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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完善(上)

    田公子脸色红润,看来喝了些酒,放下冰桶,坐上服务小姐拉开的椅子;脸上依旧是招牌式的谦和微笑,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田某冒昧,只耽搁三位几分钟。这瓶酒是朋友送的,祝贺郑医生,吴医生手术顺利。”

    两位真正的医生对于田公子的来历不清楚,吴助理有所耳闻,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背景。

    “好巧,田公子坐,我们正商量2012的病情。这个手术会很费钱的,有些药物还要从国外进口,只怕……”祝童揉揉鼻子,总有些时候,蝶神会无缘无故的骚动。小家伙刚得到一个玩具,活泼的厉害,时不时会影响到主人的语言功能。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尽心,只要能尽量多留几天他的生命,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失望的,我田某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医生,毕竟不是上帝。”

    真不会有怨言?只怕是要赵永兵在说出什么秘密后立即就去另一个世界吧?祝童含笑与田公子应酬着,暗自衡量着眼前这个人:田公子很厉害,也很自负;但是他究竟有多深的背景呢?让他和四品红火的大小姐、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斗斗,谁更厉害呢?

    “嘿嘿,好酒,田公子的酒不错;郑医生,吴助理,来尝尝,这样的酒至少也要上万吧。”小骗子心里使坏,嘴上也不闲着,这瓶红酒只看酒封就是顶级货。

    “说起钱就没意思了,好酒是要看谁来喝,郑医生是最懂酒的,我知道。”

    郑书榕果然不负田公子的夸奖,细品片刻道:“我也不太懂,但是,这样年头的红酒,肯定要上万美金吧。”

    “到底是有识货的,郑医生,我听说刚才的手术很成功,祝贺你。”

    四个人碰杯,田公子扫一眼桌上的菜肴,微微摇头:“李主任很有钱。”

    他意思是,桌上的每式菜都是好东西,搭配在一起就显出暴发户的气派,似乎也配不上这瓶好酒。

    但是小骗子不在意,他来南海宫澜就是为破费。

    “不打扰了,王院长说你们三位将是医疗小组的骨干,田某先谢过,三位都是海洋医院的精英,多多费心。”

    田公子是很有眼色的,看饭桌上冷场,哈哈笑笑,放下红酒告辞。

    在这样的场合里,语言的作用有限;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田公子骨子里的骄傲也不会让他刻意去讨好三个医生。

    他只对一个人感到好奇,李想,身份神秘的医生,竞有南海宫澜的贵宾卡。

    桌上的好东西对郑医生最有吸引力:“李主任,这些鸡?”

    “这些鸡比外面卖的海鲜都贵,知道为什么?它们不是从生产线上下来的。瞧,这样的鸡爪……”吴助理这一段想必吃过不少好东西,见识当然厉害不少。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翻开一看,皱皱眉头:“李主任,你介绍的萧小姐好缠人啊。”

    “哈哈,我说过,你看着办。我出去一趟,吴医生,郑医生,把这些都消灭完才能走,很贵的。”祝童走出房间,刚才田公子暗示他出来一趟,不知道有什么指教。服务生在门前等着,看到祝童做个手势在前面带路,拐个弯在一扇门前停步。

    门上镶嵌铜牌:旭日东升。

    “没想到,李医生也是蓝色会员?”

    田公子站起来招呼,这间大小、格局与祝童要的那间小一号,风景更好,布置也大不一样。

    紫檀木明式家具,雕花木椅,博物架上摆放三彩侍女、古瓷花瓶,与外面的欧式气派形成明显对比。

    “每个蓝色会员都有权利拥有这样一间VlP,李医生……”田公子说着,引祝童坐下,立在暗处的服务生才上来布茶。

    “我可没田先生的气派,这张卡是朋友的,李某不过拿来充门面。”

    祝童环视一圈,不得不承认主人的品味不一般,收拾这么一套VIP房间。只有钱是显示不出主人的身份的。

    “抽烟是外国人的玩意儿,以中国人的体质,是不适合使用烟草的。呵呵,李医生介意吗?”

    田公子神秘的笑笑,不在纠缠蓝色会员的问题,端起只烟斗轻抽两口;浓烈的烟草香散出,令人精神舒爽。

    “没什么。”祝童端起茶杯品茶,这一段,他越来越喜好清淡的东西,香烟几乎很少抽。

    “王院长说,李医生答应为赵永兵治疗,田某先谢谢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院长吩咐,谁敢不听呢?”小骗子故作无奈,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将要拉开的骗局中,谁能占上风?江小鱼和田公子注定在祝童布置下成为对手,去争夺根本不存在的宝藏。

    门响,走进来位艳丽的美人,袅袅娜娜弱不禁风模样。

    “田老板,你们说什么呢?外面,你的客人们要走了,正到处找你。”

    “呵呵,有安妮小姐招呼他们,早忘了我这个主人了吧?李医生,是吗?”

    “嘿嘿,我来的不多,安妮小姐……”祝童只见过她一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在梅兰亭的画廊前,她坐在柳伊兰的奔驰车内。

    “难道,李医生连安妮小姐也不认识?人家是上海社交界的名媛,这里的老板。说来,我们都是安妮小姐的客人。”

    田旭洋故作吃惊的为双方介绍,他不知道,人家两个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我来就是想认识一下我们新的蓝色会员;这几天多亏朋友们捧场,田公子也加入我们的家庭。李医生,我不想打听顾客的**,您有权利在南海宫澜拥有自己的VIP,需要我们马上为您开通吗?”

    安妮几句话就把田旭洋的底细透给祝童,原来他也是个新会员;真是个人物啊,田公子对南海宫澜表示出的善意,应该是对鼎燃星空事件的交代吧?大面上,小骗子还是表现出些微的不知所措,拿出蓝色会员卡道:“误会,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的,再说,我一个医生在这里也消费不起。”

    田旭洋被祝童的腼腆骗住,上前解围道:“柳小姐,李先生什么时候需要再说不迟。”

    客套这样的东西,在人多的时候最管用,田公子与安妮都是社交场上的常客,客套起来当然是熟练之极。小骗子明显对这样的东西不感冒,站起身打个招呼,出门先走了。

    那边,吴瞻铭与郑书榕酒足饭饱,祝童陪着他们欣赏一会儿上海夜景,驱车送二位回家。

    当雷诺车内只剩祝童一个,己经是凌晨三点。

    手术室周围不允许使用手机,祝童对叶儿说要抢救病人时,大约是六点钟;叶儿今天没在紫金豪苑。

    雷诺车也没驶向紫金豪苑,拐进一个停车场;半小时后,祝童从一辆的士上下来,走进另一个小区。

    三天前,祝童租下这套房子,为的是接待一位远方来的客人:老骗子。

    门开,师徒两个再次见面,老骗子脱去西服革履,看上去像是个退休后出来旅游的老干部。

    “你真的要这么干?”

    老骗子没理会进来的是谁,从摆了满满一床的资料堆里蹦出一句话。

    “不是大动作,怎么会请您来指点?”

    小骗子脱下外衣、鞋子,座上床头:“师父,一向可好?”

    “好着呢,陈家派来的小家伙厉害,于蓝省心,我也省心。你周婶还夸你懂事,她不知道,这个懂事的弟子,把我这个师父的脸全扔进大海里了。”

    “哼!那是做给梅老头看呢。您老有家有口,要退出江湖就退彻底些,别再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那一大摊子事业,还有小眉妹妹,可经不得折腾。”

    “你不是也要退出江湖,怎么样,好退吗?”

    “不好退,所以弄出这个东西来试探一下。师父,您经验多,看看怎么样?”

    时间紧,两个人到底有默契,见面话说完,马上开始研究正事。

    老骗子燃起只雪茄,徐徐喷出一股烟柱:“你这个口袋够大的,把大半个江湖都装进去,太过分了吧?”

    “师父,您不知道,如今的上海滩太乱;我是想清理一下环境,让他们到别处闹去。”

    “会出人命的,祝童,这样的事不好收场,最好考虑周全。”

    “不会出人命,第一步只会散在江湖上,大师兄己经帮我做到了。第二步会引进一个外人,那也是个厉害角色;第三步,我会把这件事弄得举世皆知。嘿嘿,师父,到那个时候,明白人早明白过来,不明白的,该他们倒霉,谁让他们贪心呢?”

    老骗子听小骗子说出具体步骤后,思量再三才冷笑着道:“咱们先说好,我只帮你这一次,事情真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别把我扯出来。”“您老放心,这次,我会让二师兄也参与进去折腾一下;不过,他只是做个样子,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好处呢?你费这样的心思,想得到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老子这辈子就没干过。”

    “这是投资,您老应该明白,有些事看来眼前没好处,长远来看,未必。至少,江湖人闹够了会回归江湖,我也能清静下来。您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计我,是个大家伙啊。这次,是对他的警告。我们会得到好处的,很大的好处。至少大师兄会挣一大笔钱。

    “况且,这件事根本就不用收场,宝藏是不存在的,既然永远也不会被找到,就不会被拆穿。这是个美妙的梦幻,里面有巨大的财富还有高深的秘籍,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有些人会一直找下去,有些人累了会回家,有些人会安下心,回头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但江湖还是江湖,人还是人。师叔您看着吧,不出三个月,就是我们出面否认宝藏的存在,也没多少人相信了。大家会以为,这是祝门放出的烟幕弹,为的是独吞宝藏。”

    祝童把这一段的经历细细说一回,老骗子听完,脸上显出怪异的神色,还呵呵笑几声。

    “你笑什么?”小骗子不满意道,这很好玩吗?

    “没什么,如此说来,师父帮你这一次。他们竟敢伤我的徒孙,该让他们知道祝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的?”

    祝童脑袋里浮起丝疑云,他隐约意识到:老骗子刚才的怪异,不只是为了凤卓青羽和成风的伤,那些应该都是借口吧?

    但老骗子己经正经神色,抓起一张报纸道:“你这个计划不错,有三个地方要改:一,宝藏包含的东西,层次偏低,不足以吸引真正的高人来凑热闹;报纸上的东西,史书里的考据,都是浮尘啊,当不得真的。沈万三身家亿万,他凭借金钱帮助朱元璋,资助太子,但是,沈万三身后还有一个人。”

    “谁?”

    “太极祖师张三丰。”

    “张三丰?”小骗子吃一惊,那不是道宗前辈偶像吗?竹道士据说就精研太极阵法。

    “不错,沈万三是张三丰的弟子,得到过道门真传;要不然,怎么能活到一百多岁?”

    这一次,小骗子不会说话的,他没想到,老骗子竟然如此……博学。

    “你这个局要想引起高人注意,必须把这个背景加进去;金银财宝只能吸引势利之徒,道藏宝书与道门异宝,才能引出世外高人。”

    “唔,不错,师父就是高明。第二呢?”小骗子心悦诚服,只有佩服的份。

    “允文皇帝出逃后,有人说远赴海外,有人说藏身佛门。你如今在佛门上下功夫,这是不错的。但是,允文皇帝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他的师父是谁,可要好生斟酌一番。元末明初,佛门有个与张三丰齐名的不世高僧,江湖名号慧泉和尚。让他作为建文皇帝的师父,再稍微点拨一点,就能让不少人心生遐想。但是小子,别弄太详细,你布的是骗局,不是说明书,太详细了,容易被看穿。”

    “师父好高明,第三是什么?”祝童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完善(下)

    “高明?有什么用,高明的师父还不是被弟子赶出师门?”老骗子冷哼一声,怨气随烟雾缭绕。

    “嘿嘿,是你逼我的,师父不会连这点也看不开吧?”小骗子马上低头兼拍马屁,拿瓶好酒来,给老骗子斟满一茶杯。面前的老江湖刚才还说自己过分,被如此一弄,这个局何止把半个江湖装进去,简直是把整个江湖和半个中国都装进去了。

    “看不开,就不会来上海了。”老骗子好酒成癖,喝进一口,似乎就忘了以前的恩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破绽:红崖天书。”

    “红崖天书?”小骗子一直对这招神来之笔很得意,把沈万三的宝藏和建文皇帝的宝藏合并起来,线索指向远在贵州的红崖天书;在他看来,一切都很圆满。

    沈万三是江浙豪富,建文帝在南京做过四年皇帝后,被叔叔起兵赶下皇位;关于他们的传说一直流传在江湖上,也流传在市井民间。小骗子经过研究,受某些学者启发,把远在贵州黄果树的红崖天书与这个宝藏传说联系起来。

    骗局的核心是,把红崖天书暗示为沈万三宝藏的钥匙,和找到建文皇帝下落的线索。小骗子要弄一个解读红崖天书的公式,而放出去让大家争夺的也就是这个公式。

    “不错,红崖天书是你最大的破绽;那东西,和这两个人没有丝毫关系,你如果能搞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哼哼……”

    老骗子说一半不说了,把个小骗子引的心痒痒的:“师父,是什么?”

    “红崖天书上有两个字你应该认识的。”老骗子把一张拓片摊开,指着一处地方。

    祝童歪着头、正着头看了好久,还是一片茫然,摇着头道:“不认识。”

    “仔细看,它们像什么?”

    “凤凰……这两个字是凤凰。”

    祝童瞬间恍然,两个恍惚的字在眼前飞舞,灵活飘荡,如活物一般。

    “不错,是凤凰。民间有高人啊,虽然这两个字隐藏的最深,还是有人看出点端倪。师父我,也只能说声佩服。”

    床上摆着十多份各种版本的拓片,是祝童这些天到处搜集来的,都是各个朝代拓印的红崖天书;从五十“字”版,到十几“字”版都有,还有难辨“字”数的模糊版。有的系明显谬误,有的是因拓摹遗漏造成的异本。何为真迹、原迹?谁是谁非?各家都有道理,小骗子是看不懂的,仅供参考而已。

    老骗子指的正是那张模糊版。

    “瞧这里,有见识的高人,会看出红崖天书是祝门术字之源;如果你把这样的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小骗子回忆着凤凰面具上的阴文,仔细对比上面的阴文篆字,真的找到两个拓本上相似的字:凤凰。

    “师父,您是说,红崖天书,是咱们的东西?”

    “谁知道这些?字啊只是表象,看也白看。”老骗子纠正道:“仔细说来,红崖天书和咱们有些渊源;不过几千年来,谁都想破解这些,乱刻乱写乱拓,如今的红崖天书早被狂妄的人破坏了,想找出点东西,可是难上加难。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东西就是真流传下来,除了会让人胡思乱想,真也没什么用。”

    “那……怎么办?”小骗子有点丧气,一是对自己的见识浅薄,如果不是把老骗子请来把关,这个骗局也许会成为江湖笑谈。二是因为,老骗子身上明显还有不少秘密,但他就是不传,让小骗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骗子伸手抓起笔,在一张拓片上写下两行三句二十一个歪斜古朴的繁体古字。

    “你拿着它到河南走一趟,找到玉夫人,把这几个字刻成三方印。如此,你明白了?”

    二十一个字,刻成三方印,印身刻画藏宝图;这是祝童早就计划好的,请老骗子来,本意还是为自己做的这首藏头诗把关;却没想到,老骗子将他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否定了。

    祝童凝神细读几遍,这二十一个字里面竟包含着多重意思;分开三份后,还有欲断欲连的韵味,句句都能读出:沈富、宝藏、允文之类的线索。

    就是合在一处,也能让人明显感觉到,这只是一部分。

    “师父,是不是还有?”

    “是还有啊,但是,你如果把整个线索都抛出去,这出戏还有的唱吗?只有半梦半醒之间才能引人遐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和美人一样。”

    “我是问,下一句是什么?”老骗子弄的几句诗,古意盎然,小骗子看的心驰神往,也被这首诗迷惑。

    “什么下一句?根本就没有,就是这些,也让师父我头疼好久,才为你想出来的。你们这一代是最轻松了,想当年,我们学艺的时候才叫苦。四书五经要背,三十六术字要练,十八护身符咒要画。师父我啊,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呢,出口成章小菜;代价是没睡几个好觉,稍微一偷懒就要受罪……”

    “如此多的本事,为什么不教我们?”祝童这才清醒过来,打断老骗子的忆苦思甜,恨恨道。

    “那些东西费力不小,真正用得上的时候不多。小子,别怪师父刻薄,你想学成个书呆子,我是没意见的;在这个社会里,只怕你学会那些就跑去做书斋先生了。比如这几句,真正能看懂的,至少也要有三十年书斋学问功夫。嘿嘿,谁会知道都是老骗子胡乱编造出来的。”

    小骗子猛拍自己的后脑,笑道:“差点被师父骗倒,我忘了,咱们这是在布局;师父,玉夫人住在哪里?找她做什么?”

    “小子,才来上海几天,你就傻掉了?”

    “不是啊,师父你也是刻印好手,为什么要找别人?”

    老骗子确实是治印好手,过去的岁月里,私刻公章那样的事,老骗子没少做。

    “刻印容易,弄玉难。你这三方印是作为明代古印抛出去的,印身上还要弄上你这胡乱画的藏宝图,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找到玉夫人才能做出谁也鉴定不出来的高级货色;玩弄古玉是门高深的学问,价钱吗,也不会便宜。”

    说到钱,小骗子最不担心,他如今身边有大笔黑钱没地方去。

    “要多少?”

    “玉夫人不是很贪心,这两方玉印,一方金印,五十万估计就够了。唉!”老骗子说起玉夫人,神情复杂,最后还重重的叹息一声。

    小骗子心生警觉,追问道:“玉夫人是不是师父的老相好啊?师父您最好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不然我找去被人害死或骗一下,才是天大的冤枉。”

    “哼!老子会和玉夫人相好?嘿嘿,她在南阳隐居,放心去吧,只要能找到玉夫人,你这个局就算圆满了;后面的都是操作上的细节,我不能不说,你的操作计划很周密,就是老子弄也不会更好,嘿嘿,看不出有什么缺憾,会有很多人入局的。”

    老骗子含糊的把这个棘手却很重要的问题轻轻带过,拿起祝童的计划书一页页翻看,看完一页,丢到床下;等他全部看完,床边只有一堆细碎的纸屑。

    “人越多越热闹,师父,还有个问题,如果不用红崖天书做幌子,总要给寻宝人个地方吧?”

    “这倒也是。”

    大小两个骗子商量、斟酌、参详许久,才确定一个合适的地方:南京郊外牛头山。

    南京建文帝的都城,把牛头山作为沈万三的传说藏宝地,是最贴切的;那里曾经有很多寺院,山高林密,正是藏宝的好去处。

    “最后一点,你准备怎么抛出去?要寻找合适的机缘。”老骗子有点困倦,到底是上年纪的人了,操心多。

    “我手上有个病人,他啊,掌握着一个秘密,很有几个人要撬开他的嘴,他就是我的发布口。”

    小骗子把赵永兵的情况说一下,笑容很是阴险得意:“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曾经隐身在他身边,如果……”

    “你本事见长,什么时候学会让别人替你说话的?”小骗子的本事是老骗子教出来的,让个快死的人说话不难,难在说出自己希望的东西。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它有。”小骗子点点自己的脑袋:“师父,我如今是蛊神上身,本事大着呢。我能知道他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把印放在那里面就行了。要知道,赵永兵虽然是个粗人,不知道这些的价值很正常;但是,江小鱼知道,田公子身边那个人也知道,他们会……”

    祝童正在说自己的计划,手被老骗子抓住,瞬间,热流涌动,浑身上下被探视检查个透彻。

    “不是个好东西,早点想办法弄掉它。”

    “我也想啊,就是没办法,师父,您老……”祝童满含希望的看着师父。

    老骗子思虑再三,还是叹息一下:“我也没好办法,也许……算了,会要你的命的;祝黄擅长这些,也许……你把这两个字好生练练,一物降一物,虫子总是怕鸟的,唔,可能有些用。”

    祝童眼看着老骗子以雪茄在空中虚画,淡蓝色的烟雾从雪茄里冒出,在眼前凝固出两个飞舞的术字:凤凰。

    这个本事真的很高明,把虚无的烟雾凝固在空气里,祝童吹一口气,整个“凤凰”飞舞起来,却没消散,远远近近,漂浮在小骗子面前。

    半小时,祝童伸手虚点,一遍遍临摹演练这两个字,却总掌握不住要领;这在他是很少见的,以前学东西,祝童多是一点就透,从未如此艰难。

    “按说,你这个年纪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学这两个字是没有捷径的,要安下心一点点琢磨;没有几年苦功夫,悟不到门径。学会这两个字,凤凰面具你就能用了。只不过,怎么看你小子都不是个好鸟。如果弄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千万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小骗子听完,有些泄气,点着胸前的凤凰面具:“师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快把它给我去掉。”

    就是因为它,小骗子这一段藏的很苦;没有胸膛的男人,根本就不敢去接触女人;叶儿已经明显有以身相许的意思,祝童就是不敢动手。

    “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啊,它在我身边四十年,老子只用它生火点烟,你一定没好好练习‘中’字。”

    “您根本就没教我怎么写,叫我如何练习?”祝童在空中虚画出个“中”字,“是这样写吗?”

