎,汁液缓缓布满他的左手。

    黑衣人面具下的眼中果然露出警惕的神情,只有她才能感觉到,八角莲还没什么,莲心那一点清澈水珠内包含的气息对蝶神的影响有多大。

    “师父,火施主又昏迷了。”

    白衣僧人抱着大火轮走到红豆杉下,放下他,手握木杖站在黑衣人身后道:“阿弥陀佛,空幻大师医生精研药石,为了找到治蛊良方,在湘西盘桓多日;没有把握不会出手的。施主还是与我们去吧。”

    “就凭你们?就凭那株八角莲?”黑衣人顺手扯下一把枯藤,塞进嘴里。

    空幻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虚张,袭人的清气扑面而来,一直隐在宽袖中的右手闪电击出,印向黑衣人肩膀。

    黑衣人想不到空幻会突然出手,身体跃起,忙乱间挥舞砍柴刀迎击。空幻却不与黑衣人硬碰,左手不断将八角莲散出的清气挥向对方,右手只在牵制。

    清气中蕴含的冷流,果然使黑衣人行动无复轻盈;黑衣人把砍柴刀劈的虎虎生风,嘴里不断咀嚼着枯藤。不过,她的功夫去掉迅捷的身法,对于金佛寺高手来说算不了什么。背后一麻,已经被白衣僧人以木杖点中大穴。

    “无耻的和尚。”黑衣人落到红豆杉下,一缕血迹从蝴蝶面具下淌出。

    如果是空幻点倒她还罢了,白衣僧人偷袭得手,这是苗人也不耻为之的行为。

    “施主此话无礼,贫僧只是不想让施主受到更大的伤害。施主带着面具,想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贫僧放肆,为施主取下来……”

    白衣僧人上前两步,刚要伸手揭开黑衣人的蝴蝶面具,右侧的古槐树上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真他妈的长见识,原来一品金佛的高僧们如此之高。”

    轻飘飘,一个年轻人从古槐树上落下,正阻在黑衣人身前:“请问大师……”

    “金佛寺药佛殿主事,空幻。”

    空字辈高手,祝童心里吃惊,规矩的施见面礼:“空幻大师,你这个弟子很有意思,我能知道他的法号吗?”

    “施主是?”

    空幻大师到底是高僧,被人看到如此场面,竟能保持安然;相比之下,他的弟子就嫩多了,双手合什,低头低眉,退到空幻身侧。来人的身法太高明,与被自己点倒的黑衣人相比,只高不差;刚才用的声东击西的伎俩,再不能用了。

    “七品祝门,祝童。”

    他刚刚赶到。正看到蝶姨对空幻大师手里的八角莲心存顾忌,此刻嗅到八角莲浓浓的药香,也感觉到印堂穴内蝶神的翅膀涩重。

    “原来是祝掌门,阿弥陀佛,失礼失礼。”空幻合什致礼,祝童马马虎虎回个礼,到黑衣人身边蹲下,凑近她耳边:“你还好吗?”

    “死不了。”黑衣人把手里的枯藤塞进祝童手里;“和尚有古怪,小心。”

    “为什么我要小心?周围那么多眼睛看着他们,该小心爱惜羽毛的是他们。”

    祝童笑着把一段枯藤塞进嘴里,还布下**阵;只这一会儿,蝶神已然昏昏欲睡;他需要点时间让枯藤的药性被蝶神吸收;但愿蝶姨的判断不错。

    空幻大师知道祝童是智计百出的江湖骗子,却没想到他的谎话是张口就来,根本就不用打草稿。他回首四处查看,没发现任何有人窥视的迹象。

    祝童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抽出龙头黑针在自己清明穴刺一针,又抽出凤头针刺进蝶姨胸口,还调侃道:“空幻大师,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他是谁啊?”

    “他啊,法号无为,贫僧身前弟子。”

    “无为师兄。”祝童站起来,走近无为伸出手。

    他刚才已经窥视过,蝶姨被无为伤到大穴,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凤头针只能刺激蝶神醒来;但是蝶姨把手*近他施针的手,将一粒潮湿的活物塞进他手心。

    无为还以为祝童对他刚才暗算黑衣人不满,要借助握手礼给他教训,也伸出右手与祝童握在一起。他对自己修炼的功夫很有信心,加之祝童已是江湖名人,一品金佛做为大门派,对祝童的功夫有翔实的分析。

    却没想到,祝童只是与无为的手一接触就收回,摘下眼镜仔细的放进口袋,倒退两步凝视着他:“无为无不为,按照佛家的因果报应说,你应该为你刚才的无耻受到报应。”

    “你……罪过。”无为感觉一股酥麻从右手迅速攀升到胸前,看到祝童眼里射出的一点黑芒,再说不出任何言语,痛苦呻吟着捂着胸缓缓坐下。

    空幻没想到,祝童竟然在自己眼前对无为下手,更没想到双方只接触一点,无为就颤抖着软倒在地,与大火轮做伴。

    “罪过罪过,让大师弟子受苦了,让大师脸上无光了。呵呵,这周围山高林密,只要大师不乱说,我一定会保持沉默。”祝童抱起蝶姨,不理会空幻脸上阴晴变化,呵呵笑着转身就走。

    明明对方功夫稀松平常,只轻功高明,手里还抱着个人;但是空幻就是不敢追过去,他是不知道,追上去有什么用。

    难道能把祝童杀掉?刚才对方说周围有人窥视,空幻不相信,如今祝童说周围没人,空幻还是不相信。实在是因为祝童说的话本就自相矛盾,空幻在短短的时间内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作骗子就不能婆婆妈妈,行事要干净利落,讲道理要看时间、场合、对象。

    这是老骗子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明显是不需要讲道理的。等空幻大师明白过来,自己也许能走的了,蝶姨可就危险了,谁知道一品金佛在附近还有几人?

    祝童如此想着,心里正得意,眼前劲风突袭,一枚巨掌耀着莹莹肉光,巨石样当头印来。

    “唵、嘛、呢、叭、咪、吽!”索翁达活佛尚未现身,掌影真言已经断去祝童的去路。

    浩浩劲风中夹带着雪粒,几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祝童忍着不敢换气,冰冷已经穿透肌肤,瞬间使他体内活泼泼的真气变得凝重。如果胸前没有凤凰面具呵护,他能不能动弹就是个问题。

    周围瞬间换了天地,星空黯淡灯笼消失,祝童眼前一片莹白,身前身后雪壁冰崖威压处处;他伸手试探一下雪壁,雪壁内传来一丝酷寒那小骗子冻得晕头转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祝童只好急速旋转着回头,不转就是死路一条。

    索翁达活佛的雪坑转,小骗子可应付不了。

四、龙凤星毫(上)

    果然回头是岸,还是回头好。

    祝童刚落地,周身恢复温暖,漫天星光灿烂,蝶神也从萎缩变得精神,似乎刚才的严寒是错觉。

    “嘿嘿,不用如此吧?一品金佛两大高手夹击我这个后辈小子,说出去不怕人笑话?”祝童把蝶姨放下,眼前的局面硬闯是不行了,只好先用话套住对方。

    只空幻一个人他就应付不了,更别说索翁达活佛,那是和竹道士一个级别的高手,半仙之体。

    “活佛,您不是约我今夜子时相见吗?如今才……”小骗子抬腕看一眼CK表,心里痛苦的呻吟;“哦,如今不过是十一点,刚刚好。活佛您可真会掐算时间,佩服,佩服。”

    CK表的蓝宝石表面清爽干燥,祝童最机灵,忽然想到刚才经历的雪坑转好像真的是错觉。但那又怎么样?指针对准十一点,正是子时初刻,索翁达来的正是时候;雪坑转真是活佛拿来骗人的东西,祝童也无法化解。

    “您乃七品祝门掌门,地位尊贵;我们不过是金佛弟子,请祝掌门指教一二,说不上谁欺负谁。”

    空幻大师年纪不小了,说这话竟是一幅赖皮的表情,让小骗子哭笑不得。

    他如此说其实也有几分道理,江湖八派的掌门,在理论上具有很高的地位;但那只是理论上而已,天知道平时一品金佛的大和尚或二品道宗的长老们,谁会把六品梅苑掌门或八品兰花的大姐头真当成高手;七品祝门也不是以武功见长。

    祝童遇到不讲理的人只有两个选择,打或跑,如今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只好另辟蹊径;哼一声,不再理会装嫩的空幻,转向索翁达:“活佛怎么说?”

