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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春花秋月(下)

    “对不住,对不住。”祝童红着脸对身边的舞友道歉。

    喷嚏喷发时,他总算来得及把头扭转一下。

    没想到,蝶神的这次喷发也没浪费,一对带面具的舞伴旋转过来;这口喷嚏正打在一片香艳嫩滑的香背上。

    “嘻嘻。”陈依颐掩嘴轻笑,对那个恼怒的贵妇道:“Verygood,I-msorry,No,表姐,您可真是雨露滋润啊。”

    陈依颐一说,夏护士长掀开自己的面具,冲祝童妩媚的一笑:“谢李主任慈悲。”

    “啊,夏护士长。”

    无论如何,被人喷一背唾液也说不上慈悲;无论如何,喷人一背唾液都不是件体面的事;但在陈依颐引导下,尴尬被暂时避免,夏护士长早累了,借这个机会下场去换衣服。她的本意是让江小鱼点破出局,谁知道在舞场上呆了这么久。

    “意外吗?”陈依颐既然想跳,舞池边小乐队是不敢停止的。

    祝童羞红着脸,继续陪她跳舞,舞步却渐渐轻盈,甚至比陈依颐的还要轻盈。他本来就有高明的轻身功夫,少了点刻意的压制,一举一动都有几分飘逸的洒脱。“是很意外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还有夏护士长。”

    “她本来就是我表姐啊。刚才,表姐的男朋友还夸你医术高明呢。”

    “男朋友?难道夏护士长至今未婚?”祝童意外的不是夏护士长婚否,是江小鱼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掩饰这个事实:夏护士长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了。

    “是男朋友啊,表姐结婚多年,虽然没有离婚,和没老公也差不多。”

    “什么意思?”对于这种家庭背景的婚姻,小骗子感到好奇。

    “各过各的呗;他老公是个官迷,以前在北京时,每年还能见到几次。也怪表姐以前太骄傲,一直不愿意离开上海;两口子分开久了,感情自然越来越淡。再有,他们一直没孩子,以前是表姐不想要,现在想要了,人家却……唉!他虽然已经回到上海了,却还是住酒店;他叫王向桢,你认识吗?”

    这已经是祝童第三次听到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夏护士长的丈夫竟然是王向桢,看意思,是桩无聊的政治婚姻。陈依颐那声叹息包含了很多内容,以小骗子的精明,能理会到叹息后的无奈;夏护士长身边曾经有过一个或多个男人,王向桢知道后,自然不肯戴绿帽子。特别是现在,江小鱼与夏护士长混在一起,未尝没有对老公失望、且自我放纵的因素。

    “不认识,我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不知道,我可不想找个那样的老公啊。主任,你还没回答我呢。”陈依颐在祝童耳边吹口气。

    “什么?”

    “我和苏小姐在你心里,谁是春花,哪个是秋月。”

    少女情怀总是诗。叶儿在祝童眼里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看到叶儿,祝童总能感到宁静,满肩的疲惫自然就放松下来;叶儿的美又非单调,沉浸其中自有如诗如画的风情。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似乎把春花秋月全占满了。

    陈依颐,以前给祝童的印象更加实际,是位精明干练的现代女性,可惜,他见识过太多的现代美,更喜欢叶儿的古典含蓄。

    “不如这样说,叶儿是杯清茶,你是杯香浓的咖啡。”

    “茶之清香恬淡而隽永,不刺激自有滋味在心头。咖啡啊,苦甜随心,也香也有涩,能使人上瘾却不能让君子留恋。”陈依颐轻轻在祝童耳边低语,声调越来越低;祝童的回答虽然不经意,却已经暗示出他对两人的区别,算来,叶儿更胜一些。

    “主任喜欢清淡的生活,是吗?”

    “在上海滩,想清淡,清淡的了吗?”

    “主任,你还很神秘啊;我身边的男人,有的成熟的像老头子,有的深沉的如智者;你知道吗?还有装酷的,其实都是些空心枕头,他们都是精神上的阳痿。”

    陈依颐忽然想到什么,把一张笑颜展现在祝童面前:“只有你,能让人感觉到力量;我喜欢有力量的男人。”

    “他呢,以依颐的感觉,他是什么样的男人。”祝童带着陈依颐看向江小鱼,此刻,江小鱼正含笑注视着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说,以前的祝童和现在的江小鱼有很多相似之处,祝童能感觉到自己的逐渐改变,想知道在陈依颐眼里,过去的自己是怎样一种人。

    “他,余老板也很有力量,但是,他是个很危险的人,身上有点邪异的气息啊。主任,你有时也会流露出一点顽皮,但不邪。”

    “也许我错了。依颐,你是秋月。”祝童不自觉的赞美一句,怀中的少女此刻展示出的,正是都市中稀缺的纯美。

    “晚了呢。秋月无常,您心里还是对苏警官更亲近些。”

    “为什么?”祝童对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根本摸不着头脑。

    “春花距离您更近啊,那是可以触摸到的美好;有形有味儿;秋月是凄冷的,它高挂在九天之上,只可远望,不可垂渎,是lamentedly之美。”

    陈依颐不无伤感的说完,祝童正在想她吐出的那个英文单词的意思:遗憾。

    “陈小姐,秋月与春花,哪样更长久?”祝童本是为安慰她,陈依颐笑如春花,腰若细柳摇摆,窈窕的身姿在祝童手里旋转几圈;乐声止,假面舞会结束了。

    最后的胜利者,是沙盈盈。

    但是舞池边的众人把更多的掌声都投给祝童和陈依颐,他们刚才的舞蹈实在是太美了,祝童只顾动心眼说假话,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以至于有些把祝童当成职业舞者了。

    沙盈盈的三个替身退下。她独自旋转到陈依颐和祝童身边。

    黑色巫师袍突兀展开,似乎为夺回刚才的掌声,沙盈盈展示出一个几乎全裸的美妙玉体,炙热而灿烂,灼伤着众人的眼,舞池旁的男女都鼓掌尖叫起来。

    沙盈盈围绕着祝童旋转一圈,黑色巫师袍瞬间又把她遮盖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春夜星辰,在祝童脸上瞄几圈,一朵紫色的玫瑰落到祝童手中,她已经旋转着远远奔去,消失在楼梯尽头。

    舞池边又一次爆出尖叫,为祝童这个幸运的家伙鼓掌。江小鱼已经不在了,夏护士长身影也看不到。

    祝童苦笑着陪陈依颐走出舞池,谁玩的花样他一清二楚,沙盈盈本来想把玫瑰抛向宋公子,但是宋中仞的眼色让沙盈盈改变最后的决定。

    宋中仞迎上来,讨好的道:“依颐……”

    “宋公子有事吗?”陈依颐脸挂冷霜,手指后点:“您还是去等候沙小姐的挑选吧,她是今天的胜利着。别忘了,她是您邀请的客人,于情于理,你都要负责啊。”

    说完,陈依颐独自走向楼梯,这次,连祝童都不理会了。

    刚才的一舞虽然十分美好,但是舞蹈毕竟是舞蹈,**的感觉多半是被虚幻的音乐衬托出来的。

    小骗子也不想解释,对宋公子摇摇头:“不关我事。”

    他手里还拿着玫瑰花,怎么能说不关他事?宋公子急火攻心,却没时间解释,冷冷看他一眼,追着陈依颐去了。

    祝童捻着玫瑰走上二楼,百里霄含笑看着他,轻轻鼓掌:“李先生今天走的是玫瑰花运。沙小姐在三楼六号房,你随时可以去拜访。”

    “我不会去的。”祝童把紫红的玫瑰抛在桌子上,端起茶杯饮一口。

    “这是规矩啊。”田公子拿起玫瑰,别在他的胸口;“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沙小姐的邀请没人能够拒绝,如果李先生不去赴约,她会被朋友们耻笑的。”

    “这么严重?”祝童审视着田公子的表情。

    “是啊,除非你宣布你是同志,李医生。”田公子脸上浮出古怪的笑,尾音拖得长长的。

    明白了,田旭洋是借这个动作让祝童明白:如果你只是个医生,就不要打陈依颐的主意;如果你不是医生,就要懂规矩。

    “如此,我上去了。”祝童嘿嘿一笑,转身走向楼梯。

    六号房在别墅三楼的尽头,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室内与走廊一样,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沙盈盈没在房间,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而代表夏护士长的黑影,正在这个房间的正上方,参照眼前的布置,她正在床上;那枚蝶蛹还很弱小,蝶神感觉不到她在做什么。

    祝童刚坐下,沙盈盈走出来;浑身上下只披一件丝质睡衣,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长长的秀发盘在头上,又白又嫩的肩膀泛着牛奶一样柔和的光,睡衣的上沿,露出一抹高耸的酥胸和一条深深的乳沟,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性感。本就是天生丽质的可人,纯情中透出成熟。

    “沙小姐,为什么选择我?李某不过是个医生,一没权二没钱,小人物一个。”

    “先生,小人物是不会认识田公子的,也不会被小姐邀请到这里;您一定是骗我。”

    祝童朗朗笑着:“沙小姐眼力高明,其实我是个身价亿万的豪华公子。”

    演艺界的事,祝童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几年前他做过一单生意,对这些明星的做派多少知道些。

    她们顶着华丽的光环,固然不可能一个个都是天使般纯洁,却不会随便到与一个医生**;帅哥对于她们来说,与一副单薄的素描也差不多;况且,祝童自问不是很帅。

六、檀香(上)

    沙盈盈贴上来,妩媚的笑着:“豪华公子?您不是,他们也不会出现在今天这样的舞会上。”

    “那,沙小姐以为我是什么人?”

    “您是有本事的人,还有这个。”声音沙哑、潮湿,与她的眼波一般迷离;一只暖暖的小手,贴着祝童的裤缝探下去,揉捏着。

    祝童喘口气:“你真是个妖精。”将手按住她胸前的睡衣,在丰满的**重重一压;沙盈盈低吟一声,闭上眼。

    就只一捏,祝童还只是心神摇曳,蝶神却挥舞着翅膀歌唱起来;是歌唱,祝童是第一次听到蝶神的歌唱,以往在他脑子里都是嗡嗡的杂音;只有此刻,蝶神翅膀振动的频率奇异的与室内飘荡的音乐融合。

    美色当前,即使是和尚也不可能不动心,小骗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占便宜的时候当然不能亏欠自己。

    沙盈盈勉强瞟一眼正侵犯她尊贵玉体的男人,立即被他眼睛里妖异的光芒笼罩,神似飘忽,再也想不起来究竟要反抗还是顺从的呻吟。

    楼下,小乐队奏起缠绵的夜曲,客人们逐渐安静下来,三三两两走进舞池。

    他们都已经恢复正常状态,装模作样做出礼貌与优雅;舞池内气氛明显轻松惬意,舞者大致也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挑逗与暧昧明显减少,男子都表现出君子风度,女人们当然也端起淑女的架子。

    陈依颐回来了,换了身黑色晚礼服,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松松一个花环绾住,如高贵的公主。

    “他呢?”

    “谁?”田旭洋殷勤的为陈依颐拉开椅子,故作不明白。

    “哥哥……”陈依颐不满的嘟嘴。

    “哈哈,你问的是李想?他去沙小姐房间了。”

    “我不信。”陈依颐很意外,无论身材、相貌、身份,她明显比沙盈盈更有吸引力;李想如果真是个色鬼,面对她故意表示出的几次机会早该把持不住了。

    百里霄把手里的终端放到她面前:“小姐,他确实在那里。”

    终端虽然小,却是有高清晰显示器的名牌货,三楼客房里的情况清晰显示在陈依颐面前。

    橘黄色的壁灯,轻柔舒缓的音乐,宽大的卧床。

    沙盈盈正依在祝童身上,软玉样的双臂缠在他脑后,红润的双唇轻轻在他耳边摩挲。

    祝童的西服已经被脱下,手在沙盈盈身上游走,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感受到激荡的春情;沙盈盈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雪白的**确实散发出颠倒众生的魅惑。

    房间里的灯光转暗,祝童把沙盈盈的手臂攥住,重重的把她抛到床上;谁都能想像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哼!无耻!”陈依颐把眼移开,脸色微红,细密的牙齿咬住红唇:李主任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然还与沙盈盈如此;另一方面,看到这样香艳的实况转播,她也确实有些意乱情迷。

    “呵呵呵呵。”田旭洋忽然轻笑起来,陈依颐头歪向百里霄那边,看到哥哥脸上也露出古怪的微笑,连忙看向终端显示器。沙盈盈睡衣的领口被撕裂,旖旎风光尽露,一双坚挺美妙的淑乳暴露在灯光下,顶部的两点嫣红凸起。

    祝童立在床头,手指捏枚口红,在她胸前挥舞几下,抓起西服嘿嘿笑着,倒退着从房间里消失了。

    “他写的是什么?”陈依颐拉近镜头,赫然看到沙盈盈颤动的**上,是两个大大的红字:凤凰。

    洁白的肌肤玉样晶莹,凤凰两字,似乎有生命般,随着沙盈盈急促的呼吸颤动。

    “哥哥,他……”陈依颐心跳加速,指着终端机,看向田旭洋,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娇羞。

    田公子挥手让百里霄去楼上迎接李医生,等他走远了才对自己的妹妹道:“我不再干涉你的选择,如果能抓住他就不要放过,李想,有颗价值连城的脑袋。”

    “你说什么啊,哥哥。”陈依颐羞涩的低下头,扭动中指上的钻石戒指。

    “凤凰”虽然写在沙盈盈**上,陈依颐的胸前也升起一阵酥麻。那是两个充满魔力的字,似乎真如凤凰神鸟,骄傲而自负。

    “他,绝顶聪明,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引人瞩目;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依颐,在他看来,今天的一切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李想在嘲弄我们。”田旭洋抓住妹妹的手:

    “依颐,你从小自视甚高,这次你遇到对手了。记住哥哥一句话,在他面前要真诚,千万别自作聪明;你的出身对于别人是充满诱惑的蜜糖,但你所有的筹码对于他来说一钱不值;说实话,我认为你成功的机会不大。”

    “哥哥,谁说我看上他了?”陈依颐低声抗议,头却没抬起来,一直在看着终端里的沙盈盈;双手抚在胸前;“凤凰”一直在她心头萦绕,她甚至嫉妒沙盈盈。

    “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从他写下那两个字起,你已经陷进去了。哥哥我从没看到依颐这样慌乱过,当成游戏好了,即使没有结果,至少为这一生留下点精彩的回忆;我们这样的人,也许一出生就与幸福无缘。”

    “我不信。”陈依颐倔犟的抬起头。

    “哈哈,还说没陷进去,依颐,随你怎么都好。不说了,他要下来了。”

    果然,百里霄陪着李想走下楼梯,感觉到他的脚步一点点的*近,陈依颐没来由竟感觉双颊发烫,浑身莫名其妙的发热,胸口一起一伏的喘气,眼神里的水就要淌出来。

    “叮……”终端机轻声鸣响,顶端红灯闪烁;几乎同时,外面响起喧嚣声,奔跑呼喝声。

    田旭洋脸色一寒,连忙抓过终端机查看。

    别墅内的灯光一暗,悬挂在大厅内的水晶灯熄灭,墙壁上所有的壁灯与走廊、楼梯上的灯火也同时熄灭。

    “嗡嗡!”几声,备用电源启动,只几十秒,临时照明系统开始工作。

    舞池内的客人以为是主人故意安排的浪漫时光,在侍者为每个桌子,角落送上蜡烛时,还有人轻轻鼓掌。在暗淡的烛光里跳舞,确实比华丽的水晶灯下自在,昏黄的烛光能诱惑人陷入暧昧,毕竟,跳舞本身就是为了体会暧昧。

    百里霄加快步伐*近,祝童在楼梯中止步,心里想:“来了,江小鱼动手了。”此时此刻,他可不能乱动。

    “李先生,对不住,请在这里稍候。”田公子快步走上楼梯,从祝童身边走过时,还不忘叮嘱一句。

    “别乱动。”百里霄从他身边经过时,低声警告。

    祝童点点头,走到陈依颐身边坐下,漫不经心的抽出一支烟点燃。完全没注意到,陈依颐低着头,身体微微抖动。

    是江小鱼来寻找另一方玉印,祝童能感觉到,外面的混乱是虚张声势,为的是掩护楼内江小鱼的行动;他如果和夏护士长在一起的话,此刻应该在四楼。祝童能感觉到刚种在夏护士长身上的蝶蛹,还在四楼某个房间内。不过也说不定,江小鱼有手段让夏护士长失去知觉。

    果然,楼上劲风呼啸,一个侍者打扮的人惨叫着从四楼落到楼下的舞池内;正在跳舞的客人们惊叫着闪开,再顾不得身份、风度;小乐队还自顾自演奏着悠扬的“多瑙河”。

    祝童探头看一眼,侍者还没有断气,手脚痉挛着。

    很为难啊,他的身份是医生,如今应该下去救人;但是祝童一点也不想救这个人,那个侍者他认识,正是小火轮,江小鱼的同伴,几天前,两人还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宋中仞跑上来,凑到陈依颐身边献殷勤:“依颐,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呢。”

    陈依颐被那声惨叫警醒,看一眼楼下,没理会宋公子拉着祝童的胳膊:“主任,快,他不能死在这里。”

    祝童再不能装糊涂,被陈依颐拖着下楼,蹲在小火轮身边抓起他的手腕。

    从四楼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般人应该挂掉了;但是小火轮到底是江湖中人,有一身功夫,此刻还有两口气,如果祝童再磨蹭几分钟,他就真的没救了。

    祝童抽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他的人中、膻中、百汇三处大穴,轻轻弹压,稳定住小火轮身体内紊乱不堪的内息;银针上涂有祝门密药迷幻剂,不能治病却能止痛。

    小火轮急速颤动的身体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至少他没有被剧痛疼死的危险。

    血慢慢渗出,把他身上洁白的侍者服染红。

    秦渺出现在祝童身边,没说一句话,手脚麻利的为他打下手,解开小火轮的衣服。

    小火轮身上中枪了,子弹在他腹部造成一个出血口;祝童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最大程度的减缓血液的流失。摔伤倒不是很严重,左臂骨折,六根肋骨骨折,髋骨脱位,没有伤到心肺等重要器官。

    “他暂时没生命危险,不过,要尽快送到医院抢救,他需要接受手术。”

    五分钟后,祝童呼出一口气,装作很累的样子,手在秦渺腰部轻拍两下,表示感谢。

    他不敢迎接她的目光,香奈儿时装上,已经溅上点点血色。

六、檀香(下)

    陈依颐要去打电话,又想到什么,抬头看看楼上。

    田公子走下来,边走边打电话,走到祝童身边才收起手机:“我叫了急救车,李医生,他有危险吗?”

