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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的悠然     惑国毒妃txt下载     惑国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真身 下

    ‘元泽’在尝试摸索着解开了一两个之后,接下来的暗扣,他利落地全部都解开了。

    他一边解,一边就去准备药物,只等着解开以后,好为秋叶白处理伤口上药。

    但是秋叶白胸口‘绷带’上那些扣子一个个地解开以后,百里初原本幽沉的眼底开始闪过狐疑,然后随着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以后,他的眼底全是错愕和震惊。

    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情景,幽暗的月光于他而言根本无法构成视觉障碍,所以此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怀中之人那绝对不属于男子身体应当有的构造的一部分。

    ‘元泽’闭了闭眼,指尖迟疑了片刻,缓缓地伸了出去,仿佛试探着是否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悬在半空中的手许久都没有落下去。

    而昏迷中的秋叶白,却只觉得胸口的巨大石头似乎被搬走了,只觉得一下子呼吸就顺畅了许多,那些长久意外的憋闷感和痛楚都一下子消散开来。

    ‘元泽’看着靠在自己腿上歇息的人儿,他闭上眼,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猛然一把将秋叶白推开,他梭然起身,转身足尖一点就掠出了船外,直接站在了河岸边。

    他站在河岸边,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一艘小船,静静地看着河面上流淌过的水波。

    万籁俱静的时刻,空气里都是草木静谧的清香,还有流水潺潺的悦耳声音,一切都如此安详宁和。

    但‘元泽’此刻的心情却说不上的复杂,震惊之后是被欺骗之后愤怒,是无所可解的茫然,还是……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都一涌而上。

    难怪小白从来不让任何人伺候,难怪他,不,她在他面前从来如此警惕,如此抗拒和他肢体接触。

    ……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小白这只凶悍诡诈的小豹子竟然会是……一头雌的!

    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自己太愚蠢?

    ‘元泽’看着水流的诡眸微微闪了闪。

    不,她的演技就算再精湛,易容术再高超,但是作为时常能与她贴身相处者,他其实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发现她的秘密,她并不是没有露出过破绽的。

    如今细细想起来,她想必早就知道他厌恶女子,在他和她每一次交锋时,那些蛛丝马迹,那些言不由衷,那些虚以委蛇之间,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她原本的骄傲性情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忌惮。

    而不愿意去正视那些破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想她可能是女儿身的可能性罢了。

    ‘元泽’眼底寒光闪动,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笑容来。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自欺欺人的一日,就为了一个小白。

    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居然会为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东西……真是该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诡谲的瞳子此刻显出三分狰狞来。

    ‘元泽’正陷入一种古怪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之间,忽然听到那一头小船上传来的些响动。

    冰冷的

    他一惊,忽然想起那小船并不是很稳当,已经很破旧了,若是一个平衡不好,便会整个人摔进水里。

    如果是平日里的秋叶白,他根本不需要担忧,但是此刻的秋叶白……

    他足尖一点,再次如鸿雁一般掠上那小船。

    被他方才推开的人儿,此刻果然半歪在船边,秀逸无双的娇颜上因为溺水未醒而显得出苍白与虚弱来,但就是这样的苍白与虚弱让她眉宇里平日里的英气与疏离淡弱了许多,反而多出一种娇不胜衣的柔弱风情来。

    脖颈纤细,柔荑素白,身躯窈窕纤细,只有瞎子和蠢物才会看不出这样的风情只能为女子所有。

    ‘元泽’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船上的人儿。

    他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会担心她掉进水里,想也不想地就过来了,这个世上所有敢欺骗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何况是小白,竟然敢骗了他那么久,死了也就死了,他没亲手弄死她,就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原本是身上就套着湿衣衫,而且那湿衣衫还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看着昏迷中的人儿瑟缩起来,他诡谲的黑瞳闪了闪,单膝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搁在她的额头上。

    入手微微温烫的感觉,明白地告诉他,经历了那样的一场大折腾,然后又被人衣不蔽体地丢在船上了吹了不知多久凉风的倒霉蛋,开始发低烧了。

    ‘元泽’感受着她额头上的温度,暖暖的,他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脸蛋,感受着那暖意混合着她身子独特的馨香如蔓藤一般一点点地爬上他的皮肤,再顺着每一个毛孔侵入血脉。

    他忍不住闭上眼,试图抽离那种诱惑。

    但是秋叶白身子里的融了的赤焰蛊的血,原本让他就无法抗拒,何况秋叶白身上足以诱惑他的够还不止这一点,这一闭上眼,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嗅觉更为灵敏,融合赤焰蛊血和她身上独特味道的气息,熟悉,甜美的芳香扑面而来。

    凛冽而凶猛。

    让他瞬间回忆起和秋叶白的初遇,和她的每一次交手,生死相搏,她的机敏、她的狠毒、她的无奈、她的窘迫、她那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和虚以委蛇的笑容……

    第一次打算抓住这只小豹子时候,那种激烈交手,冰冷刀锋在皮肤上掠过带来的快意,那种血液和杀气交织成**的恣意与狂放,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血液还能在身体流如此奔流的惬意。

    独特的危险的甜蜜,让人战栗。

    实在忍耐不住那种气息的缭绕带来的幻觉的甜美,‘元泽’梭然睁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昏迷中的秋叶白片刻,指尖慢慢地下滑都她的咽喉,感受着那血脉微弱地跳动着。

    他眼底黯了黯,诡谲的眼睛慢慢地浮出一层阴郁狰狞的黑雾,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留着这种能影响自己意志到这种地步的人存在,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实在太过危险。

    女人本来就是充满了野心而残忍的东西,就像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披着柔弱的外皮,却行着最让人作呕的勾当!

    就像若不是让阿泽跟着她,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在江湖上还有那样崇高的地位。

    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

    她从来都没与真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过,

    他很想问她——若是本宫不知道你的另外一重身份,你是不是有一天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回到本宫所触及不到的你的江湖之中?

    他该杀了她!

    但是……

    看着手下的人儿难受地颦起眉,他忽然似听到心底有谁忽然轻轻地慈悲地叹息了一声……阿初,不要。

    他瞬间松回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差点被自己掐死却一无所觉的人儿,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恨不能将她硬生生地捏碎在自己怀中,又或者将她都捏进自己骨血之中。

    ‘元泽’眼底浮现出一点子跳跃着的黑色火焰,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

    是的,不要……

    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弄死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却还没有驯服的漂亮凶猛的小豹子。

    为了抓住她,那一次,他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小白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就是小白,就是那只被他抓住的漂亮的小豹子,总是无时不刻地想要逃跑,智计百出,手段狠辣的家伙。

    他一点儿也不曾觉得这样的家伙像那些个女人。

    所以,即使他讨厌女人讨厌得要死,但是小白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的小白是他抓到的小白,仅此而已。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退路在哪里,他便有足够的耐心与手段布下天罗地网,让小白逃离不了他手里蜘蛛网。

    ‘元泽’纠结了大半夜,忽然觉得云开雨散,一切仿佛都有了最明确的答案,心中立刻舒服了。

    但是他舒服了,却发现怀中之人已经差点被他闷死在他怀里,更不要说醒来,此刻许是昏迷之中都不得安宁,竟然揪住他的衣襟嚅嗫着哽咽起来。

    细细微微的声音仿佛低吟委屈的猫儿,让他下意识地赶紧松开了一些圈住她的力度,虽然他很喜欢她身上那种发烧升的高温度带来的暖意,但是却也知道不能让病情继续发展下去。

    ‘元泽’看了眼河水,嫌弃地颦了下眉,随后还是在船边的水草中扯了几片大叶子,采集了些上面的露水,又低头摸索了着把那包金创药倒了一小半在露水里,慢慢地将药水哺入秋叶白的口中。

    他指尖在她喉咙间轻点,令她把药吞了下去之后,他又仔细地擦而来擦她唇角的药粉。

    他身上所带的金创药皆是疗伤圣药,除了能治疗外伤,修复身体的内损也是极有好处的,喂完了药,他索性再运功将她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蒸干。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秋叶白出了一身汗以后,体温便降了下来,她体质原本就极好,所以呼吸很快也平稳了下来,再加上衣服也被‘元泽’用内力蒸干了,所以已经转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元泽’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她无事之后,便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柔荑,目光无意地触及一抹雪白,他才发现自己方才没有把她的腰带束好。

    他不禁一僵,颦起眉,厌恶地别开眼。

    对女子厌恶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弭的,所以连带着不喜欢看见小白身上有女子的特征。

    但是既然他想要的人是小白,那么不管小白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哪怕再难看,他都应该勉为其难地接受才是,否则以后如何能够同床共枕?总不能让她去掉女子当有的部分罢?她必定是不愿意的。

    ‘元泽’考虑了一会,随后阴沉沉地眯起眸子,心中非常的复杂和烦闷!

    秋叶白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某个变态嫌弃成那种样子,有人还打算给她来个手术,必定忍不吐血三升!

    只是此刻她仍旧在她恨不得挖坑深埋的变态怀里睡得香甜,在经历了高强度和长时间的博斗对抗之后,身体机能下意识地让她陷入深眠,以修复受到的损害。

    ‘元泽’迟疑了一会,认为就算再恶心,他还是得接纳,那么自然要从最讨厌的地方试试自己能够容忍的程度。

    往日里敢随意触碰他的女子,轻则断手,重则丧命,如今要做的却实在是一件让他相当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迟疑片刻,指尖挑开了怀中之人的衣襟。

    许久之后,他神色复杂地抽回了手,目光又掠过她衣袍的下摆,神游太虚了许久,决定将自己的探索试验进行到底。

    然后他面色淡定地再次伸出了手,但是这个试验进行下去之后,让他的脸色便再维持不住了平静,不一会就从震惊到古怪,然后是复杂,青白交错,然后目光虚浮缥缈,发起了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方才从一直维持的一个僵硬的惊醒过来,才发现怀里的人儿似乎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他立刻抽回了手。

    秋月白似乎觉得舒服了一点,又自顾自地寻了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继续沉眠。

    他立刻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看了看指尖上的一点点莹亮水光,半晌之后,把指尖靠近自己精致的鼻尖闻了闻,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香气。

    ‘元泽’脸色愈发地古怪起来,随后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可以理解的猥琐的事情,瞬间脸色大变,差点把怀里的秋叶白给扔出去。

    秋叶白已经睡了足够的时辰,精力渐渐恢复了属于武者的敏锐,某人不知轻重的动作自然是扰得她不得安眠。

    怀里的人儿抗拒挣扎动作大了起来,渐渐有清醒的迹象,他动作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捏紧了指尖。

    看着秋叶白颤动的睫羽,他诡瞳里蔓开妖异的黑雾,轻笑一声,沙哑低柔地低语:“罢了,还不是见面的时候,若是让你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只怕你会有多远躲多远,本宫暂时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你的‘秘密’,且先让阿泽那个笨蛋陪着你罢,反正……。”

    他顿了顿,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账册从袖子里抽出放在秋叶白手边,随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阴诡讥诮的笑容:“反正,你也比较能接受他。”

    说罢,他低头在她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睡着他闭上的眼的那一刻,近乎全黑的眼瞳里缓缓地回缩,那些黑色越缩越小,渐渐地凝陈了一点墨点,然后便只剩下一片银灰色的空洞水瞳。

    风儿缓缓掠过,船上的两人安静地依偎着,沉眠。

    ……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有温柔的风儿轻轻地略过脸上,她躺在水边柔软的吊床上,晃悠悠地双手枕着头,听着一边宁紫抱着她的扬琴弹奏着小调,软软的女儿家声音如此悦耳,让她只觉得惬意。

    宁夏恢复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样,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儿兴冲冲地跑过来:“四少,你看,这小狗儿多有意思!”

    她很少看见沉稳的宁夏这副模样,便笑着伸手抱过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狗儿,放在胸前逗弄,见它嘟着小黑鼻子四处嗅闻,一点都不怕生地往她身上拱,她忍不住轻笑道:“你们去哪里弄来的这小东西,当真是可爱得紧。”

    宁夏笑而不语,秋叶白便又随口打趣了她几句,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小狗似乎越来越不老实,越来越不安分,仿佛是饿了的模样。

    小狗不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而且趁着她不注意,竟然一口朝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秋叶白痛得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她看着昏暗的天色,揉了揉眼,有些迷迷糊糊地方才明白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到被狗咬了……

    “包子……包子……。”

    但是从胸口传来的呢喃声,和某种钝痛瞬间让秋叶白清醒了过来!

    有东西真的在咬她!

    秋叶白低头看清楚咬自己的东西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头顶上瞬间响了一个炸雷,或者说用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秋夜白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元泽的头上:“滚开!”

    她力气之大,瞬间让元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秋叶白又窘又恼,恨不能立刻她当包子啃的大蠢货给掐死了解恨。

    她霍地起身,走到被砸晕了的元泽身边,粗鲁地把他的外套给拽了下来,然后拿着那外套沾了河水把自己浑身上下黏腻给擦洗了一遍。

    胸前的伤口一触水就传来的刺痛,让她脸色愈发地难看,该死的,她背上的伤还没有被那个蠢货咬的伤重!

    秋叶白憋着气处理完了之后,起身把衣衫穿好,随后才发现自己的裤子没了,顿时脸色又是一阵青白交错你。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水下的时候,梅苏那个混蛋为了确定她的身份,竟然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之下,还要动手剥她裤子,导致了虽然她最后把他给一脚踹开了,但是没了腰带的裤子在巨大的漩涡水流拉扯之中,彻底地被卷走,连亵裤都没有给她留下!

    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把梅苏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之后,目光落在了一边被她揍晕的元泽身上,她微微眯起眼,冷笑一声,便朝他走了过去。

    既然他为了吃的,睡着了都能扒开她的衣裳,那就别怪她也要从他身上收点什么东西才是!

    片刻之后,秋叶白把自己腿上最后一只裤脚挽起扎好,随后满意地看着自己腿上的裤子,虽然有些太过宽大,但是因为元泽腿上的还是棉布的僧袍,不若在梅家时候穿的是滑溜的丝绸,所以还是很好扎起来的。

    随后她瞥了眼被她揍晕了的元泽,越看越觉得心头火大,眼底浮现是出一丝恶劣的笑意,随后便走到他身边,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在他的肩头,一脚把元泽给踹进了水来。

    元泽昏昏沉沉的,忽然而梦见自己化缘化了两只大包子,他饿极,正抱着雪白的包子吃着,包子又软又滑又香,但是才啃了几口,就有一个恶霸冲了过来一拳恶狠狠地揍上他的脸,又将他的包子给抢走了,他一着急,正想抢回来,却被对方凶恶地一脚给踹进了水中。

    冰凉的水瞬间灌进来鼻子,瞬间一下子就将他给呛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元泽迷迷糊糊地扶着船舷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大的,他忍不住揉了好一会眼睛,方才发现自己坐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掉水里十次也不会醒来,不想三次就醒了,倒是我小看你了。”秋叶白目光从手里的账册移开,随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拴在他腰上的湿腰带往他头上一扔:“既然起来了,就走吧。”

    她方才用老法子把他踹下去提上来三次,这家伙才醒,那么之前他扒拉开她的束胸,想必应该只是他晕迷糊了才干出来的事儿,也就是说他眼睛里最终只有——包子。

    被当成包子啃的这种事实,让她实在有些内伤,但总好过自己的秘密又被多一个人发现,尤其是这个蠢和尚,嘴上就不像有个把门的,太容易说漏嘴。

    虽然这件事已经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便几乎不再成为秘密,若是梅苏被淹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秋家四女的这个秘密一定会成为梅苏手里威胁她的利器。

    秋叶白眼底闪过锐利的煞气,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账册。

    不过,如今有了这个东西,她和梅苏到底谁能占了上风也未可知。

    和梅苏动手之前,她就已经让周宇将账册用油纸包裹好了,让她收在了身上。

    她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低头看向元泽:“蠢和尚,你是被人踹下潭水的么,你落水之前,周宇和老鹧鸪他们怎么样了?”

    元泽一脸茫然地想了想,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随后道:“好像他们也是被人踢下水了。”

    秋叶白微微颦眉:“他们也落水了么,那就是是说他们也很有可能也被那漩涡给卷出来了?”

    但是她心中知道,能如她这般被水流捐出来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死里逃生在那种情形下并不容易。

    但不管如果,她都得先在这附近察访寻找一番,若是他们被人救了,或者自救了是最好,若是实在找不到,她还是要再想法子探查到周宇他们的下落才成!

    她正陷入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却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摆,她低头看去,却见元泽正一脸犹豫地看着她:“小白施主,你穿错了贫僧的裤子。”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狞笑:“是么,现在这条裤子是老子的了?”

    元泽看着她表情狰狞,忽然就想起梦里抢走了他包子的那恶霸,他双手合十,迟疑道:“阿弥陀佛,施主穿了贫僧的裤子,贫僧便没法子走路了。”

    秋叶白眼珠子一转,忽然放低了声音,笑嘻嘻地道:“你走不了路,那就去摘几片大叶子挂在腰间好了,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去寻一条裤子就是了,怕什么,你是佛家子弟,自然不必计较如此多的世俗规矩!”

    元泽一愣,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可是……。”

    秋叶白摆摆手:“没什么可是的,时辰不早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可自己走了。”

    她还得去寻人,也没有功夫和他磨叽。

    元泽看她说完话,转身足尖一点就向岸上飞身而去,呆愣了片刻,只得咬着唇,左右看看,只得伸手去拉那些大片的水蒲叶子。

    秋叶白从船上落地的时候,忽然腿间有点发软,她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随后脸色有些古怪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心中暗自疑惑,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是月事要来了?

    她算了下日子,也觉得时候还没有到,但想着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便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只看了看附件的地势和水流去向。

    她观察地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是怎么到了那一艘小船上去的。

    按照水流的去势,她应该是躺在水边才对,难不成……是那个蠢和尚抱着她上去的?

    那么……他到底是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了没有!

    秋叶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元泽,却在看见他已经爬下了船,但是那……模样让她瞬间一呆,随后别开脸,忍不住肩头颤抖起来,强行压抑自己欲笑的冲动。

    元泽原本就觉得在湿漉漉地长衫下面,用腰带拴着几片大叶子有些奇怪,还是觉得腿间光溜溜的,很但是裤子被人抢了,他又不好意思抢回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此刻,他看见秋叶白表情古怪,便很有些担忧:“怎么了,可是贫僧如此不妥?”

    秋叶白立刻摇摇头,淡淡地道:“不,看起来颇有些出家人不为世俗羁绊的感觉,甚妙。”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回头:“走罢,先去找找其他人。”

    不管如何,现在先找到其他人是要紧事,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有时间了再慢慢盘问也不迟。

    元泽觉得小白施主没有必要欺骗他,所以便不疑有他,乖巧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路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几片大叶子一晃一晃的,敲得他很不自在,便要时不时地拿着手去按那叶子。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慢慢地有了些早起出来捕鱼的渔民,瞅着元泽那模样,皆是目瞪口呆,秋叶白看着那些渔民的表情,再看看元泽那愈发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有些报复得逞的惬意。

    直到有几个老头直接操着船桨气势汹汹将元泽给团团围住,一副要就地扑杀妖怪的样子,元泽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竟不知道要躲那打下来的船桨,挨了好几下,只顾念叨阿弥陀佛,絮絮叨叨地解释他不是妖怪。

    但是他念佛的那架势,渔民们哪里能听得进去,只以为妖怪在念咒语,照打不误。

    秋叶白方才上前解释了一番,那几个老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元泽半天,没好气地搁下手里的船桨,嘟哝:“谁见过这样子的和尚,光着屁股,栓着几片大叶子,浑身湿漉漉的,咱还以为是水里头跑出来的白毛鱼妖!”

    元泽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地念了一堆阿弥陀佛,老渔民看着方才误揍了他一顿的份上,施舍条破裤子给他,他方才终于不用继续穿大叶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运功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给弄干了。

    秋叶白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怎么,不继续做你的苦行僧了么?”

    元泽叹了一声,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贫僧乃佛门弟子,不想再被人当成鱼妖!”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挑衅地看着他:“怎么,阿泽对我有意见?”

    元泽看了眼她手里的钱袋子,又摸了摸自己独自,乖巧地摇摇头:“贫僧如果对小白施主没有意见,小白施主能请贫僧能吃包子么?”

    包子……

    秋叶白一僵,大怒:“滚!”

    元泽看着秋叶白愤怒的背影,有些茫然地摸摸手腕上的念珠,不知道小白施主为什么对包子有如此大的怨念。

    远处的河流上吹来冰凉的风,他看了眼那奔涌的河流,清澈透明的银灰眼瞳里闪过一丝阴郁,不知道,阿初这一次又收取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诵上一千遍往生咒够不够。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影,轻叹了一声,阿初很在乎小白施主。

    他垂下眸子,默默地跟上了秋叶白。

    ……

    秋叶白运气也不错,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了周宇,而正如秋叶白之前预料的一样,周宇确实也被冲到了这一带,他虽然并没有在水下受什么太重的伤,但是因为他原本在洞穴岸上和围剿官兵们交手之中,受了些伤,被水这么一发泡,特别是手臂上被箭射穿的伤口似乎感染了,又有些失血过多,若不是被一家好心的渔人救了,只怕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秋叶白看着他苍白的脸孔,和烧得起皮的嘴唇,心中微微一沉。

    看样子,周宇没有法子马上就下床跟着她一起离开,但是她还没有找到老鹧鸪,而若是梅苏和她一样大难不死,那么很快这一代就会被列入梅家的封锁范围。

    梅苏一定会发动地毯式搜索来抓人和寻找账册!