    老骗子眯眼看一会儿,直到被“中”字凝聚来的灵气消散,才叹息一声:“原来,你真是个绣花枕头,老子教给你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忘了,你全忘了。”

    祝门弟子学习的第一个字当然是“祝”字;祝童从小为这个字受过不少责打,当然是忘不掉的。听老骗子如此一说,取“祝”字内的“口”为型,“中”字最艰难的部分豁然而通。

    小骗子在空中画出“中”字,练习多次才掌握住其中关键;胸前的清凉,感觉浑身舒坦。掀开衣服查看,隐形的部分又缩小不少,只胸口巴掌大部分还是空虚一片。

    “你小子……算了,说出来乱你心思;修炼凤凰面具,不能有任何杂念,把它写好了,也许一年半载你就能恢复正常。唉,真不知道你脑子哪里坏掉了,隐身术多好啊,你却不想要,到你想要的时候,只怕再也得不到了。”

    老骗子在祝童胸前击一掌,空虚处爆出几点光华,浑厚的真气激荡护住祝童的心脉。老骗子被震得后退一步,托着手腕摇头叹息,似乎也想到了某些辉煌时刻,却终究没说出来。

    “你想做个见不得人的隐形人?”小骗子反问一句。

    “哼,没见识的东西,如果能修炼到三隐三现的境地,江湖上谁是你的对手?”老骗子讥讽一句,再不理会他了。

    祝童刚想说“还不是你不好好教?”却感觉没什么必要,那样的功夫真有用吗?修炼到如竹道士那般厉害又能如何?

    老骗子拿着诗文仔细斟酌再三,修改三个字,将牛头山加进去,整个骗局新鲜出炉,策划阶段基本完成。

    阴阳鼓震牛气沈,龙头云允隐禅林,————,鑫金圣洞慧泉山。

    “阴阳鼓,乃道门至宝,只要这三个字出现在古印上,不由他们不疯狂。慧泉和尚归隐前,曾持有佛门圣器七叶莲;据说,那是他从藏地大喇嘛坤甲迦摩法王手里得到的,坤甲迦摩法王是元朝皇帝册封的最后一位黑帽法王,很厉害的。慧泉和尚在五台山风雪谷击败坤甲迦摩法王,夺得七叶莲,才确立他在金佛门内的地位。如果和尚们知道慧泉的一点下落,不只这边的和尚,藏地的喇嘛们也要来,那时候,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小骗子随着老骗子,奸笑。

    阴谋的东西弄完,天也快亮了。

    “老大祝槐如果机灵点,根本就不会栽进去,他和你师叔祝黄一样,保守传统却机变不足,他会是个好帮手;老二祝云目光长远心思缜密,就是胆气不够,做事畏首畏尾;你,聪明机巧且不缺乏大气,胸有甲兵又知道进退,最主要的是不自私不贪婪,正是能做大事的人。有你们师兄弟三个,我也算对祝门有个交代了。”离别的时候到了,老骗子对离开江湖不无眷恋,但如今更看重的是家。

    “祝门今后怎样,就全看你怎么谋划了,嘿嘿,老子如今很放心。”

    小骗子被老骗子吓一跳:“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祝门掌门啊,还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凤凰面具是玩具吗?那是谁都能拿的?谁来找我要,我都会给?”

    祝童“扑通”一下,从床上落到地上,呆看着老骗子。

三、勾引(上)

    清晨,祝童把老骗子送走,他此行是保密的,不能在上海呆太长时间。

    临行前,老骗子意味深长的说一句:“祝童,要注意这个过程,多听多看多体会,别自乱阵脚。你以往都是一个人闯江湖,今后不同了,要学会宽容和体谅。”

    再拿出一只瓷瓶:“这是冰雪散,专治外伤,给我那徒孙敷在伤口上,七天就好;祝童,你是做师叔的,成风是因你受伤……”

    “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师父,你还有什么宝贝?我现在是掌门,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小骗子接过瓷瓶,上下打量,把老骗子看的浑身发麻。

    “哼,这个招牌对我已经没用了,别忘了,是你亲自把我这个老东西逐出祝门的。”

    祝童张几下嘴,再说不出什么,只有点点头,目送师父消失在晨曦中。心情,当然与他如今的状态一样,灰溜溜的。

    行走江湖六年,祝童一直以智计过人为傲,今天第一次有严重的挫败感。还是老家伙厉害,不服不行,算计之深,不是小骗子能测度到的。

    祝门掌门,小骗子可不想做,但是凤凰面具如今嵌在他胸前,不把它取下来,说什么都是枉然。

    冰雪散,祝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打开看一眼,都是白色粉末,散发出淡淡的药草味。

    上午刚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吴助理的电话就追过来,让他到隔壁院长办公室。

    陈小姐笑道:“主任,你这个官做的倒是轻松,每天在办公室不超过一小时;干脆对院长说说,你到高干病房做主任好了。”

    “有你们俩在,我是很轻松。”祝童拍拍台海言的肩膀:“技术上的事有海言,要钱要东西,陈小姐比我面子都大,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觉非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吴瞻铭坐在助手席,祝童只能在沙发上坐下。

    新来的院长秘书上来布茶,也是个漂亮小姐,年纪不大活力四射;不过眉眼间有点不安分的风骚。

    “这是宋秘书,今天刚来;我啊一是离不开助理,二是离不开秘书。”王觉非为祝童介绍后,让小宋秘书出去,关好门。

    你是离不开女人吧?祝童能看出,这个秘书和王觉非之间不只是简单的工作关系。

    “马上要考试了,李主任,你准备的怎么样?王院长很担心,给你准备了点资料。”

    吴瞻铭递过来个档案袋,神秘的笑笑:“这里面的东西弄懂了,专业课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主要是英语,你有几分把握?”

    “谢谢院长关心。”祝童打开档案袋,抽出翻看。

    这是资料?明显的,是考卷吗,海洋医学院研究生考试的专业科目试卷。但是,祝童最需要的是外语试卷,这里却没有。

    “没什么,你要考我的研究生,照顾一下是应该的。昨天欧阳院长还问起你,我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怕你准备时间不够。下周末就要考试了,还有不到十天。2012的手术完成后,你可以申请休假,把外语好好复习复习,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王觉非很有风度的摆手,对于眼前这个李想,他是越来越放心了。

    赵永兵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今天商量的就是这件事,王觉非的意思是,这个手术一定要保证成功,至少在技术上不能出纰漏,落实就是吴瞻铭的事了。

    各相关科室主任陆续来到院长办公室,就是没有骨科牛主任;大家都明白,王觉非要拿那家伙开刀。

    今天一早,郑书榕带着医院的奔驰车刚出发,去北京某医院邀请某专家来指点,那是他的老师,有关骨骼移植的技术问题需要专家的合作,毕竟,海洋医院从没做过这样的手术。

    此刻讨论的问题是,要不要邀请上海的另一家医院的外籍专家参与;祝童心情不好,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准备会结束,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今天科室主任们都比较配合,牛主任的榜样正新鲜,大家再没有以前那么多牢骚话。

    吴瞻铭拿过皮包,抽出几张纸递到王觉非面前:“这次手术需要一些专业设备,我们医院没有这几样,您看……”

    “买就买好的,进口的,用的顺手,安全。”王觉非低头看几眼:“这个牌子:恒田,没听说过吗,他们的东西过硬吗?别到时候出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马虎不得。”

    恒田,萧萧不就在这家公司吗?祝童笑着看吴瞻铭一眼,知道人家在卖自己的人情,插口道:“现在的国货比进口货差不了多少,该支持就支持一下。”

    王觉非不是傻子,痛快的掏出笔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李主任说的有道理,有道理,这几台设备不是太要紧,用国产的也好。”

    吴瞻铭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脸上颇有些不自然;祝童瞟一眼后面的金额:五百三十八万。

    按照行规,至少要有几十万的回扣吧?这下萧萧发了,吴助理,他会拿这样的钱吗?

    管他呢,祝童知道,海洋医院每年用于购买器具和医疗设备的计划金额是四千多万人民币;这些在王觉非看来虽不是小钱,但给手下分些油水也是应该的,特别是李想,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谢老兄,其实,你大可推开她。”走出王觉非的办公室,祝童对吴瞻铭半真半假的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李主任第一次开口,我总不能让你脸上太难看。”吴瞻铭也是半真半假的应对,两个人要到高干病房去。

    难道,吴助理如此快就开始**了?小骗子搞不清他和萧萧之间的关系,干脆就不想了。

    不知不觉间,祝童成为半个住院医生,病人有五个:黄海、池田一熊、赵永兵、成风,还有成风的老板肖云丽,查房也是按这个顺序来。

    黄海和池田一熊已经可以出院了,人家愿意在医院呆着,祝童也没办法。

    两个人转到二楼重症监护室,去看赵永兵的情况,祝童看到夏护士长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这位美丽的少妇,由于保养得法,皮肤细腻的少女一般,除了薄薄的嘴唇使她稍显尖刻,无论身材、容貌,夏护士长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今天祝童总感觉她状态不对。

    夏护士长看到他们,也是微微一愣;到底她的见识多,妩媚的一笑:“两位来视察?”

    “院长吩咐,来看看2012的病人;夏护士长,你今天气色不错。”吴助理和她应和着,一同走向赵永兵的病房。

    走廊里到处经常有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出入,三个人并排走明显不合适;祝童落后一步,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把夏护士长身上的异常收集起来,分析出一个意外的结果:这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这具火热身体,几分钟前还被异性挑逗着,她可以说是逃出那扇门的。

    是火热,夏护士长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饱满的酥胸鼓胀胀的;她脸上还有羞涩的红晕,对一个成熟女性来说,这里是她的工作场所,如今风情洋溢的状况很有些不对劲。

    但是,那间病房里住的是江小鱼啊。

    赵永兵还在昏迷中,祝童接过夏护士长的高级听诊器,装模作样的在赵永兵胸前检查一番,暗中把一枚窃听器塞进耳塞中。

    人都有窥视别人**的**,由于职业的关系,小骗子对别人的**更关心。本来,他要把这个玩意儿留在赵永兵身边,此刻,先看看江小鱼是怎么勾起夏护士长的少妇春情的;顺便,也观察一下他在耍什么花样。

    成风和肖玉丽真的住进普外病房,由于这个季节做手术的多,普外床位也比较紧张;普外主任就把他们安排在一间装修相对好一点的病房内。

    护士正在为成风换输液瓶,肖玉丽也苏醒了,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右手包裹着纱布,也挂着输液瓶,脸色苍白,神情黯淡。

    “肖姐,他不会来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连电话都不接了,身体要紧,睡会儿吧。”

    成风自己变成瘸子,腿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却还在劝解着另一个病人。

    “吴助理、李主任好。”小护士看到李主任来了,乖巧的打招呼。

    在海洋医院,这位年轻的李主任可是红人,不到两个月就从副主任高升到正主任,前途远大啊。

    “去准备一下,我要给他换药。”祝童指指成风。

    “李主任,他才下手术,不用换的。”小护士不解,按照惯例,是不需要现在换。

    “去准备吧。”祝童给出个微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成风还在那里唠叨:“肖姐,你真傻,人家一直在利用你,周总啊,早准备出国了……”

    小护士推着小车回到病房,与祝童一起解开绷带。

    吴助理的手艺确实不错,祝童还有闲心欣赏片刻,才拿出冰雪散,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再掏出一贴狗皮膏药,揉搓一会儿,贴住伤口。

    “李主任,万一伤口发炎,您可要为我解释啊。”小护士没见过这样的医术,有些担心。

    “没问题,李主任会为你作主的。”祝童示意她再次把绷带缠上,拍拍成风:“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主任,也救救她吧。”成风皱着眉头指向肖玉丽。

    没办法,成风为自己负伤,祝童虽然不认识那个女孩,想来,这场磨难与自己多少也脱不了干系,只有再次示意小护士,拆开肖玉丽的绷带,为她洒上冰雪散。

    女孩的手指太细嫩,祝童不敢用狗皮膏药,依然让护士用纱布包扎好。

    “别担心钱,肖姐,钱算什么?人才是主要的啊,这次算我请客,一切费用我来出……”

    小护士和祝童被成风的话逗乐了,请客住院,还是断指再植,够可笑够恐怖的。

    女孩只是嘴角牵动一下,依旧痴痴的看着手里的手机。

三、勾引(下)

    吴助理接到个电话,打声招呼先走了;一会儿,小护士也走了,祝童受不了成风的唠叨,以银针让女孩睡去。

    “说,你打的什么算盘?”

    “没什么算盘,师叔,你让我找的公司就是它了。你说要出三十万收购公司,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绝不,只要是你看好的,就由你决定。另外,加上你们的治疗费,是四十万。”

    “四十万就四十万,早晚我会给你赚回来。”成风开心的笑了,跟着师叔,就是比跟着师父痛快,花钱也痛快;师叔的钱是以万为基数单位的,而师父,是以百元大钞为基数单位。

    祝童关好门,取出神传琥珀固定在成风胸前。

    “小心了,运功护住心脉,有什么痛苦忍着点,我给你驱邪。”

    成风闭目调息,渐渐沉入蓬麻功的境界里。祝童也心平气和,左手按住神传琥珀,右手按在成风腹部,仔细体会蝶神的一举一动。

    蝶神呼呼扇动翅膀,依旧激动的在印堂穴内上下飞舞。他还没长成,小精灵甚至很顽皮,把金头蜈蚣的细足一根一根缠绕住,弄成个圆圈形状,才开始移动。

    祝童要在成风身上再找出点线索,对于蛊中的神秘,他知道的太少。

    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进展,但是神传琥珀内的大蛾子似乎有钻入成风体内的意思;祝童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拍一掌,把他唤醒。

    “怎么了?”祝童见成风看自己的眼光奇怪,问。

    “没什么,刚才,感觉到师叔似乎变成大蝴蝶,黑色的,太……漂亮了。”成风吱吱唔唔,就是不说实话;祝童也有类似感觉,笑着拍他一下:“别乱想,你现在干净了,好好养伤。”

    “师叔,是谁在害我?”

    “不论是谁,师叔都会给你个交代;你啊,这几天就躲在这里养伤,抽时间好好跟你的老板学点东西,不要出去,外面乱。”

    “不好,我要把姓周的拦下来,他不能就这么走了,肖小姐会发疯的。”

    “姓周的?”

    “就是周至,她的男朋友,马上要出国……”成风把肖云丽的情况和天丽公司的窘境,原原本本的汇报给师叔。

    祝童听完,微微摇头:“为了大家好,最好还是让他走,你不明白,姓周的如果还在上海,肖小姐会更痛苦。听话,别乱跑。我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阎王爷,不能乱出手,不值得也没必要,要学会多用脑子。成风,今后你要懂得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恶人都会得到报应,这不是个公平的世界;肖小姐还是个幸运儿,比起那些没机会上小学、中学、大学的女孩子,比起那些……你知道的,她如今受到的磨难算不了什么,也许还是好事呢。”

    成风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情,这次却乖乖的点头应承下来;祝童笑笑,看一眼熟睡中的女孩,关门出去了。

    余下的时间,祝童回到高干病房,陪在黄海床前。他使用的微型窃听器太小,有效距离只有五十米,这还是掏高价在黑市上买的俄国货。

    黄海很高兴有人来陪他说话,祝童耳朵里塞着耳塞,漫不经心的应酬着;上午夏护士长很忙,基本上就没到江小鱼的病房。祝童有些发愁,窃听器的电池只能坚持24小时,他不可能一直监听下去;只好把那MP4藏到黄海的沙发下,设置到自动录音状态。

    中午,叶儿又一次来到海洋医院,名义上是看黄海,其实是担心自己的爱人李想,她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

    朵花也来了,四个人到医院外找个安静的湘菜馆吃饭,叶儿可不知道,看来一夜没睡觉的李想,半小时前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叶儿比较担忧,研究生考试越来越近,而李想却越来越忙,昨天晚上竟忙了一夜,医生真有那么忙吗?

    “过两天还有个手术要准备,忙完这三天,我就请假回家,专心准备考试。”

    祝童解释一下赵永兵病情的特别行和重要性,叶儿才释然;另一边,黄海也多操了份心。祝童虽然说是2012床,没提赵永兵的名字,黄海知道这个号码代表谁。

    下午,朵花去上课,叶儿却没走;她跟着祝童到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看着爱人工作。

    这可要命了,祝童在办公室基本上是无事可做;所以,一开始比较尴尬,小骗子拿起最近医院发下来的文件,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好在,陈小姐眼力好,马上为祝童找来一些杂事;新员工的培训,将要采购的设备清单等等。

    但是这些事也费不了小骗子多少时间,陈小姐做个鬼脸躲出去了。

    “李想,你们这里不很忙啊。”

    “是不很忙,一切都在准备,等过完春节就不一样了。”

    祝童掩饰着,研究生考试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春节假期。

    “我们有七天时间,叶儿,怎么安排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祝童问叶儿:“不如,还去凤凰城?”

    “好啊好啊,早就想去了。朵花也说要回去,我们正好一道,我先给陈大妈打个电话。”

    叶儿真的开始拨凤凰城陈老伯家的电话。

    下班前,知道叶儿在这里,萧萧来了,非要做东请客。

    祝童知道,萧萧一定已经得到那份订单通过的消息,请客是应该的。

    吃饭这样的事,叶儿是少不了叫上朵花的,还有黄海。特别是朵花,如今已经放假了,早盼望着能回湘西,就是放心不下黄海;听说祝童和叶儿要到凤凰城过年,拉着黄海撒娇。朵花娇嗔起来,精怪百出,气氛确实不错;只是,无论大家如何劝说,朵花一直不理会萧萧,两个人之间的过节一直没过去。

    回到紫金豪苑时,已经是九点多了;萧萧还要去迪吧,结果没人答应,只好不了了之。朵花想去,碍于黄海在场,忍住没说话。

    “萧萧的事,让你为难了吧?”叶儿有些担忧,她对于自己的朋友最明白,萧萧这样表现,对祝童那么小心恭维,一定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没什么,反正医院也要买设备,萧萧的事是别人办的,具体我不很清楚。叶儿,这张画不错,很有马大师的风格。”

    小骗子抱着阴阳在欣赏叶儿的作品,这一段,小狗阴阳成为叶儿的最佳模特;叶儿画了不少素描,祝童看的是叶儿画的小狗工笔画。

    “乱说,我刚开始学,画不好。李想,你没看到,马老师画的才叫好呢,把我画成仙女了。”

    祝童伸手把叶儿拉进怀里:“你本来就是仙女,马老画的再好,也比不上叶儿的一根头发。”

    马夜画了一组以江南仕女为题的工笔画,祝童看过两幅,确实很传神,把叶儿的美好处勾勒的十分准确、细致;据说,他准备画出十八幅,在梅兰亭那里举办一个专题画展。

    叶儿羞红了脸,挣脱祝童的怀抱:“去看书吧,要考试了,我去朵花那里。”

    房门关上,祝童笑着闻闻手上的清香,拿出神传琥珀。

    十七楼灯火熄灭,窗户洞开,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进来。

    祝童**着上身,面对窗口打坐调息;肩膀上的黑蝴蝶纹路更加活泼,翅膀上隐约有一双妩媚的眼睛。

    神传琥珀吊挂在窗栏,闪着清淡的黄芒,大蛾子在琥珀里挣扎。

    “嗤!”一声轻响,祝童燃起支香烟,插在神传琥珀下。

    他要尽快找出暗算成风的是谁,这个人太危险;祝童不怕江湖高手,对这些防不胜防的奇怪对手,却很小心;毕竟,他如今也是算半个养蛊人,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神传琥珀旋转着,下面的香烟冒出的烟雾神奇的没被风吹散,围绕在琥珀周围,渐渐凝聚成一团。

    祝童一直在凝神冥想,精神凝聚到最专注的时刻,缓缓睁开眼睛,盯视神传琥珀。伸手徐徐画出一个大大的术字:查。他是聪慧过人,只在凤凰城看师叔祝黄写过一次,如今写来就像模像样。祝童虽然没有祝黄的深厚功力,但他是借助法器探查,还有蝶神与蛊之间神秘的关系。

    烟雾散开,神传琥珀闪出异光,映射到祝童面前一组虚幻的图像。

    “汪汪!”阴阳一直安卧在祝童脚前,此刻猛扑起来跳跃着,向神传琥珀狂吠不止。

    “阴阳,看清了,都记住了吗?”

    祝童揉着眼睛站起来,神传琥珀内的图像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他只来得及记住三个场面;而刚才,里面至少出现了九个图像。

    阴阳的眼睛也像琥珀一样,清澈通透;祝童仔细凝视,里面似乎在回放着刚才的场景;太深太淡,看不清楚。

    夜风不断涌进来,祝童默然沉思着;放蛊人与伤害成风的人在哪里、都是谁?他已经大致有个把握,这是个机会,祝黄师叔过两天才能来,时间啊……

    “秦兄,我要出去一趟,能陪我一块去吗?”

    “半小时后下来。”

    祝童与秦可强通话后,穿上一套休闲装,仔细把银针涂抹上迷幻剂,插进袖口、领口。

    这是小骗子第一次主动出击去对付一个江湖人物,为小心起见,把九枚坠手的梅花金针藏进裤袋缝。

    半小时后,祝童抱起阴阳下楼。

    小区外树影下,秦可强站在那里,身边是辆黑色旅行车。

    看到祝童走近,秦可强拉开车门,让他坐上助手席,旅行车轻轻滑动,消失在街道深处。

    祝童回头笑笑:“辛苦了,这么晚还叫你跟我乱跑。”

    秦可强没回答,祝童也不感到尴尬,抚摸着阴阳,轻声指点旅行车前进;每到转弯时,阴阳的头就偏几偏,冲一个方向或点头,或叫几声。它是个有灵性的小生灵,阴阳眼似乎真的能看到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旅行车在阴阳的叫声中前行,开了一会儿,秦可强奇怪了,扭头看看祝童,又看看阴阳。

    “它知道路?”