    祝童看到田旭洋恢复大度安稳的表情,知道江小鱼没有得手,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暂时没危险;腹腔里有出血口,如果不手术,他坚持不了多久。”

    “我需要他活着,海洋医院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急救车一到就做手术。”田旭洋用脚踢踢小火轮的脸,低声轻蔑的说道:“总算留下个活口,我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话音未落,嗡嗡几声,供电恢复,捣鬼的人也下来了。

    江小鱼从楼上快步走下来,在十步外的人群中停下,远远探视着小火轮的伤情;夏护士长穿着轻薄的睡衣,落在他身后半米处;眼神迷离混乱,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夏护士长这个样子,谁都知道她刚才在做什么;平时她是那么端庄,此刻只有痴迷与迷恋,即使在迷茫里,眼睛也离不开江小鱼。

    祝童看一眼江小鱼,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江小鱼脸色凝重,看来这一次是白费心机了,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哦,他脚上没穿鞋,裤扣也没系上,他是匆忙间换上这套衣服的。而夏护士长的状态,明显是刚被解开穴道。

    这间别墅里到处都是监视器,田旭洋如果想藏一件东西,防卫岂是一般手段能破解的?祝童对江湖人以往的手段检视一遍,断定,如果只凭功夫偷或抢,江小鱼一点机会也没有。高手也是人啊,也怕枪啊!

    一定还有别的手段,江小鱼会如此愚蠢?祝童可不这么认为。

    外面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别墅大门打开,快步走进来五个穿白大褂的人,一位医生,两个护士,两个护工,都带着口罩。

    来了,祝童在医院混了一段时间,只看步伐就知道他们不是医生,虽然他们已经很收敛了。人数也不对,一辆救护车上不会有这么多人。

    要命的是祝童认识那两个护士,一个是烟子,另一个就是四品红火的大小姐,玲珑刀鸿佳欣。医生,也不陌生,他虽然已经梳洗干净还带着大口罩,骨子里的江湖气与身材显示,他是小火轮的师父,神钩王寒。

    无情和尚也来了,他就是那两个护工里的一个。

    江小鱼慢慢移动到田旭洋身后,与百里霄并肩而立。

    祝童很为难,烟子走进来后就蹲在他身边,装作抢救小火轮,低声说:“祝郎,没想到吧?你要帮我们。”

    “我,谁也不帮。”祝童低声回应一句,站起来后退两步。

    鸿佳欣抬头看祝童一眼:“李主任,他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祝童把银针扣在手里,轻轻刺进自己的虎口穴。

    他不得不如此,鸿佳欣抱着氧气袋,正准备给小火轮输氧;鬼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至少祝童看出来,她手里的两只氧气袋不是海洋医院的东西;急诊护士,也不会一次拿两只氧气袋进来。

    神钩王寒检查过小火轮的伤势,对祝童点头致谢;他能看出来如果不是祝童出手,小火轮八成已经挂掉了。

    鸿佳欣把一只氧气袋递给烟子,低声说句什么,两个人还轻笑两声。

    随同他们来的两个护工也拿着氧气袋,他们把小火轮搬上担架,氧气袋就留在地板上。其中一个,竟然是无情和尚。

    六只氧气袋咝咝轻响着,别墅内的空气中,飘荡出微微的芳香,仔细品味,是檀香的味道。担架的支撑杆内充斥着不知名的气体,缓缓泄出。

    时值寒冬,别墅内烧着暖气,门窗紧闭;但是这是四层建筑,再高明的迷药也不可能马上把这些人都放倒。

    百里霄第一个感觉到异样,拉起田旭洋急退,叫道:“他们不是医院的,小心毒气!”

    有人动就好办了,祝童跟着后退,顺手把陈依颐带上;他也感觉到浑身酸软,心里暗自警觉:江小鱼用的什么东西,如此霸道!檀香味,莫非这是金佛的东西?

    大厅里,开始有人跌倒,不过两分钟时间,越来越多人瘫软在地。别墅一层已经没有幸免者,连角落里的乐师也歪倒在琴凳上。

    百里霄已经退到二楼,被他扯着的田旭洋神志恍惚,陈依颐干脆就软倒在祝童怀里。

    江小鱼装作惊慌的样子,扶着夏护士长也退到二楼;尽量缩短与田旭洋之间的距离;但是百里霄对他很不放心,手伸进怀里低声警告道:“再*近半步,别怪我开枪。”

    “什么人撒野?把门关上,今天来的一个也别想走!”独臂海盗出现在三楼,手里提着一把闪亮的斧头。

    独臂海盗身边涌出一群侍者装扮的年轻人,顺楼梯冲下去。别墅外,也有人冲进来。

    此时,一道寒气横空,神钩王寒高高跃起,右手从白大褂下抽出黑杖,挥洒出闪闪金芒。

    楼梯上、吧台边装饰的彩色气球被金芒射中,“噼里啪啦”不断爆开,檀香味迅速充斥大厅的每个角落。

    独臂海盗带领的那群人只冲到二楼,就多半倒在楼梯上。

    客人们更是不堪,在舞池边东倒西歪,全部失去知觉;田旭洋倒在门边,陈依颐在祝童怀里醉着。

    祝童只吸入一点檀香就感觉头脑晕眩,祝门蓬麻功重守不重攻,也许应该说是医家养身功;以祝童的修为,寻常伤痛毒药不会如此快发作。

    时间不允许祝童只顾自己的安危,在被檀香熏倒前,瘫向百里霄;右手弹出一枚金针射进百里霄肋下。这一针虽然很痛,却能刺激出他身体内的潜能。千门需要一个能掌控大局的人,祝童不希望这个游戏简单化。

    晕眩的感觉袭遍全身,祝童刚要沉入,凤凰面具被引动;几乎一瞬间,缓缓清流已散布全身。

    “不能关门,打开空调,击碎玻璃,快,他们用毒气。”百里霄闷哼一声,感激的看祝童一眼;勉强支撑着没有跌倒,再次警告江小鱼:“无论你是谁,今天到此为止,有我们千门在,你不可能得手。”

    说着,百里霄按下终端机上的红色按钮。

    千门什么时候也没表现出如此的实力,百里霄话音未落,四周脆响连连;别墅外响起叫喊声,三十多个年轻人从外面把一扇扇门窗上的玻璃击碎后,端着劲弩出现在窗口。

    寒风吹进来,空气中的檀香气息变淡。

    “嗡嗡嗡……”别墅内的中央空调启动,强大的气流吹动,檀香味道更淡了。

    紧接着,千门弟子开始对烟子他们发动攻击。

    烟子和鸿佳欣扯下白大褂现出一身黑色劲装,同时扑进千门弟子中,用的兵器也一样,都是细长的刺刀;薄薄的锋刃荡出片片寒光,挥出点点血花。

    祝童和烟子在一起两年,从来就没看到过她竟有如此矫健的身法;也没看到过她用过任何暗器,烟子左手射出的点点黄芒,与鸿佳欣左手点出的点点青影,成为杀伤力最大的暗器,几个起落,已经有六个千门弟子倒在她们身后。

    无情从担架下抽出一根木棍,他的任务是守住大门,千门弟子一**冲击着他,劲弩、短斧乱飞;无情的木棍越来越短,却还稳稳的守着大门。

    他的同伴,看来也是个和尚,被两枚劲弩射中失去抵抗力;头上的蓝帽子散开,露出一个光头,顶门还有两枚香疤。

    百里霄已经与那神钩王寒战在一起,他的兵器,竟然是一张张纸牌!双手翻转,纸牌携带尖利的风声,射向对方。百里霄每弹出一张牌都要耗费气力,这样是支撑不久的;但是,千门如今的策略就是拖延时间。

    神钩王寒的黑杖只能抵挡,他完全不适应这样的打法;论功夫、身法,神钩王寒明明与百里霄相差不远,但在百里霄毫不保留后力的战法面前,他只有暂时躲避。

    独臂海盗冲下来,与无情打在一处,也是疯狂的打法;手中的斧子上下翻飞,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的硬砍,无情手舞足蹈,只能被他逼着后退。

    江小鱼没有动手,祝童有点好笑,他今天是以余小江的身份来的,在上海还有一份产业,此时此刻,身份成为他的羁绊;如果他此时撕下脸对付百里霄,有几分把握且不说;即使得手,也将引发田旭洋借助警方的强烈报复,唯一的办法是把这间别墅内的人都杀光;那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墅外再次响起急救车的警笛声,这次,是真正的医生来了。

    楼下,无情呼啸一声,他正和独臂海盗战在一处;从动作能看出,无情一直隐藏着真正的实力。看到江小鱼软倒,他才一改原本的刚猛,脚步虚浮闪出圈外,轻飘飘侧击三掌。

    独臂海盗闷哼一声,手里的钢斧落地。

    “流水无情!”祝童暗叫,这三掌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如此看来,金佛门是动真格的,他们得到的那枚古印上的诗句是:鑫归圣洞慧泉山。

    “闪了。”

    无情叫一声,烟子和鸿佳欣同时按破氧气袋,同时射出两枚针芒。

    空气中檀香味道大盛,在他们周围十米内已经没一个能站立的人,独臂海盗也一样,瘫软着倒在门前。

    人都去了,别墅里只有十多个弟子与百里霄还保持清醒。

    这样是不行的,局势需要田公子清醒的对外解释这一切。

    祝童倒在二楼,与田旭洋不远。暗中运针刺入田公子清明、印堂、人中三穴,引凤凰面具散出的清流,唤醒田公子。

七、龙凤针(上)

    医生护士跑进别墅,看到满地的人都楞住了。

    田旭洋站起来,百里霄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祝童找张椅子把陈依颐放好,来的医生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

    “李主任,这里出什么事了?”

    “先把他送到医院,别人没生命危险。”祝童指着小火轮,神钩王寒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把小火轮带走。

    无情是抱着那个和尚离开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带走小火轮反而是害了他。

    外面传来几声口哨声,祝童与百里霄都听出,这是江湖人的传讯方式,有人在呼唤别墅内的人到后花园见面。

    百里霄沉吟一下,对祝童点点头;他走到田公子身边做掩护。江湖人到底还是要保持适当的秘密。

    嘉雪花园的后院很精致,树影婆娑幽静神秘。

    祝童刚走进树丛中的空地,黑暗中闪出一道寒芒,直射他的面门。

    从侧面又冲出一条黑影,迎着寒芒击出一拳。

    “嘿!”寒芒被击中,祝童这才看出,替自己接下这一招的是秦可强;袭击自己的黑影虽然已经渺无踪迹,但从身影上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是谁?”

    “嵋山派的功夫,阴柔小巧。”秦可强揉着手腕道。

    两人都知道,八成是缘寂师太,烟子与鸿佳欣没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嵋山派也没听说有别的高手。

    黑暗中又走出两个人,前面那个是无聊和尚,跟在他身后的,是聋哑和尚无言。

    “祝掌门,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无聊递过来一个葫芦。

    “是解药?”祝童打开葫芦,里面是液体,飘出一股檀香味。

    “我只负责送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时间紧,祝掌门快去救人吧。”

    无聊没有多说话,与无言转身就走。

    一品金佛也害怕了,出了这样的事,如果闹大,追究下去,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一直到中午,祝童才从手术台上下来,浑身不舒服。

    又是一台大手术,小火轮一直在生死之间挣扎,直到半小时前才勉强从鬼门关前晃悠回来。

    可怜,他有八成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叶儿在祝童的办公室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车票就是今天下午六点。但是今天的海洋医院太热闹了,叶儿根本就没见到祝童。

    昨天晚上,急救车从田旭洋的嘉雪花园拉回来三十九个病人,幸亏绝大多数只是昏迷不醒,重病人只有小火轮一个。有无聊和尚送来的解药,那些被檀香放倒的客人已经回家了。

    如何解释这样的事,就落到田公子身上。一群有身份的名人同时中毒昏迷,这无论如何不是件小事,其中还牵扯着演艺界明星沙盈盈小姐,更是让不少娱记两眼放光。

    祝童洗把脸,才听到身边的护士说那些人是“一氧化碳中毒”不是“食物中毒”。

    至于小火轮的伤,百里霄说是不慎坠楼,祝童也只能按照这个格式说;不过,负责小火轮手术的胸外医生和重症监护科的郑书榕可没那么好骗,从小火轮腹部取出一粒子弹,按照条例,这样的伤要立即报警的。

    他们的工作是王觉非亲自打招呼,田公子派人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小火轮即使能痊愈,这身功夫也算废掉了。手术从凌晨三点开始,一直进行了九个小时;三位高明的医生轮番上阵,小火轮腹部被切开,胸部被切开,五脏六腑被翻腾个遍,真气外泄,再强横的内功也不会留下多少,他今后就是一普通人,江湖上再没有小火轮的名号。

    祝童的任务是辅助性的,却也忙的头昏脑胀;用银针刺穴简单,救人可是件高风险、高消耗的事情。如果祝童愿意,小货轮完全可以恢复,救赵永兵时,他已经大致明白了鬼门十三针的诀窍。但是,施展那样的针术要耗费祝童的修为,为小火轮这样的人不值得,祝童没害他就算好心了。

    夏护士长来了,看着洗手的祝童微笑道:“祝贺你,大家都说只要李主任在,多危险的病人都会活着下手术台。”

    “是吗?”祝童苦笑着接过护士送来的热茶抿一口;“主要是郑医生他们技术好。”

    “医生是不好骗的。”夏护士长也不纠缠,拉着祝童:“快,田公子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这里是手术室的医生休息室,不是医生是进不来的;祝童不知道田公子找他有什么事,总归不会为了感谢。

    “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点十分,唉,真奇怪啊,嘉雪花园怎么会……也许是太封闭了,我只记得医生们进来;李主任,我没有出丑吧?”

    夏护士长现在还关心自己是否失态,祝童听出来,她对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江小鱼用的迷药果然高明,竟然能使人失去记忆。

    “没有,那时我也昏沉沉的,出来后才清醒。”

    说着话,两个人走出手术区,田公子和百里霄在门外迎着。

    夏护士长很忙,高干病房那边的事情也多,笑着打个招呼走了。

    “李医生,谢谢你了。”百里霄握住祝童的手,摇三摇。

    “不用,这是医生的本分。”

    两个江湖人从这一握中传递了多少信息,田公子是看不出来的。

    百里霄害怕了,不想也不敢让千门与整个江湖为敌,他也能看出神钩王寒、无情和鸿佳欣的身份,还有烟子,那代表着至少三个门派参与到这次行动:一品金佛、四品红火、五品清洋,还有不属于江湖八派的厉害帮派,嵋山派。

    千门再厉害,百里霄也不可能把自己放到江湖道的对立面;他要求祝童作为见证人和中间人,尽快安排一次会面。

    这其实也是小骗子如今的希望,他没想到差点就闹出一条人命来,只是个骗局而已,热闹热闹还行,闹出人命就不好玩了;如今,祝童不能怪老骗子把骗局弄得太大,也不能说江小鱼太狠毒。

    但是,他已经不可能回头,让江湖道与田公子在安全的状态下竞争是小骗子的希望;所以祝童答应百里霄,尽快安排。

    “他能醒来吗?”田公子更关心小火轮,他最倒霉,要承担高额的医药费。

    “只有10%的希望,郑医生说,病人脑部有淤血,会影响到他的神经系统,如果开颅清理会有30%的希望;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可再次接受脑外手术,只有等病情稳定下来再想办法。”

    祝童简短的介绍着,其实田公子已经从别的医生那里得到这个结果了,他希望的是李主任能否有更高明的办法。

    “辛苦了,叫上医生护士,我请大家吃饭。”田旭洋摆摆手豪爽的说。

    祝童抬腕看看,CK的指针指向一点十分。

    “这次不麻烦了,今天医院的病人多,我们在餐厅简单吃点就行了,下午还有一堆事。”

    “真的不赏脸?哈哈,改日吧,改日咱们再好好聊聊;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请李主任到舍下小聚,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好在都过去了,没出更大的意外……”

    田公子客套几句走了,话里话外提醒祝童别乱说话。

    是要快点行动了,田公子吃了如此大的哑巴亏,谁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报复?