    “索翁达不是活佛,请祝掌门来也是为了请教两点疑惑,不过如今看来,也许是我错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不插手,一会儿请祝掌门接我三招。”

    索翁达说完,走到红豆杉下捏起摩罗狱印闭目打坐;刚才他为了拦住祝童,使用了摩罗狱印第一番变化:雪坑转。在他想来,祝童轻功那么高,雪坑转即使能拦住他,也要费些力气。

    谁知道,祝童竟被生生逼回去,高手一动手心底自有计较,祝童的修为比起竹道士差了不止一筹。索翁达十分失望,原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竹道士不会无缘无故在他耳边说那样的话,才耐下性子坐下。

    索翁达如此说,本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意思,但是祝童却心下有底了,嘴角浮起笑纹:“空幻大师,我很忙,您还有事吗?”

    不是吗?厉害的出奇的索翁达活佛说不管闲事,甚至没有理会一品金佛药佛殿主事空幻大师。

    空幻大师心里也在打鼓,布天寺与一品金佛不是从属关系,索翁达具有超然独立的地位;金佛寺主持空寂大师面对他也很客气。仔细来说,索翁达活佛对一品金佛每年提供的大笔资金根本就不在意,步天寺由于密藏佛法传承没有间断,每任活佛都是大有本事的人,在康藏地区乃至海外信徒心中的地位,都比金佛寺高。

    还有一点,索翁达既然说了一会儿要与祝童切磋三招,空幻甚至要卖给索翁达面子,不能太过为难祝童。

    此次湘西之行,找到治疗大火轮的良方还是其次,空幻主要是对神秘的蛊虫好奇;雪狂僧还在金佛寺内发痴呆呢。

    几天来,通过金佛寺在各方面的影响和金钱攻势,空幻也从苗医巫医那里得到几个抑制蛊虫的秘方;但都只是抑制或驱赶,那些他本来就有办法做到,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彻底杀死蛊虫。也许答案就在祝童身上,不能放手对付他,一切都是空啊。

    “请祝掌门帮个小忙,把无为救醒,把大火轮救醒,空幻马上告退。”

    “这件事虽然是小事,但是大家江湖一脉,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只是今天不成,大师也看到了,我朋友也受伤了。大师说说看,如果您在我的立场,是先救朋友还是先救对头?对不住,祝某修为浅薄本事有限,把朋友救醒也许要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他们两个吗?……这样,空幻大师在此地多寻访几天,看能不能找到世外高人或别的什么玩意儿,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真不行,却也不能见死不救。等哪天我心情好了,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一定尽力为他们解除病痛。不过,我喜欢把话说到明处,先小人后君子。您知道,如今是市场经济,祝门不是开医馆的,我也不是大夫。先不说能不能医好他们,只要请我出手,每次十万……”

    祝童夹七夹八的废话滔滔而出,把个空幻大师听了个头昏脑胀,总算知道人家要钱时,却看到黑衣人悠悠醒转。祝童在说话的同时,黑针在蝶姨身上不停点刺,废话说完,已经把蝶姨救醒了。

    “祝掌门,我能看看您手里的……针吗?”空幻大师这才注意到祝童使用的凤头针,把红灯笼高高举起,目光再不移动分毫。

    “它,看吧。看清楚了吗?”祝童发现了空幻大师眼光中的贪婪与迷醉,把凤头针在指间旋转三周,迅速隐没。

    “它们是不是一对,龙凤……您如今用的是凤……针,对吗?”空幻的声音颤抖,引得内心安然的索翁达也睁开眼。

    “大师认识它们?知道它们是什么来历吗?”祝童左手晃出龙头针,也是只在指间旋转三周就藏起来。

    “果然是他们。阿弥陀佛,我佛有幸。祝掌门,此针名为龙凤星毫,龙针为阳是为龙星针,凤针为阴称为凤星毫。这对神针是我佛门圣物。龙凤星毫上的晶石,乃佛祖圣骨舍利。”

    空幻大师合什跪下,表情虔诚庄严,对祝童三拜,乞求道:“请施主慈悲,把龙凤星毫归还佛门,金佛寺当修灵塔供奉圣物。”

    “龙凤星毫?”祝童念叨一句,懵然不知如何应对;把手举到眼前,黑针就藏在他的指缝间。

    这对黑针是池田一雄送的,祝童用起来颇为顺手,早知道它们不是凡品,却不知道会有如此大的来头。黑针上的晶石看去微光晏然内涵宝气流转,却没想到是什么佛祖舍利。

    “噗!”一下轻响,索翁达活佛顶指一弹,红灯笼内的蜡烛熄灭。

    在漆黑的子夜时分,漫天星辰穿不透繁茂的树叶;祝童双手透出两点荧光,双手肌肤被照得光滑细润。

    “只要祝掌门能把龙凤星毫归还佛门,一品金佛能答应施主任何要求。”空幻移近几步,祝童看到他眼中的贪婪,飒然惊醒:“空幻大师开什么玩笑,佛门圣物,会有个如此奇怪的名字?龙凤,道家有龙虎汇聚,龙凤乃是十足的世俗味道,佛门多的是狮象、金刚,哪里有如此称呼?”

    “空幻没有开玩笑,你手中是有两颗佛祖舍利。”索翁达又燃起红灯笼,凝视祝童:“所谓怀壁其罪,祝施主,你真不想把它们送给金佛寺?”

    “为什么要给金佛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祝童与索翁达对视着,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它们是一位病人送给我的,当时他曾留书道:宝物不应该被收藏,更不应该被供奉。那是对宝物的亵渎,被收藏的宝物还有什么价值?况且,所谓的佛祖舍利是你们说的,证据呢?也许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舍利,也许,它们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舍利。也许,它们只是两颗神秘的晶石;也许,它们是道家……比如说三丰真人留下的。空幻大师是药佛殿主事,请问,针灸之术起源何处?”

    “针灸之术,当然是中国古医学;不过……”

    祝童不等空幻说完,接着问:“大师也知道针灸属于医家济世之术,与佛门有什么关系?经络之学与佛门经书有什么关系?医生治病与和尚念经是不一样的。大师莫要摇头,医生与和尚真的没关系。敢问,哪个大胆的和尚敢冒着亵渎佛祖的罪名,把佛骨舍利如此糟蹋?”

    一连串貌似符合逻辑的提问,不仅把空幻驳得哑口无言,索翁达活佛也闭目深思;论起口舌之利、心思敏捷和胡搅蛮缠,空幻与索翁达确实不是祝童的对手。

    空幻痴痴走近祝童身边半米处,忽然张口轻吟:“佛……式……”

    此为空幻精研一生的绝技,三转佛式咒。配合空幻暗中散出的奇药,端的厉害非常,当者无不心境摇曳神思不属。

    祝童心魔最盛,当即神思迷离,两耳被汹涌的声浪冲击,浑身软塌塌提不起半分力气。

    “施主,还是把它们归还佛门,功德无限,果报丰盈……”空幻伸出手,一点点接近,要去祝童手里夺取龙凤星毫。

    蝶姨刚刚醒转,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知道老和尚对祝童没干好事;桀桀笑着,一把推开空幻,把祝童拉出三丈外,厉声呵斥:“和尚耍什么花样?”

    空幻见宝起意,早鬼迷心窍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两掌微错使出一套伏虎拳法,拼命攻向蝶姨。

四、龙凤星毫(下)

    蝶姨不是空幻大师的对手;她身体内的蝶神虽然比祝童的强壮一些,但是比起三个月前的蝶神却大有不如,最厉害的练心炎还不能使用,蝴蝶面具蕴含的神通只能发挥三成。

    加上刚才受伤身体虚弱,更是一招也不敢接,只能凭借轻盈的身法,在呼呼拳力波涛中四处躲避。

    祝童成了蝶姨最大的累赘,她一方面要躲避,还要掩护祝童不被老和尚抢去或者伤到,只支撑几招就险险被击中。

    空幻大师眼光何等厉害,马上就看出她的弱点,招招攻向祝童,引蝶姨与他硬拼。

    这可要了命了,蝶姨以砍柴刀挡住两招,砍柴刀被击飞;空幻精神抖擞,双拳齐出,一拳把蝶姨挡在圈外,一拳结结实实击中祝童胸口。

    蝶姨厉叫一声,左手闪闪黑芒,不顾一切的扑向空幻,完全是一派以命搏命的姿态。她以为祝童这一下不死也要变成废人;虽然两人之间的交情不算深厚,但苗人本具侠性,为朋友能付出一切的。

    空幻脸上露出微笑,转身闪过蝶姨的左手,伏虎拳变拈花指,点向蝶姨眉心。

    蝶姨的招式都是自行领悟的,身法用老,没有蝶神的配合,哪里是浸润搏击世界千年的佛门功夫的对手。眼看着空幻的指尖渐渐变大,心底惨然,闭目等死。

    但是,这一指却迟迟没有到来。

    蝶姨的右手被牵住,蝶神之间的联系使她明白,这只手是祝童的。

    眼看着,空幻捧着手指退到红豆杉树下,而祝童右手转动黑针,笑看着她:“蝶姨,你还好吗?”