    “今天晚上,咱们*它引路。”

    “要去哪里?”

    “不知道,去找一个弄蛊的女人,大约在海边的什么地方,周围有个树林,距离大路不远。她在我祝门弟子身上施手段,不给她些颜色,还以为我们祝门好欺负。”

    “我再叫几个人。”秦可强掏出手机,祝童制止他。

    “用不着。我们应该不会去与他们照面,只要在百米内,我就能对付她。”

    夜上海,灯火阑珊;旅行车渐渐驶出市区,阴阳的叫声急促起来。

    “快到了,慢些开。”

    祝童闭目调息,那神传琥珀攥在手里。

    蝶神的舞蹈时快时慢,似乎是在按照一种奇妙的节奏扇动翅膀,黑色的气息聚集在神传琥珀内,原本隐在里面的胖蛾子越来越萎缩。

    车窗外灯光稀疏,旅行车驶上一条小路,窄窄的,两边没有路灯。

    祝童摇开车窗,能听到轻微的海浪声;*近一个树林了,阴阳急叫几声,祝童也感觉到树林另一边的异样,轻声道:“停车。”

    车停稳,祝童走下车,轻声安慰阴阳:“乖乖躲在这里,别叫也别乱动。”

    “需要我做什么?”秦可强也走下车,站到祝童身边。

    “把车头调好,随时准备离开。秦兄,现在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无论情况如何,这是我祝门的事。”

    说完,慢慢走进树林,找一片空地坐下,调息凝神,渐渐沉入蓬麻境界。

    神传琥珀在指尖旋转,祝童眼前渐渐出现个模糊的画面。

    秦可强可没想到祝童会拒绝他帮忙,苦笑一声:“江湖真是麻烦啊。”他可不会冒险,躲进车里,拨通一个号码。

    树林外,距离海边几十米处有座海神庙,庙后是一排古旧的老石屋。

    *树林的那间稍大,里面有三个人席地而坐,观看一个黑衣女子耍弄几只毒虫。

四、激斗(上)

    神传琥珀散出黄色光圈,把祝童笼在中间。

    周围是几把残花,小骗子刚贿赂完蝶神;那个小精灵架子越来越大,祝童吞吃下十多束白玉兰后,才勉强能控制住它。没办法,刚才路过的花店里,只有这种花看来顺眼。

    秦可强走过来,注意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轻轻跃起,隐在祝童身前一颗大树上。他奇怪的看着祝童,不明白,既然是来打架,怎么坐在大树下,指尖旋转着一枚琥珀;难道祝门的神秘,与这东西有关?

    祝童此刻神思凝入神传琥珀,透过它窥视着百米外的情景。

    海边,石屋内只燃着三只红蜡烛,屋角香案下栓着只肥硕的白公鸡,个头不算大,双眼泛金,足套钢爪,威风凛凛,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地面上以竹丝笼个圈,中间有一条青色的小蛇,血红的眼睛黯淡;旁边是两只红色血蟾蜍,只剩皮囊,好像是搏斗的失败者。惊心动魄的是,青色毒蛇头顶,昂然附着一双金头蜈蚣,不断从毒蛇松弛的口中出入。

    祝童看到白公鸡的第一眼,心神晃动,竟有惧怕的感觉;是蝶神胆怯,它对于这样的东西有本能的戒备。

    “别怕,不就是一只鸡?它敢过来,老子烧吃了它。”

    蝶神如个孩子一般,需要连哄带骗才肯出力;祝童冥想一盘烧鸡,为蝶神壮胆。

    果然,蝶神兴奋起来,它看到了金头蜈蚣,那是两只蛊虫;对于这样的东西,蝶神可不知道害怕。但是此刻不是出手的时候,祝童尽力旋转神传琥珀,抑制着蝶神。

    石屋内,黑衣女子面色灰暗,手里摇动两节竹筒,按照奇异的节拍互相摩擦、敲打,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随着蜈蚣的起伏喃喃低语。

    她累了,黑色缠头布散乱,穿着寻常妇人衣衫,胸前挂着蜈蚣银饰,下缀九枚银铃;双耳边挂的狼牙耳坠,随着她的吟唱微微颤抖。

    黑衣女子对面,坐着个黄衣道士,披发道簪,左耳下挂颗黑珠子,额头束黄丝带;四旬上下年纪,面白无须,容光中隐约闪烁金属光泽。怪异的是他那双目,开阖间泄出妖异的神采,似乎有慑人心神之能。

    “麻姑的宝贝又厉害了些,长孙道长带来的灵蛇也被斗败了。”

    说话的,是制住成风的老人,黑木杖盘在膝头,杖头镶嵌金环,举起只红葫芦咕嘟咕嘟喝几口,赞道:“竹道士酿的酒就是不一般,长孙道长就酿不出如此好酒。”

    黄衫道士注视着那双蜈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没理会老人的话;黑衣女子拭去额头的汗滴,伸出手抓起条金头蜈蚣,手指一转,已经不见踪影。

    “去吧。”祝童等的就是这一瞬间,把指尖的琥珀停住。凝结在琥珀周围的黑雾飘摇而起,绕祝童头顶三周,幻化出一只黑蝴蝶,扑扑飞出。

    黑衣女子专心控制蜈蚣时,他不敢冒然出手夺取对蛊虫的控制权;此刻,金头蜈蚣刚锻炼完成,她刚喘口气,空中竟然泛出淡淡的花香,灯影烛光闪出夺目光华。

    “叮!”一声轻响,黄衫道士耳边的黑珠子急速跳动。

    “有客人来了,麻姑,冲你来的。”

    麻姑刚抓起另一条金头蜈蚣,听到这句话,稍微一分心;手里的金头蜈蚣狂躁起来,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啊,吁……”麻姑惊叫着跳起来,用力甩掉蜈蚣,掏出颗白色药丸吞下去,劈手抢过老人的红葫芦,仰头喝几口。

    金头蜈蚣饮过麻姑的血,身体鼓胀,变成赤红色;快速转动触须,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扑上后墙,找个缝隙钻进去,不见了。

    “那边。”黄衫道士指着后墙方向。

    老人刚要跃起,房间里响起暗啸,屋角的雄鸡暴躁着跃起,风声激荡;案上的几只蜡烛摇曳几下,熄灭了。

    石屋外,响起几声惊叫;老人破门而出,看到几个门下弟子到处躲闪。他刚要问话,眼前金光灿烂,刚才逃出屋外的大蜈蚣扑上来,落到他的肩头。

    “啊……”他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的,毫不犹豫的用黑杖击向肩头;金色蜈蚣闪两闪避开黑杖,落到地上怪异的扭动几下,钻进泥土不见了。

    但蜈蚣锋利的齿刀已经狠狠的咬透衣服,在他肩头留下一处麻痒的伤口。

    对于蛊虫这样的东西,小骗子的见识尚浅;在他看来,毁掉金色蜈蚣就算成功,它还反噬了主人,伤重伤轻的,反正是那个女人再不能以此为恶了。

    祝童拍拍手要走,却没想到更大的危险正在袭来。

    石屋内漆黑一片,黄衣道士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出银白色的光泽。

    “麻姑,你还好吗?”他没追出去,搀扶起黑衣妇人。

    “死不了,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她蜷缩成一团,看得出在承受很大的痛苦,指向屋角:“抱着你的大将军去,我知道,是蝶夫人来了。只有她能夺取我的孩子,死道士,你喂它那么多好东西,水里火里折腾了十几年,该让它出去了。”

    那只大公鸡是黄衣道士以道门秘书培养出来的神鸡,一直以来,都是黑衣妇人在暗中放蛊;黄衣道士在适当的时候出面,用神鸡驱除蛊虫。

    “大将军已经去了。”黄衣道士看看屋角,果然,栓公鸡的铁链松散着。

    “死道士,那你也快去啊。”

    “我是不能露面的,谁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万一竹道士听到点风声,还能饶了我?”

    “哼!平时你吹得云里雾里,好像天下就你厉害,原来也怕竹道士。”麻姑缓过来一些,揉着手腕,撇嘴道。

    “随你怎么说,这次不是你贪图这十万块钱,要来逞威风,我还不会离开太玄观;等着吧,再等两年,等我把那本书上的东西练会了,咱们就谁也不用怕了。”

    “放一次孩子就能挣十万块,不好吗?你那个破道观,一个月才多少香火钱?我跟你快二十年了。总听你吹牛,吹牛……孩子不找回来,我会死的。”

    “你怎么了?宝贝,这次不同,我刚才听到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不敢让你去。王长老去那里,找不到便宜的。”

    两人争执不休,黄衫道士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就是不去看那边的情形,也不让麻姑去;只是,他时不时歪头倾听着,耳边的黑珠子时不时抖动几下。

    “啊……蜈蚣大神,饶了我吧……死道士,快想办法,它会把我折腾死的。”

    黑衣妇人在地上翻滚着,脸色苍白隐现青气。

    养蛊人以精血喂养蛊虫,多年来,金色蜈蚣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虽然痛恨这两条蛊虫,随时想摆脱它们,但是失去它们后,积累在体内的毒素反噬,一刻不停的在她身体内四处穿行,各个关节都在剧痛。

    道士嘴角显出阴冷的笑,一把按住黑衣妇人胸前的蜈蚣银饰,将一支竹签插进她的胸口。

    血红的血液顺竹签蔓延,黑衣妇人安静下来,目光痴迷。

    “不会,你这两条蜈蚣,我研究了二十年,早知道怎么对付它。死了好,回头让小鱼多掏点钱,宝贝我替你报仇。”

    黄衣道士盘膝打坐,摘下耳边黑珠,喷一口血上去,将黑珠小心放到竹签顶部。

    黑衣妇人的血流淌到潮湿的泥土上,石屋内响起沙沙声,几条冬眠的蛇从屋角缝隙爬进来;屋顶上,墙壁上出现了若干蜘蛛;几个呼吸间,黑衣妇人的周围出现了大量毒虫。

    黑珠子在竹签顶部旋转,黄衣道士脸色凝重,把葫芦里的酒喝一口,又洒遍全身,沾着她胸口的血写下一道黄符,打火点燃,吟唱出几声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石屋内又一次燃起烛光,黄衣道士全身被一层薄薄的血雾笼罩着,脚踏天罡步,围着竹签上的黑珠子急速绕行。

    百米外,祝童也不轻松,眉心处印堂穴在急速跳动,似有几芒针尖不断刺向那里;蝶神在与一只金头蜈蚣在那里若隐若现的激烈争斗。

    林间空地不大,时值冬季,地面上的杂草枯萎,几乎就是平地。

    小骗子借助神传琥珀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得对金头蜈蚣的控制,还反噬了她一口,心情大好。却没想到,一只金头蜈蚣竟飞速的找过来,围在神传琥珀的光圈外滴溜溜打转。

    蝶神虽然还不大,却极度讨厌丑陋的金头蜈蚣侵占自己的地盘,虽然都属于蛊虫,蝶神是最高傲的,对金头蜈蚣不屑一顾,催动神传琥珀驱赶它离开。

    对于这样的情形,祝童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也同样讨厌金头蜈蚣;不过,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得控制权后,金头蜈蚣把祝童当做主人与寄体,扑一下,缩进神传琥珀内。

    这可要了命了,祝童对于斗蛊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明白,按照自己的猜测瞎胡闹;怎么也没想到,从黑衣妇人手里夺去对金头蜈蚣的控制权,竟然有如此恶果!

    神传琥珀已经灵性大减,它震慑不住蜈蚣蛊,但它还保持着通道的功能;金头蜈蚣看也不看里面缩成一团的大蛾子,迅速通过它进入祝童的印堂穴。

    至于蝶神,更是跟着莽撞主人受罪;它虽然骄傲,但是祝童身为男身,一直也没用心去培育它,还是很弱小,如今只有招架之功。

    无论怎么看,祝童也没在蝶神身上发现任何攻击性器官,它只是凭借着轻盈的身法在被动防御;而金头蜈蚣头顶的齿刀,闪着妖异的寒光,不断把蝶神翅膀上的蝶羽撕下几片。

    更要命的是,远远的飞来一只雄壮的公鸡,它兴奋的拍着翅膀,洁白闪亮的羽毛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一落地就扑向祝童。

    谁能想到,堂堂祝门掌门,会被一只公鸡给逼的手忙脚乱。

    阴阳咆哮着扑过来,在大公鸡周围来回跳跃,就是不敢扑上去。小狗也有直觉,虽然是只狗,却没公鸡的屁股高,它知道对这样的东西只能恐吓,对付不了的。

    白公鸡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翅膀一挥,阴阳就翻滚着被抛到十多米外。

    外面的世界,竟然也影响着印堂穴内的战斗;金头蜈蚣听到鸡叫,猛烈的攻势停止,躲在角落里盘声一团;蝶神这才精神起来,扇动黑色翅膀反击。

    树下又爬出一只金头蜈蚣,这一只明显比刚才那只大,浑身闪着红芒。

    白公鸡放弃对祝童的袭击,扑过去袭击金头蜈蚣。它们是宿敌,金头蜈蚣对白公鸡也充满仇恨;身体在空中奇异的扭动,围绕着一株小树上下翻飞,忽然找到空隙扑上公鸡翅膀下。

    祝童趁机站起来,拍拍手要去看阴阳受伤没;小家伙被抛开后就没回来,连个动静也没有。他以为,金头蜈蚣既然上了公鸡的身,这只威风凛凛的公鸡,已经完了。

    一股阴寒的感觉蔓延过来,祝童心里震惊,回头看去。

    “咯咯……唔。”白公鸡仰脖暴叫三声,羽毛层层竖起,把金头蜈蚣甩出,尖利的钢爪攥住蜈蚣,锐利的口喙撕扯着它。

    金头蜈蚣似乎被魔咒困扰,呆呆的,一点反抗也没有,被撕扯成三段,吞下。

    白公鸡身体涨大许多,伸展翅膀,金黄的眼睛里冒出丝丝血光,又一次死死盯着祝童额头印堂穴处,发出三声响亮而短促的鸣叫。

    蝶神感到惧怕,也学着金头蜈蚣,收拢起翅膀,躲在印堂穴内装死?!

    可怕的是,此刻祝童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对这只白公鸡也有些惧怕。

    奇了怪了,就是个江湖高手站在面前,祝童也不会怕,怎么会怕一只鸡!

    祝童检视自己的状况,白公鸡眼里散出丝丝冷光,就是这冷光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一只鸡啊。

    白公鸡又一次发动,翅膀扇动飞舞起来,直直扑向祝童;双足闪着寒光刺向祝童双目,尖利的喙带起点红芒,啄向祝童额头印堂穴,似乎想啄开那里,把蝶神刨出来吞掉。

    “妈的,好厉害的鸡。”祝童闪身躲开,却发现面对这只公鸡,自己的身手也迟钝不少,连平时三成的灵便也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蝶神的魂吓掉了,自己受牵连,本事也变小了?

四、激斗(下)

    白公鸡又一次发动,翅膀煽动飞舞起来,如矫健的苍鹰扑向祝童;双足闪着寒光刺向祝童双目,尖利的喙带起点红芒,啄向祝童额头印堂穴,似乎想啄开那里,把蝶神刨出来吞掉

    “妈的,好厉害的鸡。”祝童闪身躲开,却发现,面对这只白公鸡,自己的身手也迟钝不少,连平时三成的灵便也没有,被只白公鸡弄的狼狈不堪。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蝶神的魂吓掉了,自己受牵连,本事也变小了?

    祝童不喜欢打打杀杀那套江湖做派,这些年练习的都是些机巧灵便的东西,全在一个快字上下功夫,身边准备的只是一些银针。

    总算这一段功力大进,学会金针打穴的本事,但是,明显对付一只鸡是不合适的;也许,如今手边有根棍子还好些。祝童己经甩出三枚金针,但是,金针射到白公鸡身上,又一枚还射在鸡脖下,却刺不进去也伤不了它分毫,三枚都掉在地上。

    祝童以前的用的银针,多是在药店买的五寸针,很便宜,一盒百枚也要不了几个钱。

    金针却不同,七寸梅花金针坚韧锋利,比银针重了不止一倍;祝童全力甩出,金针蕴含强劲劲力,就是个木板也要刺进去了,如今,竞连只鸡也刺不进去。

    这一来,小骗子的自信心大受打击,边招架边想:还不如拿个木棍呢。

    白公鸡的速度越来越快,呜叫声中,祝童左手臂一凉,被鸡爪撩上,衣服碎裂开,现出两道血痕。

    “有毒。”祝童感觉伤处发麻,伤口处没流出办滴血,飞快的判断出,公鸡脚上的钢爪有古怪。

    “老子烧死你个畜生。”祝童发起恨来,指尖转动zlPPO火机,“啪。”一声甩开

    火焰翻飞,zlPPO良好的防风性能,加上祝童灵巧的操弄,使原本狼狈的局势渐渐稳定住。

    但是,阴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印堂穴内的金头蜈蚣扭动着,开始攻击蝶神;祝童双眼模糊;才想到,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这只公鸡,也许就是你那个黄衫道士……

    此时可容不得他多想,面前的公鸡变成三只;没留神,胸前又被啄一下。

    这次,祝童没受伤,公鸡这一啄正在凤凰面具护住的部位;浑厚的真气把公鸡震出三米远;它摇头晃脑,气势弱下去不少。

    小骗子才有空隙以金针封住手臂上穴位;只一会儿,半个手臂己然酸麻,白公鸡爪子上的毒药好厉害。

    zlPPO火机在空中虚画,勾勒出一个两大术字:凤凰。

    zlPPO内的油气被全部抽空,百鸟之王,火红的凤凰在火焰中飞舞,在虚空中骄傲的盘旋。

    虽然小骗子对这两个字也是初学乍练,对付一个畜生是足够的了。

    最后一笔画完,公鸡缩着头,完全被降伏了。

    “哈哈,千面独狼,你总算来了。果然好本事,佩服,佩服。”黑杖老人从一株大树上落下,他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开口赞道。

    祝童早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过没功夫理会他们,一只白公鸡就把他忙得够呛,何况是人。

    不过听到人家夸自己高明,祝童才高明起来。

    zlPPO火机交到右手,绕出几道光圈,慢慢缠绕着白公鸡。

    “倒也。”祝童叫一声,收起zlPPO火鸡,跳出圈外退后几步,手里,倒提着那只白公鸡。

    畜生就是畜生,祝童最后喷出迷幻剂,终于把它制住了。

    “您老,可是神钩王寒?”白公鸡被祝童捏几下,把鸡头别进翅膀下,丢在树下。

    小时候,祝童没少跟师兄偷鸡,师兄的本事更大,能以暗咒定住鸡;祝童不屑于练习那样的东西,不过被他处理过的鸡,虽然死不了,要醒过来也难。

    阴阳刚才被攻击打一下,就在树下装死,看到白公鸡被制服了才又活跃起来,扑到白公鸡边,小心翼翼的以爪子撩拨一下,再迅捷的退回树后;刚才还很威风的对手,成它的玩具了。

    “不错,正是王某。比起千面独狼的名头,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过时了。”

    神钩王寒摆一下手里的黑杖,所谓的神钩,应该就在这只黑杖里;杖头处镶嵌的金环,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但是,神钩王寒身上有奇怪的东西,还有隐身在周围的同伴六人,在祝童脑子里都是个灰色的斑点,刚才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是由于这些斑点。

    为什么呢?祝童上下打量着他,眼光里的奇光,把神钩王寒看的背后冒出层虚汗。明白了,神钩王寒身体内有益虫,是蜈蚣蛊,他肩膀上的有伤;唔,一定是的,蜈蚣蛊上身还没多少时间;他是被咬伤后才惹蛊上身的;跟随他来的六个人都被金头蜈蚣咬过了。

    “前辈,我为什么而来,想必您也知道;大家江湖一脉,有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出手暗算我祝门弟子’明人不做暗事,以前辈的身份,该不会如下三滥一样,搞那些装傻充愣的勾当。你们还蕺什么?都出来吧,难不成对付我自己还要偷袭?”

    祝童用话套过去,暗地里运气调息;感觉左臂渐渐失去知觉,干脆盘腿坐下,撕开破损的衣服,拿出老骗子给的冰雪散倒上,贴上狗皮膏药。

    树林里闪出六个人,把祝童围在中间。

    小骗子刚才的话说的颇重,神钩王寒没说话,有人却恼了。

    “祝门有什么了不起,大家出来混江湖,早晚有意外的时候;那点伤,是为了让他结识点,也让你们知道,我们四品红火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是个身材匀称的家伙,手中转着轮刀。

    “请问贵姓?”祝童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臂。

    “小火轮。”

    “莫非是大火轮的弟子?”祝童调侃一句,没想到对方应了。“不错,算你有见识。是你先暗算我师父,他现在生不如死,这个理由够吗?是我出手伤了你祝门弟子,有本事,真刀真枪跟我干一架?”