    祝童走出大楼,取出手机开机,刚要拨通秦可强,仔细想想,似乎不对头;斟酌半晌才确定:这件事最好让蓝湛江来安排,秦可强适合做这个中间人的,祝童只能建议。

    “你好,我是李想。”

    “李想……啊,你好。”

    蓝湛江迟疑一下才把祝童和李想对上号:“要过节了,李医生,提前祝您新年旺顺……”

    祝童根本不相信蓝湛江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不过还是等对方客气话说完,才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最后道:“千门掌门百里先生要求和谈,他不想和整个江湖为敌。我以为,秦兄是个很好的中间人。”

    “整个江湖?李先生以为他们能代表整个江湖?”蓝湛江话里有话,他们,指的是江小鱼和一品金佛,暗中也把祝童刺一下。

    看祝童没回应,蓝湛江轻笑几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事到临头却都沉迷进去;唉!何苦来?好了,我会安排的,马上就要过年了,时间……晚上等我电话。”

    完了,今天下午是不可能坐上开往凤凰的火车了。

    祝童回到网络信息中心,看到叶儿歉然道:“今天医院太忙,我可能走不了。”

    叶儿知道他一直在手术,对今天海洋医院的事有所耳闻,心疼的拉着祝童坐下,轻轻在他肩膀上揉捏:“没关系,让黄海和朵花先走,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走。”

    “叶儿,你还是先走吧,我今天忙完也许要半夜,明天能不能买到卧铺票还很难说……”

    “我没那么娇贵,能和你一起,就是站到凤凰也好啊。别说了,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先休息一会儿。”

    叶儿堵住祝童的话,把他拉到沙发前躺下。

    祝童确实很困,这一段蝶神分外精神,整天在脑子里“嗡嗡嗡”,加上身处江湖与现实之间,费心费力的辗转腾挪,耍阴谋施诡计,根本就没睡安稳过。

    “嗡嗡嗡嗡。”祝童刚合眼休息一会儿,这次不是蝶神,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到上海后,他已经习惯性的把黑色三星调到震动状态。

    叶儿替他掏出电话,祝童心里吃惊,最害怕这个电话是江湖中人或者秦渺打来的。

    好在,叶儿只是把手机丢进办公桌的抽屉,又坐到他身边,轻轻替他揉捏肩膀。在她想来,作为医生,进行完那么大的手术,最劳累的应该就是那里了。

    出奇的,蝶神也安静下来,祝童刚想到:也许是叶儿按捏着肩膀上的黑蝴蝶的缘故……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

七、龙凤针(下)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祝童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睁眼看去,窗外已经黑透了。

    叶儿和陈依颐正坐在办公桌两端低声说话,看到祝童醒来,陈依颐轻笑道:“这可不怪我,苏小姐把电话拔了,我们的手机也都关机,谁知道人家会找上门来?”

    “是谁?”祝童坐起来,很奇怪,谁会如此急着见他?就是王觉非也不会不给陈依颐面子。

    叶儿送过一杯水,脸带薄嗔:“是池田先生,他要回国,非要当面表示感谢。也不想想,你都累成这样了,那样的感谢有什么意义?”

    “别怪池田先生,人家是不想失礼啊。苏小姐,也许是个财神爷来送礼呢?”陈依颐点点祝童:“收拾好了吗?领带,把脸擦一下,我先让他们在外面等。”开门出去了。

    叶儿有点不好意思,为祝童整理着仪表,低声道:“他已经来过三个电话了。”

    “真麻烦。”祝童嘟囔着。

    门响,池田一雄随着陈依颐走进来,冲着祝童深深鞠躬:“谢谢李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我已经向中华慈善总会捐款一千万。李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是匿名。”

    双手恭敬的递上一个礼品盒:“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昧。飞机马上要起飞,我要回去和家人一起过春节,所以才会这样不礼貌,耽误您休息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完,池田一雄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祝童很不习惯这样的客套,只好接过礼品盒,池田马上站直身体,露出真诚的微笑。

    “池田先生完全不必客气,对于您的受伤,我们也有责任;作为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

    换下病号服后,笔挺的西装使身材壮硕的池田一雄绅士风度十足;叶儿随在祝童身边,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是我不好,池田先生请坐。”

    “不必了,我知道李医生中午才下手术台,因为要赶飞机,所以才冒然打扰。在我们家乡,春节也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我的太太准备了最好的松枝,需要我回去和儿子、女儿一起把房子装饰得像宫殿一样。李先生,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在我的家乡招待您。您一定会喜欢名古屋的夕阳。”

    池田一雄说话时,一直直视着祝童,里面有热切的期盼,看不出一丝虚伪:“我希望能为您安排一次学术交流,只要您愿意,我会请帝国大学向您发出邀请;您可以作为访问学者。他们都很好奇,说我能如此快痊愈,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这么客气,祝童真的不好意思了,拉着池田一雄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我不过是个中医师,在我们国家,像我这样的医生很多。况且我还在学习阶段,访问学者我是做不来的。池田先生,您如果再来中国,我在上海最好的餐厅招待您。”

    “真的吗?您太客气了。三月份,我会到上海;麻烦李先生了。”池田又站起来鞠躬。

    祝童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池田一雄要赶飞机,没坐几分钟就告辞了;他走后,陈依颐笑着对祝童说:“人家可当真了,李医生,在上海最好的餐厅吃顿饭要您两个月的薪水啊。”

    看到爱人被病人如此敬重,叶儿很高兴,听陈依颐说吃顿饭要花费那么多钱却不在意:“男人说话要算话的,咦!这是什么?”

    祝童也在发呆,拆开礼品盒后,里面是一只精致的深棕色皮匣,打开银质拌扣,纯白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两枚黑针。

    两枚黑针一长一短,长的有七寸,短的那枚也有五寸;神奇的是,两枚黑针粗细一样,中部都镶嵌一枚黑色无名晶石。

    长针一端是龙头,短针一端是凤凰。

    祝童拿起长针,入手异常沉重,比他这一段用的金针重了不止一倍;仔细端详才看出,晶石原本不是黑色,也不是镶嵌在黑针上,黑针穿晶石而过,把本来晶莹无色的晶石染成深黑。

    什么材料会如此沉重?他以针尖刺入掌心劳宫穴,头脑立即清爽安宁;一股冷流从黑针顺手少阳脉,蔓延到全身各处,身体各处残留的倦怠一扫而空。

    祝童把黑针在手里旋转,由衷的喜欢这个礼物,寒铁针,只有那种传说中的宝贝磨制成的针才具有如此的神效。但是,他惯于以金钱和利益衡量一切,这样一对针,加上两颗神秘的晶石,价值……

    “李先生,十六年前,家父在北平收集到这对龙凤针;倭国针灸大师回禾吉曾点评说,能用这对龙凤针的人也许再不会出现了。日前亲身体会到先生的神奇医术,池田敬佩万分,特意让人把它们带来。请李先生务必笑纳。宝物不应该被收藏,先生是最有资格拥有它们的人。”

    陈依颐从礼品盒内取出一张信笺,念完后笑道:“这顿饭请的不亏,李主任得到宝针了。”

    “我不能要。”祝童合上皮匣。

    “别想那么多,池田先生是好意啊,它们在寻常人手里,只代表一笔财富;您如果用它们多救几个人,才是对池田先生最好的尊重。”陈依颐劝解的话也颇有道理。

    池田送的这份礼物几乎是不可抗拒的,但是小骗子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池田会如此大方;礼物越珍贵,将要付出的代价也会越大。

    “好了,我要下班了;苏小姐真幸运,你捡到宝了,可要好好看紧他。李医生如果到倭国去做访问学者,会不会带个倭国妹妹回来?李主任,明天你就要走了吧?今天提前给你拜年,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你们新的一年爱情甜蜜,永结同心。”

    叶儿一直没说话,被陈依颐这份祝福把脸也羞红了:“陈小姐,辛苦你了,也祝你新年快乐。”她知道,自己能和爱人到凤凰度假,陈依颐要独自承担假期值班的工作。

    祝童把陈依颐送到门口:“回来给你放假,谢谢你,依颐。”

    “记得给我带礼物。”陈依颐背着叶儿,在祝童胸前点一下,娇美的脸上闪出个凄楚的笑;她今天穿着鲜艳的盛装,背影却有几丝落寞。

    “李想,陈小姐好像喜欢你啊,刚才她一直在说你。”叶儿等关上门后,依进祝童怀里,仰起脸审视着他;“快说,你是不是也动心了。”

    说不动心根本就是假话,说动心是傻子,凝视着这张更引人爱恋的脸和羞涩的眼神,祝童心醉神迷,低头吻住潮湿的唇,叶儿呻吟一声,喘息着闭上眼。

    这一段,由于蝶虫的融合,叶儿越发秀美,细白的皮肤鲜嫩欲滴,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真比美酒还引人。

    叶儿吸引祝童的,是江南女子特有的那份清新自然与娇柔,让人不由不去爱惜她;蝶虫融合进她的身体后,叶儿多了点轻盈,更显得格外美好;她就如一湖平滑柔清的水,每次面对她,祝童满腹苦闷都会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恋爱中的少女是敏感而多疑的,叶儿对这份情感投入了全部身心,虽然理智上相信李想,但看到陈依颐,她总会有点不放心。也许是两人渐渐熟悉的缘故,叶儿时常会表现出小女人态。

    “傻瓜,我心里只有叶儿啊,别人加不进来。你这把美丽的刀,早把我劈成碎块,谁也偷不走。”祝童把她揽在膝头,让素手隔衣感觉自己的心跳,低声细语。

    叶儿开心的笑了,自然,祝童能为她到上海来,就说明他是多么在意她,忽然又皱皱眉。

    “李想,我很担心啊。”

    “担心什么?”

    “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我怕你会……”

    祝童惊醒过来,伸手拉开自己的抽屉:“叶儿,是不是因为这些?”里面是他最近收到的红包,二十多万不明不白的现金。

    叶儿没说话,低着头。

    “相信我,叶儿,我不会傻到去贪污和受贿。钱,当然是好东西,但是我明白,这样的钱不比抢劫安全;只有傻瓜才会把自己的前途和它们联系在一起。何况,我还有叶儿呢。”

    “那这些是……”叶儿感动的搂紧祝童。

    “这些啊,不能算是受贿,但也差不多;你知道,在现在的社会里,很多时候是很难独善其身的。它们是院长和主任们的红包,拒绝不了的。上次在凤凰乡下看到有些学校很破了,我想,这次去就委托陈阿伯用这笔钱修缮学校。凤凰城是我们的圣地,它应该越来越美丽。”

    “李想啊,上天对我太好了。”

    叶儿感动了,主动索吻;小骗子再一次脸红。

    事实上,祝童确实不会拿这样的钱;作为职业骗子,他对这些研究得很透彻。

    受贿与贪污,也许比偷盗抢劫还要危险;抢劫那样的事可以流窜着作案,有些高手会谋划多年做一桩大的,然后就隐身不出,想查也无从下手。

    而受贿与贪污,基本上是在很多人知道或能想到的情况下进行,只要有心人在暗中操作,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找出线索。

    行贿者的承诺,与他们的人品一样,是天底下最淡薄的遮羞布,经不得多少风浪的洗礼。以祝童的智商,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梦幻般安静的相守,在如今的祝童是奢侈的。

    电话又一次震响,蓝湛江的电话打来,约定的时间到了,祝童必须到江湖上去出席一个可笑的谈判。

    “叶儿,我要忙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把阴阳带着;我们开车去凤凰城。”

    火车上不能带宠物,叶儿已经把阴阳送到姐姐那里,听到祝童要开车去凤凰城,迟疑着:“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我刚才睡了一觉。”

    “我给兰亭打电话,她也要去凤凰城过年,上午还说有些事没处理完,要明天坐飞机走;一路好了,你们俩替换着开。”

    叶儿高兴起来,祝童无奈的看着她拨通梅兰亭的电话,心里苦笑:叶儿啊叶儿,你真是个孩子。

八、谈判(上)

    晚十点,祝童坐秦可强的车来到上海游艇码头。

    百里霄的车也刚到,他身边是位衣衫整洁的老者,道貌岸然一派洒脱之色;看到祝童和秦可强,同时迎上来。

    “这位是千门掌门百里霄,他是石旗门门主,秦可强。”

    双方第一次见面,没有握手,拱手见礼。

    “神石轩主玉雄,我多年好友。”百里霄介绍那位老者,祝童道声久仰,心里好笑:什么玉雄,那不是玉夫人吗?神石轩主,名号不小啊。

    玉夫人和祝童都装作不认识,客套起来虚伪得令人肉麻。百里霄把他请出来帮忙,可笑啊,谁能想到,这两方搅乱江湖的玉印,正是出自神石轩真正的主事人玉女之手;玉夫人有几个胆子敢乱说话?

    百里霄看一眼秦可强手指上的凸起,又深深一恭:“石旗门是江湖的英雄,秦门主,千门向你们致敬。无论今天结果怎么样,能见到石旗门重出江湖,百里霄已经满足了。”

    “原来是石旗门人,老朽有礼了。”玉夫人也郑重神色,躬身一礼。

    祝童再次感觉到英雄可贵,百里霄不是客气,他真的是在表达对石旗英雄们的敬意;石旗门的名声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有时候,真能当饭吃。

    “多谢您还记得石旗,百里掌门,我为您引见两个人,请。”

    秦可强是此次的见证人,身上完全没有了的士司机的低调,表现出大家风范,伸手引百里霄和玉夫人走上一艘不起眼的游艇;祝童跟在后面,登上游艇后看到船舱里坐着两个人:江小鱼、无聊和尚。

    江湖人的谈判与平常人没多少区别,如果真要找不一样的地方,也许只有一点:江湖人的谈判更直接,也没那么多废话;纠缠不清的东西,一般都会抛开。

    百里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寻找宝藏是为帮助田公子,即使他们找到宝藏,也会把里面属于江湖的一切宝贝还给江湖八派。他同时说明了自己的难处:田旭洋心思慎密,对谁都不会彻底信任,他如今也没看到玉印,只知道印上刻的那句藏宝诗,对印身上的地图一无所知。

    江小鱼摸着脸颊上的刀疤没有说话,无聊和尚很大度的说以前都是误会,不知道千门隐身在田公子身边,希望今后双方加强合作。

    都是屁话空话,比政客们的语言好不了多少,祝童对这次谈判无所谓,双方能保持平衡,正是他想要的理想状态。

    其实细节的东西他根本就不关心,此次见面本身已经表明,双方都不希望再出现类似昨晚那样的正面对决。不只是千门消耗不起,江湖道同样也怕引起太大的麻烦。

    所以双方很快就达成一项初步协议:在找到宝藏的确切线索前,双方都要保持克制,不能再有刀兵相向的局面出现。

    百里霄要尽量搞到玉印上面的地图,同时,他也得到了另一句藏宝诗。

    江小鱼得到的那句诗是:鑫归圣洞慧泉山;百里霄念出的是:阴阳鼓震牛气沈。暂时,祝童还没有把“龙头云允隐禅林”抛出来。

    于是谈判变成了探讨,几个人在船舱里推敲起这两句诗背后的意思,该如何排列,每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等等。

    特别是玉夫人,被当成鉴定专家供奉着;他表现的也相当不错,从玉质到工艺一通乱分析,结论是:这两方古印确实是两把钥匙;玉夫人并且还断定,这样的古印应该有四枚;一天不把四枚玉印凑齐,宝藏就不可能被找到。

    祝童听了会儿废话,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起身走出船舱。说到骗子,玉夫人比祝门高手也不逊色多少。

    甲板上风清月明,远近都是游艇,或豪华或简陋摇曳在避风港内。对比起来,江湖人开会的这艘游艇很不起眼,与相邻的那艘大家伙比起来,小舢舨一个。

    拥有游艇的一定是个大富豪,祝童正判断着它价值几许,游艇上的一个细节引起他的注意,船头雕琢的是一只蓝色塑像。

    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与秦可强车内的蓝色玩偶一般形态:手执算盘朱笔的账房先生。

    原来船舱里的废话,也有人在暗中控制啊。祝童回头一看,如果说这艘游艇上没有监听设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人家似乎也没打算隐瞒。

    祝童的手机响了,接通,传来柳依兰的声音。

    “小情人,对着大海发什么呆?”

    “我在想,坐在依兰姐身边的是谁。”

    “嘻嘻,那你就猜猜,我身边有八位客人,都是谁?猜对了有奖啊。”柳依兰快活的说。

    “八位,我都认识吗?”

    “大多数都认识,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

    祝童对这样的游戏一直很投入,思索片刻,徐徐道:“蓝湛江蓝兄一定在,还应该有两位江湖隐士,秦大叔和半翁前辈,依兰姐,我是乱猜,谢晶小姐应该也在;梅长老算一个,还有一位,应该是空寂大师。”

    “啊!”当祝童说出空寂大师时,柳依兰惊叫一声,马上娇笑道:“七位了,还有一位是谁呢?”