    周宇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看着秋叶白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七八分,便苦笑道:“大人,你先带着阿泽离开罢,我若是跟着你们也只是拖累,一来我也不知道大人的去处,二来我到底还是周家的人,若是梅家的人真的抓到了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淡淡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若是梅苏,就算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会抓到你以后,在第一时间封锁整个东岸出城的道理,然后利用你的性命要挟我交出账册。”

    周宇一愣:“但周家……。”

    秋叶白讥诮地勾了下唇角,看向窗外一轮慢慢升起的红日:“梅苏那样的男人,若是真想要达到他的目的,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周家或者秋家的人,要一个寻常世家的子弟感染恶疾‘暴毙’而亡,对于在淮南只手遮天的他而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周宇颦眉,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梅苏区区一介商贾能只手遮天到这样的程度,但是洞穴里头遇到的那些事情,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没错,即使是一介商贾,他还是能做到几乎将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绝杀在山洞之中。

    两人都齐齐地沉默了下去。

    危机四伏,隐而不发的时刻不会太久,允许他们思考对策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周宇忍不住轻咳嗽了几声,平静地看着她:“大人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的身子已经注定会拖累大人,勉强跟着大人离开也只会陷大人于险境之间,也许你我都逃不出去,若是只有大人一人胜算终归大些。”

    秋叶白一挑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周宇的轻咳声再次打断:“咳咳……大人,您听我说,我知道您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寻常,宝宝他们应当另有了安排罢,若是您能通知到他们来接应,咱们都能离开是最好,若是不可以的话。”

    周宇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安静的光芒:“您也不要顾忌我,自行带着账册离开就是了,淮南有我周家名下的商号,我可以去那里,不管如何我终归是周家嫡出的小少爷,他们一定会拼力护我,就算不能挡住梅苏的人,他们也一定会想法子把我的情形透露给家中人知道,父亲不会不管我的,但是他未必愿意为了外人对上杜家和太后娘娘。”

    事情的演变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经不是他们原本预想的模样,如今他们掌握了账册的秘密,一定会被太后和杜家盯上,他实在不认为太后老佛爷会放过破坏她计划的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周宇,片刻之后,她淡淡地笑了:“周宇,我说过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希望能替我拖住梅苏的脚步,带出这一卷账册,救出司徒,也救出看风部的人,但是所谓士者,除了有勇,更要有谋。更希望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多想想怎么保全自己。”

    周宇一愣,神色有些复杂……

    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来操心罢,我到底也算是你的顶头上司。”

    ——老子是阿泽要吃小白包子的清纯分界线——

    “禀报家主,属下已经请了河工测师将这附近一带的水域图拿了出来,已经派人前往可疑地带进行搜索!”一名身穿墨绿衣裳的劲装大汉单膝跪在一处精致的四匹马马车前恭敬地道。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旁边的一名美婢挑了起来,阳光落在坐在马车中的年轻男子身上,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映得稍微多了两分暖色。

    梅苏正闭目养神,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封锁所有东岸出城的水路和陆路,许进不许出,若是我没有估算错误,他们应该还没有能力出城。”

    那劲装的汉子立刻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司礼监衙门和县衙传达您的命令。”

    梅苏点点头,随后又继续吩咐:“派人去彻查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那边还有幸存的士兵,立刻让他们也参加搜索秋叶白一行人的差事。”

    那劲装汉子一愣:“那些士兵已经折腾了一宿,若再加派人手,属下再去知会……。”

    梅苏却忽然打断了他,声音温和却冰凉:“我是说,那些士兵们会在搜寻江洋大盗之时,英勇牺牲了。”

    那劲装汉子忽然那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些幸存的士兵们知道得太多,已经不合适再存在这个世上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一向是家主的行事风格。

    那劲装汉子立刻一拱手:“是!”

    梅苏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吩咐:“一会我会亲自前往搜寻‘江洋大盗’。”

    那大汉一愣,看着梅苏那包扎着伤布的左臂,迟疑道:“家主,您受伤不轻,还是在府邸里养伤,大小姐也已经找到了……。”

    梅苏忽然睁开眸子,原本清浅的眸子里此刻闪过阴郁而诡谲的光芒,轻笑道:“不要紧,小伤罢了,只是我若是不出现,你们未必能抓得到那只海东青。”

    ------题外话------

    ==更了,如果ok了,原版的章节会作为给大家的小剧场放在群里。

    nozuonodie!半夜三更修文到两点半,体会了一把啥叫踩线作死,整改完毕。为了补偿,今日继续万更。

第八十八章 逃离

    秋家四女……

    梅苏原本温润清浅的眸子里闪过兴味的光芒,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掠过的一抹飞鸿青影。

    他可是记得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传说,或者说恶毒诅咒。

    那是一个天生属于所有皇族男子的女子,或者说神妓。

    真是难想象秋家人的胆子竟那么大,隐瞒了这个足以抄家灭族的秘密那么久,不过更难让他想象的是那个清风明月,秀逸无双的男子……嗯,应该说女子,变成那种卑贱的神妓的样子。

    梅苏随后轻蔑地嗤了一声,抚了下自己手上的大扳指,那样漂亮的海东青,怎么可能什么男人都可以沾染。

    不过……

    他唇角浮起温柔又凉薄的笑意,这样的秘密,足以成为一副很好的脚镣,或者笼子,关住那只漂

    亮又凶猛的鸟儿了。

    “家主,大夫已经上了轿子!”绿衣大汉凑上前低声道。

    梅苏闻言,淡淡地道:“正阳,出发罢,就先带我到被冲上岸的地方。”

    方才吩咐了人去唤大夫,便是预防着万一那只鸟儿如他这般受了伤,救治不及时,就废了。

    “是!”正阳恭敬地一拱手,随后转身一挥手,下令:“出发!”

    早已经集结于此地的官兵们立刻策马领命而去,在他们之前带头的皆是梅家护院们。

    只是梅家的护院们各个英气非凡,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内家高手,而他们身后的官兵们怎看都像是他们的跟班。、

    一时间马蹄掀起路边漫天尘烟,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暗自心惊。

    今儿一早就听说所有的码头都被封锁了,如今看着官府和梅家这般大的阵仗,只怕有大事发生了。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空气里都是植物芬芳凛冽的气息,夏日清晨的阳光为万物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却并不炽烈,远处的大运河上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有渔民们拉着渔网开始一天的劳作,有悠长的号子声在山谷间飘荡。

    秋叶白一边慢慢地吃着碗里的稀粥,一边看着窗外远处的风景,眼神有些悠远。

    这是个运河边上的小渔村,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生活并不算得宽裕,但是却自给自足,日子平凡俭朴却也安宁。

    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起许多年前跟着师傅也生活在同样的渔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她却明白,这里的平静也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窄袖上襦做寻常渔家妇人装扮的妇人进来,看见秋叶白看过来,黑黄的面容上露出一点子不常见外人的窘迫和羞涩:“小哥,你让我拿当家的帮忙打听的事儿,他已经打听到了。”

    秋叶白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刘家嫂嫂快请大哥进来罢。”

    那刘大嫂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朝着自己一笑,很是亲切温和的模样,便也放开了些,点头道:“哎!”转头便去招呼自家男人进来。

    “刘大,快进来!”

    不一会一个矮个头,但颇为结实的黑壮汉子便走了进来,正是刘家大嫂的男人刘大,他一进房间,便在秋叶白对桌子的凳子一坐,一边擦汗一边咋咋呼呼地道:“白小哥,你可不知道,今儿老李我才刚刚走到了三里地外的村子,就见到了老多官兵呢,也不知道在做甚,把附近的河道都封锁了,不让人随意出入,我可好不容易寻了个他们不常常走的小道才绕过而来封锁线,打探到了你那朋友的下落!”

    官兵封锁?

    莫非她的猜测成真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瞬间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问:“哦,还有这等事儿,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竟将附近河道都封锁了。”

    那刘家大嫂一边给自己当家的递毛巾擦汗,一边插嘴:“小哥,你是不知道,不光这样,我和隔壁家的王大姐方才去收渔网的时候,还见了一艘客船停在附近,船老大过来讨水喝,还骂骂咧咧地说如今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好多客船都只好绕道南岸那头去了,耽误少了不少生意!”

    居然连城也封了,看来这么大的手笔,也只有梅苏才有这样的能耐了。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再抬头的时候却还是一片惊讶的模样:“想必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刘家大嫂摇摇头:“你嫂子我是没听说,就是那船老大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她又看向自家男人:“当家的,你知道不?”

    刘大迟疑着道:“我去的时候,倒是听好像是城里进了贼,大概是偷了了不得的东西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和梅家有关系。”

    秋叶白心中此时已经笃定了——梅苏没有死,而且精神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这么有精神来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向刘大笑道:“多谢大哥帮我探寻我家叔父的消息,如今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刘大看着秋叶白,迟疑了片刻,叹道:“小白哥儿,大哥这里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家老叔落水确实也被冲上了岸边,但是受伤比你那堂弟还要重点,如今还半昏半醒的。”

    秋叶白闻言,心中微微一沉,但是倒也没有太意外,只点头道:“多谢大哥费心了。”

    她请刘大去探寻老鹧鸪的消息,虽然如今消息是回来了,但是看着刘大没有带回人来,想必

    老鹧鸪情形并不乐观。

    随后,她从口袋里取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刘大:“一点点小意思,多谢刘大哥和刘大嫂救命之恩。”

    秋叶白手上的银子虽然很少,但庄户人家更少看见银子,多用的都是铜钱,如今见了银子,都是一惊,刘大就直接推拒道:“咱是河边讨生活的人家,救人就是个积德的事儿,我们一年到头总会救上来些人,也算对得起良心,龙王爷看着咱们善心也会多给庇佑,你让我去抓药,已经给咱药钱了,其他钱可不能收你的!”

    刘家大嫂虽然看着那些碎碎的角银子,眼底有些发光,但总归是个庄户人家实诚妇人,见自家男人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大力地点头:“没诚,白小哥儿,你们行脚做生意,也不容易。”

    秋叶白看着他们路出个温然的笑来:“二位就收下这些钱罢,后面还要去大夫那里给我那堂弟抓上些药,总还要给再劳烦你们,就当是药钱罢了,都不容易。”

    刘大和刘家大嫂见她坚持,想想若是要抓药,确实也还是需要银子的,便有些犹豫地收下了。

    看着刘大收了钱后,还是有些不安地赶紧招呼刘大婶去煎药,她心中为这些庄户人家的淳朴感叹。

    只但愿接下来,不要牵连他们才是。

    她起身向内屋走了进去,周宇见她进来,一头乌发半散落在肩头,便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苍白细致的脸上是发烧烧出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多了些面若桃李的味道。

    “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道:“嗯,不愧是艳名满京城的周公子,平日里倒也不觉得,今日才发现原来却是名不虚传。”

    周宇先是一窘,脸上烧得更红,随后苦笑道:“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以前那些荒唐事儿……。”

    他顿了顿,又道:“我精神还好,大人不必担心我心情不佳,方才也听见刘大说的了,一时半会没法子顺利地把老鹧鸪带回来,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秋叶白确实也是看着他精神状况不好,方才说些打趣的话,见他识破,便轻叹了一声:“没错,老鹧鸪那边,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梅苏在淮南一代确实势力可以只手遮天,但是这里却也是水路枢纽,四通八达,不是说拦截了,就能把所有的消息拦截住的,她已经用藏剑阁特殊的通讯方式给宝宝他们留了讯。

    周宇迟疑了一会,道:“您是和宝宝他们联系上了么,但是我若没有记错,宝宝他们脚程比我们要慢,此刻应该在南岸,距离东岸还有些距离,而且说实话,宝宝若是带着您在藏剑阁的人倒还好些,若是带看风部的人只怕非但接应不了咱们,说不定还是大人的拖累。”

    看风部的那些痞子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心中还是明白的,梅苏在淮南这里操控了所有的官府和官军,对付他在看风部的那些草包弟兄,绰绰有余。

    秋叶白坐了下来,却摇头道:“藏剑阁的人不能直接和官军对上,这是江湖规矩,我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次咱们就是得靠宝宝他们。”

    周宇闻言,心中一沉,他自然多少也明白藏剑阁的在江湖中地位如同圣地,若是直接卷入和官府的对抗中,一定会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

    秋叶白看向他,目光淡淡:“周宇,你相信我么?”

    周宇看着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微微扬起唇角:“我信的,大人有何计划,只管交代便是。”

    秋叶白看着他腻白的脸,忽然伸手有些轻佻地在他唇角上一弹:“我需要一个娘子,不知周家公子可愿嫁我?”

    周宇一愣,忽然低头,再抬眼的时候,眼角一挑,眉梢之间陡然浮现出从前那种风流妖娆的劲儿:“奴家自然愿意。”

    ……

    秋叶白掀了帘子,去后院拿药的时候,正巧见着元泽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她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想起了周宇醒来之后,跟她说的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周宇说他和老鹧鸪落水是一个长得和元泽非常相似样,但又不是元泽的人干的,但是他们在洞穴里的时候,但是她在洞穴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么一个神秘人,这事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而另外一件让她很有些困扰的事情就是元泽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的秘密,她一醒来的时候就是和元泽昏在船上,难不成是那个推周宇和老鹧鸪落水的‘神秘人’将他们放在了船上?

    再加上他手里的那些小木牌,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寻一个机会好好地查探一番。

    这些全无线索,也不符合逻辑判断的事儿,让她很有些头疼,这个和尚于她而言已经变成一个必须拴在身边的看着的‘东西’了,连逃亡也得带着个大累赘。

    而安然地靠在墙角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和尚,却似一日里只等着有人喂食、然后念经、打坐、睡觉,便人生圆满。

    仿佛他也和普通和尚一般,谨念慎戒,从来不曾手染血腥,身上更从来就不曾有什么秘密。

    秋叶白有些心烦地越过他,正打算去找刘大嫂取药,却忽然听见一阵谈话声。

    “刘家大妹子,你们救下的那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城里官府要抓的淫贼?”一道略显苍老尖利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就站在了墙角,静静看向后院门上的两个妇人。

    刘家大嫂蹲在地上拿着小扇子一边扇着火,一边不以为然地道:“朱家大婶,您说什么呢,那白家兄弟是读过点书的人,只是没有到赶考的时候,才跟着家里人出来行脚做点小生意,哪里知道初次跟着他们叔父出门做买卖就倒霉落水了。”

    那靠在篱笆上的老妪精瘦,倒三角的脸上一双绿豆眼,却似带着狡光,一看便是那种尖酸又爱占便宜的市井老妇,此刻她听着刘家大嫂那么说,便眼珠子一转:“那可不一定,老婆子我早前在前门看了那白家小哥儿一眼,见他生的虽然好,但一看就是花头子,那些城里头的小姑娘最容易被这种人骗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那外头都贴了告示,让大家伙把昨日遇到的外乡人都交到地保那里去,若是举报成了,可是又一百两银子呢!”

    刘家大嫂颦眉看向她:“朱家大婶,你是要做什么,那小哥儿两个已经够可怜了,弟弟还躺在床上烧着下不得床,怎么能把人送出去,这是缺德事儿,龙王爷看着呢!”

    那朱大婶看着刘家大嫂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便干笑了两声:“别别……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这大妹子做甚为了两个外人和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地闹呢!”

    说罢,她看了眼刘家的后院,立刻一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秋叶白看到这里,微微眯起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没有再去端药,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等到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家大嫂已经端着空药碗从房内出来。

    “白小哥。”刘家大嫂看见她,便热情地招呼:“你家堂弟已经吃了药,一会子发一身汗也就好了。”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多谢大嫂子,但是稍晚点,我们就告辞去寻我们叔叔了。”

    刘家大嫂一愣:“什么?”

    ——老子是是baby卧倒也S的骚包分界线——

    小马车在乡间小道上哒哒地前行,一点是大运河潺潺流水,驾车的年轻人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前面村口渐渐多起来的人,他转身挑起车帘子低声问:“媳妇儿,你还好么?”

    车帘子里头传来压低的咳嗽声:“咳咳咳……还好。”

    驾车的年轻人点点头,便一甩鞭子向前面村口而去。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已经看了不少全副武装的官军正在到处张贴告示,同时封住了出村口的路,不少村民们挑着担子,驾着运鱼的车子等候检查通过。

    官军们似乎是一个小队,由村里的地保陪同着,一个个动作粗鲁地查翻着渔民们的东西,顺便时不时搜刮一些好东西。

    渔民们看着,敢怒不敢言。

    等到了年轻人的这一车,一个士兵大摇大摆地拿着手上的长枪一拦:“喂,你,下来!”

    年轻人立刻跳下车来,恭敬地道了声:“官爷。”

    “车里是什么人?”那个士兵警惕地瞥了他那灰黄的面容一眼:“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这里的村落很少来外地人,那那士兵一说,连着那小队长也看了过来。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道:“回官爷,小民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收干咸货的,这不,房里的婆娘水土不服土病了,正打算进城里寻个好大夫。”

    那士兵挑眉,细密眼怀疑地落在马车上:“收干货的?”

    那马车背后是驮着两个颇大的麻袋,那麻袋颇大,一个足足可以装下一个人。

    他突然伸出手里的长矛朝那麻袋猛地刺了过去,随后猛地一挑。

    “嗤!”地一声,麻袋瞬间被他给全部挑破来,里面各色的干鱼一下子滚了满地。

    那士兵挑坏了一个麻袋,没有发现什么,又一长矛去挑开了另外一个麻袋,里面虾干鱼干又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

    “官爷,您这是作甚?”那年轻人瞬间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自己的货,一副想上前阻挡,又不敢的窝囊模样。

    士兵冷笑一声,傲慢地道:“不干什么吗,县令大人和游击将军有令,这几日有江洋大盗潜入我东岸,据说他们昨晚上,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所以必须查验才能让人出村口,查验不过关的,全部都不准走!”

    那年轻人瞬间慌了神,赶紧上前,从腰里掏出一串钱塞进那士兵手里,低声赔笑道:“官爷,行行好,咱们这不是听说城里还是可进不可出,所以才想带着媳妇儿去城里看病么,您看着咱们都是老实本分拖家带口的,哪里就像江洋大盗了。”

    那士兵接过一串钱,还算满意地揣进了腰间,随后看向那马车,口气倒是缓和了点:“哼哼,也不是咱想为难你,去把车帘打开,让爷们搜一搜,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你们走。”

    那士兵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开明了,但是面前面色灰黄的年轻人却犹豫了起来,见士兵瞪自己,他方才无奈相求:“爷,说实话,我家里婆娘的病不是第一次犯了,以前老家大夫说了她犯病不可以见风,要不小民帮您掀开帘子,让您瞅瞅。”

    那士兵不耐烦地道:“得得,少废话,背后那么多人等着呢。”

    年轻人立刻赔笑着点头,赶紧绕到马车边掀起了帘子,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马车里倒是真的除了靠坐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外,没有什么东西,更没有什么人。

    但是那士兵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之后,忽然顿住了,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那的女子。

    年轻人一见那士兵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幽色,随后立刻打算放下车帘子:“官爷,您看也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等一下,叫你家娘子下来!”那士兵忽然道:“这查车可不能这么马马虎虎,车上车下,人都得查,谁知道你车上的是不是真的你家娘子,带了什么江洋大盗的线索没有,可得好好搜身!”

    那士兵带着点话一出口,年轻人脸上瞬间闪过怒色,就是他身后的村民们也似乎都骚动了起来。

    这语气谁都能听出来他是有意轻薄调戏那车上的小娘子。

    年轻人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瞥见那一队的小队长似乎注意到这里的骚动,正往这里来。

    “怎么了?”那领队的小队长在地保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站定在车前看着几人,不耐烦地问。

    那当兵的见了顶头上司,先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来,他只是一时间**熏心了,所以才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心中也明白这种大天气,来干这种没油水的活儿,自家小队长最烦底下人再给他找事儿。

    于是他立刻上前指着那车子里的女子干笑道:“没啥,就是叫那小娘子下来搜查一番。”

    随后,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那年轻人:“这小子抗令不遵。”

    那小队长一听就知道怎么会事儿了,他不耐烦地抬脚就对着那士兵踢了过去:“别他妈的没事儿给老子……。”

    ‘找事儿’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目光无意触到了车里的就呆愣住了。

    马车里靠着车子的小娘子一脸细白娇弱,眉目秀美,粉颊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红,但是却显得她艳如桃李,此刻因为不住地咳嗽,虚弱的看了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似都含满了水似的,让人看得好不心动。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小队长的表情,随后又看向自家媳妇,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

    车里的人儿立刻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那模样几乎像是随时都会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副即将晕迷的模样。

    却不想,那小队长见那小媳妇咳得厉害,忽然问了一句:“你媳妇儿是什么病?”

    那年轻人做痛心忧郁状,吐出两个字:“痨症。”

    此言一出,那小队长瞬间一个激灵,脸色有点变了:“肺痨?”

    那年轻人伤心地点头道:“正是,我那小媳妇过门不过两年,就得了这病,越来越严重,大夫就说了,让我多陪陪她,也没几天好日子了,所以小民才带着她出门看看世面。”

    说罢他拿袖子遮了脸,竟仿佛抽泣起来。

    他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老实的村民们无比唏嘘感慨。

    那小队长闻言,立刻赶苍蝇似地一摆手:“走走走!”

    一边的士兵正得意,想来一会说自家小队长吃上一口那小媳妇的嫩肉,他多少能沾上那小媳妇的汤边,反正外地人,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能查到什么。

    结果他却忽然听见队长居然放人,顿时错愕地看着自家小队长:“队长……不行……。”

    小队长瞬间恼火地一脚踢在他腿上,将他恶狠狠踹倒在地:“蠢货,你不知道痨病会传染的么!”

    说罢,仿佛避瘟疫似地赶紧转身领着地保离开。

    那年轻人讥诮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狼狈的士兵,正准备简单地收拾一下地上的鱼干,却忽然听见村外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之声。

    那声音一听,便是来了不少人,众村民有些不安地看向村外,果然看见一阵烟尘飞扬,不多久,就见着大队人马进而来村子,官军和一群绿衣劲装护卫之间拱卫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那小队长一楞,立刻认出了车子的主人是谁,马上带着人充满地迎了上去,对着那为首的绿衣护卫恭敬地道:“正阳大护卫,大少爷怎么来了?”