    小火轮说着,上前一步;他刚才看了祝童的身手,很是看不起;被一只鸡搞得手忙脚乱,本事有限的紧。他怕的是祝童用别的手段,据说,自己的哥哥大火轮,只被他看一眼,就成半残废了。

    “好说,好说。”祝童晃动左手,感觉麻木感稍稍减轻,心下安定一点,凝视着小火轮:“你伤了成风肌腱,我要的不多,留下一条腿。”

    小火轮心里一寒,只感觉字字如心,还没开战,气势弱去三分。

    “王前辈,您怎么说?”

    神钩王寒沉吟一下:“小火轮是为兄报仇,不算坏了江湖规矩,只要你们不要鬼花样,凭真本事来,我们都不会动手。”

    “是这话,我谢谢前辈了;如果有人忍不住,该怎么说?”

    “那,就是不顾规矩了,动手的断手,动脚的断脚。没什么好说的。”神钩王寒也不看好祝童,他来上海前见过剃刀张,刚才也看了祝童的身手,小火轮的本事他知道,一把轮刀耍的出神入化,比师父大火轮还高明些。

    “来吧。”祝童右手一拍额头,蕺在手心的神传琥珀撞击印堂穴,金针在眼眶下几处学位点刺,召唤蝶神快些醒来。

    小火轮还以为祝童让他先进攻,模出轮刀转动,却不敢马上出手,狐疑的绕着祝童转伞圈,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止他小心,神钩王寒也一样皱眉;搏斗在及,祝童竞闭上眼睛,两手空空,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会那么简单吗?难道千面独狼是如此老实?老实到站在那里让人随便打?

    他们没想到,祝童是在帮助蝶神度过难关;只这一会儿,金头蜈蚣己经把蝶神折磨的不像样子。

    神传琥珀到底是蝶神的神器,它唤起了蝶神些微记忆,鼓起勇气扑上金头蜈蚣,头部伸出一只尖利的针芒,刺进金头蜈蚣身体。

    “咳咳,”神钩王寒顿顿黑杖,小火轮正转到祝童身后,听到师父咳咳声,豹子样跃起,轮刀急旋,切割向祝童的大腿。

    “来了。”祝童又说一声,身体轻盈一闪,正避开小火轮的轮刀,衣影珊然,如翩翩飞蝶飘起来。

    “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神钩王寒要叫回自己的弟子。

    双方只过了一招,以他的眼光看,祝童的身法高明的不可想象,就是自己出手也不会占到便宜;他以为,刚才祝童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的人挑战,祝门中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但是,小火轮退不回来了。

    祝童左手倒背,右手转动两枚金针,不间断刺向小火轮的双目,把个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四品红火高手,吓的魂飞魄散,轮刀只会招架,再没一点还手的机会。

    “祝兄,手下留情。”神钩王寒上前一步,黑杖横握。“怎么?打不过要群殴?”祝童还有时间回头,邪邪一笑,手里的金针还在小火轮眼前闲耀;“江湖规矩难道是放屁不成?”

    神钩王寒退回原地,刚才,是他说的规矩,理屈;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看出祝童暂时没有伤害小火轮的意思,似乎在耍着他玩。

    不过,看祝童的身法,灵动飘逸,真是漂亮啊。

    这样的身法以前江湖上可没有,四品红火历来行走在车马船上,本以轻功见长,同样要的是机巧的手上功夫;神钩王寒惯用钩刀,也是个灵巧的小兵器,此刻不禁羡幕起祝童的祝门身法。

    人家是怎么练得呢?神钩王寒想不明白,根本就没想到祝童的身法不是练出来的,绝大部分功劳,当归于他不理解没见识过的神秘存在,蝶神。

    祝童实战经验很少,此刻在以小火轮为靶子,一遍遍操练身法,和针法。

    鬼门十三针,气字诀五针,灵字诀七针,中字诀九针,一回回一遍遍反复演练。

    他不怕被人看穿,祝门术字的每一个笔画,都被小骗子化为针法,外人就是看一百遍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

    手上的功夫本就细微,小火轮身上被刺出无数下,人己渐渐痴迷,双手机械的抵挡着,一双眼睛再不敢睁开。祝童用金针再眼前不停的闲动,那是比噩梦还恐怖的折磨。

    忽然,祝童的身体沉滞下来,右手在空中虚画,嘴里以暗咒之术轻轻喝道:“凤!凤!!……”

    小火轮挣扎几个回合,神情终于迷茫,身体摇摆松弛,跌跌撞撞滚出来,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竖立,双手还在眼前挥舞,嘴里嘟哝着:“飞,飞。”

    神钩王寒以黑杖拖起小火轮,戒备着祝童,退后三步才拍小火轮后背一掌:“醒来。”

    “凤,飞,飞!凤,飞,飞!小火轮摇头摆尾,念叨着三个字,满脸迷离。

    “祝兄,我们说好了,以真本事见高下,你不该以邪术害人。”

    神钩王寒阴森森的说,黑杖高举,杖头金环晃动,一副要动手的状态,身边几个人也围过来。

    “说你是前辈,原来这点见识也没有。”祝童好一派悠闲样子,金针旋转,在身前绥绥划出一个凤凰的“凤”。

    周围无风,地上的残叶却卷动起来,隐隐有热流滚动。

    “祝门的功夫,你没见识过,难道连这个字也不认识?”

    “别乱说,邪术就是邪术,谁见过写个字、念几个词就能把人制住的功夫?”

    叫、子,乖乖受用吧,咱们不会要你的命,只要把你的手废掉一只就好了。”

    神钩王寒没说话,他身边的人愤怒吵嚷着;如今这里只有祝童一个人,怎么说,一张嘴也说不过七张嘴。况且,此处风高地偏,夜色阴沉,正是杀人灭口的好去处。

    小火轮也清醒了,刚才,祝童在他眼前写下个“风”字,影响力当真有限,扰乱一下心神,被同伴一嚷嚷,明白了。“怎么找个地方说理,今天,你是走不了了。用长家伙招呼他。”

    神钩王寒终于咬牙,如果就这么让祝童走了,自己的面子,四品红火的面子,都要丢尽了。他看出祝童的功夫在近身缠斗,用长家伙就能限制住他的大半本事。

    祝童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退后几步,背*大树道:“你们不要后悔。”

    “后悔’老子敢作敢当,从来就不知道后悔怎么写。”小火轮又扑上来,他刚才受辱被同伴嘲笑,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冲过来,全忘了,刚才是祝童手下留情。

    另两个人抽出木棍,一左一右舞出棍花,配合小火轮扑上前。

    群殴,如果跑不了,背*大树是个最稳妥的办法。

    祝童如果跑,情况还好办些,神钩王寒希望祝童逃跑,那样,他隐藏在黑杖里的钩刀就能射出去,至少能伤祝童轻一点;即使祝童真的逃脱,他也有得交代。

    面对祝门弟子,老江湖还是心里不安稳,不敢下死手。

    海边石屋内,黄衣道士软倒在地,他的脸在扭曲,想叫叫不出来。

    只十几分钟,黑衣妇人全身只剩皮包骨头;只有一只右手还完好,惨白带灰颜色,正紧紧抓着黄衣道士胯下睾丸。

    黑珠子如今己是血般嫣红,滚在地上。

五、江湖隐士(上)

    祝童可不知道神钩王寒的心思,此刻,三个四品红火的人围着他,一把轮刀,两根木棒,互相配合,把祝童弄得只有招架,再无闲心写什么字,练什么功夫。

    好在他的身法当真不错,在棍影里左躲右闪,勉强支撑。

    蝶神已经把金头蜈蚣吸成一具皮囊,但是祝童就是指挥不动它;小精灵浑身金光闪闪,正好奇的体会针芒的厉害。连带着,祝童印堂穴外一阵阵发麻。

    “各位不讲理,少陪了。”祝童终于抵挡不住,叫一声,贴着大树跃起。

    神钩王寒等的就是这一刻,黑杖舞动,一点金光射向祝童胯下。

    “前辈,招数太狠了吧?”

    祝童面临变成太监的危险,只有扭身闪躲,身体又滑到树下。

    金光到眼前分为三点锐芒,“叮!”一声锐响,一点刺中祝童胸前。两点盘旋一周,又返回神钩王寒身边。

    黑杖落下,祝童还是没有看清传说中的神钩,到底是什么样子,只看胸前的衣服消失了一块,心底害怕,大叫道:“你们逼我的。”

    两根木棒搂头砸过来,祝童却不躲闪,眼看着木棒击打。

    神钩王寒愣愣的看着祝童,钩刀锋利无比,蕴含着他修炼半生的浑厚真气,击中祝童的胸口,人家却没事人一般。

    他正要再次出手,已经晚了。

    树下,两个拿木棒的,同时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蹲下,小火轮正扑过去,被祝童点上肩井穴。他的本事与哥哥大火轮同出一门,罩门也一样。

    小火轮身体发软,被祝童左手弹出一枚金针刺入腰后;他双腿歪斜着,身体瘫软倒地。

    “本想饶了你,这次是你自找的。”

    这枚金针刺伤了小火轮右腿少阴脉,如果没有高人解救,半年内小火轮只能躺着了。

    那边,神钩王寒恼羞成怒,举起黑杖旋转三周,刚要对祝童下黑手,空气中响起一声闷响,黑杖顶部的金环爆出一点火花。

    谁都知道,遇到枪手了。

    神钩王寒狐疑的四处巡视,他的手下也散开。

    江湖中人,也许不怕死,但是,都怕枪手。

    一般枪手也许没什么,遇到练过功夫的枪手,眼光一流,准头一流,哪个不怕?也许,只有真正的高手如竹道士一流才能不在意这些,竹道士般的高手实在不是谁都能练出来的。

    四品红火入世最深,不像别的门派对门人有严格的挑选过程,弟子来源繁杂,没几个人还有潜心修炼高明武功的耐心。

    与现实社会一样,江湖也变得实际了,既然修炼那些玄妙的东西不能得到永生,一把威力大些的手枪,就能结束一个高手;生命短暂,还是多挣些钱来的实在。

    树林外响起马达声,两束灯光射进来。

    “呵呵呵,这里好热闹,王兄,为什么事情难为祝门掌门?”

    灯光下,出现一位雄壮的老者,连鞘握着一把三尺长剑。

    老者飘然而至,浑身没有任何修饰,自有一派高手风范;虽只孤身一人,面色慈祥,满脸含笑,举手投足间,双眼开阖中,隐约有藐视众生的肃杀冰冷。

    “如今的江湖,倒是满热闹的,四品红火总脱不去匪气,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打打杀杀。神钩王寒,你也算成名已久的前辈,如此难为一个晚辈,为难七品祝门现任掌门,一点江湖道统江湖规矩也不讲,让后生们如何学的好?”

    “祝门掌门?”不只是神钩王寒吃惊,连被指为掌门的祝童,一样惴惴焉。

    “您又是谁?”神钩王寒横下黑杖,终以江湖规矩见礼,问询;总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教训一顿。

    老者洒然一笑,缓缓抽出长剑:“你不认识我,总该知道这把剑吧?”

    剑长三尺刚出鞘,浓重的夜色里竟如艳阳天;青色的剑身布满菱角纹,两条银龙在剑身盘绕周旋。

    “隐龙剑。”

    “不错,正是隐龙剑。”

    “您是?”神钩王寒迟疑着。

    “秦桐山,石旗门第十八代传人。”

    “石旗门,隐龙剑。”神钩王寒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隐剑代表着一个传奇,过去的千百年里,几乎每隔几十年,必有一位身手高绝的侠客出现,手里就握着这把隐龙剑;它代表着极大的权威,持有人虽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行事也多有偏狭,但都是一身正气的堂堂英雄,被尊为江湖隐士。

    每次江湖酒会,江湖八派都会邀请几位当世风云人物与会,一来借外界的视点检视江湖八派的行为,二来也是对江湖八派有个客观评价,第三每次面临江湖八派排序更迭或有门派进入八派品序,这些旁观者就是见证人。

    而这把隐龙剑的持有人,几乎就能代表这些旁观者的意见;行走江湖时,江湖隐士手持隐龙剑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为自己闯出绝大名头的同时,也广交天下英雄,且不会如别的高手大侠那样挟技自珍。

    江湖隐士与江湖朋友交往中往往会倾心交流,就是绝技,只要感觉合适也会慨然相授,他的号召力、人员、口碑当然是极好的。

    四品红火曾经两次被逐出江湖道,每次都是被这把隐龙剑持有人驱除。虽然后来在蓝石帮助下又两次回归江湖八派,对这把隐龙剑,对江湖隐士,红火门人别有番滋味在心头。

    最后一次四品红火进出江湖八派,是在几十年前的抗战时期。

    那是江湖上出现的最后一位江湖隐士,专杀鬼子军官和汉奸,手中的神兵就是这把隐龙剑。

    说来惭愧,四品红火历来就是人员繁杂良莠不齐的所在,里面很是出了几个汉奸。

    江湖隐士替四品红火清理门户后,在那届江湖酒会上突然出现,面斥江湖八派在乱世中的种种作为,对江湖道、特别是佛门和四品红火很不满意,连八品兰花的一群女子都知道帮助同道、帮助同胞,而和尚们多抛弃寺院或潜身深山自保,或干脆落发还俗,四品红火的好多人竟然出头为鬼子卖命。

    江湖隐士当时要求把这两派逐出江湖八派,现场气氛十分尴尬,还是蓝石和道宗劝解:时值乱世,民族危难之际,江湖道统凋零,不是大家不肯出力,是因为时代不同了,血肉之躯匹夫之勇不可持,过去的辉煌功夫,终究敌不过现代枪炮。

    山东石旗门的功夫不算不高,人心不能说不齐,面对鬼子的机枪,也落得个灭门的惨痛结果。

    当时的江湖隐士是位朗朗年轻人,却号半翁。

    江湖酒会过后,江湖道进入凋零期,八派各自躲避,江湖隐士周半翁也从此渺无踪迹。

    如今,石旗门的秦桐山手持隐龙剑出现在这个场合,不由得神钩王寒不心惊;他年纪够大,对过去的事情还有记忆,考虑的事情也多,知道这个人不会凭空出现。

    四品红火近年的作为,说不上光明正大。而石旗门人此时出现,就代表着石旗门已经重新在江湖道露面,势必会引发轰动。

    如果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四品红火再次被逐出江湖八派序列,值此江湖道刚开始复苏兴旺的时段,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说,四品红火在三品蓝石指点支持下开始转行进军物流业,人家看重的不是什么四品红火,是江湖八派互相扶持的道统。

    “这次是误会,已然解释清楚了,得罪了。”

    神钩王寒狠狠的盯视祝童一眼,挥手,转身,拄着黑杖走了,连句场面话都没说。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却也不傻;秦桐山复出与隐龙剑现身,对于江湖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大家知道石旗门是在这个场合、这种情形下第一次露面,对四品红火的声誉是很大的伤害。

    周围安静下来,秦可强从不远处另一颗大树上跳下。

    “咦?秦兄什么时候换地方了?”

    祝童提起白公鸡,故作奇怪的问,他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秦可强如果死守一棵树,才奇怪呢。

    他不认识秦桐山,对隐龙剑知道点皮毛,那实在是太古老的江湖传统,没有人对小骗子进行过江湖传统教育。

    不过,祝童看到秦桐山就有莫名的亲切感,还以为,这个老前辈是秦可强招来的帮手,上前几步躬身以江湖礼节拜见。

    “前辈,请问您真是石旗门主?”

    “我?”秦桐山以隐龙剑点点秦可强,开玩笑道:“可强才是石旗门主,我是江湖隐士,老家伙了。”

    “秦兄。”祝童扭头看看秦可强,又看看秦桐山,怪不得刚才感觉亲切,原来他与秦可强真有几分相像。

    “晚辈谢过援手,但是,我不是祝门掌门。”石旗门真的重出江湖道,秦可强,自己一直以来的保镖,竟然是石旗门主,厉害!

    “祝童,凤凰面具在你身上,你就是祝门掌门。”

    秦桐山收起隐龙剑,满脸和气的扶起祝童,端详片刻:“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祝童为这两句没头尾的话奇怪,祝门掌门,外人说是算不得数的,交接如此位置总要有个像样点的仪式吧?他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心里还有几分怀疑,老骗子和他有联系吗?

    “我是说,神奇的祝门术字,被祝掌门发扬光大了。”秦桐山也没纠缠祝童的问题,伸手抱起白公鸡:“纯种中原斗鸡,性情顽强凶悍,适应性强,最好的是血气足斗死不败,即使浑身浴血双眼被啄瞎,仍闻声迎战,绝少有示弱落跑的。惟一的缺点是后力不足,不适合久战;这几年越南鸡倭国鸡到处耍威风,老朽早想寻一只纯种中原斗鸡;祝童,这只鸡可能割爱,让与老朽?”

    “您喜欢就拿去,这是我刚抓到的。”祝童是明白人,知道对方在借鸡语人,只当什么也听不懂。

    “前辈,这只狗不好吗?”祝童又捧起阴阳。

    “阴阳脸,出身草莽,跑不比猎犬,凶悍不如獒犬,胜在灵便和忠心;能视阴阳界,却走阳关道;它如果没有好的主人,接受好的训练,也就是个短命鬼。”

    秦桐山还是对阴阳高看了,奉承也好,阴阳摇头摆尾,小骗子也心里舒服。

    “呵呵,这趟没白来,没白来啊;走了,后会有期;其实,老朽今天来晚了,也没帮到你什么忙,却得到如此一个宝贝;老朽欠你人情啊,今后有事只要说一声,无论能不能帮上忙,老朽都会尽力替你周旋。”

    祝童奇怪的看着秦桐山,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前辈高人,上赶着送自己好大的人情。这只鸡他是不喜欢的,蝶神天然抗拒,小骗子也颇受影响。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出树林,外面小路上,秦可强开来的旅行车旁边,停着辆大别克,蓝湛江坐在驾驶席上。

    “又见面了,祝兄好身手。”

    蓝湛江似乎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指点一下东面海边:“刚才你很危险,有个枪手在对着你,多亏前辈去解决了他。”

    蓝湛江抛出只黑亮的长枪,枪身上架着红外线瞄准仪。

    祝童接过来,凑上去看。

    “祝兄看这里。”蓝湛江走下车,为他调整好角度。

    果然,几百米外,正有个黑影在海边一步步挪动,右腿似乎受伤,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红外线瞄准仪能勉强分辨出枪手的相貌,一副标准的西域人面孔。

    “谢谢蓝先生,谢谢前辈。”祝童这才信了,对秦可强变换位置的原因,也明白了几分。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只不过,小骗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

    “找什么呢?”蓝湛江可不像秦可强那般沉默,掀开衣袖露出腕上一款精美的手表,解下:“我们*这个联系,下面是振动器,轻轻敲击表面,五公里内,能互相交换消息。”

    果然比较高级,祝童对这样的小玩意儿向来感兴趣,接过手表当然要仔细看看。

    “送你了。”蓝湛江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递过来个小本子:“这是密码,学会了,紧急时候也许有用。”

    祝门有暗咒之术,虽然也能掩人耳目,但总要动嘴皮子;黄海和程震疆那次借助密码彼此交流,就让小骗子心驰神往,蓝湛江送出这个他没接触过的神秘仪器,小骗子说声谢谢,本着虱子多了不痒的理念,当即笑纳了。

    祝童已经背负上师门责任,再背上点别的也无所谓,大家都混江湖道,找机会还上这份人情就好了。

五、江湖隐士(下)

    蓝湛江走近别克车,将要告别时,看似随意的问:“这一段江湖上传出些风声,很多同道聚集到上海滩,今后会越来越多;祝兄能否给交个底,你到上海,真是为寻找那个宝藏吗?”

    “怎么会呢?谁说的?如果有什么宝藏,我们该小心才是,闹得这么满城风雨,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吗?”小骗子一本正经的否认;“我看,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阴谋,要暗算祝门,暗算我。”

    “也许吧。”蓝湛江看不出破绽,对祝童的话里有话也不置可否,挥手告辞:“祝兄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不要强出头;这样也好,不管是不是真有宝藏,人心不古需要大浪淘沙,江湖道也该接受这样的检验。”

    两辆车开出小道,别克拐向高速公路方向。东边微微放光,天快亮了。

    “他们不回上海?”祝童问。

    秦可强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注意开车,说话时也是面无表情:“家父住在苏州,蓝先生在那里有幢别墅,与梅老的园林很近。”

    “我还不知道,秦兄原来是石旗门主,抱歉失礼;你们是从海外来?”

    “我们都是从海外归来的。”

    “石旗门为什么要回来呢?’”

    这次,祝童没得到回答,他也不感觉尴尬,笑笑,研究起那只手表;滴滴滴滴敲动。

    祝门本就擅长手上的机巧功夫,学起这些东西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旅行车停在紫金豪苑门前时,祝童敲击的速度与力度己经似模似样。

    秦可强目送祝童离开,嘴角浮起丝微笑。

    他腕上的手表传递过来一些散乱的信息:早些休息,辛苦,谢谢。

    海边石屋外,神钩王寒正在询问庙里的和尚,他们回来后才发现,长孙道士和麻姑都不见了。

    海王庙地处偏僻,是一些依附金佛门庇护的和尚潜修之地,他们何曾见过那样诡异的场面,对神秘的道士和黑衣妇人很有些惧怕;人家要走当然是马上开门送客。

    “都走了?咱们也走。”

    神钩王寒冷着脸,带着手下走了,和尚才长出一口气。

    江湖上的传言越来越甚,无情大师的弟子不断介绍人来这里短暂驻留,他们一方面不胜其烦,一方面对传言中的江湖宝藏还有些幻想。

    六点四十,祝童抱着阴阳刚进门,叶儿就过来了。

    “出去了?”