    这次祝童真的猜不到了,上海周围……

    “嗡……嗡……”蝶神惊悸的跳起来,一双翅膀转向游艇,现出两只斑斓的眼睛花纹。

    什么人能让它警惕呢?蝶神似乎对那个人充满戒备。

    “空木大师,普贤寺主持。”

    “祝童果然聪明绝顶,连空木大师都能猜到,他今天刚从金佛寺赶来。上来吗?空寂大师希望能和你谈谈。”

    “谈什么?”祝童实在想不起来与一个老和尚有什么好说的,因为竹道士的缘故,因为二师兄的缘故,他对一品金佛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依兰姐,我很忙,一会儿就要上路去凤凰城,替我对各位江湖高人问好,新春佳节将至,为了彼此心情好,大家就各过各的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这样的聚会,能参与进去的人不是很多;柳依兰的第一句话就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这艘游艇是她的。但是船上的雕塑表明,这艘船与蓝石不无关系。

    七位高人里,一定会有江湖隐士,能和江湖隐士坐在一起的都要有一定的身份,金佛主持空寂大师来到上海,不见见这些闲云野鹤是说不过去的;今天与千门的谈判正是个最好的时机。对蓝湛江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把如此多的江湖高人聚集起来,除了佩服还有警惕。

    至于空木大师,祝童只有一半的把握;蝶神惟一一次吃亏,就是那次与空木斗法时,它是个很记仇的小精灵。

    “不来也好。”柳依兰没再劝,电话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祝童抬头,看到柳依兰魅惑的身影出现在头顶,耳边是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我也要去凤凰城呢,已经订好了陈阿伯的客栈。小情人,到时候来找我啊。姐姐给你奖励,嘻嘻。”

    柳依兰的风情万种,通过声音也能感受到几分。她要去凤凰城祝童能想到,没想到的是竟然也住进陈阿伯的客栈,用心险恶!

    祝童不吃这套,也低声道:“奖励就不必了,我会尽量劝竹道宗,但是,依兰姐答应我的事如何了?”

    “什么事?”柳依兰语气一凝,说起竹道士,对于她永远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贵人多忘事,原来依兰姐已经不记得答应我什么事了?”

    “嘻嘻,逗你玩呢;别着急,秦小姐出国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蒙彼利埃第一大学的医学院,是法国最好的医学院之一,湛江托朋友出面,蒙彼利埃第一大学已经向秦小姐发出邀请;二月份,秦小姐就会站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她将在那里先学习语言,再顺利的话,七年后秦小姐将拥有一张金字招牌无敌龙!书屋整理。不过,她的基础不是很好,能不能坚持下来还很难说;你的小情人像弱不经风的小猫,医学院的学生是很苦的。”

    “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依兰姐。”

    谈判结束了,祝童挂上电话。

    送百里宵与玉夫人离开后,祝童正要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叫住他:“祝掌门留步,小鱼有两个问题请教。”

    “请教?不敢,江大哥请说。”

    看在烟子面上,这声大哥叫的也很合适,江小鱼露出笑容,脸颊上细长的刀疤也温柔了。

    “先向祝掌门说句抱歉,以前的种种都是误会,大家江湖一脉不应该互为敌手,我这样说祝掌门同意吗?”

    “好说,误会就是误会,说开就没什么了;嘿嘿,不打不相识,我其实对江大哥的交游广阔很佩服啊。”

    小骗子说佩服,江小鱼的笑容更温柔了。

    “都是朋友们捧场,不值一提;倒是祝兄如此年轻就成为祝门掌门,才当真了不起。”

    祝童明白,江小鱼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点消息,不久前,两个人还斗得你死我活,此刻的一团和气,全为那个子虚乌有的宝藏。

    呵呵笑着道:“江大哥想问什么?我到上海时间短,还没摸到门路就被江大哥捷足先登,把钥匙拿到手了。看来,财运有眼,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江大哥是怎么知道赵永兵有玉印的消息?我用炒卖古印的办法似乎太笨了些?抛砖引玉很失败啊。”

八、谈判(下)

    江小鱼在谈判中得了便宜自然心情不错,想问祝童掌握的宝藏信息与炒卖古印的情况;猛然被被小骗子拿话一套,分寸微乱,故作神秘的一笑:“这个宝藏我也关注很久了,不是运气,找上赵永兵之前,我就调查过;他曾经干过拆迁,人又贪婪狠毒……。”

    海边码头上,当着无聊大师和秦可强的面,在八位江湖高人的监听下,江小鱼被祝童诱导,讲述出一个荒唐的故事。祝童心里暗笑,这番话一说,今后就是出什么纰漏,与祝门也没多少关系了。

    大家都会知道一个事实:早在七品祝门来上海之前,五品清洋也在惦记这个宝藏,江小鱼今天的话就是证明。

    财富能蒙蔽人的头脑,说谎话会上瘾的,更会让人兴奋;一直到祝童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也没想起来,他刚才想问祝童什么问题?他也不得不如此,如果说他得到宝藏的线索纯属偶然,是在跟踪祝门掌门事的意外收获,以目前的局势,势必会被别人轻视。

    柳伊兰眼看着祝童离去,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蓝湛江端一杯酒走出来,递给她:“三妹,你好像很欣赏祝童。”

    “谁不是呢?大哥,一个月前,祝童似乎到处都是对手;现在你瞧,空寂大师、四品红火且不说,江小鱼对他也很客气啊。嘻嘻,你想到了吗?我看啊,他根本用不着我们帮忙,自己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奇怪啊,真有宝藏吗?看空寂大师的意思,一品金佛是势在必得。”

    “是很奇怪,如果真有这个宝藏的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露出风声?祝童以前和祝槐之间关系很冷淡,他……。三妹,你能确定这个最初消息是从祝槐身边传出来吗?”

    两枚古印的出现,使蓝湛江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

    “祝槐一直在文物圈子里混,也许他真的找到什么线索?据说那笔财宝价值十亿美金,谁会不动心呢?你也听到空寂大师的话了,他对七叶莲很上心啊。还有阴阳鼓,竹道宗如果知道这件宝贝的消息,道宗如果知道宝藏内有阴阳鼓,会怎么想?”柳伊兰轻抿一口酒,回头灿然笑道:“明天我也要去湘西,大哥,陪我走一趟好吗?”

    “去是要去,但是要想好再去,索翁达活佛一直在梵净山飞云寺静修,他的弟子,布天寺新一代高手洛迦哥仁也在那里;竹道宗身上有伤……。”

    “我去找半翁。”听说索翁达活佛还在湘西附近,柳伊兰神色剧变,转身就要进船舱。

    “三妹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蓝湛江拉住她,却被轻轻柳伊兰闪开: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因为竹道士不接受山水道观,你故意把他要去红云金顶的消息告诉空寂大师,想让他和索翁达再斗一场?帮祝童把秦渺送出去是祝红前辈同意的,大哥,我认为你最近很奇怪;江湖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三妹,你错怪我了。”蓝湛江苦笑着摇摇头;“竹道宗的行踪不是我告诉空寂的,道宗内部有人对竹道士不满意,我刚才那样说是提醒空寂,不要借这个机会对道宗不利。”

    原来如此,蓝湛江当面对空寂大师说出竹道士的事,在这个场合,一品金佛为了自己的羽毛也要收拾起些微的野心。

    “那我更该去了,我一定要让半翁跟我走一趟。”柳伊兰更着急着要去找半翁,在她眼里,周半翁是神仙一样的人。

    “千万不要那样。”蓝湛江始终拦着她,神情凝重:“半翁多大年纪了?他已经好多年未动过手。前几天在平湖小筑,你没看出来吗?半翁的功夫已经散了,他和竹道宗都那场切磋很吃力,晚上一直在叹息。”

    柳伊兰默然,才想到半翁已经是百岁老人。

    “怎么办?竹君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索翁达活佛的再次挑战的。”

    “初五之前,秦老伯会赶去帮忙,还有祝童。三妹,春节时,空寂大师要在普贤寺做佛七,我和肯不能离开上海。以祝童的机变,只要他在场,不会让竹道宗吃亏的。”

    蓝湛江说起祝童,柳伊兰感觉明显不够分量,江湖上,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午夜十二时,雷诺车开出上海,驶上通往湘西的高速公路。

    留给上海的,是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江小鱼与田旭洋的争斗,随着爆竹声声正式拉开序幕。

    长途旅行,人多比较热闹;但雷诺车上的气氛却不很融洽。

    但这款雷诺轿车并不适合长途旅行,座位偏软,轴距短,内部空间不够大;偏偏里面塞了四个人,一条狗。

    梅兰亭开着车,固然是一声不吭;叶儿坐在后座,祝童坐在副驾驶席,在叶儿温柔的按摩下,昏昏入睡。意外的是,萧萧也要去凤凰城,她坐在叶儿身边,怀里抱着小狗阴阳。

    小白领心情很好,身上的装备也焕然一新,一派小富婆气势;比一身中性休闲装的梅兰亭看起来都有钱。

    “叶儿,你们家的狗是不是有病?”

    “乌鸦嘴。”叶儿不满意的抱过阴阳,低声安慰道:“毛头,别听她瞎说,你是最棒的。”

    “奇怪,它怎么长不大?”萧萧不甘心的嘟囔着。

    是啊,阴阳已经被收养将近三个月,却还是初来时大小,平时,它吃的也不少啊。

    “李想,它……。”叶儿这才醒悟。

    “没什么,也许它不想长大。”

    小骗子瞧一眼阴阳的眼睛,那里,有淡淡的蝶影。不是阴阳长不大,是它体内的蝶蛹已经破茧化蝶,阴阳,也许只能长这么大了。

    这一路计划要二十个小时左右,经过南京、合肥、武汉到张家界,沿途都是高速公路。

    祝童本来要求先开车,等天亮了休整用餐后才让梅兰亭开车;但梅兰亭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话,上车就抢下方向盘,不由分说开起来就走。

    叶儿刚低声对祝童说一句:“梅小姐……。”

    “别对他说。”梅兰亭生气的制止叶儿,小骗子心有愧疚,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好久。

    清晨,车已经进入安徽山区,天色阴沉,时常会遇到一团团的浓雾。

    祝童醒来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中,全是女孩子身上的体香;瞬间整个人内外上下完全精神了。

    叶儿和萧萧在后座互相依偎着沉睡,梅兰亭把着方向盘两眼通红;雾里行车,最耗费精神和眼神。祝童坐起来:“梅小姐,在服务站停车,休息,放水,吃饭;后面的路我来开。”

    梅兰亭没看祝童也没说话,十几公里后,把雷诺拐进一家高速服务站。

    车刚停稳,叶儿和萧萧就从睡梦中醒来,欢叫一声,跑下车冲向卫生间。

    “怎么了?”祝童拉住梅兰亭的手,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事重重。

    “你管不着。”梅兰亭挣脱开,打开车门。

    “梅小姐,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谢谢,这件事你帮不上的。”梅兰亭低声说完,下车去了。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潮湿包裹着所有的一切,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祝童心中微叹:本来是个快乐洒脱江湖女孩,什么事会使她如此消沉?

    半小时后,雷诺再次上路,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互相之间的座位也换了。

    祝童开车,叶儿当然要坐在副驾驶席;梅兰亭倒在后座,用衣服蒙着头睡觉,萧萧原位没动。

    车里的人都明白,萧萧非要挤进这次旅行,主要是为了讨好海洋医院的李主任。

    所以,叶儿对自己的好友也心存芥蒂,生怕自己的爱人被她腐蚀掉,小白领就比较尴尬。

    十点开始,祝童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医院里的主任副主任们拜年、邀请聚会还罢了,还有不少祝童根本不认识的人来电话,问了两家,都是与海洋医院有这样那样联系的公司经理。

    “幸亏今天出来了。”祝童关闭了黑色三星,给叶儿一个苦笑。

    今天是腊月三十,他估计,如果还坐在办公室,至少还要收到十几万不可拒绝的“礼物”。

    下午,太阳出现在前方,雷诺驶出安徽,高速公路两边的奇峰异石渐少,车速加快,萧萧在后座睡去。

    祝童开启定速巡航,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住过叶儿软软的手,两人相视甜蜜的一笑,静静享受冬日阳光的沐浴。

    江汉平原风光平淡,绵延的高速公路不断延伸,长时间的驾驶单调而枯燥,但是祝童却感觉很惬意。此时无声,能和亲爱的女孩一起长途旅行,本身就是件心旷神怡的乐事。

    “你们俩别那么肉麻好不好?车上还有两个没伴的呢。”梅兰亭醒来,恢复到以往什么也不在意的洒脱状态,把刚喝了两口的水,洒到祝童与叶儿紧握的手上。

    叶儿微红着脸收回手,祝童不满的回头看一眼:“梅小姐,我是这辆车的主人啊,当心把你丢下去。”

    “你倒是丢下试试?”梅兰亭对于类似的威胁,根本就不在意。

    “该吃饭了吧?”萧萧也醒了,她的身体丰满,饿了。

    “前面马上到荆州,下车吃饭,休息半小时,争取九点之前赶到凤凰。”

    祝童抬腕看看CK表,估算出大致的到达时间。

    叶儿欢呼一声,取出手机拨打陈阿伯家的电话,迅速定下一桌丰盛的晚餐。

    “想吃血粑鸭了。”

九、凤凰之夜(上)

    任何一趟旅行都不会一帆风顺,另一方面说,没有插曲的路途是单调的。

    雷诺进入湘西以后,气候就变得怪异起来;时而阴雨时而迷雾,从吉首驶下高速后,忽忽的雪花落下来,通往凤凰城的道路,笼罩在迷离的雪世界内。

    如果只是雪,车开的慢也就是了;雷诺转过最后一道山口,凤凰城的灯光在不远处召唤着客人,路却不通了,一场车祸把道路堵死。

    一辆是黑色公务车,一辆是湘西常见的小巴,以货车改装的那种,只用蓬布遮盖着,四处漏风,坐这种车的都是些没钱的本地人和苗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远归的游子,赶最后一班车回家过春节,小巴上超载了,上下前后挤满了人。

    车祸的起因一目了然,雪天,公务车的司机开的比较稳重;小巴也是下坡,速度快刹车不及,为躲避一对背篓的苗人父子,撞上公务车的尾巴。

    小巴横在路上,车上两人被甩出去,伤势看来颇重。

    祝童停下车,本不想管这样的闲事,但是叶儿先跑下去查看伤者,只有也跟着过去。

    “别怕啊,伤在哪里?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叶儿说的是谁大家都清楚,祝童心里苦笑,又要自己这个职业骗子业余医生出面了;但叶儿心肠软,他也不好多说,挽无敌*(龙!&*$书屋整理起袖子对伤者进行检查。

    好在车祸刚刚发生,两伤者摔在雪地里,一个是肩关节脱臼,虽然疼却好治;祝童把他的关节复位后,才开始面对另一个头疼的伤员。

    这是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脸色惨白嘴角渗血,脉搏微弱呼吸停止,已经休克了。

    右上臂骨折还好办,肋骨骨折才是要命的,应该有一根已经伤了肺部。

    祝童摸出银针封住他胸前几处穴位,才小心的以内息按压他的心脏;他是被剧烈的疼痛疼昏过去了,造成心脏骤停。

    “咳咳!咳咳……”

    少年的心脏开始跳动,胸腔里传来“嘶嘶”的杂音;祝童长出一口气:总算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需要马上接受手术。看少年过时的衣服,接下来的巨额医药费应该是负担不起的;开小巴的司机,应该也很难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雪依旧未停,游客眼中的诗意落在少年身上就是寒冷的颤抖;叶儿从车上拿出自己的大衣给少年披上,用面巾纸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梅兰亭也走过来,把手里的果汁瓶凑近少年嘴边。

    祝童看到,梅兰亭把一颗小药丸送进少年的嘴里。抬头对她一笑,梅兰亭的药丸一定是好东西。

    那边,小巴司机正被公务车的司机训斥的狗血淋头;其实两辆车都没什么大的损失,公务车的保险杠被撞裂,小巴前灯碎了。

    司机看来也是极老实的,只会说:“总不能往人身上撞,我赔你保险杠好吧?”

    “人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祝童抬起头,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暂时没危险,但是他需要马上手术。”

    “李医生,他的伤重吗,凤凰城的医院能不能进行这样的手术?”对方也认出他,微笑着点点头:“你好,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又见面了。”

    祝童站起身,怪不得听声音耳熟,两个月前,在凤凰城天王庙,自己给这个气度雍容的中年人算过卦,他姓王。

    “你好。”祝童站起来,握住中年人伸过来的手,担忧的说:“他需要专业的胸外医生做手术,这个时候,我怕医生都回家过年了。”

    “凤凰城的医院可以还是不可以?吉首的医院可以不可以?”

    如今讨论的是人命攸关的事,中年人的话里表现出几分威严,能感觉到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祝童迟疑一下,说:“最好去吉首,无敌龙!&*$书屋整理那里的医院应该能做这样的手术。”

    “谢谢你。”中年人紧握一下祝童的手,松开,回头道:“马上联系一下,让他们马上准备手术。”

    中年人身后站着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后没有客套,边询问祝童伤者的情况边对那边说话,两分钟后收起手机,对中年人说:“袁书记正在联系医院,一小时后可以手术。”

    “你一会儿跟着他去医院;该过年了,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是,但是首长……”

    中年人皱起眉头,年轻人腼腆笑着捂住嘴。

    “不管怎么说,他的受伤和我们有点关系,去告诉司机师傅,别再吵了,把车挪开;今天是年三十,让大家早些回家过年,一年只有一个春节啊。”

    年轻人转身去劝架,中年人又转身面对祝童:“李医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祝童掏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能被叫做首长的,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祝童对他的身份很好奇,他不说名字递上名片是无声请求。在一般情况下,对方也应该回敬一张名片。

    “海洋医院,上海;李医生,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我也是从上海来的。”

    中年人果然也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祝童借着灯光瞄一眼,大吃一惊。

    名片上只有三个字:王向桢。

    下面的头衔是,华易基金会顾问。

    他,就是一直有人在试探自己是否认识的那位北京来客,夏护士长的丈夫,神秘的金融工作小组的组长。

    “王先生,您也在上海?”