    正阳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巡视,搜人。”

    那护卫立刻赔笑道:“是,是,您看咱们这正查着呢,绝对不会放跑了一个可疑的。”

    正阳扫了一眼村口的不少正准备运货出村的村民,点点头,随后策马走到马边,对着里面的人道:“家主,这里是距离您被找到的下游的第四个村子了,已经派人封住了村口,单个查验。”

    梅苏在车里闭门养身神,一名美婢女正用柔软的身子做肉垫子让他靠着自己,免得自家主子受伤的左肩和左臂又在颠簸的车厢里再次撞着。

    听着正阳的禀报,他懒懒地睁开眼,示意婢女撩起精致的碧纱,随后他看了眼外面的情形:“不必耽搁乡亲的营生,只管查就是了,让小队长和地保过来回话。”

    这已经是他亲自来堵筛的第四个村子,若是按照之前测绘水师给出的流域范围,若是再出了这个村子,再往前就没有村子了,没有人烟,更难以搜寻线索。

    那小队长听见了梅苏温淡的声音,立刻屁颠屁颠地领着地保过去了。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那原本捡鱼干的年轻人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众人,继续慢慢地收拾着,仿佛一点都对突如其来的大队人马而感到好奇。

    “查得怎么样了?”梅苏淡漠地看着那不太敢靠过来,远远地站着小队长和地保。

    那小队长点头哈腰地道:“回大少爷,咱们一大早接到命令赶来封村的时候,村里好多人连早饭都没吃,又问了地保,也没有几个人出了村子,剩下的人也都是在运河上打渔,运河上也已经分段封锁了,也绝逃不出去。

    那地保何曾见过这真正的大人物,立刻也上前谄媚地补充道:”按照您说的,尤其注意了外乡人,这不,方才还细细地查了那边的外乡人夫妻呢。“

    梅苏闻言,顺着地保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见着一个男子蹲在一大堆鱼干间努力的把地面上散落的鱼装进袋子里,而另外的马车上坐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农家女。”这是怎么了?“他幽凉的目光从那马车上滑到了那在收拾鱼的男子身上,看见他捋起袖子露出一大片黄黑的皮肤。

    嗯,头发枯黄,腰肢粗大,驼背,蹲下的时候撅着臀部,看起来便是没有什么受过什么教养的寻常人家男子。”没什么,查验货物的时候,那人不小心打翻了干咸货。“那小队长立刻谄媚地道。

    那地保也想搭话,便没话找话地道:”那女子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小娘子。“

    梅苏的目光落在那马车上的女子身上,心中忽然一动,忽然淡淡地道:”把那个马车上的女子带过来。“

    他当初发出布告的时候,说的是搜捕乡男子,叶白这般狡黠诡诈,未必就一定会做男装打扮,若是剑走偏锋,做女儿家打扮,也未必不可能。

    那小队长一愣,心中直嘀咕,这梅家大少爷竟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么,随后,他还是道:”大少爷,那女子可是患了肺痨,命不长久,如今正要往城内去寻大夫。“

    梅苏闻言,挑眉:”哦,命不久矣?“

    一边的正阳也正好听到了那不远处的马车上,掩住唇的女子不断传来的低低咳嗽声,便低声对着梅苏道:”大少爷,属下听着那女子咳嗽之声确实不似作伪,为了您的身子,还是不要靠得太近的好。“

    梅苏看了眼那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忽然出现在乡野的美貌小商家女子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道:”让她拿下那遮脸的东西,露出脸即可。“

    那小队长立刻点点头,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又踢了身边那倒霉的士兵一脚:”去,大少爷的话没有听见么?“

    那士兵心中虽然惧怕肺痨会传染,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传令。

    不一会,梅苏便看见那女子迟疑了片刻,仿佛很有些犹豫的样子,一边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便过去仿佛恳求了她些什么,于是那女子便半侧脸,羞涩又窘迫地拿下了手里的帕子。

    梅苏虽然隔得不算太近,对方也只是露出了半个侧脸,他眼底却立刻闪过一丝失望,不是秋叶白!

    他瞬间便失去了兴致,摆摆手,对着一边伺候着的小队长道:”行了,让人继续查罢,你和地保领着我进村里去看看。“

    那小队长立刻点点头,就亲自来牵马缰绳,领着梅苏一行人一路往村里走去。

    与那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梅苏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一对外地行脚商小夫妻,眼底闪过一丝疑色,但没有太多迟疑,还是进了村子。

    那年轻人见梅苏那边的大队人马进了村子,随后也不再捡鱼干,只将那些鱼干袋子随便地一收,搁在马车上,转头对着周围的几个渔民道:”几位老乡,我家婆娘病重,如今我得快些带着她去城里治病,实在没有心思收拾这些鱼干了,就给你们罢。“

    那些渔民们一愣,但见他神色焦灼,也都点点头,鱼干也值不了几个钱,家里人命重要些。

    那年轻人看了眼旁边的士兵们,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走,晦气!“

    那年轻人立刻赔笑点头,随后爬山马车,一扯缰绳,便驾着马车一路迅速地小跑离开。

    那些士兵被灰尘呛了一下,看着离开村子后越跑越快的马车,便颦眉骂道:”呸,真是敢去投胎呢!“

    ……

    梅苏进了村子里,正听着那地保和小队长给他回禀着从昨夜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说有人家捡到了一起个落水的男子,他忽然一顿,看向那地保:”人能?“

    那地保见梅家大少爷忽然这么问,神色虽然温和,但是眼底的光芒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立刻道:”应该还在刘家,那来回禀我的老婆子说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倒是想要来看看,但是想到既然病得下不了床,那想来也跑不到哪里去,便先封住了村口、

    梅苏眼底锐色更甚,立刻道:”带我去。“

    在地保的带领下,大队人马立刻朝着刘大家走去,但是刚到了门口,却忽然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老太婆满脸是血地捂住脑门站在门口,对着刘家里头破口大骂:”你说你们家救了的是什么混账玩意儿,老婆子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江洋大盗的做派,竟将我踹下河堤,刘大,我告诉你,你们房里的那对兄弟一定就是江洋大盗,不是好东西,老婆子已经告诉地保了,你们等着瞧好!“

    刘家大嫂站在门口,也指着她怒斥:”你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就是你在那瞎扯,才害得人不得安宁,病着也要走!“

    病着……

    梅苏一听到这句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了村口的那一对夫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那马车上的女子眼熟了。

    立刻厉声道:”马上出村,你们先立刻调转马头,将刚才那对夫妻拦截下来,稍晚点,我再跟上去!“

    小队长等人一脸茫然,但是正阳已经立刻一抱拳,转身策马领着人就往外追!”是!“

    ……

    梅苏看着远远的村口处,清浅的眼底闪过幽幽的凉光。

    真的是他太小看她了。

    竟然敢让如此擦肩而过……

    身形可以改变,动作习惯可以刻意更改,肤色可以伪造,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易容术而已。

    因为发布出去的消息,是通缉男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单身或者结伴而行的男子身上,听到夫妻搭档便会下意识地将怀疑放低到最少

    而他只是推测秋叶白那样狡诈的人,说不定改换女装,所以只看了那个女子,但是却没有看男子,这未曾不是她在反过来推测他会这么想,当时她背对着他,却故意露出双臂黄黑的肌肤,无非是让他先入为主地下了推断,所以甚至都没有去看她的脸。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白皙美丽的‘女子’身上。

    她逆向思维地照旧穿着男装,亦是利用了他的思维盲点。

    狡诈的家伙!

    他低声轻嗤,却并没有立刻着急跟着去追,而是看向那刘家的院落,淡淡地吩咐那小队长:”走,去刘家。“

    ——老子是老子是楼楼摸着翠花笑看娜娜抓baby事业线的分界线——

    马车一路在路上飞奔,驾车的年轻人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掀起了车帘子看向车里的人:”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那马车里的‘女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朝着他笑了笑:”一切都好。“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白发和尚身上,颦眉道:”照顾好周宇!“

    虽然她很怀疑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照顾人,但是马车跑起来颠簸不已,周宇还在发高烧,必须有人照看他。

    元泽看向她,似乎一点也不曾察觉她口气不好,只一边拍了拍自己从车底爬出来的时候染了轮子灰的衣衫,一边温和地点点:”你放心。“

    但是随后,他目光忽然触到她的衣衫下摆点点红痕,他梭然一愣,有些疑惑地道:”小白施主,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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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破局

    秋叶白表情很微妙,眼角一绷,轻描淡写地道:“不要紧,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一些擦伤而已。”

    说罢,她一扯缰绳,继续驾着马车往前狂奔。

    元泽和周宇都有些狐疑地看着那摆上的血点子,似乎有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趋势。

    擦伤?会出这么多血?

    乡间的路石子儿多,马车也不是什么好车,周宇被颠簸得一边咳嗽,一边道:“大人,您……您要不要包扎一番……咳咳?”

    秋叶白背对他们,摇摇头:“我们瞒不住梅苏太久,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杏花村把老鹧鸪带走,不能让他落到梅苏的手上,老鹧鸪是重要的证人,梅苏不会让他活着。”

    周宇没有再多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停下来的好时机。

    秋叶白一边扯着缰绳,一边感受着小腹渐渐传来的不适,心中第一千零一次地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对女儿家如此不公平!

    搭在了三个人的马车,始终没有单骑追兵来得快。

    何况秋叶白套的马车还是村子里最寻常的拉货马车!

    虽然她已经尽力快马加鞭,但还是在经过第二个村子外,身为顶尖武者的敏锐五感就让她已经能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了。

    她面色一凛,转头对着马车里的周宇和元泽道:“等会你们先下车,三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我驾车往前面走,在杏花村外的船坞会和!”

    她虽然不知杏花村的船坞在何处,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东岸一代的村子都必定一个船坞,以方便修葺船只。

    周宇神色变了变,他知道若只是秋叶白一人,全可以横刀杀敌策马破阵去,那些追兵根本拦不住才能够藏剑阁的少主。

    若不是考虑到他身子不适,元泽又是个懵懂的,秋叶白根本不必冒险只身引开敌人,他眼底忽然一黯,心中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他看着她一副准备随时停车的样子,立刻伸手拉住她的衣襟道:“大人,等等,不必如此冒险!”

    秋叶白一愣,看向周宇,她这样的计划已经是现下能做出来最好的打算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好法子?

    周宇神色苍白,但是目光却颇为镇定地看着秋叶白一笑:“不过还要劳烦大人抱一抱我这‘娘子’了。”

    秋叶白见他竟还有心情打趣,顿了顿,也一笑:“好。”

    ……

    “正阳大护卫,前面有马车的车辙,看这痕迹,车上至少有三个人!”

    正在策马飞驰的马队忽然在为首一人的率领下齐齐停住,一名护卫侧身跳下马,随后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土一捏一闻,立刻抬头子对着马上头儿大声禀报。

    正阳面色一冷:“果然不出家主所料,那车上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方才必定就已有三个人,听说其中一名是个白发妖僧,想必刚才就伏在车厢下,骗过了盘查官兵的眼!”

    “按照他们的车速来看,此刻只怕离咱们不到一里地”方才那名护卫又立刻道。

    “不能让他们逃出东岸,家主已经已经飞鸽传书,令人设卡堵截,咱们只要逼他们进入包围圈,便让他们插翅难逃!”正阳眼底闪过厉色,一扯缰绳,扬鞭抽上身下骏马,寒声道:“拦住人后,只留下那秋千总的性命,其他人——格杀勿论!”

    “是!”一众护卫和官兵们齐声厉应,同时杀气腾腾地策马扬鞭继续向前方追去,卷起一阵黑云。

    果不其然,在他们再追了不到一刻钟,就隐约地能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正在飞驰的一辆马车。

    “前面的人听着,立刻停下,否则休怪我等手下无情!”正阳高声喝道。

    但是对方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全速地向前奔逃,狂奔之中的马车几乎颠簸得散架。

    正阳眼底闪过怒色,眼看着距那马车渐渐接近,他朝着旁边一伸手:“箭来!”

    一边跟着的护卫立刻抛出一把褐色的强弓,正阳当头接过,随后双腿夹住骏马,松开缰绳一抬手,瞬间搭上一只黑色的长硬箭,弓拉满月,他微微眯起眸子,额头上爆出青筋,随后陡然一松手,长箭激射而出!

    那箭不知是什么做的,破空而去之时,竟隐约还有金戈之声。

    “轰!”一声巨响,那箭竟然直接穿透了整个车厢,让那原本就要散架的马车瞬间散架开来。

    而另外数名护卫手上则同时飞出了流星索,流星索齐齐撞向那马车的车轮,猛然将车轮缠绕住,那马车去势立刻一缓,而与此同时,套马索也趁势套上了那矮马的的腿。

    矮马不防,瞬间尖利地使惨鸣一声,整个儿拖着马车滚了出去。

    马车轰然崩分离析。

    第二批的护卫们手上都已经备好了短弩,就等着马车上的人飞身而逃的时候,将逃离的人射成刺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叹为观止,惊愕之后,不免羞窘于他们身为官府之人,竟不如这些护卫们训练有素,杀伐果决。

    但是……

    所有的厉害和能耐都是对比出来的,若是正阳他们遇到的是寻常高手,此刻只怕早已经将对方踏在脚下,带回去给主子领赏了,但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当年她武艺修为不如现在,还及不上藏剑阁里一流高手,却跟着老仙走遍江湖时,学了一身使诈的手段。

    所以马车瞬间爆裂开来的时候,飞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满车的咸鱼。

    那咸鱼干本来晒干了就没多重,此刻陡然飞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着了火,着火的咸鱼干铺天盖地这么飞出来,吓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干梅家护卫和官兵们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纷纷立刻拉住缰绳躲避。

    却不想他们座下的坐骑何曾见过这样漫天飞火咸鱼干的场面,畜生本就怕火,顿时惊跳了起来,再加上那一股子焦咸臭味瞬间熏得梅家护卫队和一干官兵们晕头转脑,骏马们惊吓过后又被着火的鱼干一熏一烫,顿时歇斯底里地四处乱蹦跶,狠狠将背上的主人甩下地,就四处冲撞乱逃。

    这下子整个追捕的队伍全部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少人被甩下马来,再给自己坐骑给践踏得不成人形,哀嚎不止。

    这事还没完,马车一裂开,飞出来的着火的鱼干之外,还滚了满地的石头,不少乱奔逃跑的马一踩上去就摔断了脊骨,形成了天然的路障,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混乱!

    “大护卫,那鱼干上淋了油!”一名护卫一边狼狈地试图安抚甩下自己的坐骑,一边对着身边同样手忙脚乱,再无原本英姿飒爽的头领道。

    “该死的!”正阳也被咸鱼火球烫得满头包,他投靠梅苏之前原本也是边军的副将,操练得一手好兵,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马变成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却不过是因为满框子咸鱼干,又被一座唱了空城计的马车忽悠了,他满心的火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前方怒吼:“姓秋的,你这个混蛋,有能耐那就永远别落到老子手里!”

    ——老子是其叶菁菁要把双白大人抢了当压寨夫君一百年的分界线——

    “不知道梅苏吃到大人的烤咸鱼餐没有……呵呵……咳咳。”周宇靠在树下,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秋叶白一边给他递上一只水袋,一边淡淡地道:“劳心者治人,他不会亲自追来,一定会在某处指挥大局,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着周宇喝了几口,又被呛到,便伸手去帮他顺气:“你的控马术竟精湛到这样的地步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周宇竟有一手极好的控马术,能让马儿即使没有人驾驭,也仿佛有人操控一般,稳妥地前行,同时又考虑得颇为仔细地将让他们将附近的大石头搬上马车,以迷惑追兵的视线,让他们以为车里还有三个人。

    是以这一次的‘空城计’才能唱的那么顺畅。

    周宇气息略顺了一点之后,方才微微扯了下唇角,自嘲地一笑:“昔有孟尝君三千食客,鸡鸣狗盗之辈亦有可取之处罢,今日有我这好赌庐徒,因喜与人赌马,赛马学了一手控马术救燃眉之急,倒也不枉费我当初请那西域马师说费千金。”

    秋叶白拍拍他肩头,爽朗一笑道:“子非,不必如此自轻自贱,你控庐术还是鸡鸣狗盗之流,我在咸鱼干里泼油烧人的手段,岂不是更下三滥?”

    子非是周宇的字,周宇一愣,听着秋叶白忽然叫自己的小字,不知为何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看着秋叶白那尽在咫尺的无双秀颜,莫名其妙地便只觉得不自在地别开脸,含糊地点点头。

    秋叶白见他一身女儿家装束,颇为秀美,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如今莫名地似染了一层胭脂一般,一双雾气朦胧的桃花眼里也有些闪烁不定的样子,竟似在害羞,便打趣笑道:“怎么,娘子这是不舒服么,可是走不动了,还要为夫抱一抱?”

    周宇过去最荒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女儿家打扮和那些戏子伶人厮混行那风流之事,还得过个‘花旦公子’的诨号,但如今既已经幡然醒悟,自是不愿意去提曾经的荒淫之行,立誓要做个大丈夫。

    如今她这般打趣自己,又想起自己方才因为身体虚弱,实在没法子独自一人完成控马的事情,需要秋叶白抱着自己才能完成,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坐在对方腿上的样子,顿时窘迫到脸要烧起来!

    心中却莫名冒出个念头,虽然荒唐,但若是夫君是像大人这样的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勿要说是女儿家心动,便是男子大概也愿意嫁的罢。

    那一头的元泽正端着一荷叶的水过来,忽看见秋叶白和周宇挨在一起说笑,气氛亲昵融洽,远远看过去,竟仿佛真是一对‘夫妻’,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轻叹了一声。

    算了,他便帮阿初这一回,不管阿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得到小白施主,但小白施主到底是第一个能让阿初那么上心的一个人。

    片刻之后,他捧着荷叶走了过去,仿佛没有看见两人正在说话一般,将荷叶往两个人中间一搁:“水袋子里的水快没有了,这是贫僧打来的,先喝这个罢,贫僧方才发现了一眼泉水,一会子去将水袋灌满。”

    秋叶白倒也不疑有它,便接过来试了试,泉水甘甜,味道很好,她心中动了动:“你先照顾子非,我先去处理一下我身上的这些……污渍。”

    方才她匆匆忙扯了一件旧衣裳就简单地先处理了尴尬,但是这总不是个事儿。

    说罢,她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一边的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温然地对周宇道:“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可不是小事情,贫僧还是去帮他处理一下。”

    刚才在马车里,周宇想了半天想里得出了一个的结论,十男九痔,他见秋叶白坐立不安,却又不像受了什么大伤的样子,就就想起了一种病也是会让人坐立不安,流血不少,却又不要命,还让人很难受,那就是——痔疮破了不好启齿。

    元泽不明所以,见周宇分析得有道理,便也认同了他的说法。

    周宇在一点也一边咳嗽一边担忧地道:“恩,去罢,痔疮的伤口最好能缝合起来,只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鱼肠线或者羊肠线和止血药。”

    羊肠线和止血药?

    元泽想了想,点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有。”

    周宇一愣,没有想到有人还会随身带羊肠线这玩意儿,但还是点点头,催促他:“得,你快去罢,我这里没大事儿,大人的痔疮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行动不便。”

    于是元泽点点头,转身朝秋叶白消失的地方而去,带着他的止血药和羊肠线准备去帮秋叶白缝合‘伤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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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蠢到死

    秋叶白很快就寻到了小溪所在地,看着满溪的清澈流水,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这一带并无他人,便立刻摘了些草木叶子,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小包袱打开,扯出几件旧衣裳,折叠了起来,快速地做了些应急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她虽然自己弄过些棉絮软绸做过月事带子,但奈何现在都不在身边,好在早年在乡下时候,见过村妇们做这些东西,虽然不甚干净,却也只能拿来将就做个应急了。

    折腾完‘手工活’,她摸了摸清澈的溪泉,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颦眉,女儿家在这种小日子里最沾不得谁,但如今情形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解开裤子,将那些从李大家弄来的旧衣裳做布巾清理身子。

    冰凉的布巾沾上腿上的肌肤的感觉,瞬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好在日头大,她索性一咬牙,擦洗起来,打算速战速决。

    好容易处理完了,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抽好裤子,却忽然听见一只鸟儿掠过头顶,惊叫着扑棱扑棱地飞走。

    她原是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底,她身形一僵,鸟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惊飞。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梭然对上不远处一张呆怔的美丽面孔,一片深深浅浅的墨绿之中,阳光落在那白影之上,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异样圣洁空灵的美,仿佛落入凡尘的神祗。

    不过秋叶白此刻一点也没有兴趣去欣赏把这种美,她此刻一手搁在刀上,一手搁在月事带子上,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是应该第一时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弑神’呢,还是应该先抽好裤子,毕竟光着血糊糊的下半身这么扑过去杀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真是命运多舛!

    不过看着对方那副呆滞茫然的模样,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还是决定背过身先把自己给收拾好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以后,她心里多少都已经做了‘秘密’不再是‘秘密’的准备,所以如今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慌张,何况她早前就怀疑那个家伙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等到她快速地拾掇完了自己,便一步步地走到元泽面前,看着他,淡淡地问:“阿泽,你为什么在这里?”

    元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看见的情景震惊太过,如今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说话!”秋叶白不耐烦地拿着手上的剑鞘抽了他腿上一下,元泽才反应过来,但仍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周施主让贫僧来给小白施主你治伤。”

    秋叶白挑眉:“治伤?”

    元泽还是一脸茫茫然地样子,点点头举起手上的东西给她看:“是,周施主怀疑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贫僧有针线可以帮小白施主把流血的地方缝起来,这药也有即刻去腐生肌,见血即凝之神效。”

    缝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羊肠线和止血药,唇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子非和面前这个蠢和尚皆是出于好心,如此方才能忍耐下想狠狠抽打这两个‘多管闲事’家伙的暴戾之心。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冷光,忽然站近了一步,逼视着元泽,勾了下唇角:“那么现在呢,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想帮我缝合伤口么?”

    元泽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秀美面容,咄咄逼人的冰冷眸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却被秋叶白一把揪住了衣襟,扯到了自己面前:“你躲什么?”

    元泽差点撞上她的脸,感受着她鼻息之间呼出幽凉温暖的香气,纯澈的银灰色眸子因为这样近的距离,染了一丝慌张之色,近乎透明白皙的美丽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贫僧……贫僧……贫僧没有……贫僧只是觉得施主很可怜……。”

    “可怜?”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元泽,却发现他漂亮透澈的眼睛里确实满满地都是同情。

    同情她?

    她哪里可怜了?

    是同情她身为女子,还是因为他也知道——秋家四女的诅咒!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瞳,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似笑非笑地道:“阿泽,你是不是听说过一些什么呢?”

    如果他但凡敢露出一丝一毫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样子,她一定会用尽方法取他项上人头,比修为,她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他,但是杀人有千百种法子,不一定要硬拼,就元泽这种单蠢的东西,她要取他性命,自然有千万种方法。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有些迟疑,但看着秋叶白脸上那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最终还是红着脸一脸理解地道:“小白施主,你不要着急,虽然那处伤得如此严重,但是咱们离开这里之后,外面定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你一定还能娶妻生子的。”

    秋叶白手上揪住他衣领的动作一顿,脑子有瞬间转不过弯来:“娶妻生子?”

    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以为对方不信自己,便立刻把手里金疮药放在她的手上,一脸认真而慈悲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是个善心人,这些药你先拿着用,这是贫僧师尊的秘药,能去腐生肌,虽不知能不能让你那处恢复如常,但且先试试,待到贫僧遇见师尊了,再向师尊问问可还有别的妙手回春的可能。”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东西,她忽然间有点明白了,瞬间一僵,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蠢和尚居然以为她的‘男性象征’受了重创,所以躲起来处理伤口?!

    这个世间还有纯洁到这般地步的人?

    不如让她相信母猪会上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冷意,一抬手就将手里的长剑压在他的脖子上,讥诮地道:“元泽,你是觉得我很蠢呢,还是认为你自己很聪明,好歹咱们也算同甘共苦过,你何必编那些东西来唬我,让我来猜猜昨日一早把我抱上船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么?”

    元泽眼底一片茫然,他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说他在唬他?

    “昨天不是施主把贫僧弄上船的么?”

    他一醒来就是在船上,为何小白施来问他这个问题?

    秋叶白虽然觉得元泽不过是在装傻充愣,世上哪里有到了看见了女子身子却还不分男女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看着他那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怔然。

    秋叶白到底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人,看人还是有一些准头的,要骗她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面前之人若不是天生的戏子,就是他真的不知情。

    但是她盯着元泽那双透澈茫然的眼神,还有所有的细微表情,她心中的怀疑渐渐动摇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是自己难以控制的,说谎之人再高明,也没有法子能全然地控制住自己所有的微表情。

    元泽……难道就是那最匪夷所思,不解世事到极点的奇葩?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元泽许久,看得元泽还是那副茫然又有点无助的模样,方才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你的师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在什么样子的地方长大?”