    “你不是死……”蝶姨与他对视一眼,忽然不说话了,眼睛里显出惊喜的光芒。她刚觉察到,体内的白蝴蝶飞速移动到相握的手心处,与祝童的黑蝶神相拥一处。

    蝶姨本心思灵动,把神传琥珀塞在两人手心劳宫穴处,;黑白两只蝶神移进去,猎猎清气随花香流向两人周身,感觉,天高地阔,飘飘欲仙。

    “嘘!祝门中人就是死,也不会如此窝囊。”祝童把手指竖在眼前,对空幻道:“和尚,再来,让我们领教一下金佛奇技。只要你胜得过我们,龙凤星毫就是你的了。”

    “此话当真?”空幻刚才挨了一针,除了钻心的疼痛,没感觉到别的异样。他自信,祝童的功夫不过尔尔,自己还击中了他的胸口一掌,虽然感觉有些奇怪……怕什么?谅他小小年纪成不了精,就是加上那个带蝴蝶面具的女人,也好对付。

    “我是祝门掌门,说话一定算话的。不像某些高僧,看上去慈眉善目道貌岸然,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祝童挺直腰板,作出一幅高尚的样子。

    却不放心的看着索翁达活佛:“你不会和他一样吧?”

    “你们的事我不管,记得,一会儿你还要接我三招。”索翁达退后两步,饶有兴趣的看着祝童;空幻击中他的那掌,活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惊异于祝童的毫发无伤,此刻,祝童在他眼里才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如此,贫僧得罪了。阿弥陀佛,看杵!”

    空幻念声佛,原地拔起,左手为拳,右手擎出一杆乌木药杵,晃出片片虚影罩过去。

    方圆三丈内劲气激荡,这才看出佛门高僧的真正实力。

    祝童随劲风飘起,如风中蝴蝶一点重量也没有。

    蝶姨随着他起舞,小女人样依偎在他身边,两个人手手相握,围绕空幻旋转,在红灯笼的光影中煞是潇洒;把个索翁达活佛看得神魂俱醉,恨不得马上加入战团,痛快的厮斗一番。

    十数招过后,祝童体内真气与蝶姨圆满融合在一处,举手投足间再无丝毫挂碍;他兴奋的啸叫一声,右手闪出黑针,对脸色青白的空幻说一句:“和尚看针。”

    于是,空幻眼前再没别的东西,黑针从一而二,而三,而五,而一片黑影,最后如一片黑雾将他裹在中间。

    空幻只能把乌木药杵舞成圆环,把自己罩进去,谨守门户;此为佛门奇技金钟罩,也就是以缩头乌龟的姿态,抵御祝童手中无可抵御的针影。

    时间是如此漫长,空幻感觉每一秒对于他都是难耐的折磨;这种感觉对于他已经很陌生,就如心底泛起的悔恨一样,那是几十年前曾经经历过的。

    他根本就理解不了身边发生的一切,祝童与黑衣女人明明是二流身手,联合起来后是厉害的超一流高手。他根本就看不到,蝶姨只随着祝童飞旋,没有动手攻击,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祝童一个人,一枚针的威力。

    空幻到底是前辈高人,知道这样下去是死路一条;抛开乌木药杵,双手翻转,前伸分为宝瓶掌;大喝一声,施出硬逼祝童拼比内力的招数。

    “哈哈,晚了,和尚请。”

    祝童与蝶姨落在三米外,笑吟吟的看着空幻,毫不在意的以手一引,实质样的宝瓶气柱从两人中间穿过,击中后面一丛灌木,扫出好大一片杂乱。

    “贫僧还没有输。”

    空幻不服气,索翁达活佛拉住他:“你已经输了,瞧。”点在他胸前。

    那里是一个大大的中字,古体篆书,以他自己的血写就。

    空幻摸摸耳垂,果然湿漉漉的。

    “空幻,你不该动痴念,嗔念。”索翁达肃然道:“祝掌门说得对,宝物不该被收藏,更不该被供奉。在祝掌门手里,龙凤星毫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佛祖曾舍身饲鹰,对那一副皮囊早看得比微尘还轻。佛门弟子要继承的是佛祖对生死的空明智慧,是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不是什么舍利金身那些肤浅皮相。一念清净心,观一切法相如幻如化,随缘。”

    空幻如雷击顶,涑然汗湿僧衣,原地打坐,再无一言一行。

    祝童不敢松开蝶姨的手,对索翁达道:“活佛如此明悟,三招之约……”

    “三招之约还是要打的。祝掌门,竹道士已走;今后,你就是索翁达的法镜,胜负与我如云蔚,打的越痛快越好。唵、嘛、呢、叭、咪、吽!第一招,火海转!”

    火海转,转个屁啊,还不快跑!

    祝童尝过雪坑转的滋味,拉起蝶姨落荒而逃。

    但是晚了,任凭他们飞出多远,身边已闪起奇异的光亮,从天空到陆地,全被熊熊火焰覆盖。

    如果是竹道士,一定能看出这一切半是幻觉,半是索翁达活佛强大的修为以摩罗狱印,加持自然中的火元素形成的空间聚集。

    藏密认为,世间万物皆由地、火、水、风、空组成,这也是索翁达活佛修为的基础,刚才的雪坑转以水元素加持本源,此刻的火海以火元素加持本源,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竹道士不为所惑,是因为他的道心坚强不为外魔所惑,以道家阴阳五行相克之术就能破开这一招。

    但是祝童与蝶姨都没有竹道士那样高深的修为,与蝶姨联合起来虽然厉害,却只在某个层级上借助蝶神的神通,根本看不穿眼前的虚幻。

    况且火海转内热气横流,时间一久,两只小蝴蝶最是怕热也畏寒,在神传琥珀内萎缩成一团,连带着,祝童与蝶姨的身法也逐渐变缓。

    祝童的性情历来是不会束手等死,知道越是此时越要冷静;他取出七由散涂在手上,一掌击出。

    火海中爆出几朵怒炎,倒卷着扑来。热浪袭人,祝童连忙后退。

    细察一下:火海虽然让他感觉到炽热,身上的衣服却没被烧焦。

    也许,这里看着很厉害,其实还不如苗人在广场以木炭烧就的火海!

    祝童心里涌起不确定的明悟:身边的火海难道也是假的吗?索翁达活佛是以假象欺诈?刚才的雪坑转……

    小骗子最喜欢骗局,对这个层级的骗术从未领略过;于是,好奇心压过恐惧,带起蝶姨以身扑火,伸出龙星毫点向火海最亮处。

    火海最亮处是火核,那里罡风翻涌,是索翁达的眼睛啊。

    活佛不知道祝童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真身,看到黑色的龙星毫探来,丝丝冷流刺散烈焰。以为祝童看透火海转的深浅,呵呵大笑着闪身避过,摩罗狱印合拢收起火海转。

    他不知道,黑针上其实一点劲力都没有,只要轻轻一弹,就能把小骗子的试探化解掉。

    南华山的冷风吹散了火海,祝童长出一口气,再次看到索翁达,与他手里的红灯笼。

    蝶姨本来以为要被烧死了,没想到祝童如此本事,更没想到祝童刚出火海就说出一句:“活佛,你在骗人啊。”

    “骗人?”索翁达凝神思索片刻,眉见散开一道笑纹:“原来竹道士说的没错,祝掌门真是件了不起的法镜。”

    “竹道士说什么呢?”祝童马上想到,索翁达找上自己不是偶然,也不是为柳依兰,甚至不是为什么金佛门。

    “空幻,你先去吧;索翁达与祝掌门还有两招,以你的修为,观之徒增烦恼。”索翁达没回答祝童,却要打发空幻大师走。

    空幻只好道声“阿弥陀佛”,一手一个夹起大火轮和无为和尚,怏怏然转身去了。临走前扫祝童一眼,目光里还有不舍。

五、灵转(上)

    “还有一招。”祝童伸出手指;“前面那招雪坑转难道是别人用的?”

    他实在是怕了雪坑转的刺骨冰寒,以小骗子的见识,如今适逢寒冬,南华山到处是积雪;索翁达刚才的火海转尚能忍受,也许就有环境的因素。雪坑转又不同,此时此刻,再陷进那样的境界里,能不能伸出手,还在两说。

    事实上,雪坑转算不得一招,只是为阻拦祝童逃跑,祝童一转身活佛就收招,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一招就一招。”索翁达不与他纠缠,手捏摩罗狱印,问:“准备好了吗?”