    “是啊,不是你建议我到上海去的吗?”王向桢半开玩笑的说,回头看看凤凰城的灯光;“两个月前,就在这里,李医生为我算过一卦;我是听你的建议才到上海。”

    叶儿站起来挽住祝童的胳膊:“你还会算卦?”

    祝童苦笑着:“我是乱讲的,王先生不会当真了吧?”

    “这位是?”中年人看到叶儿,含笑问。

    “她是我女朋友,一起来凤凰过年。”

    “我叫苏叶。”叶儿大方的伸出手。

    “好,好,金童玉女正合适;苏小姐,你的男朋友可是个大有本事的人啊,一定要看好了。他上次送我一贴狗皮膏药,很灵验。”王向无敌龙!书屋整理桢退后一步,仔细欣赏着并肩而立的祝童和叶儿;“李医生,我还欠你一分钱,这次算不算还上了?”

    “我不知道。”祝童知道,王向桢说的还帐,说的是雪地里的少年,他应该会负担少年的一切费用;但是,小骗子对大人物的人情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笑道:“车祸和我没关系,他也和我没关系。”

    “是啊,看来李医生成心让我欠你一分钱了;呵呵,好,好,该欠。”

    “一分钱?”叶儿奇怪的看看祝童,又看看王向桢;一分钱实在是太小的数字。

    “是一分钱,苏小姐,李医生送我五个字:孔雀东南飞;卦钱就是一分钱。为了这价值一分钱的五个字,我才到上海去啊。”

    王向桢说着话,祝童不好意思回答,蹲下身抓起少年右臂,用手法把他断裂的臂骨复位;贴上狗皮膏药,从路边折下四根树枝捆绑好。孔雀东南飞?王向桢真会说笑,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影响到他的前途,小骗子是不相信的。

    “这里不要再动了,坚持两周就能痊愈。”这段话是祝童对王向桢的随从说的。

    在海洋医院混了一段时间后,祝童知道如今那些医生的水平,这样的伤到医院八成要开刀钉钉子,少年的右手,经不得那样的折腾。

    前面的路已经疏通开,小巴司机开车走了。

    祝童凑到叶儿耳边低语几声,她啊一声,回头在自己爱人脸侧吻一下,跑回车上拿出两千元钱塞进少年衣袋。

    “你们真是好心啊。”箫萧抱着阴阳走下来,冷风一吹马上缩回去。

    凤凰城方向驶来一辆急救车,拉上伤者开向吉首,王向桢年轻的随从跟着去了。

    公务车的司机把车倒过来,祝童上次见过的女秘书为王向桢拉开车门。

    “你们住在哪里?凤凰城的春节是很有名的,很多人来这里过年,只怕来的晚了找不到住处。”王向桢上车前关切的询问。

    叶儿甜甜的一笑:“陈阿伯给我们留了房间。”

    “陈阿伯。”王向桢念叨一句,对祝童道:“明天是初一,我会到天王庙上香;李想医生,你会去吗?”

    “我一定去,初一上香是应该的。”

    “好,好,再见。”王向桢握一下祝童的手,上车先走了。

    梅兰亭把雷诺车开过来,叫道:“上车吧,快饿死了。”

    不只是她,陈阿伯也快饿死了,祝童一行赶到客栈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凤凰城内灯火辉煌,远来的客人行走在沱江两岸,放河灯,放鞭炮,快乐的叫嚷着。

    陈阿婆早迎在门前,接过叶儿的包,上下看个仔细,笑得嘴也合不拢了。仿佛他们不是远来的客人,而是自家外出的儿女。

    堂屋里,陈阿伯把一桌丰盛的晚餐摆出来,埋怨道:“说是九点就到,我看下雪了,劝老婆子先吃,她说要等叶儿一道才吃得香。”

    于是,几个远来的游子简单梳洗一下就坐在桌边,享受起两位老人的心意。

九、凤凰之夜(下)

    祝童只喝酒,很少吃菜;陈阿伯的手艺很好,血粑鸭也很美味,但是祝童如今已经受不住那样的油腻。

    叶儿关心的问祝童。

    “我吃不下,每次看过病人都会这样,喝点酒就好了。”祝童只好以这个牵强的理由掩饰。

    萧萧把刚才的车祸说出来,两位老人看祝童的眼光里多了一丝温暖。

    小狗阴阳是最不见外的,没多久就和陈阿伯家的大黄狗熟悉了,在桌子下转来转去;这顿饭吃完,阴阳的肚子撑得滚圆,躺在屋角大黄狗身边睡去了。

    吃完饭,陈阿婆把叶儿拉近房间,十分钟后,一身苗家装扮的叶儿走出来,掀起裙裾在堂屋里旋转两圈。

    祝童看直了眼,如果挂上更多的银饰,叶儿真是位最美丽的苗女。

    梅兰亭和萧萧也齐声喝彩,她们围着叶儿,边赞叹边说陈阿婆偏心。

    老人家呵呵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这是叶儿早说过要的,我啊,跑到苗寨好不容易才凑齐。你们也要,先拿钱来。”

    叶儿给黄海打电话,却没人接听,朵花的电话也一样。

    祝童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一进凤凰,他就感受到蝶姨的存在,距离这里不远,在凤凰新城的某个地方。只要有蝶姨在,朵花就是安全的,只要朵花在,黄海也出不了什么事,也许他们听不到铃声。

    年轻人是闲不住的,在陈阿婆的叮嘱声里跑出客栈,融入快乐的人群。

    拐出小巷才明白,凤凰城的除夕夜原来是那么的灿烂与喧闹,别说手机,两个人面对面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一束束烟花升起在凤凰城的夜空,一串串大红灯笼悬挂在沱江两岸。

    江边的酒吧里,一群群年轻人在狂饮高歌;石板路上,三五成群无敌*(龙!&*$书屋整理的孩子们穿梭叫嚷;江心跳岩是最拥挤的,一对对情侣点亮一只只栽满希望与幸福的河灯,捧进悠悠沱江。

    虹桥左右最热闹,在潺潺的水声中,数不清有多少人醉在凤凰城美丽的除夕夜里。

    午夜十二点,凤凰城的狂欢到达顶点,千万束烟花同时升起,鞭炮根本分不出头尾。

    蝶神是最怕这些的,早早的就把翅膀遮住身体缩在印堂穴深处;祝童好笑,总算知道它怕什么了。蝶姨已经躲进南华山了,她不像小骗子,她的本事都来自蝶神,受的影响自然就更大。

    人们在沱江两岸互相拥抱、祝福,震耳欲聋的炮声掩盖了人们呼喊,遮不住流传在心灵间的美好心愿;空中弥漫的浓浓的火药味,把所有的酒香、花香、肉香都遮掩了。

    数码相机的闪光灯晃花了一双双眼;几个人冲着沱江大喊,叫着亲人或恋人的名字;雪在舞,轻飘飘落进沱江,眼泪就模糊了那一双双眼。

    众人高呼倒计时的那刻,梅兰亭和萧萧早被人流冲散,祝童和叶儿紧紧拥吻在一起,完全忘了身外的世界;几年来,春节对于祝童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他从未试过把自己投入进去。只在今夜,只在今时,祝童才感觉心颤的幸福。

    多少幽梦伤人情,来凤凰过年的人,有的是为寻找陌生的快乐,有的是为体验孤独的伤感。

    喧嚣过后是空虚,凌晨两点,人们积蓄一年的激情释放完毕,沱江两岸渐渐安静,凤凰城终于走进梦乡。

    这个春节有很多人来凤凰城过年,陈阿伯的客栈也早被预定一空,但两位老人还是给叶儿留下两个房间。

    怎么睡觉成了个问题,梅兰亭早早的和萧萧占据一间,关门休息。

    叶儿不好意思在陈阿婆面前和祝童住进同一个房间,在堂屋里忸怩着和陈阿婆聊天;她给两位老人一人买了一件衣服,陈阿伯已经换上,在桌子前磨墨。

    桌子上铺开一张大红纸,凤凰城民风古雅,每家每户初一要贴春联。明天一早,街坊邻居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各家的春联,只有贴上自家写的,脸上才有光彩。

    陈阿伯写了几副春联,都不满意的撕掉了;在祝童看来,他的毛笔字在一般人来说已是有些根底的了;偏偏陈阿伯选的春联里有两个很难写的字:龙、凤。

    “我来试试。”祝童手痒,走上前拿过毛笔。

    陈阿伯胳膊早酸了,还是怀疑的看着祝童:“李医生也会写字?”

    “小时候学过,这些年写的少了。”

    祝童谦虚着,站在桌子前凝神调息片刻,蘸饱了墨,聚思几许,便一气写下去;运笔如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把一幅春联以大楷书写出来。

    “好字,气势雄浑,内秀外豪,哈哈,今年咱家可要长脸了。老婆子,李医生的字比我写的好。毛笔字越简单的字越难写,人家李医生就不怕,瞧这个凤字,活脱脱就是只凤凰鸟啊。”

    陈阿伯举起春联,呵呵笑着剪裁开;祝童嘴里客气着,搬着凳子与陈阿伯到门前仔细贴好,除夕夜才算结束。

    回到客栈,叶儿已经进房间,陈阿婆慈祥的奸笑着,把小骗子笑得很不好意思。

    沱江在窗外缓缓流淌,祝童走进房间,看到叶儿坐在古色古香的梳妆台前卸银饰;银烛台上,燃起两只红蜡烛。

    房间里是一张雕花大床,铺盖的被褥不是客栈常用的那种。无敌龙!&*$书屋整理

    红色的丝绸被面上,绣着吉祥的龙凤呈祥图案;桌子上那两只红蜡烛,把橘黄色的灯光也醉到红影里。

    叶儿褪下苗装,一身亚白色紧身保暖内衣,把少女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极致诱惑。

    祝童呼吸急促,叶儿如今就如一个羞涩的新娘,水汪汪的眼珠在飘摇的烛光里变得迷离。他刚把手伸到她背后,叶儿马上贴到他怀里,仰起头痴痴看着这个男人。

    柔情蜜意充溢随沱江的低吟升起,任何语言都失去重量和意义;祝童紧紧搂着她,把一个个吻轻舔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的眉。

    虽然两人已经是半同居状态,此时的叶儿是小骗子见到的最美丽的娇颜,此刻是她最迷人的盛期。

    叶儿的魅力和气质完全不同于祝童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即使在这个时刻,她的美丽也被圣洁的气息围绕,那是谁也无法抗拒的吸引。任何一个男人都想沉浸其中,细细品尝其中的秘密。

    手,顺着细薄的织物滑到两人之间,触到她的胸罩,摸到她那少女坚挺而柔软的**,慢慢在衣服外面抚弄;叶儿微微颤栗,祝童捏到尖尖的乳峰,她低吟一声,微闭上眼。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香汗,激情的光泽绯红了脸。

    “你会好好爱我吗?”叶儿勉强挣脱出嘴唇。

    “我爱你,只要活着。”小骗子说的是心里话,叶儿感受到,甜蜜的笑着把祝童推倒在雕花大床上,颤颤的低语:“闭上眼啊。”

    祝童再次睁开眼,烛光下,看到叶儿背坐在床边,已经褪去上衣,正把柔黑的发散开,秀秀淌下双肩。

    少女的身体在烛光下雪白圆润,只看背部简洁圆润的线条与白净的皮肤就让他欲火狂升。还好,蝶神没出来添乱,它躲在翅膀下沉睡。

    叶儿缓缓转过来,半裸那洁白的身子,把胸前翘着一对玲珑的**、峰尖上的两点嫣红的两苞花蕾骄傲的展示在爱人面前。祝童目眩神摇,禁不住把她揽在怀里,手掌正按在挺拔匀称的柔软上。

    叶儿把脸藏进他怀里,扬起手臂捶打着他:“谁让你睁眼了?”

    “叶儿,你不必这样;我们可以等。等到我们在真正的新房里,你将是最幸福的新娘。”

    小骗子说起违心的情话,天知道他耗费了多大的内力,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凤凰面具还镶嵌在他胸口,裸裎相向的时刻,叶儿不被吓死才怪。

    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开头的,特别是亲密的恋人,一旦突破最后界限,彼此的身体就成为美好的玩具;祝童的身体可没有被把玩的资格。

    性,对祝童来说已不是太有吸引力,在上海,在如今的社会,无敌龙!书屋整理那几乎是随时可以得到的,与运动也差不多;叶儿半解风情的清纯是更难得的,他有点害怕叶儿被**洗礼后的必然变化,他有太多的秘密。

    叶儿总算是好骗的,羞羞的拉起红丝被,安静的伏在爱人怀里;她没再穿上上衣,小骗子也不允许;只摩挲着那光洁的肌肤,就是莫大的享受。

    有两次,叶儿被逗的厉害,忍不住把手伸进他的内衣,想接触他健壮的胸肌。祝童装作怕痒抓出那只手,在手背上印上一串吻;然后就再不敢太放肆了。

    烛光亮了一夜,两个人在床上静静的相拥,说了一夜傻话。

    爆竹炸开新的一年,叶儿被从浅睡中惊醒,红着脸抱起衣服跑去卫生间。

    这一刻,祝童有些后悔了。

    陈阿婆欣喜的站在门前,看到叶儿塞过一个红包:“新年好,没有红包会倒霉的。”

    叶儿没有推辞,抱着陈阿婆甜甜笑着;梅兰亭和萧萧也围过来讨要红包,陈阿婆发着红包嘟囔着:“拜年,要磕头的。”

    于是,三个女孩笑嘻嘻的把她按在堂屋上座,拉过火盆上的棉垫,挨个跪下给她磕头;把老人乐得眼睛眯成一团。她的儿子一家在遥远的北方,要三、五年才回来一趟。

    客栈里的客人都起来了,看到这场景跟着起哄,欢笑在陈阿婆周围缭绕。

    祝童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两个袅娜的艳丽女子;从外表看不出确切年龄,她们身上有股淡淡的风尘味,行走间身段柔软的不像话;祝童能感受到两具蛇一般灵巧的身体内蕴含的能量。

    这,一定是八品兰花的高手了,来为柳依兰的到来打前站。

十、测字(上)

    陈阿伯托着旱烟立在门前,得意的承受邻居好友的奉承。

    在凤凰城的春节,互相品评春联已经成为老人们独有的乐趣。

    “文章写的好的人未必都有一颗单纯之心,写字亦然;只有阅历丰富,历经风浪的城府之士,才能写出这手好字。陈阿伯,今年的春联不是你的手笔啊。你个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凤凰城,哪里见识过诺大的风浪?”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写的字,读书破万卷,胸中自有大世界。”

    “吹牛吧,快把你的客人请出来;我打赌,能写出这么一手字的人至少也要是不惑之年了。总要有看破世情的心态,才能置身事外、洞悉字中的真性。”

    “哈哈,打赌?这次你总是输了,先说好赌什么东道?莫非把你家的响水壶借我把玩?”

    “使得,只要能看到写字的人,请先生喝几杯茶是应该的。”

    “不许反悔。”陈阿伯献宝一样把祝童拉出去,还当场写出几个字,众人才信了;正是这个年轻人,写出陈阿伯门前的春联。

    叶儿欣喜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挥毫泼墨,她随梅叶学画有一段时间,对书法已不是门外汉。

    “其实只要能写好这个字,书法就没什么难的。”

    祝童在纸上写出祝蓝师叔传授的“气”字,陈阿伯学的最认真,一会儿就笔划个似模似样。师叔说过,有机会把这个字传出去,对练字的人好,对祝门也是好事;今天这个机会正好。

    早饭是一定要到虹桥桥头去吃米粉的,叶儿对陈阿婆打个招呼,三个女孩就说笑着跑出客栈。

    凤凰城风景如画,没有大上海的浮华奢靡,古朴自有魅力,也许在这样的古城里,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春节的喜庆。

    大年初一的凤凰,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早早的就有乡下村民进城,有的舞龙有的舞狮子,在窄窄的石板街上传达快乐;远处的鞭炮声,沱江上的跳岩,转动的风车,古老的城墙,加上四处的游人,共同描绘出一处处喜庆而靓丽的风景。

    雪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刚刚抵达的旅行团又给凤凰送来大批游客;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虹桥边,米粉店里已是座无虚席,想找一个食案都是奢侈的;四个人只好捧着碗站在街边,互相笑着冒雪吃下新年的第一顿早餐。

    穿着盛装的苗族姑娘进城来了,有个卖银饰的苗女路过,祝童叫住她,拿起一副蝴蝶银饰。是一只头花,顶端为蝴蝶,蝶口衔瓜米垂穗,精致绝美。

    “叶儿,喜欢吗?”说着,插在叶儿发间。

    叶儿举手摸摸银饰,幸福的笑着;让梅兰亭和萧萧同声讽刺:好丑。

    叶儿却不在意,看到苗家姑娘想起朵花,又一次拨通黄海的电话。

    这一次顺利接通,两个人说完祝福的话,相约到天王庙见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碗米粉吃完要走时,祝童又忘了付账;生意好,卖米粉的大嫂也忘了。走出好远,萧萧才想起来,跑回去送钱。

    这次来凤凰城,萧萧更多的是为祝童;叶儿虽然不想那么想,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萧萧时常送她些价值不菲的小礼物,叶儿能拒绝的都拒绝了,但是拒绝不了同来凤凰过春节。

    初一,天王庙内香火旺盛,刚走到前院,祝童就看到师兄祝云请的胖子,一身华丽的金黄色僧衣,道貌岸然的端坐在大殿门前的香案前。

    不过几个月,胖子身上已经颇有几分仙气,举手投足俨然一位得道高僧;一会儿合什一会儿摩顶,为每个香客送上神圣的祝福。

    二师兄没在凤凰,他要照顾香火更盛的杭州云中寺和苏州霞光寺;那里的寺院主要*的是大香客的供奉,香火钱属于随意的;但越是随意才越要重视。新年的香火旺了,香客高兴,供奉寺院的有钱人掏钱就痛快些。

    本来祝云要来凤凰城,是祝童说生意要紧;上海普贤寺今年搞的动静很大,空寂大师要在那里做隆重的佛七。祝云不甘示弱,从台湾请来名气颇大的悟净法师和悟慧法师,分别在杭州云中寺与苏州霞光寺举行盛大的佛事;价钱自然不便宜。

    但说到底,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人家弄的佛事早就形成一整套排场,前期的宣传早传遍东南,据说还要附赠开光法器,最后买单的还是那些想要高僧开光法器的香客们。

    香案上摆满各式佛像,胖子如今正在为香客们开光,只要在天王庙请佛像、菩萨像的,无论价钱几许,他都会潜心默念一段经文;只是,鬼知道胖子念的什么经?