    “遛狗,小家伙闹腾了一夜,带他到外面散散心。”

    祝童撒谎是从来不打腹稿的,说的也自然,但是心里可就紧张透了。

    “一定跑了好远。”叶儿抚摸着阴阳湿漉漉的爪子,爱怜的轻声安慰它。“你真的去遛狗了?”叶儿奇怪的上下打量小骗子两圈。

    “怎么了?嘿嘿,没有叶儿,我都不会穿衣服了。”

    祝童掩饰起慌乱,他身上的衣衫、鞋子,适合搏斗,不适合散步那样的休闲活;特别是脚上的软皮鞋,尖头暗藏钢钉;平时很少穿。上衣是刚换的,那件被神钩王寒弄破的衣服,刚刚塞进床下。

    清晨,叶儿刚梳洗过,浑身洋溢着清纯的少女气息。对恋人的胡乱解释,她低头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祝童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他希望拥有平静的生活,即使世界上只有他和叶儿也不会感觉枯燥;如果没那么多烦事,该多好。

    “你去冲澡,我下去买早点。”

    叶儿感觉到祝童清晨的男性,推开他,到厨房拿过厨具,跑出房门。

    “阴阳,撒谎不是好习惯,今后要做个诚实的好……狗。”

    小骗子训斥阴阳,小狗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无辜无邪的真诚模样。

    “你是个骗子。”

    祝童扔下阴阳,脱去衣服鞋子到卫生间冲洗。

    阴阳紧跟着他,凑到水流下,舒服的享受温热水流的冲刷。

    “我教你写字吧,学习要从儿童抓起。先教你什么呢?对头,先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每天一百遍。”

    叶儿回来时,祝童正抓着阴阳的狗爪,在玻璃桌面上笔划着两个字:阴阳。

    甜蜜的日子自然如流水,感觉时间是很快的,三天过去,为赵永兵做手术的时间到了。

    手术前,田旭洋田公子早早就在外边等候,对每个进入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微笑。

    小骗子也一样得到了田公子的微笑,还有一句话:“李主任,麻烦麻烦,回头请各位到水乡人家小酌,务必赏光。”

    祝童笑着答应,虽然眼睛没刻意去看,对站在田公子身边中年人多了份心;他就是审问赵永兵的人,也是出现在赌局上的高手,脸上饱含微笑,眼睛里闪着平和的柔光。

    “此人,修炼有秘术。”

    田公子怎么能收拢到这样的人物?他是谁?在田公子身边是什么角色?谋士还是保镖?最重要的是,祝童对这样的人物一无所知,而对方却好像知道他。

    江湖上,有哪个门派是隐忍不出或故作神秘的存在?

    真正以医生的身份进手术室,祝童还是第一次,术前准备那一套程序,郑书榕和吴瞻铭都十分熟练,小骗子照做,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进入手术室后,小骗子刚开始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夏护士长走进来,就术后的安置准备和吴助理低声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祝童在口罩下微笑着,夏护士长临走时看到祝童的眼光,没来由感到几丝慌乱。

    她不知道,自己前天晚上与江小鱼的一切,都被这个讨厌的小骗子偷听个一清二楚。

    那实在是很陌生很刺激的艳遇,江小鱼追求夏护士长的事情,高干病房的小护士们都很清楚,每天上午十点,花店的伙计都会把一束火热的玫瑰花摆在夏护士长案头。

    开始夏护士长根本没在意,但是有一天她去查房时,江小鱼忽然拉住她的手……。

    那天,夏护士长逃出门后,正好遇到祝童和吴助理来看赵永兵的。

    她虽然己经结婚多年,多数时间却是单身状态;间或会有几次短暂的艳遇,但她从没遇到过如江小鱼这样直接的对手;他的手是那么有力,脸上的伤疤看起来野性十足。

    当天晚上,夏护士长刚踏进江小鱼病房,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你有多久没接吻了。”

    江小鱼的嘴唇霸道的覆盖上来,把她的挣扎融化为渴望。

    那只手己经探进白色制服,寻找到寂寞己久峰峦。

    出于职业操守,夏护士长对在病房里发生那样的事情很抗拒,当江小鱼一件件退去她的衣服时,她不断的请求、抗拒。

    但是,江小鱼霸道的挑逗,己经把她变成个纯粹的女人;这个人对她刻意伪装出来的矜持,根本就毫不在意。

    “你是个美丽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

    几天里,夏护士长内心一直回味着这句话,每天晚上,尽管理智告诉她逃离;但是只要接到江小鱼的电话,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投入到那张病床上,裸出美丽的身体,做江小鱼的女人。

    他的强悍与凶猛,对于一个寂寞的女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到现在,夏护士长只知道江小鱼是一个成功的小企业家。

    赵永兵己经被全麻,**裸躺在手术台上。

    主刀医生是吴瞻铭,郑书榕主要负责骨髂移植部分,先要仔细观察,他站在吴瞻铭对面。

    祝童琢磨半天,才在一群护士中找到个位置:不能耽误两个医生做手术,也不能妨碍护士送器具和安放各种仪器连线;所以,他随麻醉师一道,坐到赵永兵头侧位。

    祝童的职责,是在出现意外时,以中医针术处理紧急状态,保证赵永兵不会立即陷入假死状态。所以,基本上就是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三枚银针,很是悠闲。

    暗底下,祝童把神传琥珀小心的按在赵永兵耳边,一点点驱动蝶神,将神传琥珀内胖胖的大蛾子送进他的印堂穴。

    办完这一切,祝童才轻松下来,观察起手术过程,及其精致的西医器具。

    手术刀,不错,很锋利,又轻小精致便于携带隐藏,四品红火的人里,就有不少人要手术刀的。不过,他们不是用来为病人开刀,是对别人的衣服口袋,行李,皮夹子开刀。

    吴医生手法熟练,如果,他也用手术刀去割人钱包,会是高手吗?也许挣钱更多?但是他需要护士配合,这个习惯可不好,容易翻船。

    小骗子胡思乱想,感觉到变态后,心里还佩服自己的联想力超群。

    这样长时间的大型手术,就和跑一趟马拉松一样,对医生的体力是个考验;计划中从进病人手术室到出去就估计的比较宽松,估计需要十二个小时。

    医生真不是好做的;清晨八点进入手术室,一切都在无影灯下有序而紧张的进行;护士可以替班休息,主刀医生是停不得的,只能找机会稍稍喘口气。吴瞻铭倒底年纪大了,中午简单补充营养液就继续手术,两点左右手有些颤抖,他正在缝合几条小血管。

    祝童看到他的勉强,抽出银针点刺吴瞻铭背后督脉六处穴位。

    吴瞻铭感激的回头看他一眼,精神明显健旺,手稳定下来。

    祝童清闲无事,赵永兵一直没出什么意外,就开始专心伺候两位主刀医生。

    手术室外的观察室内,田公子身边的中年人看到祝童施展的针法,皱皱眉头。

    郑书榕进行胸骨移植时,也许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型手术,也许是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精神过度紧张;不小心触碰到一条神经。

    神经反射到肌肉,牵动某处血管收缩,意外出现,赵永兵腹腔大出血。

    护士忙碌的递给两位医生一只只精密器具,动脉血激射,赵永兵各项生理指标直线下降,出现休克的迹象。

    吴瞻铭无奈的停下手,看着祝童:“该你了。”

    祝童站上手术台,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被卸开的人体,看去跟一堆猪肉没什么区别,偏偏,这是个有生命的人。他是第一此面对这样的情况,穴位静脉什么的,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让小骗子如何下针?

    中医理论本来就玄妙,建立的基础是抽象的阴阳、五行、运气、脏象、经络等学说,面对这么一堆实际而血淋淋的肉,祝童再以玄妙的联想去寻找下针点,明显是不合适的。

    医生的手术刀切开胸腔的同时,己经把胸部脉络断开,穴位也破坏了。

    生命在快速流失,赵永兵己经的各项指标己经见底,医生护士们都在注视着祝童。

    郑书榕最紧张,藏在口罩下的脸部肌肉抖动;如果这次手术由于他的失误失败,他这一生也许就再没勇气拿起手术刀。

    吴瞻铭和郑书榕注视着小骗子,他竟闭上眼睛。

    “这里。”祝童嘀咕一声,银针刺进赵永兵肺下,挑出两条血管。

    郑书榕上前用血管钳止血,祝童再次下针,却多刺在空虚处,根本就没接触到赵永兵被切开的肌肉。

    最后,年轻的李主任,竟以银针在空中虚画,赵永兵身上的血雾和腔内热气隐约聚集,成个难易辨别的字型,缓缓降入他的胸腔。

    虚弱的心脏开始强劲的跳动,守在仪器旁的护士,看着生理数据一点点回升,轻声报出一个个数据。

    手术室内的人喘口气,危机解除,手术可以继续了。“高明。”观察室内,田公子身边的中年人轻声夸赞一句,站起身:“田公子,有他在,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百里先生,你如此看重他?”口公子回头,他身边这个人从来没如此夸奖过任何人。

    “他刚才用的是失传己久的古医术,可能如今会这门功夫的只有他一人。我们走吧,赵永兵也算有福,死不了。”

    “什么古医术?如此神奇。”田公子跟着欧阳站起来,坐了半天,他也想休息。

    “鬼脉符医。”

    “鬼脉符医?’”田公子念叨一遍,心里莫名冷飕飕的。

    “正是鬼脉符医。对于这门医术,我也是听说过,据说精通鬼脉符医的高手,能把死人救活,他们是在逆天行事,强行为病人再造生脉,疏通生机。田公子,刚才他在画符,以赵永兵的血气画符,聚拢起消散的精气。奇怪,好像他也是第一次用,信心不足。”

    “神奇的古医术。”田旭洋回首看一眼手术室,神情凝重。

    百里宵,本身就是个养生高手,田旭洋收拢他后就倚为谋士,对于他的判断历来不加怀疑。

    奇怪,世外高人渐渐出世,还多是些奇怪的姓氏。

六、百里(上)

    晚九点,手术室结束,赵永兵被推出去。

    吴瞻铭瘫软在椅子上,郑书榕好些,汗水把身上的手术衣都浸湿了。整台手术耗时十三个小时,连护士们都熬的花容惨淡。

    祝童看上去是最累的一个,脸色发黄精神萎顿;这,完全是吃亏不沾光的举动;他曾发誓再也不写治字,局势使然,手术中为了救个不相干的黑社会,还是不得不奉献一回。

    说是不相干,其实还大有收获,至少,他学会了以针法、术字治病救人的妙术。

    百里宵还是看走眼了,祝童用的是不是鬼脉符医,他自己都不知道。

    后期,他一直坐在赵永兵头侧,或闭目养神,或以银针在赵永兵头部大穴点刺。

    没人理会他,护士们忙着伺候两位主刀医生,也不知道李主任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妙用,从仪器上看不出来的。

    他一直在忙着涵养蛊虫,聚集起赵永兵有限的精气,尽快把蛊虫培养成型。

    反正这条命是蛊虫救的,作为受益者,牺牲一点也没关系吧?小骗子这样安慰自己。

    确实,如果刚才没有这只出自周东的胖蛾子,赵永兵如今己经挂了。

    赵永兵最危险的时刻,是蛊虫蝶神联合起来,在祝童面前渐渐出现一个虚幻的脉络之网,把赵永兵每一点生机都呈现在祝童眼前。经脉,果然不全是实质存在的,即使**被切割开,它们还在按照以前的轨迹,顽强的运行。

    赵永兵的生命,在某个时刻可以说己经消失了;祝童不管赵永兵是否被两位医生开腔破膛,闭着眼只在那张虚幻的脉络上动针,点刺。他不是在画符,是以赵永兵的精血为墨,以自己本身的精纯修为为笔,写出一个气字,强行为他疏通经脉重建生机,把他的生命从鬼门关召唤回来。

    人无气不活,这次手术,小骗子收获也不少。只是这样的事真的很要命,没有凤凰面具的补充涵护,祝童可能连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十点,祝童与两个累得浑身无力的主刀医生洗漱完毕,走出手术室。

    田公子在门前迎接,身后是两位俏丽的女郎,手里各捧一大束鲜花。

    “祝贺三位妙手神术,呵呵,手术很成功,三位请,田某准备了一桌便宴,请。”

    王觉非和重症监护科陈主任也在场,还有两位媒体记者;海洋医院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手术,赵永兵如今状态良好,接下来,就是借这个机会宣传,把更多的病人争取到海洋医院来。

    祝童本想马上回家,王觉非兴致不错,看情况是推脱不了了,只好随着去。

    田公子开来三辆车,把一群人又拉到祝童来过一次的江南水乡,一进包房,就看到陈小姐也在,笑吟吟迎接过来。

    郑书榕一见陈小姐就红了脸,他不完全是个书呆子,也会对美人动心。

    祝童看在眼里,借口去卫生间,到外面给叶儿打电话。

    江南水乡占地很大,中间还有个人工湖,上次祝童来这里时也是晚上,没转到湖边;此刻站在水畔,精神才真的放松下来。叶儿知道今天祝童有大手术,男朋友如此被医院看重,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接到电话,听说祝童要在外面吃饭,有些不高兴,她在公寓里准备好一桌饭菜,就等祝童回来。

    “医院要宣传这个手术,请的有记者,王院长也在,没办法。”祝童轻声安慰着她。

    “注意点身体啊,早些回来,我在朵花那里,回来给我打电话,记得,不要开车。”

    她还是明事理的,嗔怪几声,嘱咐叮咛几句才挂断电话。

    “主任,躲在这里向女朋友请假?”

    陈小姐走过来,远处灯光映照出婀娜的身姿,体香暗涌。

    “是是,顺便休息一下。”祝童对自己的副主任还是很满意的,有她在网络信息中心,祝童去不去都一样。

    “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开席呢。”

    回去的路上,祝童感觉不对,这不是到刚才那间包房的路。

    佳人引路,祝童装作没有察觉,跟在后面,来到另一扇房门前。

    “请进,里面有人要见你,我去那边招呼,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劳。”

    “这是什么意思?”

    “去吧,进去就知道了。”

    陈小姐替祝童推开门,引他进去,又轻轻关上门,走了。

    包房里只有那位神秘的中年人,修长清癯,谦和儒雅;他,就是田旭洋身边的那位,也就是出现在赌局上的那个神秘人。

    “李主任劳累一天,坐,这里安静,田公子在那里应酬一下,马上就来。”

    中年人殷勤的起身让座,才自我介绍道:“鄙人百里宵,百里是复姓,元宵佳节的宵。惭愧,出生那天正是元宵节,家父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百里,这个姓倒是很少见。”祝童念叨一声,江湖上复姓家族不少,但是这个姓……

    百里宵不知道,从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刻起,对于精研术字的祝门中人来说,一切都有了基点。

    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无一味荤腥;酒是两瓶陈年白酒,一是高度,一是低度。

    从菜式能看出主人的用心,至少,祝童看着这样的菜,比另一间包房里的山珍海味舒服。

    “先祖据说大小是个世家后代,被皇帝授予封地百里作采邑,我们这些后代子孙为了不忘家族荣耀,就以封地名为姓。”百里宵拿起那瓶高度酒:“李主任喜欢烈酒还是清淡些的?”

    “到这里,只有客随主便了,呵呵,百里先生是世家子弟,李某只有惶恐,哪里还有胆子选?”两人相视大笑,这段话说完,百里宵知道了,祝童喜欢喝烈酒。

    三杯酒下肚,气氛还是不浓不淡;百里宵装作不在意的问:“手术中似乎出了点意外,全*李主任妙手神针,才转危为安;请问,您的针术是家传?还是另有名师?”

    祝童心里一直加着小心,百里宵眼光高明,也许看出点什么;他应该是位不出世的江湖中人,混到田公子身边不会只为钱。听到如此问,正经神色道:“不是家传也没有名师,是自己在图书馆翻书,再参考些医案资料捉摸出来的。唉,苦啊,我们学中医的,如果没有缘分遇到肯倾心传授的名师,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中医的传统百里先生应该知道,真正的秘术秘方是传男不传女的。”

    “那是,那是,中医实在是有点闭塞,不懂得活水养鱼的道理;这样下去,市场越来越小,距离百姓越来越远,只会越来越落伍。”

    百里宵被祝童的一句传统,堵住了探寻的门径,却还不死心,附和几句又问:“李医生说看书,是哪本书?”

    “鬼门十三针,不瞒先生说,为实验这针法,我这条命差点丢了。”

    半真半假,小骗子把自己扎针昏厥过去那次说一遍,引得百里宵连连赞叹;当然,也不好再问了。

    “百里先生的赌术是家传还是……?”祝童开始反击。

    “博弈之术,小道尔;不入流的,家传的只是些理论。我们可比不了祝门。”百里宵点出祝童的出身,两人相视一笑。

    门外传来脚步声,田旭洋举着一只洋酒,乐呵呵的走进来。

    “抱歉,那边几个记者难缠,王院长要借这个机会宣传,他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只给红包是没用的。百里先生,李主任,谈的还愉快吗?”

    “这里很安静,谢谢田公子照顾。对不起,我不喜欢喝洋酒,受用不起洋味道。”

    祝童遮住酒杯,口公子也没坚持为他到酒,坐下与百里宵交换一下眼神;明白,两个人还没进入正题。

    “李主任,以前我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百里先生;现在要加上您了。刚才见识了李主任的神奇医术,佩服啊,为你也为我们古老的中医。李主任,浦东有家医院,基建工程己经收尾,预计年内就能开业。我向您提个建议,到我的医院来,条件、职位、待遇都好说,只要李主任屈尊,条件任您提。不,别忙着拒绝,我说过,还要一年才能开业,这段时间李主任仔细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做决定。百里先生,改天请李主任到医院实地考察一下。”

    田旭洋说话不紧不慢,看祝童有拒绝的意思,回转一下,把时间定得宽松,为以后留下余地。

    “我不过是个中医,田公子,中医是不好赚钱的,草药不值钱,又不能昧良心给病人乱开药。王院长对我不错,在海洋医院我做得很顺心,暂时没有换环境的打算。”

    “中医不好赚钱?那要看在什么医院;李主任,我那个医院是私人医院,几个朋友出资,只为高端客户服务。在那里看病,技术比药值钱,中医当然要比西医贵。如今流行绿色主义,看病吃药也一样……”

    田旭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的医院,祝童对这些资料早就熟悉,听口公子说出来,还是暗自佩服人家的口才和煽动力。“再说吧,也许到时候我会动心。”

    “这就对了。”田旭洋也没打算一次就说动李主任,只要留下个由头,今后机会多的是。

    话锋一转,田公子开始说另一间包房的事:“王院长不会看风向啊,如今的媒体不是去年,也不是前年,他要借这个机会炒作一下医院的知名度;记者只收礼物,连红包都不敢拿。为什么?因为这会被当成变相公告,现在临近年关,所有敏感话题都要控制。”

    “上个报纸还如此复杂?”祝童感慨一句,心里却在盘算田公子这些话的意思。

    这样的托词能骗过王觉非,可骗不过小骗子;半瓶酒喝下去,蝶神被酒气兴奋,祝童也想清爽了。

    还是因为赵永兵,田旭洋不希望这件事引起多方注意,才在下面做手脚,搅黄了王觉非的计划。

    在这一点上,小骗子和田旭洋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轰动,主要是他不想出风头,那是很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如果闹大了,别的医院的医生来学习,说不定会碰到什么古怪;医生们之间,也是喜欢互相拉扯关系的,出身学校、医院、导师,都是绝好的拉扯题材。小骗子可没有可拉扯的资格,这个身份是真的,人却是假的。

    唉,田公子是要让自己给王觉非传话,祝童明白后,开始放心喝酒,轻轻吃菜。

    这一段,小骗子不喜荤食,酒量却大长;独自喝下一斤半高度白酒,百里宵陪不住他,苦笑着认输。

    “李主任厉害,酒量厉害,医术更厉害。”

    百里宵刚离开,陈小姐走进来;她刚换下职业装,如今穿一套白色的旗袍,细细地滚着紫色花边,半裸的手腕上一挂绿玛瑙手链,牵住纯羊绒披肩一角,把个祝童看得惊为天人。

    女人是需要衣饰衬托的,现在的陈小姐如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花;祝童还没反应,蝶神己半醉,兴奋的煽动翅膀,大有马上扑上去品尝花蜜的意思。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亲妹妹;李主任,她在您的手下,今后可要多多关照啊。”田公子看出祝童惊讶,对这样的戏剧性安排很满意;“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很独立,跑到美国读书,回来后非要自己创出个事业。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只好迁就她;那所医院就是为她准备的。李主任,她到海洋医院是为了学习。”

    “哥哥,别乱说,李主任才是有本事的人,你去那边招呼王院长吧,他喝多了,记者很为难。”

    “好好,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田公子拍拍祝童的肩膀,起身离开,临关门前回头看一眼,里面有探寻,更多的是警告。

    小骗子明白,在田公子看来,自己属于可以利用可以收买的阶层;这样的人是不能太贪心的,自己的妹妹也不是为这样的人准备的。

    陈小姐的婚姻,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有安排。

六、百里(下)

    “吃惊吗?”陈小姐为祝童斟上一杯白酒,自己也倒杯玫瑰红,却没喝,把半盏透亮的水晶杯*在粉嫩的腮下。

    这个动作真够诱惑的,醇酒美人相得益彰,这样的环境中,面对这样的美人,就是神仙也要心动。

    “是很吃惊。”祝童咬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没想到,陈小姐有如此出身,偏偏还到我那里屈就,是不是太闷了?”