    “没准备好。”祝童听出其中有空子可钻,连连摇头,附耳对蝶姨暗语几句,才说:“活佛,您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我不过是江湖骗子而已;好,好,不说了。我只想问一下,这次是什么转?”

    “灵转。”索翁达脾气好,说完又问:“现在准备好了吗?”

    “稍等片刻,还有个疑问,灵转是什么转?”

    “自然万物莫不由‘地、火、水、风、空’五大元素组成;人体亦然,骨肉是地大,体液是水大,体温是火大,气体是风大,灵息是空大。”

    “那么按照活佛的说法,风与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气吗?”

    “风是自然之气,空乃灵,是真气灵气,是自然中的精华所在。”

    “灵气,如此说来,灵转也就是空转了,哈,还是骗局。”

    “空转?你试试就知,灵转是否空转。唵、嘛、呢、叭、咪、吽!灵转!”

    这样的对手,小骗子没遇到过,索翁达也没经历过;两个人像一对师徒样的交谈,根本就不像将要交手的对头。

    小骗子正在沉想,活佛的第三招印法已经展开,摩罗狱印虚虚晃晃,索翁达的身影消失,原本只一盏的红灯笼变成无数盏,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挤出一个无限广大的空间。

    “这是什么?”蝶姨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玄妙的东西,刚才的火海转就让她胆颤心惊,如今满眼的红灯笼,虽然还没什么危险,却已经表现出极大的震撼。

    “那些都是假的。”祝童漫不在意的安慰蝶姨;“你只要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不要听,我们就是安全的。”

    说完,小骗子先闭上眼,手却与蝶姨握得更紧了。

    索翁达的灵转不会如此简单,祝童想到了,却没想到发动起来会那么香艳,那么凶险。

    他刚闭上眼,周围就响起禅唱,渺渺而来,自远而近,轻轻引领着他的心灵,浸入一个美妙的梦境。

    “李想,你也来了?”叶儿羞怯的声音。

    祝童不由自主的睁眼看去,眼前是眼温泉,白色水气淡淡的飘荡在温泉上,叶儿一袭白裙俏立在温泉旁,脸上是一层羞涩的红晕,长长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肩头;似乎在想,要不要下到温泉内。

    “祝童,你在哪里?”这是于蓝的声音。

    祝童循声看去,原来这是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园,周围是不高不低的桃树,中间是一座高高的假山。

    温泉水从假山上流下,汇集到半空的水台,于蓝就坐在水台上;与叶儿不同,于蓝**着身体,依稀,是九年前的模样。

    “李想,你会忘了我吗?”秦渺的声音传来,祝童看到,她浸在水台的池子中,一双哀怨的眼睛里满是不舍。

    温泉水从水台上流下,冒着热气顺弯弯曲曲的水道,流经一个个小水池。

    每个怪石隔离处,就形成一个小水池;池子之间或被花草阻隔,或被假山挡住,祝童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他看到,每个水池里都有一个人影,一样的**,一样的美丽;她们都在不同的时期出现在祝童的生活中。

    烟子在,梅兰亭在,漂亮的青岛女孩伸展着长腿。

    那是白茹吗?大连海员酒吧骄傲的公主,她曾是烟子之前与祝童相处最长的女伴。

    “李主任,难道我真的不如苏小姐?”

    她!怎么是她?陈依颐从一株美人蕉后探出头,修长的脖颈天鹅样弯曲,俏皮的看着他,勾勾手指:“来,你会知道我有多美。”

    “你赢了吗?”旁边,闪出沙盈盈妩媚的笑颜,她在陈依颐后面的池子里,骄傲的挺起胸前的两点嫣红。

    祝童回忆着过去的荒唐岁月,几乎每个与自己相处过的女人都在,她们半隐半现于腾腾水雾中,放肆着美丽,挥洒着诱惑。

    “吻我。”蝶姨出现了,她已经抱住祝童,紧贴着,搂住祝童的肩,狂热的亲吻。

    她是惟一一个衣衫半解的女人,也是惟一一个成熟的妇人;但表现的最狂热,兴奋的呻吟着把手探进祝童内衣。

    祝童内心有种强烈的**,正想抱起蝶姨跳进最近的那个水潭内发泄一番,叶儿又出现在眼前,痴痴的看着他:“原来,你是个骗子。”

    “叶儿,我不是骗子。”祝童惊醒了,咬着舌尖睁开眼。

    痛楚驱散幻觉,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蝶姨真真在他怀里,蝴蝶面具已经挂在她头顶,显出满脸潮红。

    神传琥珀还在两人紧扣的手掌内,但是那两只手,却在蝶姨丰满的胸前摩挲。神传琥珀内,两只蝶神已经纠缠在一处,交尾偷欢。

    祝童抽出龙星毫,刺进蝶姨清明穴,低声道:“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哦,你最好也把这一切当成幻觉。”

    “什么?”蝶姨清醒过来,觉察到两人间的暧昧,低呼一声“见鬼”,把半开的胸襟遮住。

    说见鬼,鬼就真的来了。

    周围瞬间降下无数墓碑,数不清的凄厉嗥叫从浓雾深处传来。

    蝶姨先是被吓得脸色煞白,但是这些对于祝门弟子来说,却是小儿科;他从小就被老骗子训练的鬼神不认了。

    童年时,在荒郊野外或独处小站的僻静处,甚至在山野坟地露宿都很平常;老骗子喝醉了酒,最爱用恐怖的鬼故事吓唬自己的弟子;为了练习三鬼一犬咒,比这更恐怖的恶梦曾经纠缠过祝童整整三年。

    浓雾中伸出一张凶横的脸,叫着:“李医生,你为什么欺骗我?”

    他是赵永兵,胸前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淋淋的心脏在缓缓跳动着。

    祝童一脚踢开他,经历过几次手术后,被解剖开的恐怖人体,对于小骗子更是平常。

    “蝶姨,不要害怕,它们都是幻觉。”祝童把紧缩在自己怀里的蝶姨拉开,顺手把一个吊白脸的女人撞飞。

    “不是,不是,是我杀了她。”

    蝶姨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祝童扣紧她的手,神传琥珀早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李想,救我。”

    叶儿从浓雾中现出,她被捆绑在一副黑色十字架上,身边是神钩王寒与小火轮,两只肮脏的手正肆意轻薄叶儿的玉体。

    祝童终于恼了,带着蝶姨跃起。

    但是,这一跃,空间在他的意识里破碎,叶儿渐渐离他更远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只能眼看着叶儿被拖进深深的浓雾里。

    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好,能迷惑一个人的东西,迷惑不住另一个人。

    “这是幻觉啊。”蝶姨在他耳边轻轻的提醒,把祝童叫回现实。

    祝童回想一下,既然是空,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在打破对方的空之前,不做点什么是不合适的,在上海滩……

    这个念头刚刚涌起,前后左右忽然车流滚滚,无数辆汽车飞驰而来,每辆汽车上都有一个雪狂僧!

    小骗子惯用骗术,刚才经历过雪坑转和火海转,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嘿嘿笑着道:“活佛啊,你来让我陷入虚幻的困局,不如我自己来编造困局。”

    于是,灵转内热闹起来。

    祝童手舞足蹈,刚把一个纸醉金迷的夜上海构想出来,周围就已经是车水马龙灯火阑珊。

    下一刻,祝童又站在奔驰的车厢内,汹涌的人流在列车上涌动。

    忽然,又是一片晴空万里的艳阳天,海浪伴着片片帆影……

    外面,索翁达的脸上也淌出汗水。

    灵转是摩罗狱印的最后一番变化,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他是最高统治者;祝童感觉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活佛与祝童两人的合力。转到如今这个地步,与其说是对祝童的考验,不如说是对施术者索翁达的考验。

    也就是说,如果要把祝童困在灵转里,索翁达要有能超越、包容的能力,也必须能跟得上祝童的思维。最主要的是,他必须能以精纯的修力幻想出一个个场景,并能感觉到祝童在这个场景内思维的变化,随时配合着祝童把最能打动他的东西变成影像,投射进去。

五、灵转(下)

    索翁达的精神修为已经很高明了,为了锻炼这种神妙的修力,他曾经用十年的时间闭关冥想;出关时已经能同时感应出十八金刚,三十六手,七十二足,一百零八般变化法相。

    说来容易,这却是密宗修炼的最大关口,观想一只鸡、一个人很容易;同时观想两只鸡、两个人,还要把所有细节同时照顾到,与两手同时写出不一样的字一样,需要艰苦的修炼。

    索翁达的修力已经达到同时观想诸天法相的地步,需要的修力与包容力骇人的强大。

    与竹道士红云金顶一战后,索翁达更是把诸般法相合并成一颗圆润玲珑珠。

    此刻,活佛却有乏力的感觉;困在灵转内的祝童是人精,诸般幻觉灵动异常,玲珑珠只一颗,渐渐跟不上祝童越来越庞大的思流。如果只为降伏祝童,索翁达现在施展灵转困住祝童后,出手偷袭很容易就能击败这个小骗子;但是那样的胜利对索翁达毫无意义。