    所谓“开光”是请一位或数位高僧大德用他的法力,请一位佛或菩萨的“法身”到这尊人工造像上,那么这尊造像才被“开光”,具有了等同于佛或菩萨的意义和力量。

    据老和尚们说,“开光”是非常非常神圣、非常非常困难的,这位大德必须是修炼到极高境界的神僧。

    香客如果请了一尊尚未“开光”的观音菩萨回家的时候,这尊观音像只是一件工艺品,除了观赏之外一无是处。

    但是这样的屁话祝童是不相信的,惯以利益和金钱衡量一切的他早想明白其中的缘故;和尚们除了念经就是到处伸手化缘,也就是要赞助,弄玉雕刻、烧窑捏佛像那样的辛苦事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们也不能眼看着这笔佛财轻易被外人赚取,所以才想出“开光”这样的名堂。

    据说,让大德高僧开光是非常非常辛苦的事,哪个虔诚的香客好意思让非常非常辛苦的“大德高僧”白辛苦?

    所以,祝童才想出这样的花样,建议祝云干脆把“开光”作为奉送,如今看来,效果好极了。

    来上香的游人虽然是拿出一笔钱买的佛像,看到如此有卖相的大和尚冒雪为他们开光,心情自然也就舒服多了。

    在天王庙负责的是祝云身边的准弟子,个子不高,不善言辞的样子。看到祝童远远的打个问讯;祝童不允许他来招呼,让他抓紧挣钱。一年只有一个大年初一,时间就是金钱啊。

    准弟子也就是还没有正式列入祝门门墙、已经开始修炼蓬麻功的弟子。

    祝门挑选弟子是最严格的,惟一的标准就是蓬麻功;修炼不到蓬麻初境根本就没资格接受祝门术字和符咒的考验。但是这个蓬麻初境最是玄妙,只会下苦功不能用心体会的人,一辈子也修炼不出眉目来。

    萧萧也要去请佛像,叶儿和梅兰亭跟着去凑热闹,祝童受不住烟熏火燎,立在偏殿下观望:王向桢说要来,不知道来了没有?

    “李医生,进来说话。”

    声音从偏殿内传来,祝童回头看去,果然是王向桢,陪在他身边的除了秘书,还有两个微胖的中年人;从穿戴气质上看,都是有一定身份的本地官员。

    “手术很成功,今天早晨病人已经醒了。”王向桢第一句话是介绍那个少年的情况,祝童点点头。

    偏殿内供奉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神像,只有他们四位,门前有两个人守着,看来,他们已经把这座偏殿包下来了。

    殿内新添一副对联,祝童默念一遍: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飞。横批:翩然于飞。

    昂贵的檀香木上以雕金刻字,只这材料做工就价值不菲,书法倒也稀松平常。看样子,是刚刚挂上。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王向桢不介绍,祝童只有团团一恭,以最俗的礼节和他们见面。

    “大哥,叶儿姐呢?”

    朵花跑到门前,守在门前的年轻人正要阻拦,王向桢看到朵花,眼前一亮,招手让她进来。

    “她们在大殿请神像,朵花,黄海呢?”

    “海哥的手机坏了。嘻嘻,昨天晚上掉沱江里了;现在到商场去买新的,让我先来。”

    回到凤凰,朵花换上一身苗家装束,恢复了美丽天真的活力;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闪一眼王向桢:“大哥,他是谁?”

    “这位是王先生,朵花,我妹妹。”祝童为两人介绍。

    “亲妹妹?”王向桢凝视着朵花,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

    “是啊,亲妹妹。”祝童开玩笑般揽过朵花;“我们是不是很像?”

    “才不像呢。”朵花挣脱开,跑向大殿去找叶儿她们。

    在这里照顾香火的那位看过来,祝童打个手势,让他玩点花样拖住几个女孩;对方轻轻点头,这真的是小菜一碟,没有巴结香客的本事,也做不得这样的生意。

    “她是我的朋友,本地苗家妹子。”祝童回头对王向桢解释道。

    “面也见了,两位还是回家团圆吧。”王向桢闪一眼朵花消失的方向。把两个官员送走,回头对祝童笑道:“李医生,新年好啊,我想要一件东西。”

    “膏药?”

    王向桢伸出手:“正是膏药,你的狗皮膏药很灵验,我这只脚每年冬天都要犯病,今年贴上你的膏药竟没疼;有人说,你的狗皮膏药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只要三贴,我的老毛病就能除根。”

    祝童拿出皮包看看,狗皮膏药还剩五贴;虽然做膏药不容易,还是取出两贴:“王先生,我的膏药不是什么灵药,只是做的时候比较用心罢了。”

十、测字(下)

    “用心做的药一定是好药,只要不是用心做假药;哈哈,抱歉,当着先生说假药,冒犯了。”

    “其实用心做假药也不算什么,用心做毒药的人才可恶。”

    祝童如此一说,王向桢翘指称赞:“说得好,不过,毒药就和谎言一样,中毒不一定就会致命,骗人的也不一定只为伤害。也许为谋求一份渴求的感情,也许自有苦衷,只看结局是否抱憾。”

    “王先生的话,我不很明白。”祝童表面迷茫,王向桢话里话外,让心怀鬼胎的他吓得心惊肉跳。

    “凤凰城,凤凰山,游到山里看蝴蝶;蝴蝶蝴蝶成双对,阿哥阿妹痴痴看……”王向桢回身面对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神像,轻轻吟唱起一首山歌;俄而赫然一笑:“年纪大了,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来。凤凰城人美风光美,我年轻时服役的部队曾驻扎在这里,一晃十多年了。这次来看看,山还是那座山,江还是那条江;只是人全变了。”

    作骗子也是需要灵感的,只有窥测人心的本事是低级骗子,能举一反三才是高手。

    祝童默念几遍新挂上的对联: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此时此刻,一个可怕的念头从祝童心底冒出,且迅速伸展着枝叶。

    小骗子脑子里在急速分析刚才看到的情形,联想到这幅新对联,把一切和以往的些许线索融汇,散乱的碎片一点点组合排列,得出的结论把自己吓了一跳:王向桢很可能就是朵花的父亲!

    王向桢的确与朵花有三分相似,这一点其实很牵强;但是当他说出曾经在这里当过兵,当他吟出那首苗家山歌;那么,刚才的那些关于谎言与毒药的话,就有了另外的含义;一切的一切在惯常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的小骗子看来,就变为七分可能。

    蝶姨,还在南华山中游荡,距离这里大约有两公里。初一的凤凰城到处是鞭炮声,蝶神受不了这个;祝童如果没有蓬麻功护佑,也是头昏脑胀。

    “王先生,有兴趣再算一卦吗?”祝童试探着出击,王向桢看看外面的人群,似乎在寻找朵花的踪迹;听到祝童如此说,漫不经心的回道:“好啊,这次还是测字?”

    “正是,请先生说出一个字;不要勉强,不要细想。”

    “蝴蝶。”王向桢念出的是两个字,祝童心理叫妙:他是朵花父亲的可能性增加两成。

    王向桢心里一直萦绕的是蝴蝶,那么,他曾经到过蝴蝶洞吗?那里山水清幽令人忘俗,正是能发生些风流韵事的所在。

    “两个字,这可有些难了;不过,试试也好。蝴蝶……王先生,说话方便吗?”祝童看向他身边的女秘书。

    “你先出去吧。”王向桢把秘书打发走,看着祝童:“李医生但说无妨。”

    “如此,莫怪我放肆了。”

    “不会,算卦算的是心情,我知道。”

    “卦由心生是不错的,但测字不同;比如这两个字:蝴蝶。蝴,拆开来为虫、古、月。虫可为渺小;古,过去;月,风花雪月而。呵呵,王先生,我可不可以这样说:过去的风花雪月就如同一只小虫,一直隐藏在您心中;岁月流逝,十几年过去了,这只小虫却再也没离开您……”

    祝童说到这里住口不言,眼镜后面的眸子微眯,仔细观察王向桢;从表面上当然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腿在颤抖。那里的伤,似乎也有蝶蛹的影子不过时间久了,只留下一点模糊不清的痕迹。狗皮膏药也许治疗腰腿疼效果有限,抑制这样的东西正在行。

    “请继续。”王向桢深呼吸两下。

    “说下去就是冒犯了,王先生,话到三分刚刚好。”

    祝童卖起关子,其实是没把握;王向桢是个大人物,稍微不小心,也许会惹火上身。

    “没什么冒犯,不说才不好。”王向桢已恢复正常,也不追问,在偏殿内转两圈,停在祝童面前:“先生以为,我今后该怎么做?”

    “上次我说过,算卦人不提建议;一切要看你自己如何决定;不过……”

    “不过什么?”

    “刚才说了第一个字,第二个字也很有意思;蝶,拆开来看,虫还是渺小;但是右面是世和木的组合,虫子虽小,却能吃空巨木,偏偏木头又托着世界,很有意思啊。如果看笔画,繁体的蝴字有十九划,王先生,十九年前在这里当兵,是吗?”

    王向桢猛然停住脚步立在祝童身前,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光芒,似乎要看穿他内心。

    当然,这一招对小骗子毫无用处,他早有心理准备,坦然面对审视。

    王向桢终究想到彼此身份的差异,默然不语,好久才叹息一声:“也许,我不该来凤凰城,不该遇到先生。”忽又展颜一笑:“明白人才是可怕的,我遇到先生这样的明白人,是福是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能说明白呢?今天的福也许就是明天的祸,眼前的祸可能是明天福。以道家阴阳的观点分析,世间事无非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好的,一种是坏的,各占五成的几率。一件事情发生了,它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不好的。但是,好坏只是你当时的看法;也许如今看来很好的选择,过个十几年,就会变成最愚蠢的事。时间会改变一切,它把是非黑白搅得一塌糊涂,呵!阴阳八卦之说正是这个意思。”

    “阴阳?是啊,时间会改变一切。半年来,我三次到凤凰,竟有两次遇到先生;李医生,你有超乎常人的智慧。雪下大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个号码随时可以找到我,李医生,我马上要离开凤凰城,不然真想和先生把酒言欢啊。好在都在上海,春节后找个时间一起喝杯茶。这次是不是还要欠你一分钱?呵呵,多个朋友多条路,上海很复杂。”

    王向桢掏出水笔,在名片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祝童,点点头推开偏殿的门。

    外面的雪果然大了,把南华山的苍茫淹没在雪雾深处。

    他的背影有几分落寞和无助,刚才有瞬间的意乱情迷,祝童感觉到王向桢要挣扎出某种束缚;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骗子已经确定,王向桢就是朵花的父亲,蝴蝶、蝶神、蝶姨,真的很奇妙。怪不得有人认为自己应该认识王向桢,原来自己真的和他认识;只是两人的关系却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到的。

    朵花,和蝶姨有七分相似,王向桢是看到朵花后才开始失态的。

    祝童在偏殿内凝思整理片刻,大致的轮廓已经清晰:十九年前,王向桢在凤凰城附近遇到蝶姨,也许和黄海与朵花的情况相似;于是**阴阳交汇,但是王向桢最终选择了政治婚姻,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成就。人只有在失意时才会回忆往昔;几个月前,他可能遇到挫折,把凤凰城作为短期旅行的修养地,有沉浸在往昔的柔情里寻找安慰的意思。

    到上海后,王向桢也许发现和夫人夏护士长之间的距离太大,一直在躲避。

    夏护士长一直没有生育,这对于年过不惑的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王向桢一定又想起蝶姨,也许他知道蝶姨有了孩子也不一定。

    想清楚这些,别的就不是难题了;十九年前的那段感情,一定是十分美好的刻骨铭心。

    蝶姨是因为王向桢才开始以身养蛊;但是,祝童有九成能确定,蝶姨要把蝶神神传出去,有带着朵花去寻找王向桢的意思。

    也许,这其中还有黄海的因素。如果朵花选择一个本地人相恋还好说,但黄海的身份让蝶姨看到,女儿正在步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悲剧。母爱无畏,蝶姨对朵花的爱,使她要让女儿具有一个相当的身份,她以为王向桢能做到这点的。

    王向桢腿上的伤,是蝶姨当年留下的暗记,她凭借这个找到他,只是,如今已经被狗皮膏药抑制了。如果不然,蝶姨可能已经赶来相聚了。

    王向桢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上海很复杂”,有警告祝童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以祝童感觉到的蛛丝马迹,如今正是王向桢人生的低潮期,对手把他逼到上海不会不暗中防备他;所以他才会来凤凰寻求心灵的慰藉。

    蝶姨太天真了,王向桢也许能重新接纳她,也会对朵花很好,但是只会在台面下,他绝不敢公开承认朵花是他的女儿。

    政治婚姻是政治的组成部分,具有很残酷的不可触犯的威严;以王向桢的地位面对的对手,以田旭洋和夏护士长的能量,蝶姨真找过去,也许会造成一个两败俱伤的悲剧。

    想明白了这些,祝童心底惨然,他只是个小骗子,没有任何理由干涉蝶姨的选择。第一次,小骗子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推测到底是推测,首先要做的是见到蝶姨;小骗子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蝶姨的反应就是验证这个推测的镜子。

十一、蝶神的诅咒(上)

    “哈哈,真的很有福啊,李大哥,您猜我们遇到什么好事了?”

    祝童刚步出偏殿,朵花就跑过来,身后叶儿等三个女孩子也是满脸喜色。

    烧香还能烧出什么好事?还不是祝云的准弟子看在自己面子上,刻意奉承几个女孩高兴。

    “抽到上上签?”为了不扫兴,小骗子还是装作猜不出来。

    “才不是呢,我们四个都是仙女下凡啊。我是百花仙女,梅姐姐是祥云仙女,萧萧姐是掌灯仙女;叶儿姐姐最厉害,是玉神仙女。我们啊,刚开始拜神像,案上就落下四个物件。连弘道大师也被惊动了,他亲自为我们解说,嘻嘻,没要我们一分钱啊,也不要……”

    朵花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幸运,祝童心里好笑:和尚们的花样不少啊,弘道大师就是那个胖子了,几个月前不过是个下岗官员,如今骗人的本事也厉害了。如果不是年纪大了,很有成为祝门嫡系弟子的可能。

    祝童看一眼四个女孩手里捧着的玉雕仙女像,警惕暗生,这四座玉雕虽然材质一般,雕工可真真是神石轩的手艺,特别是那具玉神仙女像,根本就出自神石轩的上品。眼光四处瞟一遍,没发现神石轩门人的踪迹。

    南阳一行后祝童才知道,全国各地寺庙里的玉雕佛像,七成都出自南阳玉佛寺市场;就是凤凰城内也有南阳人开的玉器店;但是,天王庙里出现神石轩的作品,可不能以凑巧来解释。

    是不是玉女对叶儿还不死心呢?