    “李主任这么精明,只怕早就想到了,我看你一点也不吃惊。”陈小姐抿一口红酒,摇曳着水晶杯,迷离的眼眸寻找杯中点点光影;“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看得出,李主任不是一般人;您可以为了苏小姐甘于平淡,我佩服你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为了你们的幸福,敬您一杯。”

    两只酒杯轻触,“叮!”一声轻响。

    余音未渺,陈小姐已经饮下杯中酒,腮边泛起微微红晕。

    祝童也只好喝下,傻傻的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我羡慕她,嫉妒她,还要祝福她;瞧,我是不是很傻?”

    “傻子好啊,傻子好。”祝童轻声念叨着,在知道点内情的江湖人看来,自己岂不是也很傻?陈依颐能说是为叶儿甘于平淡,从何而来?

    “傻子好,只怕李主任是在装傻啊。你,能装多久呢?”陈小姐又为两人倒上酒。

    “你以为呢?”祝童眼里闪出点嘲弄;“陈小姐到海洋医院,不也是在装傻?”

    “我是为了经验,李主任呢?不问了,来,两个傻子,干杯。”

    陈小姐又举起酒杯,碰一下又一口喝干,眼里的水色更浓。

    “李主任,你身上的味道很好,用的什么香水?我从来没闻到过,能在你肩膀上*一*吗?”

    “不能。”祝童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事实上他一直感觉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怎么想都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这一段祝童已经很克制了,可是一看到鲜花还是抑制不住蝶神的**,非吞下去几十块钱的不可,饭量却越来越小。

    上海这个地方,随处可见鲜花,特别是在医院周围,到处都是为探视病号的人服务的花店,让祝童如何克制?

    “小气鬼。”陈小姐松开披肩,露出一段修长嫩白的脖颈;“不让*,今后你别想如以前那么悠闲,医院里好多人等着看信息中心的笑话呢。”

    “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相信你的能力,这杯我敬你。”

    祝童对这个威胁才有点害怕,为两人倒上酒:“谢谢陈小姐,佳人恩重,杯酒倾心。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杯酒倾心,李主任的话很暧昧啊。”陈小姐轻笑着喝下酒,神色一暗:“别在意我哥哥的话,他是他,我是我。”

    不在意才怪,田公子身边的百里霄已经开始注意小骗子了,他不能不防范;与陈小姐保持一丝暧昧,半是为自保,半因她确实是个聪慧的人。

    夜更深,祝童驱车来到郊外小院,师叔祝黄已经带着祝成虎到了。

    祝童的气色不很好,祝黄仔细检查完,担忧的说:“以你的修为,一年能写三次治字;可是你不懂回转涵养之道,写一次已经很吃力了。如果不是凤凰面具护身,也许你这身功夫已经费掉了。”

    “该如何涵养?”老骗子从来不写治字,也不对弟子传授这些,祝童听说后果如此严重,当即虚心请教。

    “一个月内,要平心静气安养精神,最好闭关调养。当注意:不能接触女色,不能食冲撞之物,不能饮酒,不能妄用真气与人争斗,不能……”祝黄说出一套修养之术,把小骗子听得头大如斗:那不就是和尚们的戒律吗?

    怪不得老骗子不写治字,原来真的如此麻烦。

    问题是,他刚才还喝下一斤多酒,没什么不对。

    祝童表面倾听,心里却没太当真;他有凤凰面具护身,自我感觉恢复的很快。

    等师叔说完了,祝童留下五万元钱,把炒卖古印的事委托给祝成虎,道声少陪就走了。

    祝黄在乡野呆的久了,上海滩会让他明白,现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赵永兵在第二天晚上清醒过来,祝童接到吴助理的电话赶过去,郑书榕已经在病床前。

    从各项生理指标看,赵永兵很有希望在三个月内痊愈出院;但祝童明白,那几乎是妄想。

    “感觉怎么样?”祝童在他太阳穴附近扎一针,催动出自周东身上的胖蛾子。

    赵永兵还不能说话,眨两下眼睛。

    蝶神与蛾子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祝童感受到赵永兵思想的片段;经历过这些事后,赵永兵对生命的渴望是那么强烈,还有,他在忏悔,为以前的罪孽。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祝童凑到赵永兵耳边低声说。

    吴助理和郑书榕在讨论数据,没注意到祝童做的小动作。

    “呼哧……呼哧……”赵永兵的呼吸急促起来,把眼光定到祝童脸上。

    “你在隐藏着什么秘密?”祝童继续诱导赵永兵。

    语言是可以控制的,但思维却不好控制;赵永兵虽然对祝童充满戒备,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隐藏的东西。这一切,一丝不漏的映照在蝶神的世界里。

    “放心吧,好好养病,别多想。”

    祝童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运针刺进他的印堂穴。

    胖蛾子的使命已经完成,祝童要消除一切痕迹,就便宜赵永兵了。

    吴助理和郑书榕奇怪的看向祝童,刚才的瞬间,赵永兵的状态跳跃性回升,且没有反复;他目前的各项指标,根本就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那么大手术的病人。

    忽忽悠悠,又是几天过去了,王觉非希望的炒作真的没起来,报纸上只发了个很小的简讯,还是在健康资讯板块,连主刀医生的名字也没提起,当然也就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祝童在手术后就开始请假,全力准备研究生考试,几乎整天彻夜不眠。

    周末,考试开始,祝童走出考场后,对迎接他的叶儿和黄海摇头。

    “怎么,考的不好?”

    “太容易了。”

    “臭美。”叶儿挽住祝童的手臂,这几天他又瘦了;“一会儿接着朵花,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是该庆祝。”黄海捶祝童一下,他知道,只要在海洋医学院考,祝童是一定会过的,但他却不会对叶儿说。

    无他,没证据啊。黄海可不能说:李想之所以能考上研究生,是两个院长联手操作的结果,叶儿一定不会相信的。

    距离春节不到十天,海洋医学院的学生已经放假了,祝童和叶儿、黄海说笑着走向停车场,没想到,在楼角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秦渺和眼镜。

    她们不是应该放寒假回家去了吗?小骗子前两天考试时,进出海洋医学院很随意,就是建立在不会遇到秦渺的基础上;此刻,身体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咯噔”一下。奇怪了,蝶神感觉到秦渺,更兴奋了。

    小东西,对每个和小骗子有肌肤之亲的女人,都表现得特别的敏感。

    走近了,只剩不到三十米。

    秦渺和眼镜站的地方,是到停车场的必经之路;冬季的上海气温阴冷,秦渺却穿一身香奈儿秋季套装,在寒风中勇敢的伫立,是祝童为她买的那套香奈儿。

    眼镜的近视不是一般的厉害,站在楼角路旁,只在对秦渺说着什么,没看到越走越近的祝童。

    叶儿是敏感的,感觉到祝童行走的步伐有些僵硬,转头关切的看着他:“是不是累了?”

    “有点,不全是,没什么。”祝童低下头摘下眼镜,哈口气,装模作样的擦拭几下。

    讨厌的蝶神,忽忽扇动翅膀,在鼓动祝童去拥抱秦渺。

    近了,只有十多米的距离,祝童的心跳动的更厉害;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在此刻画上句号?

    只有五米了,祝童虽然没带眼镜也没看秦渺,却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那么急促,那么绝望。

    “嘀嘀!”一辆的士驶来,正停在秦渺身边,祝童松口气,司机是秦可强。

    “上车吧,我今天休班,安妮小姐让我来接你过去,是出国的事。”

    祝童听到秦可强的声音,感觉到秦渺叹息一声,乖乖坐进的士;祝童还能感觉到,秦渺隔着玻璃注视自己的眼神。

    “秦渺,又跟他出去?小子,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个开的士的,也想打我们渺渺的主意……”

    眼镜对秦可强十分不满,在的士外警告着。

    同时,祝童和叶儿走过的士,黄海走得快,已经站在祝童的雷诺前,今天他没开车。

    这个夜晚,四个人玩的疯狂,特别是朵花,在KTV里疯狂K歌,一直混到午夜一点才回来。

    庆祝的对象不只是祝童,黄海出院后一直在家休息;今天任命刚下来,他离开刑侦总队,调到市局缉毒处。经过各方面的协调、妥协,黄海果然升官了,如今是缉毒处的副处长,比以前升了一级。

    祝童能看出黄海与以前的不同,在酒店里吃喝不用付账,早有不知名的人暗中结过了;到KTV,老板一样不肯收钱,只说黄处来玩就是赏光。看来,黄海砸掉鼎然星空后,名声是出来了,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新兴起的莽公子,谁都怕他再闹那么一场。

    午夜两点,祝童穿一身黑衣,出现在鼎然星空内。

    柳依兰正在对它进行装修改造,鼎然星空内黑黢黢一片,只有几盏冷光灯在角落里闪烁。

    大厅里有几个熟睡的工人,祝童回忆着图纸上的结构,找到鼎然星空的地下室,小心的摸到最底层。

    图纸上的地下室三层有两部分,一道回廊通向中央大厅,回廊周围有三个小厅。

    这里是完全的黑暗世界,祝童一点点摸索着前进,小心的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他刚移动到大厅门口就停下来,能感觉到周围还有人。

    有人在寻找赵永兵藏匿的东西,是谁呢?

    祝童判断着,轻轻移动到角落,暗自默想气字诀,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轻微状态。

    “噌啷。”金属划过坚硬的石壁,闪起一串火花,大厅里瞬间亮如白昼。

    妈的,不止一个人。都是高手啊,祝童知道,他们一定也感觉到自己了,索性就亮出金针,不再刻意躲闪。

    祝童刚隐藏好,前方就响起拳脚接触声,有人吃亏了,暗哼一声。他们都以为来的是对方的帮手,想到门口占据有利位置。

    祝童低伏,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小鱼。

    还看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百里霄。

    江小鱼手里拿的是一串银链,击打墙壁的就是银链头部的银鱼。百里霄用的什么,祝童没看清楚,不过,他不是发出闷哼的人;刚才吃亏的是江小鱼。

    因为是搞阴谋,注定是见不得人的,所以今夜他刻意避开秦可强;没有高手保护,祝童不会笨到去做什么英雄。

    他们认出自己了吗?祝童没把握,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实地看看这里的布局,怕的是和图纸上有出入;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小骗子才不会呆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呢。

    好在,祝童如今的轻身功夫当属江湖顶尖一流,压低声线冷笑几声:“三位好兴致,请继续,明天咱再来。”

    小骗子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忽到地下室三层出口,跳出去之前还故意哼一声。

    地下室里的两人被小骗子高明的身法,飘忽迅捷的速度惊住,谁也不敢乱动;对他说的三个人,确实半信半疑的。

    夜深人静,地下室空间相对封闭,静的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如果还有一个人,岂非身法比刚才走的那个还要高明?

    **阵的效果不为真的骗人,只要让人心有顾忌就行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越是高手越知道天外有天,等他们明白过来,祝童已经在鼎然星空几公里外偷笑了。

    回到紫金豪苑十七楼公寓,叶儿还在熟睡。

    祝童取出扎在她脑后的定神针,轻轻抚摸舒解周围的穴道。

    鬼门十三针针法当真神妙,这样的定神针对人没有害处,能使叶儿更深沉的熟睡;不过,小骗子还是心里不安。

    就这么自怨着,天就亮了。

    清晨,祝童懒在床上不想起,抱着阴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快起来,要迟到了。”叶儿端着早点走进来;“考试完了就别再想,该好好工作了。”

    叶儿昨晚加班到很晚,一进门就困的两眼发晕,洗也没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早晨,竟还能保持工薪族的良好状态,七点准时起床。

    祝童也困,就是睡不着,把叶儿揽在怀里,想要去吻叶儿,心里竟感觉自己很肮脏。

    祝童爬起来,抱住叶儿,一边迷茫一边自责,脸上还要装出微笑。

    初生的朝阳射进十七楼,在两人身上披一层浅黄的光晕。

    骗子,实在是份很有风险很有压力的职业啊;祝童不知道,自己对叶儿的欺骗究竟是对,还是错;这场骗局,最终会如何收场;面对叶儿的纯真,对于未来,他越来越没信心了。

    “李想,唔,你会一直爱我吗?”

    叶儿在他怀里享受一会儿温存,探头看向窗外,轻声呢喃:“好美啊,李想,能永远这样多好,看着太阳升起,再看它落下,就这样一天天过日子多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啊,会很乖的;你如果觉得辛苦就别那么拼命,不要很多钱,不要很大的房子,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几句话,让祝童再一次充满斗志,低头寻找到那朵芳唇,贴上去。

    叶儿的手环上来,迎合着爱人的热情。

    此刻,小骗子真希望永远是永恒,只要能和怀里的叶儿在一起。

    管他呢,只要叶儿不在意,祝童就会拼命维护这段感情。

七、出游(上)

    九点整,祝童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在这里,他是当然的领导,虽然对于信息中心的技术工作,小骗子是个标准的门外汉。

    陈小姐坐在自己的岗位上,浏览昨天收集起来的资料,有用的马上归档存进信息库;台海言还守在机房,测试蓝精灵。

    几个新招聘来的员工对李主任心怀敬畏,人家如此年轻就能坐到主任的宝座,在医院里也是无人敢惹的厉害角色;最主要的,据说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端坐在主任宝座上的李主任,眼睛虽然在面前的电脑上,心里,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十点,祝童走进吴瞻铭的办公室。

    吴助理这一段也很忙,主要是处理骨科牛主任的事情。

    王觉非已经铁了心要把牛主任换掉,他不能容忍一个不服从自己的手下。

    “吴兄,最近有什么美差吗?”

    “什么?”吴瞻铭弄不清楚祝童什么意思,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我是说,有没有出去散心的机会;考试太累了,想出去散散心。”

    “考试太累?我看,再也没有比你轻松的了。”吴瞻铭笑着骂他一句,回身从书架上抽出只文件夹,翻看着;“你是想去哪里散心?近期有两个会议,三个厂商鉴定会;会议时间长些,说是学术研讨,其实也是厂商组织的,一个在三亚;……这个厉害,在巴厘岛,你要去哪里?”

    吴瞻铭翻着文件夹,读出来后祝童马上抗议:“我不想出国,拿来,我自己看。”

    翻了几遍后,才选定一个湖北药厂的鉴定会:“我去这里。”

    “奥兰生物制药,你确定?”吴瞻铭以前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不过看来这一段参加了不少,对这样的东西稍微有些抵触。

    “就是奥兰制药。”祝童看重的是这家药厂距离河南南阳距离最近;“人家要求的是专家,我不够格吗?”

    “专家?你是堂堂科室主任,比专家可厉害多了。放心,我这就让办公室给他们发确认函,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要走啊,来得及吗?”

    吴瞻铭去拿电话,祝童劈手按住他:“不要闹得满城风雨的,发什么确认函,我去就是了。”

    “也好,这样,我给他们的经销商打个电话。”

    确定了行程,祝童心里轻松,问吴瞻铭:“忙什么呢?”

    “牵牛。”

    “牵牛?”

    “王院长要拿下骨科牛主任,我正在总结这一段的医患纠纷。”

    果然,吴瞻铭眼前的信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骨科这一年来的患者投诉,只要牵扯到牛主任的,都在里面。

    “嘿嘿,看来,做医生的风险不少,做主任风险更大。”

    怪不得办公室要整理那么多医患纠纷报告,却不存进微机也不提出解决办法,原来还有如此妙用;如果王觉非想整哪个科室主任、哪个医生,这些就是早就预备好的炮弹。

    “这些不够吗?”在小骗子看来,牛主任再牛,看到如此多的材料也要晕菜了,非马上辞职不可。

    “不够。”吴瞻铭还是苦恼的表情;“主任不是那么好动的,王院长这次……我劝过他,再等一年,慢慢来,给他个面子。用这样的办法,怕他狗急跳墙,对王院长反咬一口。骨科效益好,用的耗材多、药品多,牛主任手里也许有院长的把柄。搞不好,就是疯狗咬人两败俱伤的结果。”

    祝童怜惜的看着吴瞻铭,才做了几十天院长助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仗义执言口无遮拦的急诊医生。

    看来,屁股决定立场该算是个真理了,吴助理绞尽脑汁的维护王觉非,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看看。”祝童抓起那叠材料翻看,病人的投诉是如此的具体,比看病历还清晰,难道个个都是专家?

    他的浏览速度是飞快的,说来心酸,这是从小漂泊的生活养成的习惯。

    骗子与医生的区别在于,视角不同,相同的文字,对里面的含义理解的深度不同,骗子会本能的去寻找其中的漏洞,以具体的利益确定出击点,而医生只会去寻找其中不合理处。

    很快,祝童就拿出几份罗列在一起:“看看这几份,有什么发现?”

    吴瞻铭细细品味一番,茫然的摇摇头:“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有这几份材料,他一定会主动辞职的。”

    “我没看出这里有什么联系,都是小手术。”

    “是小手术,但是,三个致残,两个严重并发症,三个重新手术,原因都是螺钉断裂留下永久伤。这很正常吗?”

    “为什么不正常?医用螺钉是有断裂的危险。”

    “问题是,连续八个病例,断裂的都是同一个厂家同一型号的螺钉。到财务处查查医院还欠他们多少应付款,如果不多就先等等。你可以告诉财务,这家公司的货款暂时冻结,到一定时候你只要把那个经销商找来。剩下的,不用我教了吧?”

    祝童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吴瞻铭却还是摇头:“那又怎么样?公司不敢得罪牛主任的。”

    “他们这个型号的螺钉明显有问题,牛主任坚持用,一定得到他们不少好处。你只要压住货款,他们有多少钱够你压的?别看他们之间关系好,但是,人家是来挣钱的。如果感觉慢,就把骨科所有的应付款都压住,借口吗现成的,快过年了,资金紧张。谁都要过年,很快,骨科器材经销商就会来找你求情,牛主任也会来。但你一定要咬死不放手,坚持公事公办。让牛主任在经销商面前倒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威胁这家公司,把这几个医疗事故上通报;嘿嘿,如果上通报,今后哪家医院还敢用他们的东西?这叫杀鸡给猴看,他们会乖乖把牛主任得到多少回扣供出来,也许还会牺牲几个医疗代表。到时候,牛主任还感闹吗?不想闹大也简单,把骨科进这几家公司的货款的二成算出来,大致就是牛主任吃掉的钱。但是,一定要通过那些公司让牛主任感觉到压力。”

    “牛主任来找我,该怎么做?”

    “你真是个笨蛋;”小骗子笑骂一句;“你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辞职,医院可以给他一份很好的证明,牛主任不是很有些名气吗?让他到别处祸害;二是与那家公司一起完蛋,如今正是在抓典型的时候,你威胁把这件事移交有关部门和媒体;他是聪明人,这件事经不起调查的。”

    “这样给他办的太难看了吧?他要威胁拖别人下水怎么办?”吴瞻铭还是书呆子思维,祝童扭头就走,出门前丢下几句:

    “你以为,受贿的有几个是有骨气的家伙?从接过第一笔钱开始,他们已经没有资格要那张脸了。牛主任如果有这份胆气见识,根本就不会收黑钱!你又没有把他逼到绝路上去,他有家有口有子女,还有百万身家。牛主任既然敢收钱,就不会有胆子闹到鱼死网破,他知道权衡利弊,自己会珍惜的,用不着你替他想后路。”

    吴瞻铭再没说话,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后悔: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吴助理,不会也开始收钱了吧?

    “医院安排我出差,到湖北,也许要三天。”

    祝童直到晚上下班时,才对叶儿说这个消息。

    今天苏娟休班,两人在苏杭人家吃过晚饭,饮茶听琴消磨过一段时间,祝童开车送叶儿回家,在苏娟家楼下才告诉她。

    “真的啊。”叶儿吃惊的看祝童;“怎么不早说?舍不得你走啊。”

    “只是三天,去开个新药鉴定会,通知的比较急;刚才看你那么高兴,就怕你舍不得啊。”

    祝童伸手刮一下叶儿的鼻子,被人牵挂的滋味真好。

    “车票买好了?几点的车?”

    “坐飞机,上午九点,中午就到了。药厂在湖北,是办公室订的票。”祝童的飞机票其实是药厂在上海的经销商订的。吴助理一说李主任要去参加鉴定会,那家公司的老板飞快的就把票送到,围绕着海洋医院的生意人都明了,这个不显山露水的李主任,是招惹不起的厉害家伙。

    他虽然不开处方卖药,科室负责的是纯技术,如果得罪了他,在院长或助理主任们耳边说句话,海洋医院的生意就算做到头了。

    叶儿还是不放心:“今天不回去了,还要给你收拾行李,这就给姐姐打电话。”

    叶儿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对苏娟又是撒娇又是撒泼,总算得到允许。

    放下电话,高兴的叫一声:“好了,我们快回家。”

    那边,祝童的电话又响了,他在开车,叶儿拿起来,歪头看看祝童:“有没有秘密?”