    什么地方竟然能养出这样一朵罕见的集天下人最矛盾的特质于一体的奇葩?

    仿若对人事情理一无所知,但是谈佛论道起来,又仿佛已经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人,天下间红尘万事都看破,谈吐之间皆是一副冷心冷面以天下人为刍狗的模样,言行之间却偏又慈悲地会怜悯人与万物生灵?

    她记得他在小洲上出手就将几十个穷奇寨之人全部硬生生拍进木石之间的那一幕,却也记得他在石洞里,蜷缩在角落里,不肯和人动手的样子。

    佛性与杀性都不以常理能断之地在他身上出现。

    如此矛盾,如此不合常理,哪里是像在一个正常环境里成长的人?

    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些小小的精致却‘不值钱’的木牌。

    那木牌上的图案——她微微眯起眸子,心中一动,再次逼近他的面前,眯起眸子:“你和莲戒山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莲戒山真言宫,不在武林之中,寻常武林人了解不多,但是其在佛教中,甚至可以说在各国贵族之间地位非同凡响,素有南少林,北真言之称。

    南少林在中原为大乘显教之尊,真言宫则是中原密宗至尊,原本密宗和显教都自天竺传来,密教讲求渐晤,只可上师相传,不喜留下书笔,但显教教义更符合中原民风需求,并且可以书笔传教,一直以来都在中原占据上风,各地皆是显教佛陀寺庙。

    即使是天极帝国立国之后,虽然真武大帝和元宸皇后并没有立国教,但是一年一度参拜祈福的也是前往显教佛寺,密宗只是偶尔有些信徒,势力却极小。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百多年之后,密宗的一位上师救了当时得了绝症的中宗昭诚皇后,中宗皇帝便开始信奉密宗即密教,为那位上师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建庙立寺,即莲戒山,真言宫。

    从那时候开始,神秘的密宗便开始在贵族之间传扬,渐渐取代了显教的地位,而且真言宫的密宗也并不全如在天竺时候一般模样,为了能在中原更好地传扬,与显教抗衡,也吸纳了许多显教的做派模式,甚至教义。

    从此在北方信众无数,每一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真佛转世的灵童担任,大主持亲自抚养,灵童即现世活佛,行坐床典礼,正式继承前世的法统。

    历任国师皆是天生修为高深的高僧,精通佛理,上可祈福驱邪,预测卜算,推典国运,下可主持泰山封禅,代授天命教化普罗大众。

    可见真言宫的地位之高,又因为密宗的传教方式高深,所以真言宫更是神秘莫测,被许多贵族和普罗信众视为圣地,寻常人不得进入,常年有羽林卫驻扎,就算不是羽林卫,宫内的高手也是无数,能在莲戒山下膜拜一番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秋叶白若非出身世家大族,藏剑阁地位江湖地位非同寻常,老仙也曾和真言宫有过一点往来,她也不会在第一眼那就认出了元泽那日给出的小木牌上面的火魔莲花标志就属于莲戒山真言宫!

    元泽看着她,有些犹豫,被揪住衣领,还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师尊交代过,不可以随意对外人提及,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已经有些了然,看元泽的态度和他那诡异的思维模式,还有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十有**就是从莲戒山真言宫里出来的。

    密宗多诡秘,手段做法与大乘显教多有不同,他们的教义之中甚至有以杀止杀的的教义,有些手段做派更为血腥诡异,她虽然了解不深,却也有所耳闻。

    她看着元泽,心中很些复杂。

    如果她不是秋家四女,也许也会和寻常贵族子弟一般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神秘奇特的宗教,但是在她心中,莲戒山真言宫即使真的非常有能耐,都并不是真的纯粹只是为了普度世人,他们的做派甚至让她觉得与邪教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因为——

    秋家第四女,必为妲己妖星转世投身,要奉做皇族神妓的‘箴言’,就是当年第一任莲戒山真言宫的宫主传下来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生出来就会带着什么原罪和诅咒,那么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有人传下那样恶毒的诅咒,利用皇权牢牢地钳制住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和一生的命运,让她注定在悲惨的命运中死去。

    能做出这样恶毒事情的宗教,绝非善教!

    而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面前会出现真言宫的人,而这个真言宫的人还有可能得知自己的秘密。

    即使元泽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单纯,不通人情世故,她也很想相信他,但是不管如何,‘真言宫之人或歇道自己秘密’这件事像一根针一般扎在自己的心里。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凛冽的杀意,手里的剑紧了紧。

    元泽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小白施主,你很想杀了贫僧么?”

    秋叶白看着他,不免一愣,她没有想到元泽会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这一句话,她看了他半晌。

    元泽不闪不避,剔透的银灰色眸子里没有任何不安与畏惧,也静静地看着她,问:“为何小白施主想要杀了贫僧?”

    他平静的神色,让她觉得仿佛若她立刻动手,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抗拒和闪避,就仿佛佛陀在看着要吃自己的孔雀王,以身侍兽,度化恶兽一般。

    秋叶白垂下眼眸,许久,讥诮地轻嗤:“很简单,因为你太蠢了,蠢的要死。”

    说罢,她忽然松了手,捡起包袱向来时路走去。

    他的眼神,让她心中有了决断,暂时选择留下他,也许是因为被他真言宫人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想知道他否真的有如此不通世事的单纯,又或者一个真言宫人出现在她这个秋家四女身边不过是个阴谋,而她想知道这个阴谋最终的谜底。

    不管如何,前有堵截,这个后有追兵时候,都不是什么很好起内讧的时机。

    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太蠢了?

    他真的蠢得让人想杀他了,但是宫里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佛陀转世的智者,难道宫里的人都在打诳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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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泽的情形估计让大家有些迷惑,我这里简单解释吧,初殿下是知道元泽的一切事情的,元泽就不一定知道初殿下知道的事情,初殿下在的时候,他基本处于休眠状态,原因有很多,因为牵扯到后文,所以我不做解释,但是他毕竟和初殿下是一个人,还是能感受到初殿下的执念的,小白就是初殿下执念之一,至于主人格和次人格的关系,并不是恒定的,初殿下属于强势人格,相信大家能看得出来吧。

第九十一章 挟持

    周宇靠在树下小憩,忽听见身边有声响,他一抬头正见着秋叶白提着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大人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有那样的伤,想来是觉得那是极为尴尬之事,自己虽然是好意,但总归让大人觉得下不来台了罢。

    秋叶白却看起来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搀扶他:“走罢,杏花村离开这里还有些距离,梅苏的人此刻应该已经发现了咱们不在马车上,想必很快就会被在这附近展开搜捕行动了。”

    周宇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秋叶白刚扶着他站起来,就看见元泽也出现了,还是那副有点茫茫然的样子,见秋叶白瞪着他,他想了想,便也赶紧过来,扶住了周宇。

    周宇看着两人的眼神官司,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气氛很有些诡异的僵硬,秋叶白身上传来的冷意让他有点儿后悔,也许方才他真的不该多管闲事。

    三人之中秋叶白和元泽武艺修为都不弱,就是搀扶着周宇,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三人就已经暂时远远地离开了最初的躲藏地点,让梅家护卫和东岸官兵都扑了一个空。

    一名护卫提着一件东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恭敬地对着正令人搜索树丛的正阳道:“回禀大护卫,他们三人应该有从此处而过,但是不知离开此处多久了,但是属下在溪水边发现了一件血衣。”

    正阳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挑起两道浓眉,眸子里闪过锐色:“血衣?”

    也就是说那三人之中必定有人受伤了,而且看着衣裳上的血迹,伤还不轻。

    正阳眯起眼眸冷冷地道:“继续跟着他们离开的痕迹搜捕,再将这里的情形飞鸽传书给家主,请家主定夺。”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方才那一场咸鱼飞火弹简直让他们在那些原本他们看不起的地方二流官兵面前丢尽了脸,这一回他们定要将那让他们丢脸的混账千总抓到手!

    ——

    日升月落,暮色四合,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

    虽然杏花村外都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警惕地盘查着往来的人,让人心惶惶,但民以食为天,小村子里还是已经燃起了炊烟。

    有三三两两的村民从附近挑了柴火和打好的鱼儿回村。

    村里一处还算干净宽敞的瓦房里,飘荡着不属于房间主人能用的昂贵熏香。娇柔美丽的婢女正小心仔细地往搁在窗台边的香炉里面添加香料。

    一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则弓着腰,恭敬地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饭菜,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道今日光临的大人物会不会满意他准备的饭菜,若是对方不满意,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

    那美婢添完了熏香,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男子手里的饭菜,她一眼下去发现全部都是油腻腻的大鱼大肉,不免颦眉道:“陈村长,这就是你们村里最好的吃食么,我家大少爷如今受了伤,怎么能用这些油腻的东西!”

    “啊……这样啊,是小人粗心大意了,这就去让我那老婆子再重新做,还请青莲姑娘替小人向梅大少爷请个罪。”陈村长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美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他早年读过点书,是杏花村里难得识字的人,还曾经中过秀才,但是在渔村里呆久了,。如今说起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也已经不利落了。

    青莲心底有气,美目一瞪,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内屋里传来男子温淡的声音:“青莲,不得无礼,我们占了陈村长的屋子,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

    青莲听着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刻神色一整,对着陈村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就请陈村长将东西放在这里罢。”

    “不敢,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陈村长受宠若惊,立刻小心搁下饭菜之后,对着房内恭恭敬敬地作揖,然后退了出去。

    青莲看着那陈村长离开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主子,你看那村夫的样子,还文绉绉地道什么固所愿也,呵呵。”

    “青莲。”梅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看似温柔的目光却让青莲一个激灵,乖巧地闭嘴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做事为人从来滴水不漏,最是不喜那得势便猖狂的。

    一名跟在梅苏身后的年轻谋士模样之人,看着青莲的样子,对着梅苏笑笑道:“家主,青莲不过是见不得您受伤了,还这般奔波,打个趣让您开怀一些罢了。”

    梅苏立在窗边,看着那天边渐渐黯淡下去和袅袅的炊烟,微微眯起清浅柔和的眸子:“停云,你知道我素来做事有始有终,等着某只鸟儿落了网,我自然会开怀。”

    被唤作停云的年轻人,五官不过是寻常模样,只一双眼睛里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此刻,他挑眉也学着梅苏看向窗外:“家主,您在杏花村这般布下张扬的罗网,只怕再眼盲的鸟儿也不会这般自投罗网罢!”

    村外全都是官兵大张旗鼓地盘查行人,岂非告诉目标此处戒备森严,早有防备,来便是送死,对方又非蠢物,怎么会自投罗网?

    梅苏看着天边飞过的轻鸿,弯起薄唇:“如今所有的村落都已经有官兵盘查,若是只有杏花的村防备松懈,你觉得鸟儿会看不出来这里才是最危险之处,正有人张开罗网等她来么?”

    停云一顿,随后点点头:“家主说的不错,是停云欠考量了。”

    “这里,还有对鸟儿而言,最有诱惑力的诱饵,艺高人胆大,何况本公子看中的海东青,飞鸟之王,她一定会来尝试带走属于她的‘食物’。”梅苏拿过桌上的轻弩,指尖抚摸过弩上的利箭,淡淡地道。

    老鹧鸪还在杏花村,秋叶白如果想要一举在此案上扳倒他和梅家,虽然有了账册这个最有力的物证,但为求稳妥,必定最好还有一个人证,她武艺卓绝,若是单纯论武艺,他身边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敌得她,更不要说那些草包似的官兵。

    所以她绝对不会不试一试就放弃,一定会先来尝试来带走老鹧鸪。

    “家主,既然您知道目标必定会出现,也知道咱们这里无人能与她抗衡,您又怎么能确定一定能抓住她呢?”

    梅苏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抬起手中的轻弩对准了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鸿雁,仿佛打算试弩。

    停云和青莲看着自家主子姿态优雅地慢慢地移动着手中的轻弩,也没有再插嘴。

    梅苏忽然松了扳机,“诤!”一声锐响划破了半空的安宁。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儿哀鸣,一道灰影瞬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大少爷好准头!”青莲立刻拍手笑了起来,崇敬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道:“青莲去替主子把猎物捡回来可好?”

    梅苏收回轻弩,朝着青莲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是!”青莲足尖一点,敏捷地跃了出去,看似娇柔的女儿家,身上武艺竟一点都不弱。

    梅苏再次在轻弩上搭了箭,温然地道:“鸟儿虽然长了利爪长翼,但若是受伤了,便自然飞不高,何况还有无数罗网呢。”

    停云忽然想起今日正阳令人送来的那件血衣,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一定是那只‘鸟儿’受伤了呢?”

    他可是听说目标有三人,当然,自家主子真正只打算留下活口的只有那一个正主儿。

    梅苏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若我说,那是自觉呢?”

    虽然在李家查到的消息是周宇受伤,但是他的伤口在手臂之上,想来就是自己在洞穴里命人放箭所穿的伤口,而那血衣的血迹遍布下摆,倒似下半身受伤,血衣大小只有女子纤柔的身形才能穿得下,不是那只鸟儿受了伤,又能是谁?

    停云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家主的直觉一向是极准的。”

    ……

    担着柴火和打了鱼儿归家的村民们一队队地在村口排着队,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少年模样的渔夫戴着斗笠,挑着担子,身形紧绷,一副很有些紧张的模样。

    他身边的老头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摆:“瓜娃子,你放松一点,这副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儿有问题么!”

    那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见老头儿这么说你,便努力地放松了自己的身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检查,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两一眼,一边拿着手上的长枪挑起他们的担子里的东西,一边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陪着笑道:“老汉……老汉是这小子的老娘舅,咱们今儿刚刚打了鱼回来。”

    说罢,他上前悄悄地塞了一吊钱给那士兵,赔笑道:“官爷,我那妹子如今躺在床上正病得要紧,咱们刚弄了些草药回来,您就行行好,让咱们早些过去罢,耽误了煎药的时辰,我那老妹怕是有事儿。”

    搜查的时候,有些士兵为了寻些油水,确实有那故意磨蹭拖拉不让人走的,如今那士兵见了手里的钱不少,心中高兴,又翻了翻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有问题,一摆手就要让他们通过:“去罢。”

    一边早早就等着检查却还没有过去的一个村民看着比自己后来的人都过了,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老潘子,你那寡妇老妹不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么,哪里来的侄儿,我们怎么没有听过。”

    一边一直嚼着槟榔冷眼看着的小队长闻言,忽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那贼子易容冲关的事儿,顿时额警惕起来,便走了过来,冷眼看了看那老头,最后目光停在那少年的身上,见他总是低着头,便问:“你是那这老头的侄儿,那我问你,这老头儿叫什么?”

    少年浑身僵硬,还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那小队长眯起眼,愈发狐疑,把手按在了腰上的剑上:“怎么,你连自己的老娘舅都不知道叫什么?”

    那唤作老潘子的老头顿时也有些慌张,但还是赔笑着道:“官爷,老头子的这侄儿生来就烧坏了脑袋,原是被我老妹送出去给人养大,后来他听说我那老妹快不行了,便从隔壁村回来看看,他不怎么会说话。”

    说罢,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低着头的少年:“蠢物,还不和官爷问个好。”

    但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能让那小队长满意,反而让他越发地警惕,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围的下属们围上来,同时他也抽出了手里的剑,指着那少年:“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立刻!”

    那少年瞬间发起抖来,忽然一言不发,猛地把肩膀上挑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着那小队长砸了出去。

    那小队长没有料到对方说发难就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的剑立刻毫不留情地狠狠劈砍向那些担子,那担子被这么一扔,又被人一挑一砍,里面的东西立刻天女散花一眼全部散开来。

    原本那少年挑着的东西,最初的那个士兵已经检查过,不过是些咸鱼干,但此刻,那些鱼干四处飞散,非但带出一股子咸鱼味,还瞬间燃着了,火一烧起来,鱼干的味道顿时臭不可闻。

    而大部分的士兵并没有经历过之前追击秋叶白时候中的那个陷阱,哪里想到鱼干也会是暗器,只下意识地被瞬间燃起的鱼干吓得一下子散开来。

    那少年立刻趁此机会没命地就往外逃。

    老潘子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早已经吓得一屁跌坐在地。

    那小队长缓过神来,立刻尖叫:“是那贼人,抓住他,抓住他!”

    说罢,立刻操着手里的剑领着一群聚集过来的士兵蜂拥而出,朝着那少年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毕竟抓住了‘贼子’,上面的人说了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所有的官兵们自然是不宜余力,而梅家的护卫们武艺高强自然也早就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一干村民们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刀剑齐挥,都是寻常老实村民,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立刻挑着自己的东西纷纷朝着村里做鸟兽散,只想往家中躲。

    剩下的士兵们早就没了心思再一个个盘查,不一会,原本热闹的村口便一个村民都没了。

    ——

    “禀报家主,目标已经出现,正在围捕当中!”青莲提着一只大雁,忽然从门外匆匆而入,兴奋地对着梅苏道。

    “恭喜家主,神机妙算。”停云闻言,含笑拱手对着梅苏道。

    梅苏先是一怔,随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畅快笑意:“倒是没有想到这只海东青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倒是有些不像她了,且细说来。”

    青莲方才去捡梅苏射下的大雁,刚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底,便得意地笑道:“原本青莲也想去帮忙,但是看着正阴大护卫也已经领人追了出去,所以奴婢便不再多次一举,而是赶回来向家主禀报此事。”

    随后,她便将方才看见的事情细细地说给梅苏听。

    只是不知道为何,梅苏在听她陈述的过程中,脸色从一开始的愉悦,渐渐地变成疑惑,然后便是一片阴沉,最终又变成了一种有些无奈却又颇为愉悦的复杂神情。

    “家主,怎么了,难不成您担心那人会跑了?”青莲不以为然地劝慰道:“您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人真的武艺高强,却也绝对逃不出去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补充了一句:“何况,那人武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倒是停云看着梅苏的表情,心中仿有所悟,便摇摇头道:“青莲,你别说了,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也是咱们中计了。”

    “中计了?”青莲一愣,不明所以,他们中了什么计,明明正阴大护卫就要抓住那人了。

    “那个逃跑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抓的人。”停云摇摇头,他目光注意着梅苏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是……但是那人用燃烧的鱼干砸咱们的人的手法和原先设计正阳大护卫他们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啊!”青莲有些不服气,崛起艳丽的嘴道。

    梅苏终于说话了,他微微勾了唇角,看向窗外:“就是因为用了那样的手法,所以一定不是她,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招用老,便是技拙,只怕咱们的人是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青莲不服气地道:“那人真的有主子说的这么聪明!”

    停云冷冷地看了青莲一眼:“怎么和主子说话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笨么!”

    青云也知道自己方才语气是恃宠而骄了,虽然恼怒又委屈,但立刻不敢再多言,神色呐呐,心中却莫名地开始憎恶上那个害自己在主子面前失态的人了。

    梅苏沉吟了片刻,忽然看着青云问:“青莲,你方才回来的时候,那些等候查验的村民们可还在原地等候查验?”

    青云想了想,摇摇头:“那些刁民都散了。”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果然。”

    停云神色一凛:“家主,属下立刻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再立刻加派人手看护老鹧鸪所在地。”

    梅苏点点头:“你去罢。”

    他的海东青必定是趁着混乱,混在那些村民里面进了村,此刻只怕要么潜伏下来,要么就已经摸到了关押老鹧鸪所在地的附近。

    村里并没有什么地牢,所以要知道一个人关押在何处,只要看哪里守卫的人最多就好。

    停云领命而去之后没有多久,正阴大护卫就已经着人押着那逮住的少年和那老潘子到了梅苏的院子里。

    梅苏不必走近,只远远一看,就知道那少年不是秋叶白,而是和秋月白身形有些相似的少年。

    再着人一问之下,那少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倒真是老潘子的侄儿,只是不傻,和老潘子两个人不过是为了钱财才答应冒险做这个事儿。

    只是那个将鱼干交给他们的年轻人并没有说是要这个少年冒充他,而是只说这些鱼干里有些要紧的东西,需要他们运进村子里,那年轻人甚至告诉他们若是遇到有人盘查,实在害怕,就把东西砸出去,先行逃跑也是可以的。

    老潘子的侄儿哪里见过官兵盘查的阵仗,自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遇到人便把东西砸了出去,引得官兵前去抓他。

    青莲听完,方才羞愧地低头,她果然是太小看人了,羞怒之下,她便又把这笔账算在秋叶白的头上。

    梅苏听完了老潘子的交代,轻笑了一声,看向窗外的漫天繁星。

    叶白,你果然不是寻常人物,狡诈非常,这般布局谨慎,让你做个司礼监的小小千总还是屈才了。

    不一会,停云也匆匆地赶了回来,禀报道:“家主,您放心,咱们的人都已经到位,就算秋叶白知道老鹧鸪在哪里,只要他敢踏进关押老鹧鸪的房子,武艺再高强之人也逃不出您布下的天罗地网!”

    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捕鸟’手段自然有信心。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不安,或者说不上来到底什么不对。

    他再细细地回想了他在老鹧鸪的房间里面和附近的布置,他确实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自己布置的机关非常有信心。

    人人都知道梅家家主,梅大少爷是商场之王,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习得一手顶尖的机关和奇门遁甲,困杀千军于无形之中。

    若不是因为怕显露出痕迹,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村子里布下机关,让他的海东青一进村子就直接落网。

    “天罗地网……入网即收……。”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瞬间明白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天罗地网的触发,必定是人要入阵救人,但若是对方不入阵内,能不能将老鹧鸪弄出来了呢?

    停云听着梅苏的话,不免不以为意地一笑:“家主,这怎么可能,不入阵内就能如何能将人弄出来?”