    黄海走过来,雪落了他满身;朵花过去为他拍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萧萧也过去凑趣。与黄海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程震疆与他漂亮的少尉女友。他俩是跟旅行团来的,程震疆说不想再跟旅行团赶路,要在凤凰呆三天;他的女友没表示意见。

    几个人在雪地里寒暄过后,叶儿才走到祝童身前,满脸的欣喜:“李想,人家说我是玉神仙子。”

    “你比仙子还美。”祝童爱惜的拂去她头上的雪花。

    梅兰亭是明白人,知道天王庙是祝门道场;把手里的祥云仙女像丢进皮包,恨恨的看小骗子一眼;似乎对这个什么祥云仙女的称号很不满意。

    人群骚动起来,一对舞狮跳跃着进入天王庙。

    先进来的一台大鼓,两个赤膊的汉子冒雪在鼓前舞蹈;铜锣和钹镲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列在两旁。

    天王庙的假和尚燃起鞭炮,把一个四方桌放在院子正中,欢迎送吉祥的狮子来拜年。

    狮头与别处一样是金黄色,狮身是蓝色土布绣制,洒金钱花;舞狮者藏在下面,前后各一人,功夫也是极深的,随着震响的锣鼓,绕着鲜艳的绣球腾挪躲闪,一举一动把狮子的勇敢与憨直表现的淋漓尽致。

    天王庙内乱了五分钟,舞狮的人随意一抛,绣球进了大殿旁立着的胖子弘道和尚的怀里。

    香客游人都笑起来,胖子于是念声佛,把个大大的红包塞进绣球,又抛回去。

    锣鼓声热烈爆响,两只狮子跃上桌子,双双跪拜;在众人的叫好和掌声中,倒退着离开天王庙。

    中午,陈阿伯在客栈后的沱江边的青石板上摆出桌椅,八个人就在这里闹中取静,享受一桌凤凰城年饭,顺便欣赏静态的凤凰城。

    沱江两岸屋檐上是微薄的一层白,衬着大红灯笼和乌瓦青檐;天然痕迹,恣意朴实,却有引人沉迷的美丽。

    只是江风吹得人稍冷,江上一群鸭子嘎嘎叫着互相追逐,对在江边欣赏它们的人丝毫不理会。当然,也不会懂得桌子正中那盆红红的血粑鸭意味着什么。

    黄海与朵花没住凤凰老城,在新城的酒店内包了两间房;朵花的妈妈蝶姨早从山里来到凤凰,与女儿与准女婿团聚。黄海说她喜欢清静,一早就上山去了。

    程震疆对朵花的态度很随便,有朵花脾气好随时笑嘻嘻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朵花的出身在他看来与黄海不般配;他不看好黄海与朵花的未来。

    祝童还在想着上午的事,听程震疆逗朵花唱苗族山歌,笑着为他倒上酒;如果程震疆知道朵花的父亲是谁,还敢不敢这样放肆?

    凤凰城内有太多女孩子喜欢的美食,这顿饭没吃多久就散了。其间,祝童和黄海的手机不停的响,很是扫了些大家吃饭的兴致,于是,四个女孩就丢下他们去逛街。

    程震疆与女友也起来告辞,他们要到新城去安排住处;老城虽然热闹,客栈的房间多数很简单。

    “黄海,你准备怎么办?”祝童问的是蝶姨,刚才朵花说了,下个月,蝶姨会到上海去与朵花同住。

    “昨天晚上我问过蝶姨,她想在上海开家花店。还有一个月,我回去找家铺子顶下来,暂时只能这样了。”

    看得出,黄海对蝶姨到上海有些抵触。

    “这样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顶一家花店要不了多少钱。”

    祝童知道顶一间花店要不了多少钱,也相信以蝶姨的本事侍弄鲜花很合适;但是,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们家能接受朵花吗?”

    “慢慢来吧。”黄海苦恼的给自己倒杯酒,仰头喝下。

    黄妈妈最近对叶儿没少做工作,虽然叶儿从不说,但祝童能看出来;连苏娟也被黄妈妈说动了,所以叶儿才会做出已经和祝童同居的样子。

    “李想,我妈妈说,如果叶儿不行了,就要再给我介绍一个;她是不会接受朵花的。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年,朵花毕业工作后,我们就结婚。到时候,她不认也不行。”

    真那么简单吗?可能到如今,连黄海也有点不自信吧?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差异太大了。

    祝童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一眼号码,是师兄祝云来的,对黄海说声抱歉,走到江边接听。

    “掌门新年好。”祝云第一句就开小师弟的玩笑,祝童笑着应了,问:“天王庙里的玉器是怎么回事儿?”

    半小时前,祝童给师兄发了条短信。以小骗子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祝门外围弟子之间有太多的接触。

    “我们寺庙里所有的玉器都是承包给外人做的,怎么了?噢,我知道了;天王庙那里是例外,三天前,以前卖玉器的那家说改行不做了,介绍来一家南阳的玉器商。我没过去看,听说,这一家的东西不错,比以前的那几家都好。我正寻思,是不是把各地的生意都交给他们。”

    “师兄,他们不会接你太多生意的。”

    “怎么会?有生意谁会不做?咱们的庙也不少了。”

    “你不明白,他们是神石轩的人。”

    神石轩来凤凰为的是谁,祝童最明白,也许玉女也在附近,她们为的是梅叶推荐的玉女继承人——叶儿。

    “神石轩,我说手艺这么好?呵呵,是为了你吧?师弟,刚才天王庙接到通知,下个月,地方政府出钱整修天王庙,五十万啊。这下省了我一大笔钱。本来我准备到年底才整修。今年各处香火都不错,总算有钱把几座大无敌龙!书屋整理庙修缮一下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各处收到的香火钱已经……”

    祝云得意的说着各处的收获,祝童对师兄将近千万的收获不无羡慕;更关心的是身边的事,地方政府出钱修缮天王庙,应该有讨好王向桢的意思。他三个月内两次来凤凰城,每次都到天王庙……

    祝童挂断电话,回到餐桌前对黄海说:“我出去转转,你吃完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黄海已经半醉了,应一声;凤凰城的土家烧酒后劲颇大。

    十分钟后,祝童再次来到天王庙;午后,院子里的游客还不少,上香的村民却少见了。

    偏殿内,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蝶姨。”祝童走进,轻轻招呼着。

    “啊,吓我一跳。”蝶姨回头,眼里的迷茫还没散尽,看到祝童才放心的笑笑;“朵花说你对她很照顾,谢谢。”

    蝶姨今天穿的也是苗装,浑身上下却没几样银器;她正在看的是偏殿内王向桢送的那副檀香木对联。

    “那是我应该做的,蝶姨,我正想去见你。”

    “是不是……我看看。”蝶姨伸出手点向祝童额头。

    祝童没有躲闪,任凭细软的手指点在印堂穴上。

    “你很不用心啊,快百日了,蝶神还是小神。”

    蝶姨缩回手,把一只竹筒递过来:“今后多吃些,没关系的,马上我就会去上海;蝶神再不会饿着了。”

    祝童接过竹筒,前些时为了贿赂蝶神出力,他身边确实已经没有蝶蛹了。

    “蝶姨,你去上海做什么?”

    “看看朵花啊,黄海如果欺负她,我会让他好看。”蝶姨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祝童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笑了,她如果发起疯来,真的很可怕。

    “凤凰城,凤凰山,游到山里看蝴蝶;蝴蝶蝴蝶成双对,阿哥阿妹痴痴看……”祝童轻轻吟起王向桢曾经吟唱的山歌,观察着蝶姨的表情。

    她愣愣的看着祝童,脸上显出激动的红晕,肩膀颤抖着*在殿门上,眼睛里露出深深的痛楚。

十一、蝶神的诅咒(下)

    “蝶神的诅咒,蝶神的诅咒,天……你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谁,谁教你的?”

    “蝶姨,朵花的父亲是谁?”祝童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刺激蝶姨。

    蝶姨脸色惨白,似乎随时有瘫倒的危险,手死死抓住殿门。

    “他,是不是军人?是不是曾在这里当过兵?这里是不是你们常来的地方?”

    祝童扶着她走进偏殿,对里面当值的假和尚道:“去拿杯水来,守住门,别让人进来。”

    假和尚虽然不知道祝童的身份,但知道他是祝云也很尊重的人,应一声跑出去,顺手带上殿门。

    殿内,祝英台与梁山伯的神像已经很破旧了,依稀,只能看出少许昔日的辉煌与风采。

    蝶姨双手捂着脸轻声啜泣着,祝童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再说什么;蝶姨需要时间消化如此强烈的刺激。

    王向桢已经离开凤凰城,蝶姨能感受他的气息吗?祝童不能确定,在某个距离内,他能感觉到梅兰亭和秦渺的存在;那是蝶神的本能。蝶姨和王向桢之间有了朵花,也许会更亲密。

    假和尚送来一壶热茶,两个杯子,关上门后就站在门前,阻挡在天王庙内四处游逛的游客。

    “我不能看着朵花走我的老路。”蝶姨喝下一杯热茶后,情绪稳定了。

    “蝶神的诅咒是什么意思?”祝童对刚才蝶姨念叨出的词,心底隐隐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蝴蝶是枫树的精灵,是万物之母;蝶神是最强大的,它是蛊中之王。”蝶姨取出狰狞的蝴蝶面具,细细整理上面的纹路;“蝴蝶到处飞,只落到最美丽的女孩家。女孩就成为附近村寨里的神,家人邻居从此都不会生病。蝴蝶飞舞的村寨,土匪也不敢去敲门。但是,她们家从此就被蝶神诅咒,最美丽的女儿没有小伙子敢去求爱。”

    “为什么?”

    “做她们的女婿是短命的,蝶神会在生下第一个女儿后,杀死她的男人,蝶神讨厌男人。直到这一家没有后人,蝶神才会飞走,再去找另一个美丽的女儿家。”

    “我不相信。”祝童摇头拒绝相信这样的宿命说,他是个男子,蝶神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蝶姨凝视着神像,幽幽道:“我曾经也不相信。”

    “十九年前,就在这里,我遇到了他;穿着绿军装,还是个当官的呢。那是个很暖和的秋天,我陪妈妈从山里出来,想卖掉草药换些盐巴。就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他。个子和枫树一样高,人也和枫树一样漂亮。他一直看着我,跟着我们走了好远……”

    随着蝶姨低沉的讲述,十九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段凄美恋情展开在祝童面前。

    一个眸子清亮如水的苗家美少女,遇到出身不凡来这里镀金的英俊青年,在那个时代,从两双眼睛相遇对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蝶姨的母亲也是养蛊人,一直以来,蝶神的诅咒如乌云般一直笼罩在她们家族的上空。母亲就如蝶姨培养朵花一样,从小就用蝶蛹滋养着她,那年她刚十七岁,出落的花一样美丽。

    他是附近驻军的一名年轻的军官,有一天在凤凰城看到蝶姨,马上被她的美貌迷倒;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却不敢上前搭话;直到蝶姨母女划船离开,还顺着沱江追出好远。

    蝶姨不相信这个诅咒,也不想从母亲身上接受供养蝶神的家族使命。自从看到他后,一个影子总是若隐若现,搅得她不得安宁。蝶姨再也忍受不了蝴蝶洞内枯燥单调的生活,有一天偷偷划着船跑出来。

    到凤凰城后,转了一上午也没看到他;中午,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蝶姨跑进天王庙躲雨。

    那时的天王庙长时间没有香火也没人打理,很安静也很破败,蝶姨在这里躲到雨小些,刚走出山门,正遇到他从南华山上下来;于是两个人又见面了。

    后来,蝶姨就时常从山里跑出来,天王庙的偏殿就成为两个人幽会的场所。

    幸福的时光从秋天一直延续到春天,年轻的军官教蝶姨认字,蝶姨给他唱歌跳舞;两人的热情一步步升温,终于在一个春夜,在蝴蝶洞旁的山水间,蝶姨向他敞开了自己。

    蝶姨的母亲看出女儿的变化,却一直没去干涉。也许她也希望女儿能找到自己不曾拥有的幸福。

    那年初夏,他被父亲叫回遥远的北方,两个月后,当他再次出现在蝶姨面前时,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父亲为他安排了一次相亲,是一位高级干部的女儿;很明白,这样的相亲只是走个过场,结果在见面以前已经确定。

    他曾经十分渴望离开偏远贫穷的湘西,遇到蝶姨后虽然被迷得神魂颠倒,但是外面更精彩的世界明显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蝶姨的母亲从女儿的神情中看出究竟,有一次,当两人再一次幽会时,暗中在他身上种下蝴蝶蛊。

    于是,他离开凤凰城没多久就病倒了,到处求医也没有结果;他父亲请了一位著名的中医也束手无策。

    “那时我已经怀着朵花了,他要走我没阻拦,我不想害死他,也不知道母亲在他身上种下蝴蝶蛊。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他回来了,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留下他,或跟他走。我不相信,跑到这里,真的看到他躺在担架上,身边是个很好的大夫。后来,我回家取来神传琥珀为他治好病。三天后,他还是走了,也许是天报应,他们的车刚开出凤凰城就翻到山沟里。”

    “秋天,朵花出世后,我接受了蝶神,从此再没接受过别的男人;朵花和我当时一样天真,如果黄海骗了她,我也会让他承受蝶神的诅咒。我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要给她一个配得上黄海的身份。蝶神的诅咒,最好到我为止。”

    蝶姨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去找‘他’,让‘他’认下朵花;我知道,‘他’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身边一定没有儿女。”

    “你怎么知道他……”祝童问她怎么知道对方不会有儿女,而王向桢和夏护士长之间确实没有儿女;看到蝶姨嘴角的笑,祝童恍然开悟。

    “母亲知道我会治好他,早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直到临走前才告诉我。他身边的大夫很高明,但治不了蝶神的神通;能保住那只腿已经是幸运的了。如果黄海敢欺骗朵花,哼!我就让他黄家断子绝孙。”

    祝童身上汗毛倒竖,马上想到自己的问题:“你不会也在我身上动手脚了吧?”

    “你是蝶神认可的第一个男子,哪能呢?我就是想那么做,也没那个本事啊。”蝶姨妩媚的一笑,点点祝童的胸口:“你不去害别人就好了。”

    “你把蝶神传到我身上,就是为了去找‘他’,对吗?”

    “当时是,但你是个幸运的家伙。”蝶姨没否认;“妈妈说,我不能离开这里的山水,蝶神不允许。看到你走出去那么久都没事,才知道都是妈妈骗我。”

    原来,让自己出去是探路啊?职业习惯,小骗子最讨厌被别人欺骗,正要说什么;蝶姨把一只手敷在祝童额头,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前:“蝶神是两个,一个在外面很寂寞;另一个在这里也很寂寞。”

    祝童心里一荡,按照刚才得到的资料计算,蝶姨如今不过三十六岁;且由于蝶神的缘故,蝶姨保养的很好,肌肤如雪水色俨然,看上去最多是朵花的姐姐,正是女人滋润成熟的季节。

    两只神秘的蝶神有天然的吸引,祝童印堂穴内黑色的蝶神,更是欢呼雀跃,缓缓释放出暧昧温荡的气息。

    祝童似乎能隔着衣服看透蝶姨身上乳酪样柔滑的肌肤;她体内的蝶神已经离开子宫移到胸口处,颜色由绯红变成粉白,有一对雪白的翅膀,跳跃在胸前膻中穴内。看来,这三个月她没白忙和,做好了接受一个男人的准备。

    冷风挟着雪花,顺偏殿年久失修的门缝、窗缝钻进来,吹不散黑白蝶神之间天然的吸引。

    蝶姨轻喘一声,红晕从腻如羊脂的脖颈升起,慢慢染红色已深酡的双颊;她摇摆着拄着祝童的胸,状若醉酒,蔓延开似有似无的妩媚气息笼住她,也笼住他。

    “神传琥珀呢?”蝶姨低低的问;那眉眼轻斜,更让祝童绮念丛生。

    不行的,她是朵花的妈妈;小骗子咬牙切齿谨守一点理智,取出神传琥珀递过去。他一不想成为黄海的某个长辈,二要对得起叶儿的痴情,虽然很难。

    但是,蝶姨的手接触到神传琥珀的霎那,鹅黄色的宝石爆出缤纷光华,撒出五彩斑斓把两个人罩在当中。

    淡淡的花香,从两人周身每个毛孔渗出,交汇后,融为浓郁的薰香。

    蝶姨首先抵受不住,扯开一角衣襟,把大段雪样娇嫩的肌肤裸出来。

    祝童刚闭上眼,只感觉偏殿内煜煜辉煌,虚空中,两只蝴蝶如梦似真,黑白交错翩翩起舞,真比人间仙境还美妙。

十二、星辰(上)

    “叮!”一声微细的鸣响,神传琥珀掉落在地。

    祝童一把推开蝶姨,左手间转出龙头黑针,刺进右手心劳宫穴。

    冷流激荡,黑针独有的清凉流淌在经脉间,浇灭了满腔欲火。

    祝童暗叫侥幸回手转两圈,又把龙头黑针刺进蝶姨肩井穴。

    蝶姨好像受不得这个,脸色苍白,双手撑在神案边缘惊惧的看着祝童,看着他指间的龙头黑针。

    祝童连忙把黑针从她身上拔出,手指间,竟能感受到黑针在隐隐发烫;举到眼前细看,黑针中间的晶石云烟缭绕,黑白两点盘旋盈复,竟似有活物一般;待要仔细看,黑针却已经恢复清凉,晶石内的云烟也消散了。

    “好险。”祝童俯身捡起神传琥珀,里面有两个淡淡的蝶影。

    蝶姨还在颤抖着,祝童不敢再用黑针,摸出一枚银针在她颈背刺下。

    “咯!”抑在她胸口的一股气散出,蝶姨抚着胸站起来;“你在我身上做什么了?把神传琥珀还给我。”

    她的脸色还是雪样的惨白,接过神传琥珀就吞在口中。

    “我不知道。”祝童凝神感觉一下;蝶神之间的联系很紧密,把蝶姨身体内的状况映射到祝童眼前。

    祝童真的不知道,蝶姨体内有一股黑色气劲在经脉内来回流淌;这股气阴柔诡异,流荡到蝶姨哪处,她那里经脉就会萎缩一点。

    它似乎在找机会攻击心脉;白的蝶神坐镇膻中穴内左右支持,只能勉强抵挡。

    难道是黑针上有什么古怪?