    “有,呵呵,也许是个美女啊。”

    “那我就接了。”

    说着,叶儿把电话递到祝童耳边,笑看他的表情。

    “我喝醉了,来陪我一会儿好吗?”

    是梅兰亭,祝童皱皱眉头:“叶儿听吧,是梅小姐,她喝醉了,找我去为她解围。”

    梅兰亭知道叶儿在,不管真醉假醉,也只有装醉,还要装成大醉。

    于是,这个夜晚两人又到酒吧把梅兰亭从一个帅哥身边拉出来,送回家;两人忙到后半夜才回到紫金豪苑。

    那个帅哥真的很帅,浑身上下都是艺术;他说自己是兰亭画廊的签约画家;想来,勾引漂亮的女老板也是艺术的一部分。

    第二天正午十点半,祝童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武汉天河机场,奥兰生物制药公司的接待人员早举着牌子等在通道旁。

    上面写着:上海海洋医院李主任。

    祝童冲着牌子走过去,面含微笑。

    但是,举牌子的年轻小姐似乎没看见他,还焦急的看向通道中的人流。

    “我就是李想。”祝童掏出名片、工作证、邀请函。

    “对不起,李主任,对不起,我还以为……”

    “没关系。”祝童笑笑,任凭她接过自己的背包,他很理解对方。

    能在医院混到主任的,至少也是博士学位或者年龄够大;读完医学博士的人至少也要三十多;年轻的小姐一定以为海洋医院的主任最少也是个半老头子了,祝童这么年轻,一看就没分量。

    也许,奥兰生物制药在上海的经销商没介绍清楚,自己是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不是正经的专业科室主任。但是年轻的小姐看到祝童,眼睛里分明有如释重负的神情。

    奥兰生物制药在鄂西北,距离武汉还有二百多公里,离祝童真正的目的地河南南阳一百多公里;老骗子介绍的玉夫人,就隐身南阳附近的玉器之乡——独山。

    派来接待的女孩虽然年轻,人却很漂亮,车也是好车,宝马。

    “李主任,您看是在武汉先休息一下,吃顿饭,还是直接到公司去?”

    宝马开出机场,驶上高速公路,年轻的小姐问。她太年轻了,也许有些慌乱,一直没做自我介绍。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公司吧,时间紧,你们也忙,我能理解。”

    对于这样的冒失鬼,祝童还是懒得套近乎的;拿出手机给叶儿和吴助理打个电话报平安,*在车后座闭目养神,调养蝶神。

    到公司至少也要下午一点,就是出于礼貌,她也要安排客人在武汉吃顿饭,根本就不应该征询客人的意见。

    祝童不喜欢坐飞机,因为乘坐飞机不可避免的要登记身份证。

    过去的日子里,小骗子一直在很小心的隐藏,避免一切出纰漏的可能,选择交通工具多是汽车;火车是第二选择,飞机几乎就是无奈的选择。

    现在不同,他的身份证是上海公安局新核发的,有正经合法的来处,身份也是堂堂大医院主任,对乘坐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是,飞机升空后才发现,蝶神竟然晕机。

    整个空中旅行中,蝶神一直晕呼呼的,有几次竟然头冲下;连带着,祝童也头脑发胀,直到飞机落地,蝶神还没恢复正常,两只翅膀扇动也不协调,一副歪歪斜斜的鬼样子。

    宝马车奔驰在江汉平原上,道路还算不错,全程高速;中午一点二十分,汽车进入襄樊市,停在市郊一家幽静的度假村内。

七、出游(下)

    任何一家制药公司开发一种新药,都要经过科研选题、课题研究实施、成品鉴定和推向市场四个阶段。

    对于药厂来说,成品鉴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这时也是市场推广的起点。一般来说,鉴定会要由专家评审团或评审部门组织专家鉴定会的方式进行。

    但是现在的新药鉴定会,来的更多的是医院的医生们,多数都是有各种专家或教授、导师头衔的主任或院长;真正搞研究的专家,因为手里没有市场资源,来的却没几个。

    祝童先在餐厅简单的吃点饭,才跟着年轻的小姐进入自己的房间。

    不错,是间套房,祝童打发走她后,看到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既然是来开鉴定会,总要了解一下是什么药吧?

    科研工作报告、技术报告、研制报告、经济社会效益报告,等等。

    祝童简单的翻看一遍后,就发现这个鉴定会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

    明显的,奥兰生物制药推出的这种“新药”实际上是种老药;并且是连祝童都知道的常用止咳润肺药,只不过换上个花哨而不知所谓的名字,改变剂量包装而己。

    “李主任,辛苦辛苦,都是朋友们捧场,来得专家太多,实在是招呼不周,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小骗子正在好笑,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板,仪表堂堂神情豪爽,一进门就紧紧握住祝童的手:“上海是大码头,我们对上海市场一向是十分重视的;听说,李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呵呵,权威啊,多多指点,多多指点。”

    “说不上权威,我是来学习的。”小骗子客气着,他真的是来学习的,学习如何光明正大的挂羊头卖狗肉。

    比较起人家奥兰生物制药,祝童真的感觉到渺小。

    祝门行骗江湖还要小心翼翼躲躲藏蕺,面前这位,哦,丁老板;人家是光明磊落、大大方方的的行骗,并且,人家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骗子,跟在丁老板身边有本地官员、专家、学者,人家是在医疗事业做贡献。

    晚上经过一番灯红酒绿的研讨后,与会的专家学者达成初步共识:奥兰生物制药的新药的各项指标“均达或接近同领域研究的国内外领先水平”。

    这个结论是专家们根据酒店里的那些报告,经过“广泛而深入的质询和严谨而求实地评议”,才得出的“客观、公正、准确的评价”。

    还有红包,厚厚的,祝童房间里的红包是一万,他估计,可能那几个在KTV包房里发言踊跃的,得到的红包更多;这不叫红包,叫评审费。

    祝童刚冲洗完毕,正在换衣服,门铃响。

    他在附近没熟人,江湖上的人也不知道他此次行程,己经是半夜了,会是谁呢?祝童还没应答,门开了,中午到武汉接自己的小姐走进来,衣服也换成一身暴露的裙装。

    “李主任,我来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她说话时,一直在低着头,不敢看祝童。

    度假村的房间是按四星酒店装修,温度适宜,灯光适宜;她这身装扮也很适宜晚上出没。明白了,她不是奥兰生物制药的正式员工,是临时雇佣来的,为的就是为自己这样的“专家”服务;丁老板好大方,来的专家至少也有三十几个,每人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姐全程陪同。

    看来,老骗子的眼光不错,干药厂是比较赚钱。

    “这是你的,今天晚上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明天也可以,后天,如果丁老板没有退房,你还可以在这里睡。我只要你为我订好回程的机票,可以吗?”祝童把自己的红包递过去。

    “嗯。”她的头更低了,秀发散到眼前,遮住她的额头,遮住红云。

    祝童看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穿好衣服,提起背包:“这个会议只是做样子、走过场;估计我离开一两天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姑娘,你很年轻,青春是你的本钱,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本钱是资本不是利润,不能随便挥霍的。”

    没等她明白过来,祝童己经走出房门。

    她追出来,追进电梯:“您……李主任,您要去哪里?老板会骂我的。”

    “他会吗?”祝童笑着盯视着她;“我是海洋医院的主任,要到外面看个朋友,也许要两天;你如果不想隐瞒,就对他实话实说,我两天后回来,希望能再见到你,还有回上海的机票。”

    “我叫车送您。”她受不住祝童的眼光,慌乱的拿出电话。

    “不用,我自己找车。”

    电梯到一层,祝童快速走出酒店;门前有他通过酒店早订好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公车私开,每天租金四百。

    她追出来,眼看着轿车消失在马路上。

    外面还是冬季,寒冷的北风袭来,吹凉她年轻的肌肤。

    赶夜路车少,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不过两个小时,越野车就进入豫南重镇南阳市区。

    祝童在卧龙宾馆外下车,打发司机回去。己经半夜,他在黑影里呆不过几分钟,又装扮成另一个样子。

    十分钟后,祝童以赵江川的身份在宾馆开间标准间,然后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确定没有任何江湖人物出现后,回房间打坐涵养片刻,凝神练习术字。

    CK表的指针指向凌晨四点,祝童走出宾馆大堂,叫醒一辆在门前等客人的的士:“师父,我去石佛寺。”

    “这个时候……,好好,老板一定是做玉器生意的。”

    司机打个哈欠,揉着眼睛清醒过来,打开车门让祝童坐进来。

    “来回二百块。”

    “你只要天亮之前把我送到,二百就是你的了,不用等我回程。”

    这样一说,司机彻底精神了,启动汽车。

    话说在中国的玉器市场上,南阳人是个特殊的群体;哪个玉器市场没有南阳的人身影,根本就不能称为玉器市场;可以说,遍布全国的玉器市场是南阳人闯出来的。说他们狡猾也好精明也罢,处于这个行业的人,都不能不佩服南阳人的坚韧和眼光。

    南阳的玉器行业据说己经有四千余年的历史,附近的独山就是中国四大玉山之一。

    祝童要去的石佛寺,准确的说应该是个玉雕镇,周围有十多万人在那里从事玉雕业;老骗子给祝童指点的玉夫人就隐身石佛寺附近,那也是个传承悠远的江湖门派:神石轩。

    百年前,神石轩曾经是江湖八派中第六品,他们是江湖道建立千百年来,第一个主动退出八派序列的门派,六品梅苑之所以进入江湖八派,就是为了填补神石轩退出后的空白。

    神石轩为什么退出江湖道?一直是个神秘的谜;也可以说是个传奇,他们是在最辉煌的时刻退出江湖道的。

    那一届的江湖酒会上,神石轩与会的是位年轻女子,名为玉女。

    江湖酒会没有一定的地点,但是与如今的会议一样,多选择在风景秀丽的名山大川。

    当时大家在徽州黄山聚会,席间,四品红火当时的大哥吃酒上头,看玉女年轻貌美一时语言不恭敬。

    其时的四品红火正是得势时,人多地盘大,参与江湖酒会的人也多,跟着大哥一同到会的就有十多个兄弟,与一品金佛的和尚们的人头一样。

    玉女只孤身一人,却推案站起向四品红火挑战。

    由于历史的原因,其中精彩处和实际状况早己湮灭在江湖风雨中。

    有一个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这样的:玉女一人仅凭一把琢玉刀,在那届江湖酒会上,从四品红火开始,一直挑战到一品金佛。

    一群雄赳赳大男人,都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顶尖高手,竞没人能胜过小女子玉女的那把琢玉刀。

    神石轩的玉女击败众多江湖高手,大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不知如何处置,难道把六品神石轩升为一品?

    也就是那时,玉女摔碎酒杯,宣布退出六品神石轩退出江湖道;虽然后来有不少江湖名流包括江湖隐士前去游说,无奈玉女主意己定,终究没有任何结果。

    当然,野史毕竟是野史,江湖道的正史中对那段历史含糊其词,谁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家都对神石轩不敢轻视,这却是个事实。

    的士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疾驰,司机不住说着关于石佛寺的财富“神话”,说着那些*玉石发家的同乡们的“神话”。

    祝童微闭双眼,把眼镜拿在手里不停擦拭着,脑子转的是另一个念头:老骗子为什么要自己来找玉夫人?他们之间的恩怨似乎很有些想头,老骗子不会让自己替他还什么人情债吧?

    以小骗子对师父的了解,看老骗子的怪异神情,这个可能性很是不小。

    关于神石轩,对于玉夫人,他没想那么多。

    一个江湖门派而己,能保留到现在,一定有很大的改变。

八、玉女(上)

    南阳盆地的冬天上海要冷许多,沿途的沟渠已然冰封。

    祝童这次出门没特意添加衣物,下车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寒冷。

    的士开走了,此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气温也是最低的。

    祝童看一眼沉睡中的小村庄,刘家营;石佛寺镇内的灯光在远处昏黄。

    老骗子说,一定要在天亮前赶到刘家营村外的赵河边,只有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才能找到玉夫人。

    赵河,的士刚才过了一座桥,祝童感到这条河不是很宽;他踩着冬日的麦田,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河边,确实,赵河真是条小河。群内禁止隐身;河面上已经上冻,厚厚的冰面反射着远处的灯光。

    祝童查看过方圆半公里的地域后,失望的坐在麦田上,右手拔出一束麦苗,揉揉塞进嘴里。

    赵河流到这里拐弯,河湾处比别处宽阔,岸边是个小树林,黑沉沉的,连个鬼也没有,哪里会有什么玉夫人?老骗子不会报复自己把他逐出祝门,骗自己到河边喝凉风吧?

    也许,今天太冷了,玉夫人没有出来?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祝童干脆打坐修炼,凝神静气沉入蓬麻境界调养身心。

    广袤的星空,渐渐包容起祝童的一切,身体内的一切都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连蝶神也被如此的自由自在感动,活泼泼随祝童的思绪起舞。

    与自然之能距离如此之近,与蝶神如此和谐,在他是第一次,祝童体会着这陌生的感觉,一时心醉神迷。

    竹道士说过,让祝童找机会闭关几天;但他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有此刻空闲细细体会,才知道,在都市里打坐修炼,与在旷野里根本不可比拟;以前,祝童可没有这样的体会。

    人多的地方,灵气就淡。师叔祝黄也这样说过,小骗子在赵河畔打坐静息,才体会师叔话中真意。

    人能静下来,心却不好真的静下来。

    远远的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安静被打破,祝童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自己上辈子作孽,拜到这个师父门下呢?

    不过,细想想不像骗局,老骗子还给自己个玉坠,说是玉夫人看到玉坠就会帮自己的忙。

    祝童正在胡思乱想,三十米外响起轻微的“咔嚓”声,是冰面破裂的声音。

    赵河的冰面上,凭空出现三条曼妙的身影;不能说是凭空,她们是从……河里钻出来的。

    寒冷的冬季,从结冰的河里钻出来三个女人,想着就受不了;祝童身上立即冒出层鸡皮疙瘩。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

    小骗子刚站起来,眼前就出现个女人;轻绸服贴,身材凹凸有致,面罩轻纱;左手握块坚冰,右手一把琢玉刀。

    “祝门弟子祝童,求见玉夫人。”小骗子打出江湖手讯,开口亮出身份。

    “你就是那个千面独狼啊,谁让你来见玉夫人的?”

    “老骗子。”

    “谁是老骗子?”

    对方似乎不知道那个江湖名人,祝童只有报出名号:“祝蓝。”

    “哼,原来,你是他的徒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被人追杀,看刀!”

    祝童正在哆嗦,一声看刀,寒气萧飒,对方的琢玉刀就到眼前。

    “慢来,我真是来见玉夫人的。”祝童想不到对方说不过三句话就动手,手忙脚乱躲避着。

    赵河边,薄薄的琢玉刀在黑暗中闪着冷光,每一刀都冲祝童的双眼招呼。刀锋起落,不断散出丝丝寒气:“这是合冰刀法,你只要能在本姑娘刀下坚持十招,就带你去见玉夫人。”

    小骗子躲过三招,禁不住心头火起,指尖转出金针喝道:“姑娘如此鲁莽,少不得祝某得罪了。”

    比起身法,祝童如今身轻似蝶。在对方刀锋中闪躲往复,每每在琢玉刀距离鼻尖丝毫时脱身而去,把个女刀客气得呼吸急促,琢玉刀挥舞的越发急促。

    但是,对方的身法也不错,虽然没有小骗子迅捷,刀法却厉害;每一回刀,正封堵住祝童的金针。况且,他也不敢真下狠手,人家还有两个同伴;笑嘻嘻顺冰面滑过来,手里也都拿着把要命的琢玉刀。

    一招一招又一招,祝童已经接下至少二十招,对方还没有住手的意思,一缕寒气却随琢玉刀攻入体内,渐渐侵入骨髓,身体也有些僵硬。

    蝶神是怕冷的家伙,它害怕合冰刀法催起的寒气,翅膀扇动得越来越慢。

    这样下去可不行,祝童迫切的需要温暖,想起胸前的凤凰面具,右手金针虚画,在身前写出个“凤”字。

    心法不纯,写字的状态也不对,凤凰面具只传出一点温热。好在,他身负的蓬麻功精纯,暂时还能抵挡住彻骨的冰寒。

    “你的功夫不错吗?怎么练的?”对方突然一笑住手,说停就停没有丝毫前兆:“不打了,我胜不过你。”

    祝童运转蓬麻功三周,驱散身上的寒气:“姑娘是手下留情,我知道的。”

    刘家营那边传来几声鸡鸣,狗开始叫了,村头闪出点亮光,有人声响起,这才是对方停手的原因吧?

    “我还能支持十招。”

    “你倒也老实,不像奸猾之徒。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用真本事,让着我呢。祝师兄,我叫石晨,稍等片刻,我们去换衣服,不许偷看啊。”

    黎明消退,一轮朝阳跳出地平线,赵河周围飘起淡淡的晨雾。

    石晨与两个同伴从河边树林里走出来,身上已经穿上朴实的寻常衣装,圆圆的脸上是健康的红润;看去,就像三个晨起闲逛的农家少女。只有满头湿漉漉的青丝表明,她们刚才还在冰封的河水里,修炼某种奇怪的功夫。

    “这个给你,保存好啊,不许毁掉。”

    石晨把个冰冷的东西递到祝童手里,小骗子举到眼前看,却是座自己的雕像,也算惟妙惟肖传神到七分;但是,它是用冰雕成的雕像。

    “你教我怎么保存?”祝童把冰雕递还回去;他们如今行走在田间小路上,已经绕过刘家营,向石佛寺走去。

    “我只让你把它保存半小时,都说千面独狼机智过人,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我雕它可是很用心的,只有一个规矩,它不能离开你的手。能不能做到你自己掂量,如果到那里它化掉了,我就不带你去见玉夫人。”

    石晨把冰雕又丢过来,举起琢玉刀指指石佛镇口高高的塑像,悠忽消失在她的袖口内:“到那里就好了。”

    冰雕放在手心怎么能保存好?祝童知道石晨在开玩笑,她一定会带自己去见玉夫人;但是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也许。群内禁止隐身还要对方帮忙,能在这段路程中逗对方开心,增进双方的友谊,总是没害处的。

    冰块雕就的雕像躺在左手心,祝童思量片刻,凝神默想自己学会的几个术字。

    灵字,没用,朝阳射在冰雕上,晶莹的水色渐浓,它在缓缓融化。

    气!祝童右手捻动金针,在冰雕上画出个“气”字。

    左手心微微发麻,气息上涌,冰雕漂浮起来。

    “嘿嘿。”祝童轻笑几声,尽力维持这个状态。

    “果然高明。”石晨放慢脚步,上次查看几次,脸上的表情惊佩有加。

    “好厉害,这次晨姐遇到对手了。”

    石晨的两个同伴也在一旁起哄,她们都不过十五六年纪,比石晨小两三岁,刚出赵河时嘴角还发乌,走一会儿已成娇嫩的艳红。

    石佛寺到了,街面上已经有早起的人;石晨劈手夺过冰雕塞进口袋,带着祝童转过几条街,停在一座小楼前。

    这条街上都是这样的小楼,三层,门前都堆着或多或少的石料;看得出,都是些雕玉的作坊。祝童跟着石晨,已经走过三条类似的街道。的士司机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是家家琢玉,户户玩石。

    走进小楼,前面是店面,里面有柜台摆放些手镯之类的玉器,墙角供奉财神关公神像,与一般的玉器店没什么分别。

    石晨把祝童带到内院,跑上二楼喊道:“大叔,有客人了,是个俏相公呢。”

    祝童打量一番四周,也没什么特别的,房间里摆放的几件玉器,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的;那材质看去也不是什么好玉。

    “看茶。把我那云雾山毛峰泡两杯,快些送来。”

    楼上响起踢踏声,顺楼梯走下来个消瘦的老人;穿着单衣,上唇蓄两片胡须,清癯的脸上刻满风霜,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很精神。

    “你是祝童?”

    “正是。”

    “老骗子是你师父?”

    “是。”

    老人问两句话,安坐在祝童身边的沙发上。

    “到这里,有什么事啊?”