    灵转内场景又变,祝童正端坐在主席台上废话连篇,台下是数万听众。

    祝童干咳一声,台下就响起潮水般的掌声。祝童又干咳一声,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忽然,祝童变成索翁达的样子,站在红云金顶上,面对竹道士的尺半竹刀。

    索翁达摇晃一下,红云金顶一战对他是个关口;祝童似乎窃得一点……

    还没等索翁达活佛有什么动作,红云金顶换成蘑菇岩,竹道士与柳依兰临风而立,飘飘如神仙。

    活佛终于守不住心头那点清明,被小骗子带进昨夜的蘑菇岩,带进竹道士飞升前凄美的场景中。

    竹道士的一言一行,羽玄真人与火长老的每一个举动,都借着灵转从活佛心里飞出,让祝童看到、听到当时的场景;柳依兰追随竹道士的一丝红线,随梦幻般的笛声飘荡在两人之间。

    波光倒影,竹道士凄迷的最后一招,也展示在祝童面前。

    如果祝童有经验,此时只要移动三步就能破开索翁达玄妙的灵转,甚至能在活佛收复失散的心神前击败他。

    无奈,竹道士的笛声太美太轻灵,祝童痴痴的看着漫天星空中竹道士灿烂的微笑,竟然滴下两行清泪。

    由于这片刻的心寂,索翁达先祝童清醒过来,赫然一身冷汗,知道任凭祝童这般胡思乱想下去,先累垮的一定是自己。

    “真是聪明啊。”活佛赞叹道,伸出一指,点破指尖把三滴血珠射进玲珑珠,低喝一声真言:“哞!”

    灵转内血气四溢,群魔四处飞舞,把祝童与蝶姨带到最高处,那是叶儿与王向桢。

    叶儿的衣服被扯下,头发被扯下,手指被撕咬着;王向桢也一样,被折磨得不断哀嚎。

    蝶姨凄喊一声:“于飞。”

    祝童大叫道:“别去。”

    但是蝶姨已经疯狂,手中射出几点绿芒,真真让祝童感觉到烧灼的痛楚。

    祝童稍不注意,绿芒钻进他体内,顺经脉上行。

    这就是蝶姨独有的练心炎吗?两个人的手终于分开,神传琥珀滚落在地,两只蝶神涑然回归两人本体。

    蝶姨不顾一切的腾身而起,蝴蝶面具飘落在地,扣住神传琥珀。

    祝童无奈,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龙针射向蝶姨,她叫一声,跌落在黑雾深处。

    黑雾合拢,祝童再感觉不到蝶姨的位置,绿芒接近胸前,被凤凰面具的浑厚真气消减,直至熄灭。

    他呼喊几声,只有回声传来,周围是绝对的静;深深的孤独从内心深处泛起,走江湖路虽然凶险,最怕的还是漂泊中的孤独。

    为了冲淡孤独,寻找一点温暖,自己才那么放荡吗?祝童正回想。

    一盏灯,透过黑雾传来一点温暖,祝童找过去,走进一个茅草屋,那盏油灯就挂在草屋内的木梁上。

    破旧的床铺前,老骗子正抱起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那眉眼,多么熟悉啊。

    床上,卧着一个端庄的少妇;哦,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胸前还有血迹。

    奇怪,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啊?

    祝童从未见过老骗子那么年轻,穿那样的衣服,腰里还扎着皮带。

    门外走进一个黑衣人,怎么与蓝湛江有几分相似?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啊,那是梅叶。

    他们在说什么?祝童走进去,周围还是静,谁也看不到他,谁也不理会他,只在互相说着什么。

    油灯熄灭了,祝童使劲睁大眼睛,只看到老骗子孤独的背影,消失在黑雾中;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

    少妇又从黑雾跑出来,含着泪,把一个什么东西挂在孩子胸前,那,是凤凰面具!

    无边的黑雾,把祝童又一次隔绝;孤独与压抑,逼得他张口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祝童狂躁的挥舞着双臂,想要打碎什么,撕裂什么,却只击在空虚处。

    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撕扯自己的头发,拼命想要让自己感觉到痛。

    依旧没有效果。

    索翁达嘴角露出一丝怜惜,祝童在崩溃的边缘,灵转内此刻出现的深藏在祝童心里的记忆,把他弄成个疯子可不是活佛的本意。索翁达正要收起摩罗狱印,把他从灵转内放出来,祝童却安静下来,手在空中挥舞着。

    黑雾一点点变淡,索翁达关注着玲珑珠,却看到,从祝童胸前散出七彩光华,他的手,在空中写下一个个“鬼”字、“犬”字;每一个字都凝聚起一点黑雾,再不消散,在他周围旋转。

    祝童又写出一个大大的“灵”字,索翁达心神晃动,玲珑珠内蕴含的修力,被祝童手中的龙星毫抽取,注入“灵”字内。

    奇妙的祝门术字,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索翁达兴奋的控制着玲珑珠,与祝童的思流对抗。

    灵转内毕竟是活佛观想的世界,玲珑珠消化整理祝童刚才的思流,把一个个曾经出现过的场景急速的投射进去,祝童心思灵动,却有一个弱点:凡事要分析理顺想明白。

    他来不及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流,精神渐渐不支,又有崩溃的迹象;手中虚画的字也缓慢了。

    索翁达刚要得意,看到祝童坐了下来,脸色渐渐平静。

    他奇怪的探寻进去,却看到祝童的思流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没有,任凭索翁达把什么东西投射进去,他都毫无反应。

    难道,祝童承受不住变成白痴了?

    活佛有些害怕了,把祝门掌门弄成傻子,绝对不是小事。

    就在他心思晃动时,祝童双臂挥舞,在空中写出一个大字:中。

    同时,祝童胸前闪出七彩光华,放出瀑布般猛烈的思流。

六、兰花伞(上)

    中字,有“圆者中规,方者中矩”之说,也有内在精神世界的意思。

    索翁达被这“中”字迷惑,再看时,灵转内已没有祝童的踪迹,只一点漆黑向玲珑珠射去。

    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躲闪,那点漆黑和玲珑珠撞在一处,一声脆响,索翁达的灵转化为乌有。

    他难道能隐性?玲珑珠被击破,活佛心头无名火起,扫视一周,红豆杉下,风动雪动,红灯笼光影摇摆,真的没有祝童的影子。

    索翁达到底是修为高深的活佛,闭目凝神片刻;明白,祝童一旦看破灵转的奥秘,就只有用本身修为去对付他。

    “唵、嘛、呢、叭、咪、吽!现!”

    索翁达原地跳起,巨掌无声击向红豆杉树枝间。

    祝童正躲在那里调养,脱出灵转他一点也不轻松,“中”字虽然能让他在索翁达面前隐身;那只是暂时的错觉,击破玲珑珠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只好跳上红豆杉调息,希望能早些恢复三成修为。

    但是,巨掌大手印可不是说笑,活佛已经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祝童无可躲闪,挺胸迎去。

    “嘭!”一声闷响,索翁达捂着手腕跌落红豆杉下,祝童被击飞出去,穿过几株大树,重重撞进山脚的一处雪窝。

    这一下全无花哨,比拼的是最扎实的基础修为;索翁达却感到自己没有占什么便宜。祝童体内强大的反击力把他震得头昏脑胀,劲力内蕴含的十三股针刺样的力道,顺活佛的大手印反击而回,把索翁达身体内弄得乱七八糟;如此怪异浑厚的护体真气,他从未见识过。

    活佛心里火气消灭,体会着身体内的十三道刺力,也不去抵抗;等它们自行销减后,迈步走近雪窝。

    “活佛,你输了。”

    祝童钻出雪窝,整理着满身狼狈。

    “我是输了,不过,请祝掌门成全,再接我一掌。”

    索翁达看向祝童胸口,那里,正有一个掌印。

    “想的美,你真想干掉我?”小骗子摇手拒绝,他浑身上下,惟一能拿得出手对抗索翁达的只有胸口那一片被凤凰面具保护的地方。

    “如果活佛真想再比试,也行,你打我一掌,我刺你一针,都不许躲闪。”祝童挺起胸,手里转动凤星毫;龙星毫在哪里,祝童暂时不知道。

    索翁达迟疑着,如此比试,与两个傻小子打架有什么区别?祝童手里的黑针看去……唔,这买卖不划算,谁知道神秘的祝门会用黑针搞出什么花样?