    祝童把黑针取出,在掌心细细查看。

    两枚黑针放在一处比较,才看出那些微的区别。

    刚才用的是龙针,此刻看出,龙针中间的晶石似乎清亮一些;接触皮肤的感觉,龙针比凤针更冰冷。

    “相信我,不会害你。”祝童先安一下蝶姨的心,捻起凤头黑针闭上双眼。

    凤针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灵字,聚集起一点灵气,祝童凭敏锐的感觉追寻蝶姨身上的黑色气劲,在它将要经过的气脉处刺下。

    蝶姨其实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眼睁睁看着凤针刺进胸下膻中穴附近的经脉。

    凤针度进她体内的是温热的气流,融合冰冷的气劲后,身体内的不适也不见了。

    蝶姨闷哼一声,一把推开祝童跳起半丈高,落地后摆出一个怪异的姿态打坐修养。

    祝童也原地打坐,却没修炼涵养,只把两枚长短黑针在指尖团团旋转。

    运转内息或蓬麻功时,这两枚黑针与平常的金针差不多;但把印堂穴内蝶神周围的黑雾送进黑针,针上的晶石就会显示出两种状态:龙针冰冷,凤针火热。

    祝童又取出一枚金针试验,把蝶神的黑雾聚集到针上就费了不少力气,刺进自己手掌的鱼际穴,整个手臂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不是龙凤针的问题,也是龙凤针的问题;使用这对宝贝要借助与蝶神类似的奇异功法;金针刺穴,也需要一种怪异的心法。

    “哈哈哈。”小骗子大笑三声,以往对鬼门十三针的疑惑全然解开。

    凡星送他的笔记本上是记录了一种奇异心法的片段,祝童只尝试过两次;无奈,蓬麻功对那种心法十分抗拒;有了黑针和蝶神身上的黑雾,竟是多了一样奇异的本事。

    龙凤针原来真是一对好宝贝。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蝶姨也恢复了,站到祝童身边看他耍弄龙凤针;她如今还害怕刚才的感觉。

    “不好笑。”祝童也站起来,看一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蝶姨,朵花的父亲是不是姓王?”

    “不是,咦!你怎么会这样问?”蝶姨吃惊的看着祝童。

    不姓王,难道自己想错了,朵花的父亲不是王向桢?祝童不甘心,指着上面:“这幅对联是不是他送的?”

    这次,蝶姨没有回答,随着祝童的手指,痴痴看着那幅檀香木对联。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蝶姨,这对联您听说过吗?他曾经教过您识字,是不是……”

    “别说了,是,是,他是很喜欢蝴蝶兰,这三个字与他写的一样。”

    蝶姨捂着脸,哀哀哭出声。她确实已经认出这幅对联,知道昔日的爱人回来找她了。

    小骗子心下恍然,王向桢出身真的很神秘,当兵时用的是另一个名字,正如陈依颐不叫陈依颐一样。

    “他叫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蝶姨,我想帮助你,朵花需要一个父亲;但是,你就这么找去,会闯大祸的,也许会害了朵花,也害了他。”

    祝童不敢说出自己认识王向桢,也不敢说王向桢上午还在这里;他没理由阻止蝶姨为女儿寻找父亲,只是想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如今的社会,包养二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王向桢那样级别的官员,如果被对手抓住把柄,知道他曾经有个朵花那么大的私生女,谁知道会惹出多少是非?

    外面的世界对蝶姨是陌生的,也不容易被说服;但她是母亲,对王向桢痴心良久;被祝童一句“害了朵花害了他”吓住了,默默回想一遍当初分别的情景,叹息一声:“他叫于飞,总叫我蝴蝶兰。”

    “于飞。”祝童抬头看一眼“翩然于飞”的横批,回味着整副对联的意思,能感觉到王向桢对蝶姨的眷恋之情。

    凭借这一丝希望。祝童微笑道:“蝶姨,我会替你找到他。但是,你不能冲动,要慢慢来。”

    雪一直下,忽大忽小,落到石板路上马上在游人脚下融化;高处,屋檐上树枝间,已经有片片银白。

    祝童回到陈阿伯的客栈,叶儿她们还在凤凰城里乱逛,黄海却已经睡醒了。

    他找出陈阿伯的毛笔,在房间里铺开纸,按照记忆,一遍遍临摹书写着那副对联。

    少年不羁别离枝,一生愧对蝴蝶兰。翩然于飞。

    陈阿伯走进来,看一会儿奇道:“李医生,你的字没有昨天写的好。”

    祝童笑而不答;他是在借写字揣摩王向桢的内心,寻找蝶姨出现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

    他手里的筹码不少,夏护士长和江小鱼的私情是一样武器,朵花就是一件必杀器;但是,这些也许对普通人足够了,对一个混迹官场半辈子的政客,谁知道还差多少?十九年前他能抛开蝶姨屈就一场政治婚姻,十九年后会变得好多少?

    柳依兰的手下来了,安妮也来了,前后七、八个烟视媚行的美人,把陈家客栈搞得香风四溢。

    陈阿伯的客栈只给她们留了两间房,她们也不恼,安妮在门前逡视祝童一眼,打个手势上楼去了。

    她的意思是,晚上约祝童见面;但是小骗子没有回应,他确实不想和任何江湖人物走得太近。

    凤凰城的红灯笼都亮起来,四个女孩才顶着风雪冲进客栈。

    她们顾不上吃饭,拿出笔记本电脑,把各自手中的数码相机里的照片档出来,热热闹闹一张张查看。

    “生气了?”叶儿看到祝童面无表情,*近他低声问。

    “为什么要生气?我在练字,叶儿最近没好好写字。”叶儿娇嗔的扭几下,她醉心学画,对书法兴趣不大。

    黄海*在床头看电视,陈阿婆走进来催促:“吃饭吃饭,晚上还要去看傩戏;早些去能占个好位子。”

    程震疆带着女友也来了,他们又在沱江边开饭。大家都不饿,吃了几口就结伴跑出去。

    广场上燃起熊熊的篝火,周围人头攒动,锣鼓喧天;来凤凰过春节的游人顾不上风雪,聚集到一起快乐的看傩戏。

    这种古老的戏剧充满阴森的气息,演员们身着古老的服装,无一例外的都带着狰狞的傩面具;或手里摇着铃铛,或以棍作舞,吟无敌(龙!书屋整理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其实大家多是为了聚在一处热闹,特别是小孩子们,在篝火旁钻来钻去,时不时把一个哑炮丢进去,惹的众人笑骂。

    叶儿依偎在祝童怀里,低声说:“萧萧要送我一套银饰。”

    “咱们可以自己买,只要叶儿喜欢。”

    “是苗家银饰啊,朵花也有一套;真是很漂亮啊,还是算了,太贵了;我不想要萧萧的东西。她这一段很过分,我对她说,再这样,朋友都没的做了。”

    萧萧千方百计要送礼物给叶儿,连梅兰亭也看不下去;她也不喜欢看莫名其妙的傩戏,自己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了。萧萧此时坐在广场边缘,两个年轻人正把她奉承的兴高采烈。

    祝童只瞄两眼就看出,那两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好鸟;今天萧萧要破财了,不是吗?她项下的白金项链已经不见了。

    “叶儿干脆置办一套朵花那样的衣服,再买一整套银饰,也许就会成个苗家美女。”祝童不能不管,揽着叶儿,把一枚银针射过去。

    朵花今天穿戴的就是苗家服饰,正在篝火旁拉着黄海快乐的舞蹈。

    “你喜欢吗?”叶儿没看到萧萧身边忽然跌到的小偷,她看着朵花问。

    “只要叶儿你喜欢,我就喜欢,明天我去给叶儿买。”

    “一套银饰要几千块,不好,咱们还要买房呢。”

    “那也不能委屈叶儿啊。”

    两个人正在说傻话,天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锣鼓声急,音乐诡异飘渺。

    从四周转出一对黑衣鬼面的大汉,摇着弯刀扑向游人。

    广场上安静片刻,紧接着就响起哄笑声,原来,这是傩戏班为大家准备的惊吓礼物。

十二、星辰(下)

    距离凤凰城百里外的梵净山上,几乎在同时,也发生一场更诡异的事情;只不过,那不是演戏。

    竹道士己在山顶附近逗留整三天,每到今夜深人静时才跃上最高处的蘑菇岩,从远处眺望红云金顶。

    对于三月前与索翁达活佛的那场较量,他心中还有很多不解之处。

    初一是各地道场香火最盛时,竹道士婉拒道宗几大仙观邀请,来在梵净山为的是两件事。

    初一夜,蘑菇岩上的没有风雪,正是满天星斗。

    故地重游,有提炼经历的意思;坐在蘑菇岩上看不远处的红云金顶,竹道士把自己从现场剥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回味着当时的情况。

    梵净山虽然与凤凰城相隔不远,却是两样天地。

    星光点点的深邃的湛蓝中闪耀;似乎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到;又似乎虚幻飘远永远在虚空尽端。

    竹道士举起葫芦,饮半口竹花酒;微微的醉意随热流荡漾;错觉也随之而起;好像张开双臂就能将这自然星空中的所有拥进怀抱。

    他抽出尺半竹刀,在虚空中劈画出一个个“气”字。

    远远的,飘来一股云雾;竹道士似乎又看到了柳伊兰。

    十二年前,当柳伊兰一身素衣亭亭玉立出现在他面前时,四目对望瞬间,竹道士清净己久的道心便荡起涟漪,印上那双晶莹无暇的眸子。

    如今的柳伊兰,眼眸不复清明;己经是八品兰花的大姐头。

    “为什么又想起她?”竹道士放下尺半竹刀,虚虚喘口气。

    九年前的那个冬夜,柳伊兰对清淡的生活渐生烦闷,终于留书离去。

    竹道士虽然表面淡然,但己经封闭了自己的感情;此后专心修道;用三年的时间遍走天下,以自然万千造化为师,终于成就山水清心。

    对于道宗的未来,竹道士曾经很恍惚;内部有一股势力反对竹道士倡导的“恬淡无欲、返璞归真、道法自然”,对竹道士弱化“金丹大道”,特别是弱化借灵药追求“长生不老”的外丹道术的影响,更是引起深陷其中的道内复古流派的激烈反对。

    在世俗社会,道教的影响己经远远落后佛教,在繁华的都市,道教甚至连洋人的基督教、天主教也比不上;竹道士知道道宗需要进行改革,不然就会被自然和社会彻底抛弃;但在此次受伤后,竹道士才下定决心,要在道宗内进行一次浴火重生式的大整顿。

    历史上,对道教恩宠有加的唐太宗,明嘉靖皇帝和大清雍正皇帝等的辞世,与大量服用道教炼丹术所练就的“金丹”不无关系,这也直接造成了历史上道教的三次大衰落。事实证明,外丹道法极端的部分,己经成为道宗背负的沉重包袱。

    道教理论上的自相矛盾还好办,任何文字都是*后人阐释;竹道士撰写的《道与自然》,将以阴阳太极为基础,融合《道德经》思想,把道宗规范到爱护自然、体谅自然的旗帜下。

    竹道士首先拿以邪术误人的太玄观长孙道长开刀,道宗火长老与道尹羽玄真人己经去捉拿他了;这也是三品蓝石的要求,长孙竟然与四品红火的神钩王寒勾搭,暗中算计江湖宠儿祝童。

    于公于私,竹道士都不能再以平和容忍道内逆流。

    夜色中仰望虚空,绚丽深邃的星空中流转奥然清流,竹道士被这神圣而又迷幻的力量充斥;他迎风伫立,体验着山水清心的成长,又仿佛在等待陌生的洗礼。

    远远的走来四个人,几个起落己经攀上高高的蘑菇岩,与道宗竹道士稽手相见。

    当中那位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腮下飘洒短须,背负七星剑;行走间不带火气,显然修为深厚。

    他乃是二品道宗内第二号人物,道尹羽玄真人。

    羽玄左边那位身材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偏偏穿一身红火;他就是道宗五大长老中的火长老,最是嫉恶如仇性情火爆。

    后面那位清秀的青年,是羽玄真人的弟子玄齐;肋下夹着位黄衣道士。神情中夹着一丝傲意。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长孙道长,你虽然蛊惑了不少信徒,但依仗神打、鬼坛那些早被该淘汰的道修邪术,迟早会给我们道宗带来灾祸。火长老去警告过你悬崖勒马,却被你诬为邪魔;今天本宗为道门清理门户,罚你入千光岩思过十年。长孙道长,你还有话可说吗?”

    竹道士看向黄衣道长,温声道:“江湖道中矛盾丛生,你为什么襄助外人谋害祝门掌门?只凭这一个罪名,就能把你修为废去、封闭六识逐出道门。”

    长孙道长正是从海边石屋内逃离的黄衣道士,如今神情委顿,耳边悬挂的黑珠子己经艳红颜色。

    玄齐解开他被封闭的穴道,长孙道长负手不礼,仰头朝天,只有气无力地说一句:“怎么说都是你对,当然随你怎么说都好。”

    “道伊,如此处置可好?”竹道士不去理会长孙道长,转头征询羽玄真人的意见。

    真人搬一眼长孙,拱手道:“道宗说的极是,不把这些道门败类严惩,总归会拖累本宗。”

    羽玄真人代表的是道宗内势力颇大的太极剑宗,修炼的是正宗内丹道法;向来对外丹玄术嗤之以鼻。竹道士请他出面擒拿长孙道长出面,正和羽玄的意。

    “道宗,今夜繁星当空,又是大年初一;长孙的事就到此为止,回头让玄齐把他解进千光岩思过。早想喝道宗的竹花酒,我带来几样小菜,还要向道宗请教一点疑惑。”

    羽玄真人说着,从腰间解下只皮囊,就在蘑菇岩上铺陈开,果然是几个油纸包裹的酒菜,荤素都有。

    “道伊一路辛苦,长老一路辛苦,只是竹花酒也不多了。”竹道士淡淡的一句,把葫芦递过去;“道尹有事请说。”

    自从六年前击败道宗五大长老的五行阵法,执掌二品道宗以来,竹道士对内宽严相继,奖伐决断严明,从不与任何一派走得太近;平时与羽玄真人议事不少,也不过共饮三次。

    不过今天却很奇怪,竹道士身负重伤的消息传遍江湖,羽玄真人此时不体谅,也要避嫌,如何还邀道宗同席?

    “江湖上最近都在说江南藏宝和阴阳鼓的事,不知道宗有何准备?一品金佛日前在上海普贤寺广邀江湖同道,如果我们没什么回应,只怕……”

    羽玄真人说的也是事实,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的竞争由来己久;对包含道家至宝阴阳鼓和道蕺宝书的神秘宝藏,二品道宗确实不该如此沉静。

    但竹道士在宝藏的传说刚开始流传是就己经传下道旨,要求二品道宗弟子谨守本分,不要介入其中;且在两枚玉印出现后,又一次强调:道宗弟子不应起贪心,不允许聚往江南参加寻宝的行动。

    此刻,羽玄真人为何会贸然提起这件事?

    蘑菇岩凌空而立,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会把人的衣衫撩起;竹道士脸上浮起晕红,心知体内的伤又要发作,抽出竹笛袅娜的奏出一曲。

    湛蓝的星空在笛声悠扬中变得异常柔和,竹道士的山水清心在重重重压下,忽然连接起来自浩瀚宇宙的这神奇的力量,奏出一曲宿命与生命交织、希望与梦幻融合的仙曲。

    幽幽轻笛,荡漾进听着内心,引领着他们融进道宗理解中的世界。

    笛声清幽,把对面红云金顶上的香客也惊动了,纷纷到崖边探视。

    而竹道士借助此曲,眼前的局势己经了然于心。

    玄齐到底年轻,镇定功夫差了不止一筹;他对笛声的感应最深,内心深处的敌意与恐惧表露无余。

    蘑菇岩周围,己经有人悄悄接近。

    竹道士心里微微叹息,袅袅停下竹笛。

    “此曲名为《星辰》,道尹,阴阳鼓对道门真的就那么重要?今天与火长老来见,是否要请我让出道宗位置,你才能大展身手?”

    羽玄真人没想到竹道士会如此说,尴尬的掩饰道:“道宗如何这般说?只是,那阴阳鼓乃本宗道圣三丰真人圣物,如果被不相干的人得到,只怕对道宗圣祖不好交代,对道宗弟子也不好解释。”

    竹道士轻轻摇头,不再理会他,看向瘦削的火长老:“火长老,您也是如此认为?我一直以为,以长老的性格,与道家清静无为的道修不合;只因道宗五行长老代表着道宗悠远的道统,代表着公正与光明。唉,没想到。火长老,竹道士哪点做的不妥,值得长老不顾身份尊卑,甘与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邪道为伍?”

    这番话说的颇重,火长老本就不善言辞,只扭头望向远处。

    蘑菇岩果然骚动起来,一条身影从山峦的阴影出掠出,几个起落就冲破蘑菇岩下剑宗弟子的阻挡。

    竹道士谓然一笑,一个身形袅娜修挺的美貌少妇出现在蘑菇岩上。

    看去端庄娴慧,行走间如风摆杨柳,自有一种天然风流妩媚。

    “羽玄师兄,没想到你如此会不顾大局;即使今天能逼得道宗退步,又如何向江湖交代?如何在道内弟子身前立得正?”

    来人正是柳伊兰,她手指处,远处红云金顶上隐约现出一个雄壮的虚幻身影,是布天寺活佛索翁达施展神通,在为朝拜的香客顶礼祝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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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120/ 第一时间欣赏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作者:蘑菇所写的《凤凰面具》为转载作品,凤凰面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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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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