    梅苏刚想说话,却听见一道似笑非笑的凉薄声音在门外响起:“为何不可,请君入瓮,不若挟天子以令诸侯,请君出瓮,梅大少爷,您说对否?”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那一把悦耳声音如此陌生,绝对不是他们熟悉之人的声音,什么人能避开那么多一流护卫闯进来。

    梅苏唇角勾起一丝无奈却又会有些快意的笑来:“果然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踹开来,门外一道修长洒脱的青影立在门口,手中一把软剑染满了血色,他身上却没有一个血点子,但门外已经躺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停云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的俊美青年,不过短短时间,那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斩杀了那么护卫,这人的修为是他平生所见之高。

    秋叶白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含笑看向梅苏:“梅苏,我们又见面了。”

    梅苏负手而立,看着她片刻,清浅的目光里闪过炽热与冰冷交织的复杂情绪,最终他还是平静地微笑:“是的,我们又见面了,叶白,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

    秋叶白挑眉:“我以为你看见我留下的那血衣会更高兴。”

    梅苏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很聪明,叶白。”

    在看见她全无事情,动作利落又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人在短时间内处理掉,他就明白自己中的是计中计。

    从正阳拿到那件血衣开始,秋叶白就在谋划整个陷阱。

    她算到了他必定会拿到血衣,随后推定血衣归她所有,判定她受了不轻的伤,同时也算计到他肯定会赶在她到达杏花村之前布下捕捉她陷阱。

    “彼此,彼此,梅大少爷这般能耐,既然能在今早认出那化装潜逃的人是我,又怎么可能搜不出老鹧鸪,你不也算计到即使杏花村里布下天罗地网,我也一定会冒险走这一趟么,我只不过是提前给了你一点小小的错误暗示而已。”秋叶白轻笑,顺手扯了一边的门帘子,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利剑上的血擦干净。

    梅苏眼底幽光沉浮,是的,他接到的错误暗示就是——那件血衣。

    如果不是断定她受了伤,那么他也不会只在关押老鹧鸪之地布下天罗地网,而是一定会将布局的每个关键点都算计得更为精细,还有前招。

    “叶白,你很善于后发制人,呵。”梅苏轻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失误,他承认。

    请君入瓮,但是这个‘君’根本就不入瓮,而是直接来抓烧火制瓮的人。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抓他,利用了他们思维的盲角。

    能算计到他的算计之上的人不用多,但越是这样手提染血长剑,敏睿狡诈的秋叶白,不管她是男还是女,都让人越发着迷。

    “好了,咱们来说正事儿罢。”秋叶白微笑,态度很好地道:“梅苏,你是打算自己过来,做一个乖巧安分的人质,让你手下帮我带出老鹧鸪呢,还是打算让我过去狠狠滴揍你一顿,再把你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来,让你属下把老鹧鸪带出来,顺便让你丢尽脸面呢?”

    “放肆,混账东西,竟然这么和主子说话,受死罢!”青莲大怒,抬手就抽出袖底刀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

    梅苏在她心中是宛如神祗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和自己的主子说话。

    停云看着青莲扑了过去,瞬间一惊,试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秋叶白看着青莲拿着刀来势汹汹地就往自己胸腹刺来,她微微颦眉:“啧,美人如月,奈何向沟渠,可怜见的。”

    她虽然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怜惜的话语,但是却一抬脚,毫不客气地一脚直接踹在了青莲的小腹之上。

    秋叶白的动作直接了当,甚至没有任何招式,但是青莲明明看着对方一脚就要踹在自己小腹之上,却不知道为何竟一点都躲不开,就这么一脚被狠狠地踹中。

    青莲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不受控制地一下子飞了起来,狠狠地撞上墙壁,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滚落在地晕了过去。

    停云和梅苏则是再一次见识了实力对比悬殊的结局就是——一力破十会。

    那一脚就是看着都觉得痛,停云脸上不自觉地白了白,而梅苏则是沉下脸,青莲到底是他贴身侍婢,看着秋叶白的眼底闪过阴冷的锐色。

    秋叶白恍若未觉,连看都没有看被她踹晕了的青莲,只是看着梅苏继续微笑:“梅苏,别考验我的耐心,你应该明白鉴于你我在洞穴里的‘旧怨’,我会更乐意让你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或者你想让我现在就杀光你身边的可能知道这个‘旧怨’的人?”

    停云虽然不知道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和在自己的主子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门外的尸体和躺在墙角生死不明的青莲都让他明白这个人绝对不是在威胁。

    他脸色越发地苍白了,却并没有说话。

    梅苏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眸光闪了闪,忽然道:“好,我过去。”

    停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拉住了梅苏:“家主,不可!”

    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光瞬间就抽上了他的手,一股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停云捂住自己剧痛的手臂,又惊又怒地瞪着秋叶白:“你……。”

    “闭嘴。”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是属于江湖客快意杀戮,不将法理放在眼底的血腥与暴戾。

    表面上再斯文秀逸,她到底还是在冷硬恣意江湖之中长大的江湖人,而不是真正生长在软玉温香,纸醉金迷里的世家子,贵家女,江湖人的血性和暴戾,她不表露,不代表她没有。

    停云吓住了,不再说话,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眼底却闪过一丝着迷,是的,就是这样,海东青就该有天生王者的残暴之气。

    看着梅苏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但是秋叶白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一抬手,硬生生把他扯了弯,背对自己扣在自己手臂里,手上的剑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

    她一点都不喜欢梅苏看着自己的那种目光,那种目光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百里初。

    真是非常讨厌!

    如果是百里初的话,此刻只怕根本就不会被她手里的剑威胁,就算他武艺修为不如她,说不得那变态就不管不顾地,冒着被她砍死的危险也要扑上来抓住她。

    她可忘不了,那个夜晚,手里云纹刀穿过百里初肩头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嗜血的兴奋,眼底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

    她治不了百里初那个超级大变态,还不制不住一个正常点儿的梅苏,她就白活了!

    此刻的秋叶白并没有发觉,不管百里初用的什么手段,不管是厌恶还是欢喜,他在她生命里烙下的印记却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秋叶白夹着梅苏就硬生生地往外拖,自然惊动了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毕竟在梅苏院子里守的人不算太多,大部分人手都调到了老鹧鸪那里。

    也如秋叶白的预估一般,她手里有了梅苏这个人质,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在僵持了一会之后,被动地听从她的指挥,将老鹧鸪给带了出来。

    老鹧鸪的情形不太好,但是已经清醒过来了,梅苏为了保存这个诱饵,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他治疗了一番,所以如今他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可以站立的。

    在带出老鹧鸪的过程里,自然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暗中放箭或者做一点别的什么手脚,但是秋叶白早有准备,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得逞,顺带不管梅苏的脸色之难看,抄了件烂衣服把梅苏的嘴给堵住,省得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挟持人质,目的得逞之后,无非还是要逃离的工具,秋叶白自然也不例外,停云和正阴在她动手在梅苏的伤处狠狠地撞击了两下,疼得梅苏脸色苍白的情形下,不得不妥协带出了所有的马匹让秋叶白随机挑选,在她挑选完了以后,她又拿了袋巴豆命令他们喂给了其他所有的马匹。

    停云和正阴又恨又恼,却无可奈何。

    等到第一批马匹开始拉稀之后,秋叶白才把梅苏和老鹧鸪丢上了马匹的背上,大摇大摆地也骑上驮着梅苏的那匹马一路疾驰而去。

第九十一章

    “你们是何人,还不速速让开!”正阴厉声呵斥,他警惕地看着那些白影。

    但是那些白影却置若罔闻一般,只安静地站着。

    梅家护卫们亦都相继厉声呵斥:“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那些白影,仿佛是毫无生命之物一般,宽大的轻薄的白袍子在夜风里舞动出鬼魅之舞,让人几乎恍眼之间觉得他们的身形不曾着地,而是虚浮于空中。

    月光被整片乌云遮挡,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上突然出现这样没有人气的白影,不能不说实在看着瘆人。

    正阴看着那些人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几乎疑心自己看见的不过是荒野上游荡的幽魂,阴森可怖。

    身边的一名护卫也神色古怪地低声道:“大护卫,您看,这些……会不会……那种东西,若是如此,咱们最好换一条路走。”

    正阴略一迟疑,但是一声轻轻的清脆‘叮铛’声瞬间让他脸色一变,目光如炬地投向那些白影的袖口下。

    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他心头一紧,霍地抬起手:“架弩!”

    他身边的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训练有素地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短弩。

    “正阴大护卫……?”那名护卫有些奇怪地靠了过来。

    正阴冷声道:“注意他们袖子,他们不是鬼,是人,而且……。”

    他顿了顿,抽出手中的长刀指着那一片白衣魅影,厉声道:“是敌人!”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在淮南的地盘上会出现这样一批形容诡异的人,但是,对方必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阵冰冷的河风吹过,天空中的阴云忽然被吹开,冰冷的月光落下来,梅家众人个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这才看见那些魅影宽大的袖子下都有一把造型奇诡拼节弯刀,只因为刀身是黑色的,所以在黑暗中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很难以留意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梅家作对!”正阴厉声道,他非常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批行事诡谲的人马。

    一道白色的人影动了动,慢悠悠地往前站了几步,微微抬起头来,白色的兜帽下是一张细眉修目,阴柔俊美的面孔,只是上面笼着一股瘆人的冷气,他微勾唇角道:“控鹤监。”

    控鹤监?

    正阴一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刻,身边的护卫倒抽一口气:“控鹤监,那不是……。”

    正阴瞬间脸色大变,随后神色变幻莫测地道:“若你们是控鹤监的人,我们还是司礼监之人,何况控鹤监乃摄国殿下亲卫,岂能随意参与地方事务,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惹来弹劾!”

    他虽然说着不相信的话语,但是心中却已经是信了**分。

    白衣阴柔美男看着他,轻笑出声:“不会传出去。”

    他说话言简意赅,但是正阴却忍不住心中一颤,他眼底厉色一闪,手中的弩箭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为首的白衣人激射而去,但是对方忽然抬手一抽,那只短箭立刻被一道蛇形鞭子给绞碎。

    而与此同时所有的白衣人忽然一抬手,忽然将手中的黑色骨节状弯刀抛祭向空中,正阴等人只看见那些弯刀在空中瞬间撞在了一起,随后听空气里瞬间响起无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

    宛如死神的蜂鸣之声,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向着举着火把的人群蔓卷而来。

    死人——

    是永远不会被泄露秘密的。

    ——老子是密语捉虫子爱悠然的妩媚分界线——

    空气里飘荡开沉魅的香气,让她似觉得仿佛躺在一片馥郁的花海之中,却又似浸润在温暖的泉水里,那靡丽的香气似有奇异的功效,让她原本僵冷的四肢百骸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小腹处似有一团柔暖的小火苗儿,寒冷的凝痛淤塞仿佛全部都慢慢地消散开去。

    秋叶白舒服地忍不住眯起眼来,轻轻地低吟了一声,下意识地团起了身子,想抱住那团温暖。

    “嗯……。”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一下子依偎进一个处冰凉之地,原本七月流火的天气,这样的凉气应该带来舒爽的感觉,但是对于此刻的秋叶白而言,却只能让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就要避开那样的冰凉,却被人一把按住了。

    秋叶白一个激灵,意识瞬间从昏沉中抽离了出来,她睫羽颤了颤,缓缓地睁开。

    纳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色的丝缎,柔软的缎子,泛着华丽的幽光,似一汪暗夜间的流泉,随后便是上面盛开的大片猩红彼岸花,精致的绣线织成妖娆的花瓣,艳丽诡美。

    恰似——

    它的主人。

    秋叶白缓缓地抬起眸子,正正撞上一双宛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精致眼眸,长如黑雀翎的睫羽下,漆黑硕大的瞳仁没有一点子光泽,仿若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幽空,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但眼角下那一点泪痣,腥红精致,似一点小小的妖娆火焰,映亮他苍白绝丽的面容。

    他正幽幽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眸子,微微一笑:“醒了?”

    有美人兮,活色生香,摄人心魂。

    秋叶白呼吸微窒,她怔怔然地看了他半晌,方才轻声地,似试探地道:“百里……初,初殿下?”

    百里初手臂弯曲,懒洋洋地搁在床头,手腕懒洋洋地支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似还有些懵懂的人儿:“小白,很久不见,本宫是否可以将你的表情理解,你见到本宫,喜不自胜,只疑身在美梦中?”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做梦,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疑身在噩梦中。”

    奈何噩梦不能醒!

    百里初唇角的笑容淡薄了一点:“果然如本宫所想,小白的嘴儿还是那么贱呢。”

    秋叶白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既然相看两相厌,殿下又何必自找不自在呢?”

    百里初略俯下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身下的人儿,见她斜眼瞥过来,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种媚嗔之态。

    他微微眯起眸子,声音愈发地低柔魅惑:“小白,这些时日不见,你这是在埋怨本宫冷落了你,让你春闺寂寞,空虚黯然么?”

    秋叶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似都有一股子古怪的歧义,似在埋怨长久不见的情人,她瞬间一僵,却发现自己不但身子绵软无力,连脑子都因为方才醒来都迟钝昏沉,哪里能和对面的变态玩儿心眼。

    她索性闭目养神,转过身子去不再理会他。

    百里初瞅着秋叶白那副模样,一点不似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模样,便略有些疑惑地挑眉道:“怎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身子不舒服么,本宫已经命人去熬了四物汤,你一会用了再睡。”

    秋叶白闻言,心底陡然一颤。

    失血过多?

    是了,她是带着老鹧鸪骑马到了码头,忍耐不住身体的不适,才从马上栽倒下去,接住自己的明明是元泽,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

    她竟然迟钝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些事儿,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绝对意味着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儿,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秘密已经曝光,而她方才还有心思和他针锋相对地扯嘴皮子官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秋叶白忍不住伸出指尖揉揉自己的眉心,告诉自己,定是百里初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所以才会一见到他,便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只顾拿全身心的功夫去应付他了。

    而他的话,更是让她彻底地明白,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便不再是秘密。

    但也许是因为她的‘秘密’早已经失去秘密的定义,所以即使在身为百里皇族的成员百里初知道了这个‘秘密’时刻,她心中却没有再如曾经想象中的惊惶,反而在无数的猜疑与防备都卸下之后,只余下一种疲惫的平静。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转过来,躺平了身子,看着身边的人,语气淡漠地道:“殿下,已经知道了罢?”

    百里初看着她种淡漠而无谓的神色,勾了下唇角:“本宫知道了什么?”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讥诮地道:“原以为殿下嘴上素来是个利落的,不想竟还有这爱打哑谜的时候。”

    他连女儿家暖宫行气补血的‘四物汤’都提到了,她怎么可能骗自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点头:“嗯,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目标,心中瞬间一冷,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分明是想要逼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她侧翻过身,不想再和他扯嘴皮子官司,只背对着他冷淡地道:“殿下,真的不知道在下是女儿身么,那么现在您知道了。”

    说罢,她试图支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但是却被人一把狠狠地向后一按,她一下子就被按回了那个冰冷宽阔的怀抱里。

    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蓦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雪白的衣服下,贴着她柔软小腹细腻肌肤之上的是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掌,而不是她以为的自己的内息的运行所产生的温热。

    “现在,本宫知道了。”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喑哑地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

第九十三章

    小腹上传来的温热炽烈的暖意,源源不绝,和抵在她背部的那个凉薄的怀抱形容如此鲜明的对,冰火两重天。

    小腹,缺乏骨骼的保护,一向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更是和咽喉一同都属于武者的致命命门,而他的手因为常年戴着特殊的手套,指尖柔软而细腻,而与那一份柔软和细腻不同的是,他指尖近乎粗暴的力度贴着她的肌肤扣在如此敏感的地方,散发着危险的热气,让她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衫抓住那只搁在她小腹上的手,试图扯开他的手,但是很明显她的力气倒仿佛是猫儿在抓挠。

    那种感觉异常的微妙,自己的手触碰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只能无助地隔着衣衫才能抓住那只霸道而危险的手,这种怪异的亲密感,让秋叶白心底生出茫然无力来。

    她忍不住咬着唇道:“你……放开。”

    带着点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隐忍而无助的味道。

    看着强悍的生物脆弱的那一刻,让人心底怜惜之中更生出异样的暴戾来,想要看她更脆弱与无助的模样。

    百里初的眸色暗了暗,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低语,声音有一种古怪狰狞的温柔:“小白,小白,别用这种声音跟本宫说话,这声音真让人想……吃了你。”

    秋叶白僵住,不敢再动,她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恢复了冷静,但是手依旧扣在他的手背上。

    “殿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要杀要刮,总得给她一句话。

    但是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身后的人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一般,只懒洋洋地垂下另外一只手在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似乎在考量着什么要紧事。

    秋叶白也不作声,任由他将她扣在他怀里,也不虽然这种局面全然被他人掌控,不得不放低姿态感觉非常的不好,尤其是还有一只魔爪威胁性地按在她敏感之处,但是若她慌张强硬起来,却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只是,这样的感觉实在难熬

    虽然怀里的人儿乖巧安静地栖在臂弯里的,仿佛驯服了的小猫儿,任人抚弄,但是百里初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具躯体由内到外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他却偏喜欢看她这般不自在的难受样子,故意又压低了身子贴着她的背脊更紧密,似情人在她耳边甜蜜的絮语:“乖小白,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成为皇族的神妓顺带满门抄斩呢?”

    秋叶白眼底闪过凌厉的寒光,半晌才淡淡地道:“都不想。”

    百里初目光停在她看似乖柔的背影上,眸光莫测。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的表情现在必定满是咬牙切齿的狰狞,外眼露杀气。

    “嗯,那便有些难办了。”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仿佛颇为有些头疼和无奈的模样。

    秋叶白眸光闪了闪,心中冷嗤,杀了你就不难办了,你可愿意死一死,公主殿下?

    她并不蠢,心里明镜儿似地知道抱着自己的变态美人惯以磋磨她为乐,但是形势比人强,所以就算知道,此刻也只能暂时憋着,以图后报。

    “殿下觉得怎么好办?”她看似柔顺,实则讥诮地道,

    看着怀里的人儿隐忍的侧脸线条,他到底是不舍,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柔声道:“本宫也不想,说来也简单,小白乖乖地呆在本宫身边一日,秋家自然只有四少,没有秋家四女。”

    秋叶白一愣,随侧过脸,看了他片刻,狐疑地眯起眼:“殿下,你不讨厌女人了么?”

    明明讨厌女人讨厌到只能接受男子,明明知道她是他最讨厌的女人,此刻也想要将她锁在身边?

    百里初想了想,淡淡地道:“讨厌。”

    秋叶白眼底愈发疑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他继续微笑道:“你觉得你全身上下哪里像女人了?”

    秋叶白瞬间沉下脸,虽然没法否认她确实没有一点儿像女人,但是被人这么嫌弃直白地说出来,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中满是恼火。

    百里初那种讥诮的眼神,让她觉得呆在他怀里简直是一件忍无可忍的事,索性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他的胸膛,顺带反唇相讥:“我哪里不像个女人了,即便我不像个女人,可也还有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半斤八两,却也好意思去嘲笑别人么?”

    百里初见怀里的小豹子被惹炸毛了,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想跑,唇角弯起笑意更甚:“小白,可是恼了?”

    秋叶白懒得去理会他,只索性手臂一撑床边就要坐起来。

    百里初怎么会让她就这么跑了,两人一挣一按,秋叶白起僧时用力过猛,百里初的扣在她小腹的手臂被这么一带,向下一滑,她梭然僵住。

    百里初感觉怀里挣扎不休的人儿梭然浑身僵如木石,手上的触感让他魅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懒洋洋地道:“嗯,这会子,本宫确实觉得小白有地方像女人了。”

    秋叶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百里初看着她,含笑建议:“小白刚刚醒来,女儿家的小日子,到底还须躺着好好地歇着养好精气神。”

    秋叶白感觉中衣里头的魔爪动了动,随后她忍耐着躺了回去。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约就是如此了。

    百里初很满意秋叶白的乖巧,指尖温柔地从她的乌发间穿过:“且放心,本宫既应承了你的事儿,定会做到。”

    耳边的声音声音低柔喑哑,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百里初虽然行事诡谲,性子阴鹜,但如他这样的人,要么不承诺,承诺了便不会轻易毁约,那是属于权者的骄傲。

    何况,依着他的洁癖,她在对他还有用的时候,确实不需要担心他会出卖她。

    只是相信一个自己曾经如此防备与厌恶的百里皇族之人,让秋叶白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滋味。

    她看着窗外的流云自天空而过,忽然淡淡地问:“元泽和周宇呢,他们怎么样了?”

    百里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低柔凉薄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很担心他们?”

    秋叶白轻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受我牵连,方至于此,我如何不能担心。”

    虽然秋叶白未曾注意到她自己用了近乎解释的口吻,但是百里初却注意到了,心中一悦,便也没有多为难她,只道:“不必忧心,他们自有休养之处,你只管这几日养好身子也就是了。”

    秋叶白闻言,虽然略有担忧,但还是没有再多问,百里初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点点头,随后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好多了,殿下可以把不必如此辛苦了。”

    百里初体温低,但是捂着她小腹的手却很温暖,明显是他在运功于掌心,为她暖腹温宫,虽然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和念头去做这种事情,只是既然她醒了,这般狎昵地的姿态实在让她浑身不自在。

    百里初倒是颇有兴趣地挑眉问:“大夫曾言女子宫寒血瘀,须得热源相偎,去寒暖宫,小白平日里喜用何物?”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勉强答道:“实在需要,素来都是用暖汤婆子。”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宫寒发作,可是皆会失血过多而致晕迷?”

    秋叶白忍耐着言简意赅地道:“不是。”

    百里初想了想,似还要再细问,秋叶白终是忍不住地咬牙低道:“殿下,我饿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一个假女人探讨这种该死的问题!

    百里初看着怀里人儿涨红的耳朵,随后轻笑一声,慢慢地从她怀里把手抽了出来。

    不可逼迫太过,总归要让她慢慢接纳他的存在才是,正如他也需要一些时间,也好——接受这种情形

    他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那一点红,腥红的颜色在雪白的指尖上看起来异常的耀眼,一如他从她手腕,雪颈上采集的‘解药’一般,但是……

    秋叶白原本因为他从自己怀里抽出手来那种似刻意撩拨的恶劣动作,脸色已经满是绯红,忽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绯红的脸儿这回瞬间有点儿发青,这家伙不会……不会连这个都打算拿来做‘解药’不浪费罢。

    但见百里初却忽然闭了闭眼,低柔的声音梭然尖利起来:“双白!”

    门外立刻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殿下,您的沐浴香花和泉水都已经备好。”

    百里初梭然起身,优雅利落地落地,随后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歇着罢。”便头也不回地飘出门外去。

    来去似一阵风,秋叶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厮实在嫌弃手上被弄脏了,方要去沐浴,顿时脸色绿如夏日里的小葱,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你以为老子但凡能把你弄死,会愿意让你这般轻薄么!

    ——

    日升月落,又是两日过去。

    秋叶白将手里用完的药搁在桌上,推开竹窗,静静地看着窗外一片热闹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

    烟火人间,繁华静好。

    这里是南岸,不若东岸主要做的是货运生意,而是客运生意,所以建筑景致更为精巧些。

    百里初并没有告诉她,他到底是怎么带着她来到南岸的,只是让她略觉得奇怪的事就是梅苏已经知道她必定会逃往南岸,但是这几日过去,她并不曾看见南岸如东岸一般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南岸毕竟是梅苏的地盘,难不成梅苏那一摔被她摔死了?