    “那就算了吧。救人要紧,我要去给柳小姐治病。”

    索翁达拒绝,祝童才长出一口气;如今,他真是块水豆腐,只剩个架子唬人;就是活佛答应比试,小骗子也再没力气运转黑针。

    “你多打我一招,活佛,我要的不多,回答我三个问题。”马上,小骗子就想起,自己吃亏了。

    “你只管问,能回答的我不会隐瞒,不能回答的,怎么也不会说的。”索翁达的回答也不吃亏。

    祝童最想知道的还是竹道士的事,听索翁达如此说,也不在意:“第一个问题,竹道士如今在哪里?”

    索翁达凝思片刻,伸手指天:“他在那里。”

    “当时,都谁在竹道士身边?”

    “我在,柳小姐在,竹道士把道宗的位置传给了羽玄真人,见证人是道宗火长老。”索翁达说的很慢,祝童听得很仔细。对照刚才在灵转内体会到的,竟是一点不差。

    如此说,最后那一刻也应该不是虚幻了?究竟那里是什么地方?老骗子和梅叶在搞什么花样?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活佛为什么找上我?”祝童想不明白,勉强镇定心神,问最后一个问题。

    “竹道士临走时,在我耳边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是:道士之解脱,多拜祝门所赐。他在我手心写下一个字。”

    “什么字?”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不过我还是回答你;竹道士在我眼前写下这个字。”索翁达说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气”字,正是祝童为竹道士疗伤时,写下的那个术字。

    “你能教我写这个字吗?”

    “不能,除非……”祝童端起架子来。心里却想:原来刚才的一切不全是虚幻,老骗子抱着的那个孩子是……

    “除非什么?”活佛眼里闪出热切的光芒。

    “除非你是祝门弟子,祝门术字例不外传。”祝童整理思想,迅速回到现实;他怕索翁达看破自己的弱点。

    “这个,也不难。索翁达一生拜过二十一位师父,只要能学到解脱之术,索翁达愿意脱下袈裟。”索翁达略一沉吟,下了决断,竟有马上拜师的意思。

    这可把小骗子吓一跳,连忙摆手:“活佛,我是说笑呢。要写好术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打基础就要三年时间。”

    “贫僧不打诳语,从今以后,索翁达与布天寺再无关系,安心追随祝掌门学习写字。掌门,你如果不收下我这个弟子会后悔的。收下我,不好好教导我,你也会后悔的。”

    “后悔?”祝童感觉玩笑开大了,祝门如果有索翁达这样的高手做弟子,是福是祸?

    他还没想明白,索翁达已经跃身而起:“掌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处理身边杂事;到时候,索翁达自会前去拜师。”

    声音未落,人已经失去踪迹。

    “我的小狗。”祝童冲活佛消失的地方喊道。

    “你脚下不是吗?”远远的,传来索翁达的声音。

    祝童低头一看,果然,阴阳正在他脚边沉沉的睡着。

    祝童愣在红豆杉下好久,直到红灯笼内的蜡烛燃尽,才去找到蝶姨。

    不是做梦吧?祝童还没仔细想到过要收徒弟,台海言正在接受考验,索翁达,江湖第一高手竟然也要作自己的徒弟。那么厉害的高手,自己能教他什么呢?不过,很威风啊,不是吗?师叔祝黄知道,会怎么想?老骗子知道了,还不把舌头笑断?

    脑子里飞出几点金星,祝童眼睛发暗,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他连忙原地坐下,运转蓬麻功涵养内息,修整消耗过渡的精神;与索翁达这个级别的高手较量,真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次消耗过大,体内的真气还好说,有凤凰面具呵护,运转蓬麻功三周天已然恢复少半。脑子里的金星却越来越多,从开始的三五颗,一直到十七、八颗,萦绕在某个神秘的角落,再也挥之不去。

    错觉,一定是错觉,还是回上海看心理医生吧。

    龙凤星毫,真是什么佛祖舍利做的?祝童把龙星毫举到眼前凝视着。

    星光中,晶石内隐约有两点微光荧闪,看的深了,耳边竟响起渺渺笛音,是竹道士飞升前在蘑菇岩上吹奏的那曲仙乐。

    祝童感觉到危险,迅速收起龙凤星毫,脑子里的金光灿烂又多了两颗。

    朵花在南华山脚坐着,看到祝童把蝶姨背下来,急忙迎上前去接过母亲。

    祝童抬腕看一眼,CK表显示,已经是午夜一点,离开叶儿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她没事,睡醒就好了。”刚才,蝶姨胸前还插着龙星毫,可以说,是祝童把她伤成这个样子的。

    “祝大哥,谢谢你。”朵花两眼含泪,把头埋进蝶姨胸前。

    “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带妈妈回蝴蝶洞,今后再也不见他了。”

    朵花被黄海的责骂伤透了心,脸上现出倔犟的神色。

    “朵花,别耍小孩子脾气,黄海不是有意的,他不过是对自己生气。”

    “祝大哥,我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了;到上海后,黄海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以前我都忍了,但是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生那么大,妈妈从来没大声说过我。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不是那样的。”祝童无力的劝着她:“上海不是湘西,因为你,黄海要面对很大的压力。他不能对你说,心里难受才会发脾气。”

    祝童没说出来的意思是,黄海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她;但朵花是明白的:“我从来就没要求过什么,黄海只要说一声,我会离开;但他没权力打我。”

    “天黑了,你现在不可能回蝴蝶洞;朵花,先找地方住下来,等蝶姨醒来再说。”

    “不,江边有船,我……”

    “朵花,这么冷的天,蝶姨经不起折腾。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千万别后悔。”祝童恼了,朵花才想到蝶姨,虚弱的哭起来。

    沱江边多的是客栈,祝童把朵花母女安排好已经快两点了。

    陈阿婆的客栈里,叶儿还在火盆前等着。

    看到祝童脸色微白一身凌乱走进来,吓得叫起来:“你怎么了?”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祝童在门外整理过后的最佳状态了。

    “朵花找到了,告诉黄海,别找了,她今天不会见他。”

    “你怎么了?”叶儿扶祝童坐下,查看着,看到阴阳惊喜道:“刚才还在问阿黄呢。”

    “山上路滑,跌了跤。朵花是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不找回来谁能睡得着?”只有这样解释了,江湖中的争斗,是不能向叶儿说的。

    “李想,真难为你了。”叶儿被感动,投在祝童怀里;比较起来,李想的冷静与责任感,是比黄海的冲动好太多了。

    “只要你以后别学朵花乱跑就好了。”祝童站起来;“我去洗洗,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才不会乱跑呢。”祝童红着脸为祝童准备替换衣服。

    陈家客栈的卫生间很小,只有一个接着热水器的水龙头;冬季,在如此简陋的卫生间洗澡,不是件美事。

    祝童把衣服丢在门外,任凭水龙头冲刷;镜子里,还是一副健壮修长的身材,肩头的黑蝴蝶已经变得斑斓,胸前的空白小了许多,正好是凤凰面具的形状,气息缭绕。

    “你的衣服。”叶儿在门外轻轻敲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祝童接过衣服,却没把门关上;江湖风险越来越大。也许应该就此摊牌,无论叶儿如何反应,这样对大家都好。

六、兰花伞(下)

    叶儿正在犹豫是否推开这扇门,门外响起黄海的声音:“叶儿,李想回来了?朵花呢?”

    “朵花?你有本事打一个女孩子,怎么没本事把她找回来?你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受得了?”

    黄海走进房间,祝童叹口气,擦干身体,把衣服一件件套上;带上眼镜走出卫生间,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李想。

    十几分钟时间,黄海被叶儿骂得满脸通红,坐在床角低头抽烟。

    “黄海,回去休息吧;朵花没事,她要回山里,我让她换个地方,蝶姨也很生气。等明天,朵花冷静下来,让叶儿先去看看。女孩子嘛,脸上挂不住是一定的。”

    祝童泛泛的劝道。他很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是黄海的情况不一样;他心里对叶儿一直放不下。

    人都是矛盾的动物,黄海也许是看到他们在跳岩放河灯,触景生情,对与朵花之间的关系后悔了也说不定。毕竟,上海是个浮华的世界;相对于朵花的单纯可爱,激情过后,叶儿更有魅力。那一巴掌,未尝没有后悔的意思。

    叶儿把祝童的毛衣送过来,帮助他套上;黄海扭头看他们一眼,轻声道:“谢谢,我知道。”

    “黄海,朵花其实很爱你的,她很迷茫,特别是这个时候。上海对于她是陌生的,回到湘西,朵花难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一个女孩子跟你跑到上海,你要多理解她。有些事,你既然选择自己担当,就不要感觉委屈。”

    叶儿说一句,黄海点一下头,小学生似的;黄海对叶儿的依恋,是发自内心的。祝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叶儿把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而已;她说这些,其实也在担忧黄海与朵花的未来。