    石晨送上两杯热茶,上楼前对祝童眨眨眼。

    “晚辈有事,请玉夫人帮忙。”

    祝童拿出老骗子给的牵牛花玉扇坠,递过去。

    老人接过去,翻来覆去查看着,脸上显出与老骗子一般怪异的表情;又端起茶杯虚让祝童一下,喝一口。

    “不巧,她不在啊,出远门了,你要见她请过年后再来。”

    “前辈别骗人。”祝童站起来,躬身行礼:“祝门弟子祝童,见过玉夫人前辈。”

    老人连连摆手:“这个可使不得,不能乱了规矩,你如今是祝门掌门,我个糟老头子怎么能受如此大礼?使不得。”却没站起来。

    一进门祝童就在寻找神石轩的痕迹,无奈没找到任何一样东西;看到老人后他就更疑惑了,直到石晨眨眼,他才恍然:老骗子也没说实话,所谓的玉夫人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神石轩的掌门不论男女,都应该叫做玉夫人。

    “神石轩以玉为神,敬玉为君子,您当然就是伺候玉神的玉夫人了。晚辈说的可对?”不过,这个判断对不对,他可没十成把握。

    “哈哈,老骗子的眼光如果有你这样高明,就不会输我一个公道了。请坐,坐。”玉夫人笑着拉祝童坐下,端详他片刻:“不错,眼光不错,你是块好材料,值得雕琢。”

    祝童被玉夫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听他话心里更不自在:“前辈……”心里却感到刚才自己的判断有问题,玉夫人太高兴了。

    “叫我玉夫人。”

    “是,玉夫人。”

    对一个老头子叫夫人,祝童很不习惯,还是寓意高洁的玉夫人。

    “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他已经不是祝门掌门了……”

    祝童把事情说一遍,这是老骗子交代的,让祝童把他说得越倒霉越好。

    玉夫人果然越听越高兴:“哈哈,你把老骗子逐出祝门了?做得好,做得好,他也有今天?哈哈,祝童啊,就凭你有这个见识,有这个勇气,你的忙我就无论如何也会帮的。”

    祝童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刚才玉夫人还说老骗子输他一个公道,听这话,吃亏的一定是玉夫人啊。

    “丫头们,饭菜准备好了没有,快摆上来,我和祝兄弟喝几杯。”

    楼上应一声,石晨带头,三个少女端着碟碗走下来,才一会儿工夫,几样小菜就准备好了。

    神石轩什么规矩?大清早请人喝酒,也不问客人累不累,需要休息不需要。还有,叫自己祝兄弟,玉夫人这辈分是如何论的?

    “喝酒。”玉夫人拿出两只白玉杯,玉杯入手,杯体温润,喝下酒,自有一份玉气芳香。

    祝童这才见识到神石轩的厉害。

    他在上海古玩店里见过类似的玉杯,玉质、玉功差不多的,开价就是几十万。

    蝶神嗜酒,祝童如今的酒量,一般人是喝不。群内禁止隐身过他的,从第一杯酒下肚,就有些不由自主,蝶神兴奋起来,一斤高度酒喝下去,酒气上涌多被蝶神炼化吸收,祝童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不行了,老了,喝不得酒了。再喝就要耽误事了。”

    玉夫人住杯,半小时光景,两人已经把一坛私酿烈酒喝光了。

    “祝童,来我这神石轩,到底有什么事?”

    “请前辈施展神术琢玉,我需要这个……”祝童掏出纸,边写边讲解,说出自己的要求:“价钱不是问题。”

    玉夫人听完,忽然变了颜色,似乎受到很大的侮辱般推杯而起:“你让我做假玉?不成,神石轩不是你们祝门,从来就不骗人的,更不会为你做那样的东西。”

八、玉女(下)

    “师父说,玉夫人一定会做的;他说,我只要能见到玉夫人,这件东西就有着落了。”

    “老骗子?他说的从来就没实话,哼哼!神石轩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做玉之人要有玉质冰心,不以假玉蒙蔽世人;第二条是,琢玉之初先立玉德,不行暗室欺心之事。祝童,我们神石轩之所以保持千年不倒,凭的就是以玉镜心,敬玉为神。也许一时会吃亏,也许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但不管世界如何变,神石轩不会随波逐流。”

    玉夫人正言正色,祝童才知道,老骗子根本就不了解神石轩,不了解玉夫人。

    但是这规矩,似乎有空子可钻。

    祝童脑子转的快,马上道:“没让您做假玉啊,我要的是真玉。”

    “真玉?你是要用来骗人的。”

    “前辈如此说就不对了。”祝童从脚前拿过一块杂玉,与玉夫人的玉杯比较:“神石轩*的是什么?琢玉而已。但您能说出他们有多少区别?哪个又高贵多少?都是石头而已。只不过弄玉人把自己的信念强加给世人,谁又知道,这些石头究竟该值多少钱?有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可知,玉这东西到原本是一钱不值的。你能说,弄玉人把玉器炒成天价,他们不是在骗人?”

    “随你怎么说。”比起胡搅蛮缠,玉夫人不是小骗子的对手,气哼哼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任何一个门派要流传不倒,不管合理与否,必须有个精神载体,那是维持人心道统的核心。

    兰花的载体是互助互爱的幽幽兰花信仰,神石轩的精神寄托,就是磊落玉石精神;让他们为自己造假,可能真的不好办。

    “前辈,我真的没想让您造假,我需要的确实是真古玉。”祝童马上转换描述方式,掏出老骗子写的几首朦胧诗:“我知道您很为难,但我要的不多,只要三枚玉印,刻上这几句诗,看上去像古印就可以了。”

    “那还是作假,古玉都是有精神的,琢玉人倾注的心血……”

    玉夫人还是不答应,反而正经对祝童灌输玉文化的精髓。

    就这样,小骗子喝着酒接受了一个多小时培训,收获当然不小;但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神石轩高手倾心传授的知识,是玉印。

    “我师父说,凭这枚玉扇坠,能要求您做任何事。”祝童等玉夫人说累了,指指那枚扇坠。

    南阳盆地由于气候适宜,灾祸少,历来是中原地区的粮仓;历史上受的祸害也就少些,民风还是比较淳厚的。玉夫人看祝童喝酒实在,倾听时也认真,以为已经把他说服了,看到牵牛花扇坠,才知道祝童还没死心,脸上现出恼怒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让我们为你作假骗人是不可能的。”

    “前辈误会了。”祝童怕断线,忙为他倒上杯酒。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才知道神石轩有如此深厚的文化根基;前辈,我想知道,神石轩为什么会退出江湖八派?那届江湖酒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玉夫人没想到,祝童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脸上神色和缓下来,回头叫道:“不早了,我带客人出去走走,你们开门做生意。”

    “好咧,老板放心去吧。”石晨从楼上走下来,开门让他们出去,暗地里踹祝童一脚,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石佛寺又开始忙碌的一天,空气中充满石粉的味道,机器的喧哗从临街的每个店铺传出来,兜拦生意的伙计在拿着扫把清扫门前的空地,再洒上水。

    不断有人对玉夫人打招呼,祝童这才知道,他姓石,大家都叫他石老板。

    有个老板把玉夫人叫进自己的店铺,拿出一块玉料让他品看。

    “好玉,雕座玉观音,能卖这个数。”玉夫人伸出两根手指。

    “石老板太保守了,玉观音如今不值钱,我要雕避邪神兽,至少也是这个数。有个老板定下了,他要挂在车里;人家开的是奔驰,好车。石老板帮着参详一下,从哪里下刀比较省料,我还想做几个小挂件,赚点酒钱。”对方伸出五根手指。

    “好好,避邪好,省料。”

    玉夫人走出店铺,到墙角低头“呸”一声:“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根本就不打算要脸。”

    “是挺好啊,避邪念头好,是比较抢手。”

    “你是外行不懂,玉避邪是冥器,给死人用的。他是内行,这样做很缺德的。”

    “奔驰车里挂冥器,确实比较缺德,也不见得会死的更快些;如今讲究这些玉文化的人不多,懂的人更少。您老不值得为这些生气。”

    祝童劝解着玉夫人,走过两条街,已经大致估计出,玉夫人在隐藏着自己的本事。在石佛寺这样巨大的市场里,神石轩根本就没什么大局面。

    街面上,时常有货车开过,车上拉着一块块巨大的石料。

    玉夫人有时会拦下一辆车,上去翻翻,敲敲打打。

    每到这时,附近店铺里的老板伙计都会围在车边,押车的货主也是一副自豪的样子,似乎玉料能被老人看一眼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呵呵,小子们做的不错,昨天东街孙家才从巴西弄回来一车料,我老人家是越来越放心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早晚会把全世界的白石头都搞回来玩一遍。”

    老人拍拍货主的肩膀:“这车料我要了,给我卸门前,回头来说价钱。”

    “好咧。”货主满心高兴的去了。

    转出镇外,又走上通往刘家营的土路,行人少了,玉夫人换副神情。

    “如今好的玉料越来越难找了,那帮小子们开始从外边找玉,这一车就是从老俄那里搞来的;不错,虽然比不上昆仑玉,也算不错了,能做出件器物。”

    “老俄?”

    “俄罗斯啊,咱们石佛寺专门有人在外面找玉,西亚东亚到处跑。现在好了,交通方便,飞机火车哪里都有,跑到天边也费不了几天;我们的前辈那时才叫苦,凭双腿走世界,出门找一次玉要几年时间,有的出去十多年回来,一样一无所获。”

    “神石轩当初退出江湖道,为的也是这个;那次,神石轩的寻玉人在南疆寻到一块玉料,借助四品红火的漕船运输。四品红火竟扣下那块玉料,要我们的前辈玉女为他们雕个火神像,凭他们的作为,也配!道宗不明白其中的缘故,金佛知道却也帮他们说话,就是当时的红火人多势众,控制着江湖漕帮,但是神石轩岂会受他们的闲气?”

    “琢玉刀断阴阳牌,合冰攻碎菩提珠。这是什么意思?”

    祝童奉承着玉夫人,念出老骗子临行前交代的诗句;据说这两句是形容那场江湖酒会的,在江湖上流传百年,不过相信的人寥寥。

    阴阳牌、玉菩提珠是两件神器,据说当时道宗宗主的阴阳牌被琢玉刀削断,金佛掌门的菩提珠也被玉女的神功冰冻碎裂。

    “这两句太夸张了,神石轩的琢玉刀没有那么厉害。玉女只是以凝玉冰功给他们点教训,神石轩不会做坏人神器的事。”

    玉夫人双手拢在袖内,走路脚步虚浮,看上去就是个乡镇老翁模样:“玉女是看不惯江湖道一天比一天堕落,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内斗不休;特别是四品红火,假借官府势力狐假虎威,似乎把江湖八派都踩在脚下,神石轩不耻与这样的门派为伍,所以才退出江湖道。”

    祝童对那段历史的背景一点也不了解,想来,当时是四品红火最辉煌的时期。冷兵器时期,掌管漕帮,人多地盘大,确实威风。

    “玉女前辈真乃女中豪杰,见识过人又敢作敢当。现在的江湖道也好不到哪里去,神石轩退出的好。”

    祝童翘指夸赞,老人脸上的皱纹笑开一朵花,引着祝童走进刘家营,推开一所小院落的门,院中有座朴实的小楼,豫南乡下常见的那种。这样的小楼在刘家营里随处可见,村子里的人都在做玉器生意,发财的人家盖起更豪华的高楼,玉夫人家的小楼很普通,只院子大些。

    院子里与普通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养鸡鸭禽类,屋顶有鸽棚,地面以青砖铺出一条曲径,显得更整洁。

    西窗前一株石榴树,东侧十多株青竹,院子正中是个巨大的葡萄架;夏秋之夜,这里一定是纳凉的好地方。

    “老婆子,来客人了,快泡茶。”

    “谁家公子,能让老夫人高兴成这样?”

    屋里迎出位半老徐娘,虽然也是普通衣饰,面部肌肤却美玉般晶莹,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祝童不敢相信,在如此偏僻的所在,会有这样一位神奇的人物。

    “这是祝家公子,咱们家小三上次回来说起过的那个。”

    “千面独狼,祝童?”

    “这次,人家是拿着你的定情信物来讨债的。”

    玉夫人说话酸溜溜的,祝童心里好笑,那枚羊脂玉扇坠八成是面前这位妇人送给老骗子的。

    “又乱嚼舌头,我二十年没出这个院子,你还说?也不怕祝公子笑话。”

    玉夫人嘿嘿笑笑,把扇坠递过去,低声道:“玩笑玩笑又无伤大雅,老婆子也值当生气?”

    妇人这才回嗔做喜,把玉夫人推开,上下看祝童一圈:“果然好人才,天杀的,谁给孩子取那么个难听的名号?”

    倒茶的,是玉夫人。

    妇人拉着祝童在葡萄架下安坐,把玉扇坠紧紧握在手里。这双手,晶莹洁白,如羊脂软玉样。

    十分钟后祝童这才知道,原来神石轩内当家的也是女人,妇人就是当代玉女,神石轩真正的掌门。

    玉夫人,不过是常人眼里玉女的丈夫,在外面撑门面的。

    “蓝公子还好?”

    玉女问的这句话,小骗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蓝公子正是自己的师父。

    老骗子一定和玉女之间有过一段情缘,也许,他很有机会成为玉夫人。

    从祝童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堂屋里挂的一幅字:纤纤素手冰,盈盈玉佳人;赵河清水波,飞鹄轻轻点;故留神玉佩,总被情人牵。

    那正是老骗子的手笔。这幅字能在这里悬挂几十年,证明,玉夫人在家里的地位高不到哪里去。

    羊脂玉扇坠,雕刻的是朵牵牛花。

九、冰功(上)

    玉夫人捧上套绿玉茶具,斟上盈绿一弯清茶。

    “他是来让我们做假玉的,老骗子的弟子与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善人。”玉夫人把祝童的要求说给玉女,最后总结道。

    这样的总结,让小骗子很不好意思,老骗子究竟和玉夫人之间有什么冤仇,想必与美丽的玉女有关。

    “真的吗?”玉女探询的看向祝童。

    “我要骗的不是常人,是江湖中人。”祝童早想好托词;“不为钱不为利,是为让他们离我远点。”

    “可怜的孩子。”玉女叹息一声,竟不问祝童这样做的原因。

    “我去镇上招呼生意。”玉夫人说走,却没真的要走的意思。

    玉女抬头看一眼天色,道:“让晨儿回来,这两天你就不要过来了。”

    玉夫人无奈,只有拉开院门走了。

    祝童喝着茶,回答玉女的提问,她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对祝童为什么来也不问,只问老骗子“蓝公子”一向的生活、行踪、经历。

    玉女亲切的问候中,祝童渐渐感受到深深的牵挂,心下唏嘘:师父和她之间那段感情,一定刻骨铭心。

    于情于理于形势,七品祝门的掌门祝蓝,与神石轩玉女之间只能有牵挂,不可能有结果;老骗子不可能去做什么玉夫人。

    当听到祝童把老骗子逐出祝门,玉女合掌欢叫:“早该如此,孩子你做的对,做得好;我早说过,蓝公子根本不是做掌门的材料。”

    “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用假玉骗那些江湖人?”玉女还是没忘了询问,祝童只好把自己与叶儿的事说出来。

    “你要退出江湖?”

    “是啊,但是他们不放过我。”

    石晨回来了,看到祝童笑笑,叫声玉姑姑站在一边。

    “孩子,这次我帮你。”玉女爽快的答应了,对石晨道:“午时开石室,你先去准备,一会儿随我下去。”

    石晨高兴的应一声,跑进小楼去。

    “唉。”玉女看着石晨的背影,叹息一声。

    “前辈?”

    “叫我玉姑。”玉女慈祥的看着祝童,似乎在寻找蓝公子的影子;“晨儿是下一代最用功的了,但是,她的希望很小。今天对她是个考验,也许需要祝公子帮忙。”

    “神石轩分内外,男人主外,是要到处跑找玉的,称为寻玉人,玉夫人就是他们的首领;女人主内,称为琢玉人。神石轩的最高功夫是玉女冰功,只有修成这门功夫,才能成为玉女。晨儿天资有限,她很努力了,但是玉女冰功只*努力是不行的,需要天性中有符合玉女冰功的特质。前几天,有人推荐一个人选,我正在考虑,晨儿还不知道。”

    玉女拿出个画框,祝童只看一眼,头脑发胀气血上冲:精致的工笔画是梅叶的手笔,画中人是叶儿。

    “她就是叶儿小姐吧?”玉女问。

    “是梅叶推荐的吧?前辈,江湖不适合女人,更不适合叶儿。”祝童愤怒的站起来。

    江湖到底是江湖,六品梅苑之所以能替代神石轩不是没道理的。以往的岁月里,两个门派之间一定颇有渊源;这样的联系到如今也没断,梅叶收叶儿为弟子不是只为自己,更多的是为神石轩挑选合适的弟子。

    祝童静下心又一想,明白了,梅叶是要把叶儿拉进江湖,借神石轩把叶儿变成江湖中人。看来,他们一直都没死心。

    “玉姑,她和江湖没关系,今后也一样。”

    两个人对视着,祝童眼里是冰冷的,玉女眼里的冰气更足。两人都没回答,但是都知道,两个问题都不用回答。

    玉女眼里先闪出一丝柔情,叹息一声:“这件事要*缘分,如今不是以前了,没哪个女孩子能安心承受那样的寂寞;叶儿不愿意或者你不愿意,这件事都成不了;孩子,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勉强叶儿小姐。你们俩很般配,只要你们能一直这么幸福,我不会去打扰叶儿小姐。”

    “谢谢前辈。”祝童站起来施礼。

    “没什么,只要两个人能好好过一辈子,比练成多高明的功夫都好,都好。”玉女看着手里的画框:“不过,她真的很适合啊。祝公子,瞧她的眼睛,透彻清亮,能看透世间繁华背后的真谛。她那样的女子世间少有,但愿你们能一切如意。不过,女儿家比不得你们男子汉,自古红颜多薄命,把这个给她带上,女儿玉养人补命。”

    玉女递过件小巧的玉雕,不是菩萨不是佛,是位提篮少女,拇指肚大小;玉体雪样莹白,入手一片清凉,仔细看去,隐隐透出一点红芒。

    “这才是真正的独山玉髓,女儿家带上,能趋利避祸安养精神,滋润容颜;算是我送你们的小玩意儿吧。”

    “女儿玉?”祝童略带怀疑的把玉雕在手上把玩。

    “是啊,女儿玉只女儿家才能带,男人带上要倒霉的。”玉女微笑着把女儿玉拿回去,放进只精美的真丝绣袋:“祝公子,你们如果能长相厮守,女儿玉只会祝福你们。你是江湖浪子,今后的麻烦一定少不了。把它给苏小姐带上,江湖上有识货的看到女儿玉,多少会给我们点面子。”

    石晨送上简单的午餐,玉女在旁边陪着吃了几口;石晨一点也没吃,她坐在院子里准备着。

    午时整,玉女带石晨在神坛前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后,打开西厢房下的地下室。

    空间不是很大,却十分干净整洁;四壁是洁白的玉石,灯光下,北边的青玉案上摆着十多件琢玉工具。这里,想必就是玉女平时琢玉的所在了。

    玉女在南侧石壁上按几下,滑开道直径不过一尺的圆孔,丝丝寒气渗出,透骨玉寒。

    玉女对祝童说:“麻烦祝公子为我们守门,半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会上来。”

    祝童很想下去见识一下神秘的神石轩的玉室,但是这样的门径只容骨骼清秀的女人进入,他的身材是进不去的,只好点头应道:“前辈请放心。我祝门虽然名声不好,却不会做小偷小摸那样的事。”

    “谁说你偷东西了?谁怕你偷东西了?晨儿,莫要紧张,你不是一直想进去吗?”

    玉女吟吟一笑,首先闪进壁橱。

    石晨穿一套紧身衣,似乎有些紧张。

    “相信自己,相信命运,你是最好的。”小骗子鼓励道。于公于私,他都希望石晨能通过石室内神秘的考验,成为新一代玉女。那样,叶儿就安全了。

    石晨勉强笑一下,也消失在壁橱内。

    厚实的木门关上,墙壁内响起几下机关转动的响动。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祝童在院子里坐了至少三个小时,太阳已经偏西,壁橱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小楼内摆设很普通,但以祝童的眼光,还是能看到两件好东西的。

    一群鸽子落下来,祝童抓起窗台上的高粱米,洒到葡萄架下,让鸽子啄食。

    叶儿的电话打过来,两人聊了一会儿,祝童说鉴定会还没有结束,要晚一天,也许后天才能回去。叶儿嘱咐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她还不知道,这样的鉴定会岂止喝酒那么简单?她心里的李主任今天一天根本就没吃饭,一直在喝酒。

    西厢房里传来声音,祝童忙与叶儿道别,挂上电话走进去。

    石晨是被玉女抱出来的,浑身冰凉一点生气也没有。

    “麻烦祝公子救救晨儿。”

    玉女也很疲倦的样子,没有客套就要求祝童为石晨施术。

    小骗子心头一寒,又明白一件事;师父老骗子让自己来不是没道理的,玉女让石晨这个时候闯玉室,就是因为有自己这个祝门弟子来访。

    “你救她,我去给你准备东西。”

    玉女亮一下手里的东西,以白绸裹着,露出点玉色,一看就是上年头的好东西。

    这就是自己的报酬吗?看来,帮助玉女闯关,就是得到神石轩帮助的代价。

    石晨面色惨白,冰雪样的颜色;满头青丝散在枕上,肌肤如玉一般润滑。祝童凝神片刻,伸手搭上她的腕脉。

    刚触到她的手腕,即使祝童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寒气惊一下;触手的,根本就是一块寒冰,仔细体会才有一点血脉流动的感觉。

    老骗子可没说过怎么治病,更没说过这样的病人怎么救;石晨这样的情形,用治字术明显是不合适的。

    玉女已经走出厢房,似乎很相信,祝童一定能把石晨救过来。

    小骗子头脑发胀,却知道老骗子既然让自己来见玉女,就凭两人之间的暧昧,一定不会让自己来丢人的。

    凤凰面具,祝童想起点由头,这次见面,老骗子只传给他“凤凰”两个字。

    莫非,让自己用这个本事救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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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120/ 第一时间欣赏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作者:蘑菇所写的《凤凰面具》为转载作品,凤凰面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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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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