    但若是如此‘普天同庆’的消息,想必南岸这里更该风声鹤唳,官兵到处搜捕才对。

    大约是梅苏那一摔不轻,尚且没有精力来顾着搜人。

    她轻叹了一声,不知她还能渡过这样的平静的日子几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秋叶白没有回头,只道:“请进。”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双白捧着点心进来,看着秋叶白微笑道:“秋大人,殿下让人准备了些制梅子和玫瑰红枣甜汤,最是暖胃补血,且用一些罢。”

    秋叶白身形僵了僵。

    虽然百里初告诉双百他们,她是受了伤,但每每听到别人口里的‘补血’二字,她就不自在。

    她坐回了桌边,看了看搁在精致鸡翅木的小台上的汤碗,红豆枣汤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玫瑰花瓣,看着便引人食欲,边上是一份晶莹剔透的薄荷梅子。

    薄荷梅子爽口,红豆、大枣、玫瑰都是补血之物,对女儿家而言皆是妙物。

    她挽起袖子,静静地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地吃完。

    这两天,百里初都会让双白给她送这些东西。

    看着秋叶白没有拒绝地将东西用完,双白妙目含笑:“大人可觉得这两日子好些了?”

    秋叶白看着双白,擦了擦唇角,点点头:“多劳你费心。”

    这两天也是双白在处理她衣食住行并煎药事宜,若一白是百里初身边的第一杀神,那么双白便是体贴的‘管家娘子’,他修眉妙目看起来比看着阴柔狠辣的一白更爽利些,总是时时含笑,行止之间体贴入微。

    但是,她相信必要的时候,双白的手段只会比一白狠。

    若是她没有记错,双白还掌着控鹤监的刑堂,能对自己同袍动手施加酷刑之人心性绝非寻常。

    双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描淡写如叙家常般地道:“秋大人若是早日大好,也不枉殿下这般仔细照拂的一番心意。”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是的,百里初这两日虽然依旧没事儿便言语动作肆无忌惮地撩得她心头火起,恨不能将他撕了扔洞里埋起来,再贴上黄符——永不超生!

    但是……

    他不经意之间的那些体贴入微的细处,比如虽然她不愿意,却非要搁在她腹的恶劣的手,一夜到天明却都是暖意温融,比暖汤婆子都要舒服,让她不自觉地沉眠,比如凉爽的玉席之间她那一处必定是垫着薄毯的,比如膳食之间的绝无腥凉之物,她桌上的茶水更永远都是温热恰可入口而非滚烫的。

    秋叶白不是个受人恩惠而不自知,相反她总是异常敏感的,所以她困惑,并且有些不明所以。

    何至于呢?

    这般情人似地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哪里就似他的作风,而他和她的关系,就算不是襟脔与掠夺者的关系,勉强算来也不过是合作者罢。

    他需要她的血,她需要他为自己遮掩‘秋家四女’的秘密。

    双白看着秋叶白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莞尔一笑:“大人不必耿耿于怀,万事顺其自然,在下素来都只见有人愁他人对自己不好的,还未曾见过有人烦忧他人对自己太好的。”

    秋叶白一怔,抬眼看了双白一眼,心中暗自叹息,那是你不知这‘好’受得让人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但双白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她和他都有要守住的秘密,如今的状况也算不错,至少那厮很明显的——‘女子厌恶症’尚未痊愈。

    今晨她起的早些,不过是寻思着前两日他讥讽她不像个女子,一时不服气,便再镜子前试试挽了女子发髻,又用他的胭脂点了下自己的唇,也不再刻意压低发声。

    百里初起身见她坐在镜前,便过来又动手动脚,谁知她一回头,他便一脸葱绿似看见了什么可怕怪物似的倒退数步,随后竟然无法忍耐地直接夺门而出。

    直把她气得呆愣之后,越想越恨不能提刀去将他大卸八块。

    所以,秋叶白虽然自尊心很是受损,但是她估摸着近期内倒是不必担忧她的贞洁问题了,方才略释怀。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道某人早已经将她里外探索了个遍,这会子也在努力适应自家看上的小豹子是个雌儿的事实,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她女装模样罢了。

    “双白,多谢,我心中自是明白的。”秋叶白叹了一口气,她自从回了上京之后,竟招惹奇葩变态,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双白妙目里闪过精光,见她神态之间不若方才郁结,便依旧是笑意温然的模样:“既然大人想明白了,双白也就不打扰大人静养了。”

    说罢,他便端着收拾好的东西退出了门外。

    虽然他不知道秋大人到底负了什么伤,那日主子抱着大人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只见大人裤腿上血迹斑斑,似伤得不轻,这几日虽似乎痊愈极快,但主子还是吩咐了他们无事不得打扰。

    双白才退出门外,便见着院子里站着一道艳丽的红影,一双幽深凉薄的魅眸正静静地看过来。

    双白一愣,随后便立刻走了过去,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百里初点点头:“她用了?”

    双白微笑:“是,大人都用了,想来也是知道殿下的心意呢。”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小楼,片刻之后,讥诮地轻嗤了一声,神色愈发地莫测起来。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他一向算是主子身边最贴身伺候的,多少能猜测到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这一回他实在猜不透,除了知道自家主子是对这位秋大人上了心,只是这份心思又有多少。

    是否真能做一叶扁舟,渡得过主子心中那些黑暗深渊,便是未知了。

    “殿下,您原不该此时醒来,那国师大人他……。”双白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问问怎么殿下会忽然醒来召唤他们,莫不是计划有变?

    百里初神色一冷,轻蔑地道:“若不是那蠢物太过没用,你认为本宫会冒险醒来么,本宫原是就知道小白的身手绝非寻常贵族子弟所有,想着阿泽呆蠢木讷些,但小白多少更能接纳,却不想他竟无用到这样的地步,一个人都看护不住。”

    虽然因为阿泽,多少还是探出了小白的真实身份,但是最后若非他察觉情形不对,冒险醒来,还不知如今小白和他们会是个什么处境。

    当然,若小白真的是一名男子,那个夜晚她设计带走老鹧鸪的计划,大胆到极点又缜密到了极点,相当成功,只可惜她步步算计都算准了,却偏生没有算到她会痛晕过去。

    女子果然是这世间最麻烦和最讨厌之物。

    双白显然已经习惯自家主子这么说国师大人的语气,也不曾多见惊讶,而是沉吟道:“那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真言宫之人已经在四处寻找国师了。”

    早前,殿下提前沉眠,令他们暗中跟随在秋大人身边,但是不接到殿下的指令,他们绝对不会露面,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地出现,并绞杀清理追杀大人的梅家人马。

    与此同时,殿下还安排了国师从坤元洞‘提前出关’,真言宫人不疑有他,按着老例护送国师回宫,半途上,他们便使些手段,让国师大人和真言宫人走散,并把国师弄到了东岸。

    果然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真言宫的标志,并将国师大人给捡了回去,并且一路相处‘融洽’。

    只是真言宫这一次护送国师回宫的人,一定已经慌了神,秘而不宣地四下寻找国师,如今只怕是快寻到了淮南。

    双白微微颦眉,补充道:“若是让真言宫之人发现国师和秋大人在一起,只怕国师的身份瞒不住,而秋大人也会陷入麻烦。”

    百里初指尖掠过身边漫漫的花丛,漫不经心捏碎一朵艳丽的蔷薇:“也是是时候让小白回京了,账册她已经拿到了不是么,她比本宫想象中更能耐。”

    双白默然,何止能耐,连他后来知道了秋叶白的身份,都忍不住一惊,他早年所拜师门祖师爷便是从藏剑阁出来的,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藏剑阁弟子。

    藏剑阁在江湖人心中地位之超然,他自然明了,竟未曾想过藏剑阁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只是若细细回想,自己亦不得不佩服秋叶白,大隐隐于市,他一介庶出子弟身份,能周旋于朝野危流之间,仿佛摇摇欲坠,但几次三番的危机,都不曾困住他,如今他初入朝廷时日尚浅,都已经看出绝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家主子,也不知日后是否从此龙困浅滩,连寻常娶妻生子只怕都不可能了。

    双白是知道藏剑阁之人最是不喜被束缚,超脱于江湖之外,更何况藏剑阁主,只怕绝对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想到此处,双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和忧虑。

    一个也算是师门渊源,一个是自己发誓以命效忠的主子,竟这般牵扯在一起。

    “双白,本宫记得你跟着本宫之前,所拜的师门与藏剑阁也多少有些渊源罢?”百里初看着自己手上细碎腥红的花瓣,忽然道。

    双白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他随即恭敬地道:“是,属下的师门出自藏剑阁,不过也已经无往来多年,但凡从藏剑阁出去的门人另立门派,便视为已入江湖,不再是藏剑门人。”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道:“把你对藏剑阁的所知先捡些要紧的说一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战,小豹子出身不凡,他不得不多考虑些,是不是得先摘了豹子窝。

    双白沉声道:“是。”

    随后,他便选了些关于藏剑阁要紧的部分细细地跟百里初说了,百里初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就是属下所知道的关于藏剑阁之事,属下师门终归已经脱离了藏剑阁多年,其余细处和秘闻,便不是属下所能知道的了。”双百说完,看向百里初的神色有些迟疑。

    百里初仿佛脑门后长了眼睛似的,只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血蔷薇,一边散漫地道:“想要说什么便说。”

    “回殿下,藏剑阁之人素来行事不羁如风,更不要说藏剑阁主,武林黑白两道之间都要给藏剑阁主面子,阁主地位超凡,所以属下不明白秋大人为何会放弃江湖逍遥,却要回到这禁锢他的朝廷江湖之中。”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继续道出了心中的猜忌。

    “属下怀疑秋大人的目的不纯。”

    若是秋叶白目的不纯,那么当初在地道里与殿下的一段巧遇是否是他有心设计,若是如此,那么这一任的藏剑阁主也许并不再如历任阁主一般闲云野鹤,只怕另藏野心。

    百里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动机不纯……

    他微微眯起眼,随后轻笑出声:“你不必担忧,这天下间没有比她更不想与着朝堂、与我百里皇族沾染上一丝关系的人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会在逍遥江湖十多年后却又忽然回到秋家,秋叶白为人虽然洒脱不羁,狡黠明睿,行事亦正亦邪,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却也能看出她行事之间有着江湖儿女的不羁与重义的风范。

    能让她放弃十几年的纵马江湖,醉卧莲台日子,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回到这杀机重重的黄金牢笼之间的人,想必对她而言应该是相当重要的。

    百里初眼底眸光幽凉,吩咐下去:“去查查她和秋府谁走的最近。”

    藏剑阁他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但是秋府,一定有小豹子的弱点。

    双百见百里初这么说,虽然心中仍旧不能释疑,但是自家殿下若不是胸有成竹,不会信口开河。

    但是听着自家主子的意思,似是想将秋阁主控制在他手中,这让双百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忧色:“殿下,藏剑阁主一向在江湖中地位超脱尊崇,有过人之处者,必自有其傲气,您若是……。”

    日光之下,红衣美人低头嗅蔷薇,蔷薇娇美,人更艳。

    “无妨。”百里初挑眉,顺手摘了一朵半开的蔷薇,居高临下地一边打量,一边道:“她的弱点,若是被别人掌握去了,也是麻烦,本宫不过是替小白着想罢了。”

    双百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实您不过是要将对方的弱点掌握在自己手里,好让秋阁主任您在身下蹂躏罢了。

    他不由对秋叶白升起了一丝同情。

    但是自家主子二十多年心如止水,难得对人起了这样的心思,看上的人也人中龙凤,不管如何,他们做下属的总要让殿下一偿夙愿。

    双白恭敬地退下之后,百里初看着手里的蔷薇,想着那阁楼的人儿一脸乖巧又不甘心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原本因为接下来不得不再沉睡而不悦的心情顿时舒爽了起来。

    他心情一好,院子里的蔷薇便都遭了殃,被他一番蹂躏之后,便只剩下残花一片。

    百里初却觉得这般落红凌乱凄凉的景致极好,就仿佛某人被蹂躏之后,大约也是这模样,精致潋滟的唇角便弯起一个诡谲阴森的笑来,哼着南曲小调,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花瓣放进自己的衣袖。

    “惨听着哀号莽,惨睹着俘囚壮,裙钗何罪遭一网,连抄十族新刑创。纵然是天灾降,消不得诛屠恁广,唉,恨少个裸衣挝鼓骂渔阳……。”

    一阕凄厉的唱词,硬是被他唱的柔情婉转凄艳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而阁楼里,秋叶白正打坐调息运气,哪里知忽然感觉背脊一凉,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差点让她运功走火入魔。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见心绪不宁,便索性起了身,正打算去取一杯茶来暖暖心头寒意,却忽然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阴风灌了进来。

    秋叶白头都不用回,也知道必定是百里初,也只有那人高高在上惯了,才不会记得出入他人房间要敲门的事儿。

    她亦不是不曾提过,但是百里初轻飘飘一句,此处难不成不是本宫的房间么,她便瞬间词穷。

    是了,某人也睡在这房间里!

    “殿下怎么回来了?”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也不回地讥讽道。

    她可是还记得今儿早晨,这厮见鬼似地从房间里飘出去以后,中午都不曾回来用午膳。

    百里初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见她一身利落的青衣直缀,长发束起,俊美非常,不带一点子女气,眼底闪过满意的光芒,也不去计较她带刺的话,径直走了进来:“小白还是这副模样,最是迷人,没事何苦作践自己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不男不女……

    秋叶白手背上爆出青筋一根,随后睨着百里初一身红袍,冷笑:“自然是因为殿下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在下才想着跟您学一学。”

    我是不男不女,难道你这个变态就不是不男不女么?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秋叶白瞬间面无表情:“不必。”

    她唯恐这变态突发奇想,非要她来验证一番,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殿下,我想问你,你可是早已经知道淮南劫难内幕并不单纯?”

    看着百里初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眼底闪过冷色,她在这里看见百里初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这世间大部分巧合不过都是有心为之,如果百里初对此案全不知情,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走到她对面的凳子上优雅地坐下,亦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道:“没错,本宫早就知道此案必定不单纯,也知道此案牵扯到太后和梅家,也许还牵扯得更广。

第九十四章

    看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百里初仿佛也觉得无趣一般,转回头懒懒地道:“账册自然会给你,何必这般急赤白脸的。”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道:“殿下既然知道内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断殿下并不方便出面,所以亦有意让我参与此事,目的也是梅家的账册?”

    她并不相信百里初只是为了救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道:“没错。”

    秋叶白见他答得干脆,眼底不由闪过狐疑之色。

    即使百里初否手握批红大权,他始终只是个‘公主’,这个皇位与他全无干系,那么他到底是站在哪里一派里?

    秋叶白挑眉道:“殿下实在不像与太后老佛爷祖孙情深,那么让在下来猜猜,您帮的是隐身在幕后的那一位皇子?”

    摄国公主一方独揽朝政大权,太后和杜家行事处处掣肘,他们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当时在春日宴上,她就见识过百里初的嚣张,没有哪个长辈会愿意让一个小辈骑在自己头上。

    常言天家无父子,何况子孙乎。

    如今皇帝病弱,十日里倒是有七日在病榻上缠绵,若是有杜家血统的皇子登基为帝王,太后老佛爷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百里初。

    所以百里初会襄助另外一位皇子并不出奇。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忽然轻轻弯起唇角:“小白为何会觉得本宫会襄助他人,说不得本宫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杜家骨血的皇子登基为帝已经有四五代,这种状况,必不是所有人都会欢喜的,只怕底下早已经暗流汹涌。但凡是帝王,便不会容许有望族尾大不掉,即使是自己的母家,陛下是否真的和杜家一条心,且看如今谁掌握批红大权便知。”

    皇帝让百里初掌握大权,未尝没有牵制杜家和太后老佛爷的心思。

    百里初不方便出面直接插手皇位之争,所以并不阻止她参与此事,利用她得到账册,借淮南一案曝光打击太后和杜家,亦扶持另外一位幕后皇子,是很好的计策。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眸光幽深,随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能凭借这些零散的线索推断到这个地步,小白真是让本宫惊喜,不过,你方才那些言论随便一条便是斩首之罪,不怕么?”

    区区一个处境尴尬,身负致命秘密的‘世家子’竟然这般大胆。

    秋叶白面色淡漠:“殿下会斩下我的头颅么?”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心底痒痒的,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嗤道:“你是仗着本宫宠着你,便这般肆无忌惮。”

    秋叶白手掌一抬,直接握住他的手腕,看向他,忽然露出一个难得的温润笑容:“殿下,在下也算冒着性命危险帮了你的大忙,您是不是应当给在下一点子报酬呢?”

    秋叶白素来很少主动亲近他,如今这般模样,明摆着便是有所求。

    百里初看了眼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挑眉道:“哦,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接下来,殿下打算继续插手此事么?”

    百里初摇摇头,干脆地道:“不打算。”

    秋叶白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厮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此事他不打算插手也插手了,如今要中途停手?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瞳子里一片淡漠凉薄:“本宫说过了,本宫只是个观戏之人,若是有人演戏演得好,本宫自有打赏,本宫何曾诓过小白?”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凉,想起早前还在上京的那日,她去定王府查案之时撞见他和定王相处之时的情景——

    那人近乎温柔地替定王拍了拍衣襟,甚至仔细地替他拉平了衣衫上的奏折,那动作自然温存,温存到生生地让偷窥的她都感觉毛骨悚然。

    “本宫能答应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天极帝国的嫡皇子可有三位,生你的女人不过是父皇继后而已,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那场景,如今她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她忽然明白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发自肺腑的。

    因为……

    这个男人根本就以玩弄他人,他喜将别人摆在台上,看他人在命运中沉浮,痛苦狂喜,厮杀博斗至鲜血淋漓为乐。

    他插手夺嫡,不过是为了图个乐子,他今日可以帮着这个,明日可以帮着那个,不过是在火上浇油罢了。

    “操控别人的命运很有趣么?”秋叶白看着他,不自觉紧他的手腕,眸光冰凉。

    百里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道:“你看那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木偶在台上一幕幕地演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当真是极有趣的。”

    “这是皇族之人的嗜好?”秋叶白忍不住颦眉,百里初这种恶癖简直令人发指。

    他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儿:“没错,这就是皇族之人的癖好,本宫不过是让那些戏更精彩罢了,既然生为皇族,不互相残杀,骨肉相残,多浪费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身份?”

    百里初声音低头喑哑,极为悦耳,但是一字一句却带着截然相反的残酷血腥。

    听着面前之人用这种温柔而理所当然的神态说出这样扭曲的话语,偏生还让人乍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充满了蛊惑性,这种情形简直让秋叶白无言以对。

    “怎能,小白很害怕么?”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神情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震惊,但是也明白她分明是被他的话语给震住了。

    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您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虽然说,理是这个理,但是将这种事情看成取乐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总而言之,越美丽的植物,越有毒,面前的这棵毒草已经‘时常’让她大开眼界,见识恶毒和变态的更高层次,这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

    百里初魅眸微微弯,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表情而表现出任何恼火或者不悦,反似极为愉悦一般,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精致嫣红的薄唇印上她细腻的手背:“很高兴小白能对本宫又有了更多的认知,可见离你我心心相印之日已是不远矣。”

    秋叶白感受着手背上传来濡湿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垂下眸子,暗自扯了下唇角。

    疯子,才会和变态心心相印。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疯子。

    “当然,若是小白你来求本宫,本宫倒是不介意插手此事,总归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淡漠的秀逸面容,又继续眉目温存地俯身过来,对着她道。

    举手之劳……秋叶白看着他那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再多在棋盘山摆弄几颗棋子的模样,轻叹了一声:“习惯玩弄命运之人,总有一日会被命运反噬,殿下还是继续在边上看你的戏罢。”

    百里初把玩着手里的柔荑,漫不经心地轻嗤:“死得其所,固所愿也,有何不可。”

    秋叶白一愣,百里初那淡薄得没有一丝人情绪的目光,却让她忽然感到了有些莫名地悲凉。

    她怔然地看着咫尺之间那张绝艳的容颜,忽然有些不知要说什么。

    百里初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颇有兴致地道:“小白,你是在担忧本宫么?”

    秋叶白默默地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殿下你只会把水越搅越浑。”

    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再加上他方才的那些剖白话语,让她直觉地认为他还是呆在边上看着拉倒。

    “小白,你真是太了解本宫了,当真让本宫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呢。”百里初一脸温柔地靠近她,单手撑在她的耳边,另外一只手依旧握住她的柔荑,笑盈盈地将她逼得不得不整个人贴靠在椅背。,

    秋叶白瞬间心中戒备起来,垂下眼避开他那双慑人的眼瞳,淡漠地道:“不,殿下误会了。”

    老子一点都不想了解你好么!

    百里初低下头,薄唇压在她额头上,她身子一僵,他却眯起眸子,享受着她光洁肌肤上传来的暖意,闻言软语。

    “谦逊是一种美德,如你我这般亲密的情人,再如此见外,便是矫情了。”

    秋叶白忍耐着一把推开他的冲动,心中忍不住咆哮,谁答应做你的情人了,鬼才和你是情人,太不见外如殿下你,那是不要脸,好么!

    但奈何百里初身上的靡丽香味渐渐有转浓的趋势,那香气直让秋叶白觉得脑海里开始有点迷糊,血脉似乎也渐渐开始有些骚动,甚至觉得对方抚上她纤细腰肢的手很舒服。

    感觉压着自己那只妖怪似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情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一脚踹出去后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再和他打一架。

    但貌似这两种选择除了让她逞一时之快,都不会带来什么太好的结果。

    但她实在不能忍受这种诡谲的情形,直接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拽住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有些狼狈地勉强别开脸:“殿下,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么?”