    黄海走了,祝童躺在叶儿怀里,让叶儿为自己按摩肩膀;叶儿温柔的手似乎有魔力,渐渐平复着脑子里的金光灿灿。蝶神,在叶儿的安抚下慢慢安静,慢慢合拢翅膀。

    祝童闭上眼,轻轻响起鼾声,这样的沉睡在他是很难得的。

    叶儿停下手,起身为祝童收拾扔在椅子上的外衣,在袖口处摸到一根硬硬的东西;小心的取出来,发现那是池田先生送的黑针。

    她奇怪的看着黑针,又看看祝童,不明白他为什么把黑针藏在这里。

    CK表的指针指向三点,叶儿毫无睡意,把祝童的头抱在怀里,痴痴的想着心事。

    第二天是年初三,叶儿一早就去找朵花替黄海说情,祝童到医院看柳依兰。

    凤凰城的医院不大,门前也没有海洋医院的气派和热闹;但是祝童看到不少美丽的女子,多打着纸伞在医院周围徘徊。

    她们都是兰花弟子,纸伞上都印着兰花图案;多数只有一朵兰花,有几个是两朵或三朵。走进住院部的门廊时,祝童看到两个纸伞上印着五朵兰花的女子,年纪四十上下,风韵依稀,眼里射出冰冷凌厉的光。

    这是高手啊,祝童暗中算机一下,前后竟然看到有四十多个打着兰花纸伞的女人;柳依兰出事,敢是兰花的高手都赶来了?女人到底是女人,谁发出的召集令?凤凰城很小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兰花弟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安妮打开房门,脸上还是一片忧虑,房间里还有三位兰花的姐妹,都是一派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样子;青梅也在其中。

    “昨天晚上索翁达活佛来了,只是柳大姐如今的情况还是不好。”

    柳依兰是清醒了,却只是痴痴的坐在镜子前,手执象牙梳,一遍遍梳理自己的长发;嘴里轻轻哼唱着一段旋律,祝童听出来,那正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吹出的笛曲。

    “活佛说,大姐是心结未了;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现实。”安妮无奈的说。

    祝童拉过柳依兰的手腕,按上脉搏检查。

    十分钟过去,祝童摇摇头停下手,对这样的病症他也没办法;柳依兰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对外界的刺激很麻木,她只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

    “我叫苏珊珊。”一只手伸过来,洁白细腻;“八品兰花第三朵,祝掌门,初五我们要到梵净山,让道宗给大姐个交代,您会支持我们吗?”

    “三姐一直在北京,昨天晚上才赶来。”安妮低声为祝童介绍:“这是刚从广州赶来的五妹,柳曼湘;九妹青梅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以前认识。”

    祝童点点头,问苏珊珊:“为什么要道宗给你们个交代?”她是三姐,在这里品序最高,明显是八品兰花如今的主事人。

    “我们得到消息,柳依兰与竹道宗曾经与道宗有冲突。”苏珊珊年近四旬,保养得法,说话却颇为强悍;“我已经发下兰花令,后天,一百二十名兰花仙子齐聚梵净山,道宗如果不给我们个交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兰花姐妹的血是红的还是白的。”

    “哪里来的消息?”祝童奇怪的问。

    “江湖上有人在说,竹道士是被道宗的火长老和羽玄真人联手伤了,大姐为了帮竹道士才会受伤。”

    “受伤?”祝童嘿嘿一笑:“安妮没对你说大姐是怎么出现的吗?她身上没有伤。”苏珊珊窒了一下,看向安妮:“她说的话……”

    “不好理解,是吧?”祝童对发生在竹道士和柳依兰身上的事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苏珊珊发出兰花令的行为让小骗子心生警觉。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现在,兰花最主要的不是寻仇,是给柳依兰治病和准备应付一旦柳依兰不能清醒所造成的混乱。

    “不是不好理解,我认为她在做梦。”苏珊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安妮委屈的低着头。

    如果不是看到星空中的异象,不是从灵转内读到索翁达活佛的记忆,祝童也不会相信柳依兰是突然出现的;他思索片刻,悠然道:“为了兰花的姐妹们,为了你们自己好,现在主要的是保持冷静;依兰姐的病要紧,很多时候,我们亲眼看到不是事实的全部,听到的传言更不可信。比如这次,安妮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你们不相信,为什么?她是你们的姐妹啊。”

    “兰花姐妹的心情我很理解,如果真是二品道宗的原因,七品祝门当然会站在兰花一边。但是,要把事情搞清楚后。苏三姐,你应该知道,兰花与道宗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祝童只能说这么多,苏珊珊本身修为浅薄,证明,她不会是兰花真正的核心成员,也不能轻易相信那些玄妙的事情;如今的八品兰花可说是群龙无首,怎么着,也要等八品兰花的真正主事人来到后再作决定。

    “是啊,是要先把大姐送回上海。”青梅附和道。

    “祝掌门是什么意思?”苏珊珊板着脸,祝童的话让她有点下不来台。

    “你说我什么意思?”祝童盯视着苏珊珊;只看兰花的事业分布,北京可以说和上海的分量差不多,苏珊珊既然能混到主事北京的地位,就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

    “在一切没有明了前,只凭江湖传言就发出兰花令,正常吗?如果我是你,苏珊珊,会仔细想想依兰姐醒来后,遇到这样的事她会如何处理?还要考虑清楚兰花姐妹们有多少可以挥霍的资本。哈哈,我不想干涉兰花内部的事,只是说说道理。走了,安妮,青梅,你们最好把依兰姐送走。这个世界,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么单纯!为了利益,倾轧无处不在。”

    祝童话语里夹带的私货不少,安妮与青梅都警惕的看着苏珊珊,而来自广州的柳曼湘一句话就把气氛缓和下来:“三姐是性急了点,二姐今天上午会到广州,明天早晨应该就到了。”

    “二姐不是在巴黎做生意吗?”苏珊珊不甘心的问。

    “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敢不通知二姐?她要回来,我不能说别的啊。八妹也要跟她一起回来,我已经让人在广州机场候着了,一下飞机就转机到张家界。”柳曼湘才像是柳家人,她的身材是几个美女中最曼妙的,声音中隐含妩媚磁性,动人心怀;柔柔几句话,让苏珊珊找不到发力处。

    青梅送祝童走出病房,说来,这是两个熟人之间的陌生相见。

    祝童为了避嫌,在走廊一角站住,看着青梅:“兰花九姐,我被你骗了好久。”

    “才不是呢。”青梅依旧妩媚,比以前更添些娇艳:“如果没有老板的垂青,我还不是一朵普通的小兰花?三年前,安妮姐第一次见到我时,还以为她是骗子呢。”

    “现在呢?还以为兰花是骗子吗?”祝童才知道,青梅是因为帮自己做到兰花九姐的。

    “只有女人才懂得女人,才会真正爱惜女人。”青梅郑重神色:“我很感激祝大哥,兰花的姐妹都是受过伤害的女人。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爱惜兰花的一切。祝掌门,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怀疑……”

    “我什么也没怀疑,只是建议你们别冲动。兰花有如今的局面很不容易,也许是局面太大,才会有人生出野心。我不希望看到,兰花也分出东南西北。”

    “明白了,谢谢大哥指点。”青梅盈盈一拜,祝童已经转身走了。

    苏珊珊玩弄的把戏,骗得过气头上的女人,骗不过祝童;她是想借这件事竖立自己的威信,如果柳依兰醒不过来,八品兰花也许真要乱一阵子,很有可能被她掌握。

    但是,祝童以江湖的视点看,苏珊珊是在白日做梦!

    八品兰花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可能只是柳依兰一个人的功劳。背后支持兰花的势力,也不会允许一个不会兰花秘传功夫的非柳家人掌控兰花。

    苏珊珊不可能理解兰花存在的真正意义,也不可能坚持兰花传统。

七、弱草(上)

    初三、初四两天,祝童与叶儿的春节假期,几乎都被黄海与朵花占据了。

    萧萧倒是潇洒,在酒吧里找到几个朋友,一天到晚跟着他们在凤凰城周围景点间晃悠。

    苗家女儿柔情似水,更隐含刚烈;朵花没有完全原谅黄海,蝶姨醒来后知道女儿被打了,气得要干掉黄海。

    祝童好生相劝,她才答应再给黄海一个机会;她再次威胁说:“黄海再敢对朵花动一个手指头,我让他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不就是在黄海身上做点手脚嘛?这句话没吓到祝童,却把朵花吓住了,她飞快的在表面上原谅了黄海。

    祝童请客,在凤凰城最好的酒店里摆开一桌,邀请蝶姨朵花和黄海坐在一起;黄海当面向朵花赔礼,这场风波算是暂告一段落。

    叶儿第一次看到蝶姨,惊讶于她的风采,回头对祝童说:“朵花的妈妈也很漂亮啊,只是脾气不太好。”

    祝童没说话,蝶姨的脾气是不好,但是,哪个被男人欺骗过的女人脾气会好?

    程震疆和女友,早被黄海打发走了,经过这件事,朵花不欢迎他们,叶儿也不喜欢他们。其实,祝童对那个女军官印象不错,程震疆,祝童以为,他是被黄妈妈托付过什么,才会如此这般。

    总算程震疆还有点良心,临走前让女友向叶儿转告对朵花的歉意;叶儿问祝童怎么办,祝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朵花可以原谅黄海,不会原谅程震疆的。

    初四下午,总算帮黄海和朵花和好,叶儿与祝童在虹桥边租下两辆单车,顺山路到凤凰城周围短途旅行。

    凤凰城不是上海,骑单车旅行是需要体力的。叶儿对自己的实力估计的太乐观;结果,整个回程都是祝童一个人在骑,一手推着叶儿的腰肢;他虽然还没完全恢复,蓬麻功擅长的就是忍耐,底子总是厚实的。

    即使这样,叶儿还是累得够呛,晚餐只简单的吃了一点就回房间睡觉了。

    晚上,祝童安置叶儿睡下,带着阴阳漫步走出陈家客栈,经虹桥走进天王庙。

    明天就是初五,师叔祝黄与祝成虎己经赶去梵净山,代表祝门出席二品道宗为竹道士羽化登真举办的登仙斋醮科仪,羽玄真人将在同时作为二品道宗的新道宗亮相。

    下午,秦可强就到达凤凰城,与祝童约好在这里相见。

    夜里的天王庙十分安静,祝门外围弟子在后院练功、休息、数钱,假和尚们早脱下僧袍,混迹在灯火辉煌的凤凰城内享受夜生活的精彩。

    小狗阴阳到处转悠,把自己的尿液洒遍天王庙内的每颗树下,每个屋角。

    大殿前,祝童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庙门响,秦可强并蓝湛江走进来。

    看到祝童走来,蓝湛江笑道:“祝童,总算把你等来了。听说空幻大师找过你,还好吗?”

    “还好,谢蓝先生牵挂。”祝童摆摆手,两个人从后院送上一桌简单的酒菜,就摆在天王庙当中。

    “过年了,这些都是简单的凤凰城小吃,来,咱们喝几杯。”

    三个人都吃过晚饭,三杯见面酒过,秦可强问:“祝兄明天不去梵净山?竹道士对祝门、对祝兄一直很照顾,祝掌门不出席竹道宗的登仙斋醮科仪,怕是不好吧?羽玄真人希望能见祝兄一面。”

    “我明天很忙。”祝童淡淡的说,他其实是不想在人多的场合露面。

    道宗为竹道士举办的登仙斋醮科仪,己经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聚集到梵净山。就在三个月前,江湖上知道、见过祝童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如今小骗子打定主意退出江湖,更希望保持低调。

    祝门与道宗的关系,随着竹道士的登仙,势必要经历重新的估量、磨合。在祝童看来,现在这个阶段,有师叔祝黄去就可以了。

    祝童对羽玄真人一无所知,二师兄祝云曾经与羽玄真人有过接触,双方因为争夺两所位于武当山附近的道观起过冲突,后来在竹道士调解下没闹出大风波。但是可以知道,羽玄真人不会如竹道士般好相与。

    “羽玄真人不是竹道士,今后,道宗也许要有大动作;如果祝兄没什么要紧事,最好还是去捧个场。”蓝湛江看秦可强被拒绝,开口建议。

    “哈,我知道;只看羽玄真人在梵净山弄的登仙斋醮科仪,就知道他是个注重实际的人,梵净山那里历来是佛门圣地啊。我对羽玄真人没什么看法,蓝先生、秦兄,明天一定要替多解释两句。前天晚上与空幻大师,哦,还有索翁达活佛切磋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不是祝某不给面子,实在是身心疲惫,需要时间静养。”

    姓蓝的在装糊涂,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拉自己去梵净山打的什么盘算,秦可强不清楚,小骗子可是很明白。

    祝童按着太阳穴,这是实话,这两天祝童被脑子里的金光灿烂闹得确实不舒服。叶儿每天晚上都会为他按摩,效果不错,金光灿烂还剩三点。

    “祝兄受伤了?”蓝湛江吃惊的问。

    空幻还没什么,索翁达活佛也来找祝童切磋,就太不可思议了。那可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祝童,是对手吗?蓝湛江与秦可强上下打量着祝童,把小骗子看得很不好意思,忙把话题岔开:

    “伤也是内伤,我自会调养。蓝兄,伊兰姐怎么样了?”

    “秦前辈昨天护送她走了;伊兰是心病,需要心理专家仔细照顾,希兰将暂时帮她管理兰花;她是伊兰悉心培养的弟子,马上就来拜会祝兄。”

    蓝湛江抬腕看看手表:“兰花的姐妹们正在争论,马上就会有结果。”

    说到希兰,阴阳吠叫几声,天王庙内闪出一位袅娜的身影,蓝湛江站起来挽住她,为祝童介绍:“这位就是兰花二姐,柳希兰。希兰,见过祝掌门。”

    “谢祝掌门援手。”柳希兰盈盈一礼。

    “当不得,我没做什么。”祝童连忙回礼,与柳伊兰的风情万种不同,柳希兰容貌端正,没有丝毫风尘味道。

    “如果不是祝掌门提醒,今次兰花一定会铸成大错。希兰刚把苏珊娜解职,她承认,暗地里与无畏有联系。”

    无畏和尚,那个北方的高僧。祝童只知道他是北京广缘寺的主持,却没想到他会与北京的兰花主事苏珊娜扯上关系。这个春节可真热闹,江湖八派竟有两派掌门人出了意外;其中还有一品金佛的影子。

    祝童边应酬着,边思索,看着蓝湛江怡然自得的神情,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竹道士羽化登仙这件事,是偶然还是必然?蓝湛江的影响似乎无处不在,他事前知道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太耸人听闻了;如果说羽玄真人没有得到某种程度的默许,他有胆子那样做吗?半翁事前找梅老,两位江湖隐士间的话不会没有意义。

    但是,祝童不会去寻求任何证明,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心里转的念头。虽然他对竹道士有很深的敬意,但是祝童也认为,以竹道士那样恬淡无为的理想高远之人,确实不适合作为二品道宗的领路人。

    他不够狠,也不懂得去利用各种机会。相比而言,在现在的情况下,只为与一品金佛竞争,羽玄真人也许更适合作为道宗的领路人。

    不只祝童不出席明天在梵净山的登仙斋醮科仪,柳希兰也不出席,八品兰花派四姐安妮去应个景。柳希兰说,她要马上到各处巡视兰花的事业,特别是整顿苏珊娜以前负责的北京的几家夜店,没时间。

    蓝湛江看劝不动,再没多说什么;明显的,八品兰花对羽玄真人很不感冒,而祝童,似乎也不是几句话能劝得动的人。

    最后,蓝湛江端着酒杯笑问:“听说祝兄得到一对宝贝,能见识一下吗?”

    祝童拿出龙风星毫:“空幻大师说它们是佛门圣物,我不相信;天下的宝物难道都是他们的?”

    秦可强与蓝湛江一人捏起一枚,仔细赏看一番针体的晶石。

    “最近江湖上消息太多了,先是江南藏宝,据说里面竟然有道门圣物阴阳鼓和佛门宝贝七叶莲;祝兄又得到龙凤针,奇怪不奇怪?为什么会赶在一处?祝兄,这两枚宝石确是舍利,如果金佛再找上门来,莫要伤了和气。”

    对蓝湛江的话,祝童不以为然:“舍利?除非空寂证明它们是佛祖的舍利。呵呵,那需要进行基因鉴定。”

    柳希兰被祝童的话逗乐了,笑道:“祝掌门好心思,基因鉴定,那不是要让金佛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兰花弱草,经不得太多风雨,不敢如祝掌门这样想?”

    佛门讲究空灵、因果,基因鉴定一来着相,二来也与他们一直坚持的玄学矛盾;三来,佛骨舍利地位神圣,谁敢?即使鉴定了,祝童完全可以用别的质疑来比较舍利的真伪。

    兰花弱草,柳希兰执掌八品兰花;看来,与柳伊兰的作风也不一样;今后的八品兰花将更实际。

    祝童举杯向蓝湛江敬酒,江湖要有变化了,他是引发人与幕后导演。祝门,也要有所改变,对于江湖来说,没几颗真正的大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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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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