    其实,她还曾经预想过一种可能,便是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手足长辈自相残杀,不过是为了终归有一日,他能正名自己皇子的身份,做那鹤蚌相争之后,唯一得利的渔翁。

    只是这话,实在有些太过直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说破心思,尤其是这些皇族中人,说不得会激怒他,她和他毕竟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百里初的动作果然停住了。

    秋叶白面朝着他的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感受着他身上那种近乎实质性的凉意,心中却略有些不安。

    半晌,百里初一句话没有说,却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声音低柔喑哑。

    秋叶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竟似忍耐不住一般伏在她肩头,笑得浑身颤抖,花枝乱颤。

    她心中越发地莫名其妙,但却只觉得他的笑声里除了放肆不羁之外,满是讥讽、冰冷、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甚至……悲凉。

    她愣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搁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却也没有说什么。

    百里初笑够了,忽然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温柔而耐心地微笑:“小白,你真是本宫见到最有趣的玩意儿了。”

    秋叶白挑眉:“玩意儿……殿下,在下实在觉得这算不得夸奖。”

    没有谁愿意被人当成一个玩意儿。

    百里初眯起眸子,低头不容拒绝地含住她丰润柔软如花的唇瓣,漫不经心含地道:“嗯,但是我喜欢。”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

    ——*——*——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秋叶白一捋被风吹乱的脸颊边的碎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名册,将名册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昨日下午一番勾心斗角地折腾,外带付出被轻薄的代价,她换来了拿回自己的名册,同时百里初同意她不必那么快回京城,先去与宝宝一行人会和,他会替她善后的承诺。

    将养了好几日,明日她就要去和宝宝会和了,也不知道宝宝他们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会不会着急死。

    秋叶白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远远地忽见楼下那一道同在望月红影,神色有些复杂。

    昨日下午那一刻的百里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让她忽然似不小心地窥视了一些她不该窥见的内心一隅。

    她忽然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述的沉重,

    只是……

    她并不想去触碰那些他不愿意展露,她也不应该窥见的情绪,那实在太过亲密,那些情绪会同时影响到她的情绪和判断。

    而百里初,并不是一个需要任何人同情的人。

    窗外夜色深沉,秋叶白看着窗下院子里红衣美人似兴致极好地在与一白和双白对月而饮,并没有回来安歇的意思,她默默地搁好包袱之后,索性直接吹灯,上床安眠。

    却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似总有那人近乎凄艳丽的笑声在耳边缭绕。

    ……

    ……

    早晨落雨,第一声轻雷响起耳朵时候,秋叶白就醒了。

    她微微一动,便感觉身后有人在沉眠。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百里初在自己的身后,这位殿下昨夜不知道什么回来,她竟全然不知。

    再一次证实武艺修为实力的差距,让秋叶白心情很有些微妙。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身边躺着的红衣美人。

    百里初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那种隐约的诡谲莫测之气便散去了许多,安静美丽似仿佛月下安静半开的优昙。

    就算明知道这优昙有剧毒,秋叶白依旧不得不承认,姿容美丽之人,便是恶毒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看着百里初睡颜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起身,扯了衣衫披在肩头,下了床朝窗边走去。

    夏日清晨,天边乌云缭绕,几声低低闷闷的雷声之后,已经开始簌簌地下起了雨来。

    一滴滴的密密雨滴串成了水做的帘子,将万物都隔离开,窗外凉风阵阵,消了所有的暑气,自有一股子清新的水萎气飘散进了竹窗之内。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一片静谧,只远处的江上还有隐约的船儿影子,远处山影子绰约,隔开密密的雨帘看了,让人似觉得在看仿佛一幅极为写意的水墨画。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想起在藏剑阁江边小楼的日子,不免有些恍惚。

    直到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在看什么?”

    那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卷着尾音,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眼神清亮起来,才发现窗外的雨水已经渐渐少了,不过只剩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雨雾,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是一片天青色,窗外的景致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淡淡地一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的传来小女孩子脆脆的声音:“杏花,杏花,卖杏花勒……。”

    那声音缭绕在一片安静的小楼之间,愈发显得悦耳而甜脆。

    秋叶白一愣:“这个时节怎么会还有杏花?”

    杏花是春日才有的,这都已经是苦夏,竟然还有杏花在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照旧是双白一大早就送来了早点。

    百里初一边让他进来,一边道:“南岸地形特殊,城外有一座极高的山,山势朝着北的高处偏冷,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泉,三月山上树枝仍旧挂霜雪,便是七八月的苦夏,那里仍旧是一片凉爽。”

    她在桌边坐下,挑眉奇道:“那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那就是说这些杏花并不是花娘雨后采摘的,而是日日采摘来卖的?”

    百里初点点头:“正是。”

    两人分别洗漱之后,坐下分头准备用早点。

    食不言,秋叶白很快便用完了早点搁下碗筷,看向百里初,淡淡地道:“一会子我想在城里走一走。”

    她在小楼‘养伤’三两日都不曾出门,无法联系宝宝,所以她必须先到城里去寻联络的信号。

    百里初点点头,神色也并无异样:“也好,本宫也许久没有散散心了。”

    秋叶白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哪里是去散心,不过是要跟着她罢了。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没有拒绝地点点头:“嗯。”

    就算他跟着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联系上宝宝他们的,藏剑阁的联系方式自有其特殊之处。

    只是……百里初这张脸,他要怎么遮掩?

    等着秋叶白换好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出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寻常绸黑色袍子,头上戴了斗笠,黑色的轻纱从斗笠四周垂下来遮了大半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他的打扮,即使已经这副简单打扮,但不能说不扎眼,她暗自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位殿下气质太过出众,越是刻意遮掩,反而越是扎眼,实在也是无法。

    两人出门的时候,双白恭敬地站在门边含笑恭送:“雨后路滑,主子们小心。”

    秋叶白没有看见一白,便知道他指不定又隐藏了形迹跟在他们身后。

    她心中轻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和双白点点头道别之后,提着包袱与百里初一同向外走去。

    南岸这里的地下排水系统颇为发达,雨后的街道上积水却不算多,所以很快街道的两边便开始摆上了不少小摊,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热闹的路两边,秋叶白仿佛来了兴致,一路走一路逛,不时地看看那些捏糖人的摊子,或者去瞅瞅那些卖各色小物件的摊子。

    百里初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在两边热闹的小摊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兴致起来,仿佛受不住小贩的诱惑,还要掏钱买点儿小玩意。

    但是他亦注意到,她买东西和看东西似都很随机,并没有特别固定的,一个扇坠子、一小瓶子劣质的茉莉头油,或者一把小小精巧的锁头,甚至咸鱼干串,或者淮南颇为有特色的一些烧琉璃小物件。

    不知道是否其间别有深意。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他跟着她来,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和她的人联系上的。

    “喏。”秋叶白忽然递给他一串东西。

    百里初一愣,低头看着那玩意儿——一颗颗的果串子,上面浇了一层亮晶晶的糖浆,看起来似极为好吃的模样。

    但是……

    他摇摇头:“脏!”

    秋叶白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不用撩开面纱都知道他此刻必定一脸嫌弃。

    她忽然想起若是元泽,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毫不客气直接把整串糖葫芦都给吞下去,然后继续把她的银袋子全部吃瘪。

    她轻笑了一声,倒也不以为意,只收回手里的糖葫芦串子,自咬了一个果子去,轻喃:“不吃最好,酸酸脆脆小果子,裹了一层腻糖浆子,酸酸甜甜最是爽口。”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轻嗤了一声,自己从袖子里摸了个精致的袋子里出来,从里面摸了一块精致的玫瑰糕送进嘴里。

    双白大人是合格的‘管家娘子’,每次出来必定给自家主子准备好最精致可口的点心。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竟有点儿小女儿赌气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而很明显,也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一道脆脆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大哥哥,你家小娘子看起来好漂亮呢,给你家娘子买一只杏花罢,今早落雨之前才摘的,还带着露呢,可美了,一定最衬你家小娘子。”

    秋叶白一愣,转过脸去,正正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娃娃脸儿,面上都是细细碎碎的雀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挎在胳膊上的花篮里躺着一丛丛带着露珠的粉色杏花。

    秋叶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初,好笑地对着那小姑娘温然道:“小妹妹,你方才说什么?”

    小丫头笑得甜甜的,肉肉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我说大哥哥,你给你家小娘子买一支杏花罢,可新鲜了,必定很衬你家娘子的美貌呢。”

    秋叶白看着沉默着的百里初,见他提着袋子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心中顿时觉得极爽,强自忍耐下下心中大笑**,立刻道:“你怎么知道大哥哥的娘子很美呢,他可戴着斗笠面纱呢。”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张口道出真相的百里初硬生生地把话噎了回去。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个俊美的大哥哥会这么问,平日里估摸着也是卖花的嘴甜托词,这会子有些词穷起来,便结结巴巴地道:“因为……因为……你的娘子看起来就很美啊,她走路的时候裙摆都没有动呢,我家隔壁的秀才说美人就是这样的,无一处不美。”

    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是身段行止,那种漂亮优雅的步伐不是谁都能走出来的,还有那双手虽然看起来比面前的哥哥的手还要大,但是修长美丽,指甲像江头小铺子里卖的那些打磨过的贝壳儿一样亮白。

    小姑娘说完,旁边的小贩都忍不住点头赞同,这南岸小城里虽然来往的客人极多,但是如这位俊哥儿身边的女子一样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却很少见呢,看着她身边的俊哥儿虽然穿着寻常衣衫,气度却是不凡,想来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小夫妻乘船经过南岸,一起携手出游。

    “大哥哥,买一支罢,给你家美人娘子戴上,也就三文钱一支。”小姑娘说完,讨好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继续强忍着笑意,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扔进她的篮筐里:“给我选一支。”

    小卖花女瞬间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她拽过百里初,同时含笑从小姑娘的花篮里选择了一支将开未开的杏花:“这是我家娘子看你嘴甜有眼光,让我给你的,拿着就是了,你说是不是,娘子?”

    小姑娘似有些不安,但见秋叶白那笃定的模样,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哥,您和您家娘子是善心人,定会百年好合,多福多子。”

    秋叶白感觉自己拽着的人愈发地僵硬,心中愈发地爽快,便摆摆手:“托你的吉言,说不得这会子已经有一个了。”

    说着她就一脸感慨伸手在百里初的小腹上抚摸,当然,她瞬间感觉到两道阴森森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面纱扎在她的脸上。

    那种几近实质的刀子一样的眼神让她微微瑟缩了下,但奈何秋叶白什么不厚,脸皮还是很厚的,这会子大庭广众之下,百里初绝对是不肯掀了斗笠的,他戴着那斗笠本来就是为了隔绝‘肮脏’的人群,何况这会子众目睽睽。

    所以,她照旧一脸温柔地抚摸着百里初坚硬平坦的小腹,唏嘘感慨地道:“但愿这回稳稳当当的,别再流了,让娘子你遭那大罪。”

    秋叶白越说越感觉百里初身上那股子冷黑之气渐渐盛,纱帘子里响起了压低了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秋叶白,你别太过分了。”

    她微笑,一边继续温情脉脉地抚摸他的小腹,一边阴笑:“阿初,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声罢了。”

    周围的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皆对百里初投去了怜悯的目光,果然是红颜薄命,竟然总是小产么?

    “小伙子,你可要多怜惜你家娘子一点。”一边卖脂粉的老大娘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秋叶白立刻一脸受教的样子:“那是自然的,我家娘子最是贤淑温柔了。”

    说着,她目光在那老大娘的摊子一扫,便硬拉着百里初走了几步过去,然后一转头温柔地对着百里初道:“娘子,为夫总在外头奔波生意,难得这会子陪你回娘家省亲,你看看这里的脂粉,钗环可有中意的,选些去罢。”

    那老大娘闻言,知道有生意,眼睛一亮,随后含笑对着百里初道:“你这姑娘,难得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也是福气呢,可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随后,她见秋叶白在拣选胭脂水粉,便大概是想伸手过来拉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见百里初那一身冷煞,顿时不敢伸手,暗自嘀咕,这小娘子真是个傲气的。

    她便凑近百里初,压低了声音道:“小娘子,老婆子看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衣食无忧,只是身段子太硬了,不像个好生养的,古话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郎君看着是个好的,指不定多少野狐狸惦记,可要早点为你家郎君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别学如今有些小姑娘要看着窈窕好看,不吃饭,那胎更坐不住了,平白便宜了外头的野狐狸!”

    那老大娘自以为和百里初说悄悄话,旁人听不见,但她惯卖了东西,吆喝的嗓子哪里能压住声音。

    秋叶白早已经拽着个胭脂盒子笑得肩头一抖一抖。

    许是说得兴起,那老大娘终似忍不住,竟伸手捏了把百里初的后腰,随后直摇头嘟哝:“不得,不得,这样硬的腰板子,生娃的时候,怕是要难产。”

    秋叶白已经支撑不住,似弓着身子在看脂粉,实际上是抱住肚子半蹲马步在那无声地笑得脸都变了形。

    斗笠下百里初全无了动静,跟只木头似地矗在那里,周身一股子阴冷杀气,但是奈何周围都是小老百姓,不曾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子虽然觉得那美貌小娘子身上一股子看起来极为骇人的气息,却也没有多大要散开的自觉。

    隐没在人群里控鹤监的鹤卫们默默地,默默地,慢慢地远离。

    不,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到。

    ……

    百里初忽然伸手一把拽着秋叶白就往外拖,气力大的秋叶白都感觉手腕被扯得生疼。

    她看着百里初快要忍不住变化出妖魔形态了,便随手丢了一串钱,胡乱抓了一把胭脂水粉塞进袖子里,对着那老大娘摆手:“多谢。”

    那老大娘看着秋叶白被这么拖走,顿时急得跳脚,对着百里初背影直嚷嚷:“那个小娘子,真是个瓜女子,咋个不听劝啊,怀了头三个不能用大力哎哟喂!”

    百里初闻言,脚下生风似的,硬生生地拽着秋叶白一路急匆匆地前行。

    秋叶白也不着急,让他就这么拽着走。

    百里初直接拽着秋叶白走出大老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方才放开了手。

    他才刚要开口,就看见秋叶白瞬间趴墙壁上去抖了,他顿时握了拳头,阴冷地瞪着扶着墙壁的人:“你笑够了没有!”

    百里初听着他愈发冷柔的声音,也知道身后之人真的火了,便勉强止住笑,转过身来道:“阿初,你有什么好恼火的,女装穿久了,难不成这种夸奖你的话,还听得少?”

    秋叶白的一声‘阿初’虽然不过是她为了方便而随意一唤,却瞬间让百里初眼底黑色的阴毒火焰闪了闪,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竟淡了许多。

    “你那是夸奖,而不是报复,嗯?”百里初看着她笑的有些含泪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魅瞳。

    什么叫坐胎坐不住,怀了三个月!

    居然还有人敢摸他!

    百里初想到这里,眼底的凶光就忍不住露了出来,一把扯出一张帕子,使劲地擦方才被那老大娘摸到之处。

    这里再偏僻也是大街上,秋叶白哪里会担忧他会做什么,看着他那接近抓狂的模样,笑盈盈地奚落:“你我不是情人么,别人误认为夫妻不出奇。”

    百里初冷哼一声,一边擦,一边还是忍不住郁恨难消:“那些混账蠢物,都是什么眼神,本宫明明就是穿的是男装!”

    而且他分明比秋叶白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便是要被误认,也该是她是娘子,他才是夫君!

    只是越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越是愤懑,实在说不出口。

    百里初这会子其实忽略了一点,他身姿行止优雅,皆是贵族做派,这等风姿在上京贵族子弟之中最是寻常,皆被赞誉。而且他的衣衫款式皆是宽袍子大袖,更多是男女皆适宜的装束,即便是一身黑,也自有一股精致华美的气度,又戴着斗笠面纱,自然容易让人误解为女子。

    北方有些女子比男子更高,所以嫁给比自己矮的夫君也算不得出奇。

    但是秋叶白却是在民间呆了许多年,又出了上京,这般短打行头走路的时候,做派自然更贴近民间,比起百里初在他人眼底更有男儿之气。

    秋叶白心知肚明,却并不揭破,毕竟她难得看百里初吃瘪吃得如此的痛快。

    看着百里初将手里的帕子拧做一团,随后厌恶地扔在了一边,她含笑着递过去一只杏花:“戴着罢,你在人群里穿梭来去,想必那些味道并不好。”

    她很早就发现百里初的鼻子极为敏感,便猜测,或许是因为素来娇生惯养,所以养成那样敏锐的嗅觉,南岸之中有不少挑夫,炎热夏日身上味道并不好闻,那些汗味,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百里初大约是会觉得极为不舒服的。

    百里初一怔,却没有拒绝,只是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后便纳入了衣袖里。

    秋叶白一笑:“我以为你会拒绝。”

    经过方才的事儿,他竟不觉得簪花是一种侮辱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汗味虽然不好闻,但是你若是习惯了唇齿之间都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之后,便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了。”

第九十五章 分开

    百里初看了她一眼,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如小白这般被放干了血,初死,还未曾出现尸斑的头一两个时辰之内,死而未僵者为上品,若是已经僵硬出现尸斑,则是次等……。”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什么一般:“再次等便是已经腐坏了几日左右的,尚且可以食用,但内脏绝不可食,最次等便是腐坏多日的,食之会中毒,若是按照肉质来分,自然是稚子肉质最佳,偏咸些,童男女次之,成年女子皆较男子更细嫩……。”

    “够了!”秋叶白面有菜色地朝着他摆手道:“可以了,你报复成功,待会午膳我是不想吃了。”

    不但不想吃,她想把今早的饭菜吐出来。

    百里初看着她的那样子,摇摇头:“原当你在江湖中历练颇多,竟连这寻常几句话都受不住?”

    秋叶白挑眉,拔高了声音:“哪家师门历练是让自己弟子吃人啊?”

    况且这种话哪里寻常了,恶心人倒是很寻常。

    百里初闻言,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不是所有师门都是如此的么。”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忽然想起他那一身古怪的武艺,试探地问:“难不成你的师门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师门,如此邪恶?

    百里初看了她片刻,硕大幽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一点子情绪,却看得她有些不安,他却忽然笑了笑:“小白,你知道你这副上当的表情看起来蠢得极有趣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似促狭的笑容,瞬间无言以对:“……。”

    耍她很好玩么?

    不过明显对于这个家伙而言是确实如此。

    “得,你就继续诓人罢。”秋叶白没好气地嘟哝,恶狠狠地啃下一颗糖葫芦。

    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盯着她手上东西,若有所思地道:“能共忽然发现,小白吃的这玩意儿,猩红鲜艳,又挂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倒是颇有点像**生出粘液的人头,很美味的模样。”

    如此有画面感的描述,瞬间让秋叶白感觉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变成了一个个串成了串的血糊糊人头,她立刻脸色绿绿,瞬间没有了胃口,索性直接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芦,没好气地道:“你就继续诓我和恶心我罢。”

    百里初抬眼看了她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本宫从来不会诓小白,还记得么?”

    秋叶白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道:“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初从自己手里精致的小袋子里摸了一颗玫瑰搞,慢条斯理地含进嘴里:“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很蠢的意思。”

    说罢,他放下自己的面纱,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莫名其地有些沉,看着他的背影,方才的那种不安没有因为他那些似捉弄人的模棱两可的话语消除,反而莫名地缭绕在心头,难以消散。

    “你不是说要去逛逛,还不走么?”百里初转过身,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顿,立刻露出个笑脸:“好,这就来!”

    说罢,她便几步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便又是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大雨停了之后,一艘艘原本不好靠岸的客船只都靠了岸边,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贩们也越来越多,热闹非凡,

    秋叶白颇为愉快,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闲适地逛过大街了,何况南岸因为身处水陆枢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今日竟然正巧是个赶集的集会日,她便于发地来吧性质。

    她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时便会停下来和小贩打趣聊天,不时地买上一点小东西。

    控鹤监的鹤卫隐没在人群里看着她这里摸摸,那里聊聊,虽然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在趁机接头,但是对方的闲聊晃荡的对象目标实在是太广,让他们全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才是真正的目标。

    而跟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明显没有她那么闲适了,就算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算他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奈何人挤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法子将人隔绝开来,他又不允许鹤卫们前来为他开道,于是一干鹤卫们只能这么看着自家主子僵硬地在那里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

    他们看得心惊胆战的,只因为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家主子的脸,但那一身气息明显是已经进入了即将狂暴化的状态。

    ……

    空气里那些浓郁的各种人气、汗味、脂粉味道混杂出的气息,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人束缚在期间,让百里初几乎无法呼吸。

    若只是气息,他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周围往来的人,不断地磨蹭、擦碰到他的肩膀或者手肘,甚至他已经刻意地避开了,还有些人不知道为何竟总是刻意地过来撞蹭。

    简直让人不能忍受!

    他眼底的黑雾渐渐浓郁。

    百里初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僵硬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大家闺秀,虽然戴着斗笠和面纱看不见面孔,但是气质是无法掩盖的,身边却又没有一个侍女,自然会让一些宵小分子起了不轨之心,便试图过来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甚至,还有人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般,竟一脸若无其事地伸手往他的手摸去。

    百里初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漆黑的眼底闪过腥红,指尖一凝气,正准备大开杀戒却忽然间面前冷风一闪。

    随后耳边瞬间响起一声惨叫声,而与此同时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无意之中阻止了他动手。

    而周围的人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惊叫着散开了一个小圈子。

    “你做什么伤我兄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想活了!”几个痞子看着自己人吃豆腐不成,却忽然被人一把扔了出去,立刻叫嚣着围了过来。

    秋叶白抓住百里初修长的手,看着那几个围过来的痞子,冷笑:“敢轻薄我家娘子,不若来试试看你我谁不想活了?”

    周围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小痞子是这里附近的地头蛇,平日里也都是调戏小媳妇小姑娘,欺行霸市的货色,这会子见着这对夫妻是外地人,便想去占人家娘子的便宜,顿时都对那两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百里初只感觉那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和虎口还有因为时常握剑而产生的老茧,柔软而温暖,那种暖意慢慢地浸润进了皮肤与血脉,然后顺着血脉慢慢地流淌进入心间。

    让那种冰冷暴戾的黑暗之气,渐渐地消弭于无形。

    他透过面纱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窈窕的背影,一向幽沉得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在保护他么?

    居然会有人挡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种认知,像是一种……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缭绕在心底。

    秋叶白并没有知道身后百里初那复杂的心绪,而是专心地收拾面前几个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小混混。

    “啊!”又是一声惨叫,一个掏出匕首试图偷袭的小混混被秋叶白单手捏住了手腕向后硬生生地一折,让他瞬间惨叫着不由自主地跪下之后,秋叶白一点不客气地一脚踏在他的背上,顺带将匕首钉入他的手心。

    “匕首这种大礼,我可不敢收,还是还给你罢!”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后抬起眼看向周围一脸震惊的小混混,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还有谁要再送礼物来的么?”

    虽然对于秋叶白而言,不过是略施薄惩,但是她的手段利落和狠辣却还是让周围围观的人瞬间震了震,又退开了些距离。

    而那几个痞子看着她脚下的自己同伴鼻涕眼泪一起流痛的浑身发抖的情形,瞬间心头直打鼓,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蠢物在,看着这样的情形,便知道秋叶白不但身手在他们之上,心性也是个厉害的,看他们这对夫妇虽然身高有些诡异,而且打扮算不得出挑,但一身气息却掩盖不住的出众,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没有带侍从大概也是小夫妻两的情趣。

    这会儿他们大约是踢到铁板了。

    秋叶白忽然朝着他们走了一步,那几个小痞子瞬间吓得连连后退,随后见着秋叶白看着他们危险地眯起了眼,眼底都是杀气。

    她忽然那一抬手,那群小痞子们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直接转身就跑。

    秋叶白挑眉,嗤了一声:“废物。”

    随后,她一脚踢在身下那个方才试图偷袭她的小痞子身上,将他一脚踹出老远,冷冷地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痞子顾不得自己满脸狼狈的鼻涕眼泪,立刻捧住自己穿了个窟窿的手,屁滚尿流地赶紧一溜烟逃了。

    围观的人群看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大大地满足,顿时欢呼起来,期间不少小贩更是高兴,想来也受过这些地痞的不少气。

    秋叶白转头看向被自己抓着手腕的百里初,略有些担心地道:“你没事吧。”

    百里初这种安静的反应,实在让她有些担心,这个洁癖末期重症患者绝不是一个任由人轻薄的人,这会子一点反应没有,不会下一刻,忽然大开杀戒,把这条街上的人都宰了罢。

    这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地道:“没事。”

    她将信将疑地道:“没事就好。”

    这时候,她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撩开他斗笠下的面纱去看他的表情,只好点点头:“无事就好。”

    秋叶白只感觉他的手似乎稍微没有方才那么冷了,刚才握住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抓住了一块冰,或者说尸体的手。

    她想了想,还是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娘子,还是牵着我罢,这里人多,仔细走散了。”

    说罢,她也没等他同意,便这么牵着百里初往前走。

    百里初一楞,随后也没有反抗,便这么让秋叶白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周围隐藏的控鹤监鹤卫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堪称诡异的一幕。

    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跟小媳妇似地被秋大人牵着走了?

    一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秋叶白子在前面似有意无意地为百里初挡开人流,忽然莫名其妙有一种眼睛一酸的感觉。

    自家主子,和秋大人看起来真真儿像一对小夫妻。

    一白默默地感叹,秋叶大人其实也是个极为体贴的男子。

    当然……好吧,也许殿下才是夫君,秋大人是‘妻子’,虽然现在这情形看着有点颠倒。

    ……

    拥挤的人流之间,混杂的气味依旧如此难闻,所有的气息只寻常人看来不过是普通,但是在他的鼻间便会放大了多倍,而牵着自己款步而行人,在前方,似一抹清风,带来淡淡的清新之气,即使在那些混杂的味道之间,也如此的清晰。

    仿佛一下子便将那些混杂的难闻的人气全部都隔离开。

    千万人之间,俱往矣,仿佛都只能看见那一道青影牵着他款步而行,不论走到哪里,永不会迷失方向。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仿佛就此走下去,便可以一路行至老天荒的荒谬感来。

    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一笑:“好了,这里应该会让阿初舒服些了罢?”

    百里初回过神来,默默地看向四周,才发现原来秋叶白带着他走到了一处上风的码头之上,这离满是小贩的街道并不远,但是人流却没有那么多。

    清凉的河风从水面上吹来,将那些令人烦躁而难以忍受的人气全部吹散开来,鼻息之间都是清凉微腥的水汽,他的心境也因为这凉爽的风瞬间平静了许多。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在这一刻才舒了一口气。

    凉风吹起了他的面纱,秋叶白一伸手接住了,为他撩开来挂在帽檐之上,同时又递给了他一只杏花。

    “方才那卖花的小丫头多给了一只。”

    杏花上还带有露珠,粉润娇融,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情极好,他眸光幽幽沉沉地看了她许久,秋叶白却没有把手拿开,只微笑地看向他,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就着她的手嗅闻了一下。

    “很香。”

    秋叶白一笑,眉眼之间的似爽朗的流风掠过苍翠的竹林,让百里初看得一怔。

    她忽然一抬手,将那只杏花插进了他的发鬓边上,百里初原本是可以避得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僵了僵,竟没有避开。

    秋叶白插好之后,含笑端详着他:“美人簪花,花艳人醉,殿下,真绝色。”

    人美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超越了性别的界限,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的装扮,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笑颜,似翩翩佳公子在欣赏自己看中的美人,他眸底似有什么在波动,但是那仿佛常年缭绕在眸子里的黑雾让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秋叶白放下了他的面纱,温然地道:“如果实在不喜欢人群,就不要勉强自己,一会子跟着一白他们回去罢。”

    百里初微微挑眉:“你要去哪里?”

    秋叶白懒懒地一拨自己被风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描淡写地微笑道:“我不是告诉过殿下了么,我有我的去处,有人在等我。”

    她笑容,在那一刻清浅闲适,光风霁月,带着一种浩渺之气,忽然大起来的风吹拂起她的衣裳和乌发,让他觉得如此的不可捉摸。

    他忽然一抬手,就向她的手腕抓去,但是她退了一步。

    然后……忽然一阵刺耳的铜摇铃声响了起来。

    “快点,船闸开了!”

    “再不上船,就晚了!”

    “快!快!”

    也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了一大群人,携老扶幼,提着包袱行李呼啦啦地就虫上了码头,如洪流一般瞬间朝着两人涌来。

    百里初一愣,下意识地就想避开那无数擦着自己过去的人,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再一抬头,才发现两人之间竟然隔开了一大段的距离。

    人潮汹涌,他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看着秋叶白的距离和自己被人越冲越宽。

    他的斗笠和面纱差点都被人蹭掉,那种被人靠近的厌恶感让他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斗笠,神色复杂地看向那已经不可能再牵住的人。

    秋叶白朝他笑了笑,摆摆手,动了动唇。

    百里初眼底沉了沉,而这个时候,一白担心自家主子,已经勉强从人群里挤到了百里初身边,正巧看见秋叶白不知说了什么之后,潇洒地一挥手,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无踪迹。

    “他说什么?”一白有些狼狈地站稳了身子,这秋叶白实在是太狡猾了。

    这里一处登客的码头,今早下了大雨,很多原本定了时辰出发的旅客都没法子按计划离开,如今雨停了,第一艘要出发的客船正是这个点要出发,所以大批的旅人都挤在外头等着开闸。秋叶白却偏偏带着自家主子绕过了闸门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这么个登船口,不被人流冲散才怪。

    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法子追出去,人实在太多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初淡淡地道:“她说她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

    但是……

    小白,你可知道,你的离开,忽然让本宫再一次清晰地发现……你的能力有时候实在让人非常的憎恶。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第九十六章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秋大人不可能这么顺利离开。”一白一边示意其他的控鹤监鹤卫靠拢过来,将百里初围拢在中间,隔离人流。

    百里初看着滚滚人流,讥诮地弯起唇角:“是的,小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能量比我们想的要大不少。”

    原本以为不过是猎到了一只狡猾有趣的小花豹,却发现原来竟然是一只丛林里的豹王。

    不过——

    他微微眯起眸子,顺手抚过自己发鬓上的花枝,轻笑:“若不是这样的小白,本宫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原本想着若她只是个‘世家子’,倒是随她去玩,总归逃不出他的手心,但如今看来要换些方式了。

    换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禁锢那只漂亮的丛林的王者呢

    ……

    秋叶白隐没在人群之间,施施然地顺着人群向前方走去,道路两边还是满满地卖着小东西的小贩,她慢悠悠地漫无目的似地晃荡着。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她脚步一顿,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哥哥,你要买杏花么,这是今早大雨之前在山上采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秋叶白低头看向拉住自己手的小丫头,对上她那双圆亮的眸子,不是早上卖花给她的小姑娘,又是谁。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轻笑:“好啊。”

    小姑娘似看见她应承了,便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大哥哥,我这里花儿还不多,你跟着我去店里吧,我家的店里会有很多漂亮得花儿呢。”

    秋叶白意味深长地道:“那就带路罢吧。”

    小姑娘点点头,似很开心地伸手去牵住她的手一路向前走。

    她似乎对这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如一尾小鱼一般牵着秋叶白穿街走巷,钻了几钻,便扯着秋叶白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屋子不少,但是都颇为破旧,四处都乱搭盖的棚子和衣裳,看样子是南岸的贫民聚集之地。

    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秋叶白道:“到了。”

    秋叶白挑眉:“到了,我可没有看见你说的店子在哪里呢。”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谁说没有。”

    说罢,她转身朝着墙壁推了一下,那‘墙壁’竟然‘吱呀’一声打开来。

    秋叶白一愣,方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看起来像墙壁,实质上却是一处刷了极为相似的伪装漆的大门。

    大门推开后,里面似乎一片阴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透露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

    “怎么,大哥哥,不敢进去吗?”小姑娘看着秋叶白笑道,毫不掩饰自己笑容里的挑衅和轻蔑。

    秋叶白一挑眉,随后单手一甩衣摆,就往那房间里而去。

    小姑娘看着她往门内进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忽然伸手就是一拍门边的墙壁。

    等到秋叶白发现不对劲,一转头便发现那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以她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在那一瞬间就闯出去的。

    但是……

    她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那门关上,随后转过脸来看向身后那阴森森的屋子。

    那屋子从外头看似破旧,实际上内里看起来倒是颇为干净,而且不止一进,竟然一所三进的老房子。

    午后的阳光落下来,能看见里面飞舞的金色尘埃,仿佛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诡谲的幽静。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听见脚下‘咔哒’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微响声,她立刻停住了脚步,想也不想地就向半空跃去,避开脚下的陷阱。

    但是……

    脚下的地板却没有一如她想象中瞬间裂开,反而是半空中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整个朝着她罩了下去。

    秋叶白一眯眼,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头也没有抬起,身形却突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个千斤坠,立刻向地面加速落去,避开上方来的偷袭。

    她这一折腰瞬间就看清楚了半空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张极大的罗网,那罗网也不知道用什么织就,细若蛛丝,若是不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整个罗网罩在其间,如落网之鱼。

    “雕虫小技,也敢来献丑么。”她轻笑一声,在背部即将着地的时候,半空中一个优雅鲤鱼打挺,身子翻出一个漂亮的圈,足尖落地。

    秋叶白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听见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抽气声。

    但是随后对方似乎对她的放话很是不悦,立刻冷笑了几声,伴随着那冷笑声响起,秋叶白忽然心中有一种古怪的不妙之感。

    足尖下似有什么冰凉的气流掠过,她瞬间明白了不对劲在何处,她一低头,不免倒抽一口气,果然看见了原本坚硬的地面竟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她足尖之下。

    而她的足尖已经落下,而空中提气凭空转身本就不是容易之事,所以她这一次却是再来不及提气了,径直就朝着那黑漆漆的大洞里落了下去。

    机关之中暗再含机关,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弯了下唇角,她似乎有些太轻敌了呢。

    秋叶白掉进地洞的一瞬间,半空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哈哈,抓到了!”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房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的角落之中瞬间涌出来一大群蓬头垢面的灰衣人,为首一人形容精瘦,一双三角眼里都是得意的光芒,乍一看,竟似一只活了的大耗子。

    他骄傲地抬起头对着楼上窗口道:“役长大人,我就说我大鼠的陷阱没有人可以躲开的罢,就算是武功盖世的千总大人也能抓着,您可别忘了您说的要请我吃一顿好。”

    一群跟在他身后的灰衣人都齐齐兴奋地此起彼伏大喊:“对,大人您可别忘了!”

    楼上飘荡出一个小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是么,你们可确定?”

    “那当然!”那精瘦的小个子立刻道,但是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前面的地洞里传来一道凉薄讥诮的声音:“陷阱算精妙,行事却不稳,尚未确定敌人着道没有,便先行邀功,败笔!”

    一干灰衣人吓了一跳,瞬间齐齐散开,就见那原本黑漆漆的陷阱里忽然掠出一道青影。

    他们眼前一花,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青影便携着锐风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那自称‘大鼠’的灰衣人反应最快,立刻尖叫一声:“不好,猎物逃了,上水泡子!”

    他话音未落,就被秋叶白直接一脚踢在了脸上,那‘大鼠’一下子就被她踢飞开来。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被秋叶白一脚一个踹在胸膛上,一记秋雁展翅扫飞花,瞬间全部都被齐齐踹飞到了墙壁上。

    “啊!”

    “痛死了!”

    “大人饶命!”

    哀嚎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地响做了一片。

    其他站在后面些的灰衣人见状,顿时做了鸟兽散,但是他们并不是逃了就不回来,竟不知道一个个跑去哪里手里拽着个球状物就朝着秋叶白砸去。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他们砸到,眼里寒光一闪,足尖踢起,打算将那东西踢回去,却不想那东西竟然那么脆,一碰到就瞬间‘哗啦’地碎了,里面一下子散落出水一样的东西就沾在秋叶白腿上、鞋上。

    她一愣,原本还有些心惊,但是却发现并不是什么毒物,而那些东西还在不断地被砸过来,她只得先行避开,任由那些东西砸了满地。

    而那些灰衣人似乎也不在乎准头,对于几乎一个都没有砸中秋叶白一点都没所谓的样子,只使劲地往她那地儿砸。

    秋叶白看着腿上黏糊糊地,有些恼,正打算飞身过去收拾那些家伙,谁知道才走了一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水一样的东西落在地上后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极为黏稠,令她几乎一落脚,就黏住了鞋底,抬脚起来便扯出一片黏糊糊的拉丝状物,让她完全没有法子动作轻巧地从上面过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东西竟然拿越来越黏稠,她原本动作还算敏捷,但是不过才动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动作迟缓而笨拙。

    灰衣人们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一个灰衣的胖子立刻大叫了起来:“套马,套马索,上!”

    他们抓住了这机会,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摸出来一个个的套索,朝着秋叶白抛去,看样子要跟街头摆地摊玩儿套圈似地要将秋叶白给套在里面。

    秋叶白虽然脚上动作笨拙些,却不代表她上半身动作也是笨拙的,立刻身形一扭,灵敏地在空中做出各种角度的闪避动作,再配合手上的动作呢,将那些套马索一个个地全部都拍在了地面上。

    那些灰衣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月白那些姿态诡异,角度刁钻的闪避动作,再瞅瞅自己不断地被拍在了对面上的绳索,顿时都有些恼火了。

    那胖子一边指挥人把那被踢晕了的同伴‘大鼠’背起来,一边继续让人朝着秋叶白扔套索,同时毫不客气地威胁:“大人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动弓弩了!”

    秋叶白轻笑:“好啊,你们动啊!”

    她的目光掠过被粘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套索,眼底闪过一丝黠光,手上动作忽然迟缓了一点,一个套索就这么准确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那个大个子灰衣人没有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立刻呆住了,但是下一刻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抓住了,我抓住了,烤猪蹄子和红烧肉是我的了!”

    其他一干灰衣人瞬间都怔住了,同时脸上露出痛楚不堪的神色。

    “大陈,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运气,明明就是咱们大伙一起做的!”那胖子不服气地大喊。

    那套住秋叶白的大个子正要抗议,却忽然感觉自己手上的绳子一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便见秋叶白正对着在自己露出一个清风明月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在大陈眼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阴森森。

    “啊!”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撞上秋叶白,大陈瞬间闭着眼尖叫了起来,准备承受接下来撞击的痛楚,却不想忽然感觉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抖,他瞬间整个人就‘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啊呀!”他被摔了个狗吃屎,立刻痛得大叫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秋叶白又一把拽住一个灰衣人的绳子,如法炮制,又将对方给扯了过来,也是‘砰’地一声甩在了自己身边的地面上。

    她发现成果不错,随后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向周围的灰衣人,露出一个近乎邪肆的笑容来。

    那群灰衣人看着面前之人露出的那种不怀好意笑容,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心中正忐忑,还判断出对方要做什么,就见她忽然弯腰一把横抓起那些落在地面上,但没有沾太多那凝胶状物的绳子,运气猛然一扯。

    那些绳子全部都连在灰衣人们的手上,他们一个不防备,立刻就被扯飞过去,翻摔在了地面上。

    顿时“砰咚、砰咚”地摔成了一团,痛叫声此起彼伏。

    摔在地面上灰衣人们试图挣扎起来,却发现他们和秋叶白一样——被黏住了!

    而且,他们根本就是被人非常巧妙地在地面上直接粘出了一座桥,桥的这头连着的就是秋叶白的脚下,他们即时傻了眼。

    而秋叶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了,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使了最大的气力,抬脚就踏在自己脚下的‘人桥’之上,将脚下的家伙们踩得‘吱哇’乱叫。

    “大人,饶命!”

    “轻点,轻点!”

    “我们再也不敢了!”

    虽然刚开始因为脚上粘了不少黏钞物,她脚下虽然还有不稳当,但是在‘人桥’上走了两步,立刻就稳当了许多,她一路走一路将粘稠物体全擦在了‘人桥’之上。

    那灰衣的胖子在见她忽然拉着人往地上粘桥的时候,就立刻一个激灵,转身就想溜走了。

    但是奈何秋叶白动作太快,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人桥’的架设,立刻脱困,见着那‘指挥大局’的胖子要溜。

    她轻笑一声,直接从一边吓傻了的灰衣人手上拽过一根麻绳子向前一抛,准确地如套猪一般套住了试图逃跑的胖子,轻巧地一拉,就将他给一把扯了过来。

    “哎哟!”那胖子直接被摔在秋叶白脚下,痛得低低叫唤了一声。

    秋叶白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潇洒地一脚踩在他的肚皮上,半躬下身子,手肘靠在膝盖上,手腕支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地面上的胖子道:“行啊,你们这班纨绔猴崽子,这一段时日不见,这会子长本事,长能耐了,会折腾你们家大人了,这是要造反么,嗯?”

    那被踩在她脚下的胖子只觉得肚子上紧压感难受得很,赶紧抱着她的靴子赔笑道:“大人明鉴,可不是咱们要偷袭大人的,都是蒋大人吩咐的啊。”

    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大鼠’也灰溜溜地靠了过来,捧着自己被踢肿的脸,委屈地道:“大人,咱们兄弟们都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只是想换口饭吃,蒋大人说了,今日大人回来,若是咱们能抓住大人,今晚就让咱们吃顿好的。”

    秋叶白闻言,扫了一眼周围的灰衣人,他们正是看风部的那一批纨绔们,她一回来就发现了,不过这回她方才发现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可以说面有菜色,身上还有点子怪味,仿佛从哪个灾区逃出来的难民似的。

    但是她可是记得最近风调雨顺,可不见哪里有什么大灾害。

    她顿时有些好笑,这宝宝在搞什么鬼。

    “蒋役长说的?”

    众人齐齐点头,各个都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那模样都快哭了。

    秋叶白点点头,把脚从那胖子肚子上拿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松了一口气的怂样子,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行了,你们输了,自己把这里收拾干净罢。”

    一干看风部的灰衣人们瞬间泪流满面。

    啥,这是表示今晚他们又要饿肚子了么?

    大人就不能装着他中招了么?!

    秋叶白没有搭理他们那种饿绿了眼的哀怨模样,径直足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

    她刚刚靠近窗边,就看见方才那个卖花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四少,你来了?”

    秋叶白落进窗内,挑眉看着那小姑娘:“宝宝,你下头折腾的这是哪一出呢?”

    那‘小姑娘’闻言,懒洋洋地抖了抖肩头,又活动了一下手脚,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身形瞬间暴涨,一下子便拔高了不少,最后竟然超过了秋叶白半个头,方才停了下来。

    站在房内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四肢修长的少年,只是脸却还是那种十二三岁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的脸蛋,再衬着他一身因为身体伸展而撑破的女孩子衣裳,看起来格外地诡异。

    “还不是为了四少么,难不成四少真的打算一直带着那群束手束脚的窝囊废?”宝宝轻哼了一声,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他平日的少年模样。

    但是秋叶白知道这也不是他本来的声音,宝宝虽然喜欢这种少年模样,但是他练习过的缩骨和展骨功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变化成任何性别、任何年龄段的身形。

    高超的易容术更是能让他随意地改变容貌,若不是她实在太过熟悉宝宝一些特点,她也未必能认出宝宝来。

    秋叶白见他衣不蔽体,随手在一边的衣架子上取了一件衣裳扔给宝宝,笑道:“所以,这是你在展示我不在的时日里,你训练他们的成果么,只是他们怎么都饿成那副样子。”

    那种提到食物眼睛发绿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元泽。

    宝宝接过衣服,朝她斜了一眼:“不饿着那群纨绔,他们哪里来的动力训练,反正他们从来并没有尝试过饥寒交迫的滋味,我不过是让他们体验人生罢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顶着小姑娘的脸给自己抛眉眼的模样,忍不住有点恶寒:“是,是,你先去把脸上的易容卸下来罢。”

    宝宝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坐在了一边的梳妆台上,那台子上原本就摆着不少东西,他也不避讳秋叶白在场,随意地在自己脸上涂抹拆卸了起来。

    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等着他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清秀美丽的少年面容。

    秋叶白去一边的衣柜里给宝宝取了条裤子,却不想一转身,却发现面前的那张精致非凡面容,看起来颇有些熟悉。

    秋叶白看着他的那张脸,愣了好一会,微微颦眉:“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宝宝起身一边朝着她走了过去,一边含笑道:“怎么,四少不喜欢这张脸么,虽然时间太仓促,没有完全能那张脸做出来,但是也该有六七分相似才对。”

    秋叶白看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直到两个人之间都快贴上了,宝宝才站住,而如此近距离,那绮丽美艳的眉眼,精致的琼鼻,嫣红的薄唇,看起来都带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

    连着那带着一点子沙哑幽凉的悦耳声音,都和那个她才别过的人如此相似。

    摄国殿下——百里初。

    秋叶白挑眉:“宝宝,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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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四少,你喜欢他是不是?”宝宝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

    里去。

    秋叶白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睛,而是任由他这么看着自己,只淡淡地道:“宝宝,别胡说。”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面前站的真是百里初,但是下一刻,她便知道,这绝对不是他,尤其是眼睛,人的眼睛是心之窗。

    而百里初的眼睛太过特殊,最是伪装不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轻嗤道:“我看见你牵他的手了,而且我也看见你为他簪花了。”

    秋叶白眸光流转,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没错,我是为他簪花了,宝宝,你在吃醋?”

    她一见宝宝拿花儿来卖的时候,就知道宝宝他们一定已经在那附近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带她离开,但是她并不想让宝宝和百里初他们起冲突,也示意他们不要跟着,自己选用了最简单的方式离开百里初的身边,不想宝宝竟还是一路跟着。

    宝宝盯着她半晌,冷声道:“那个摄国公主,他是男的,他不是女孩子,你知道这个天下间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隐藏他的性别!”

    身为一个易容高手,他对男女老少的身形、骨骼都必须有着最彻底的了解,所以在第一眼看见百里初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摄国公主’是个男子!

    秋叶白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

    宝宝一怔,眼底瞬间闪过不可置信:“你知道,你明知道他是男儿身,你还说你不中意他!”

    秋叶白挑眉,伸手不以为意地揉揉他的后脑:“然后呢,我也知道天书、天画他们都是男儿身,你不记得了,难不成我都中意他们,你我也同榻而眠,不记得了么?”

    宝宝一把扯下她手:“你明知道那不一样的,天书他们是你手里的人,而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可以那么亲密,你明知道我是……我是……!”

    他有些气急,最终还是没有能将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出来,只能咬着牙道:“你敢发誓你不中意他,你敢发誓你永远不会和他在一起么!”

    秋叶白看着面前莫名有些气急败坏的少年,目光凉薄,直看得他心中发虚似地退开一步,她方才淡淡地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发誓我中意谁,或者不中意谁,就算我中意公主殿下,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罢,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但是没走两步,她就忽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宝宝焦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要走,四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你质问你什么,只是……只是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他是皇家之人,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明不明白,我是在担心你!”

    秋叶白微微颦眉,没有说话,只伸手去掰开他圈住自己腰肢的手。

    宝宝看着自己抱住的人,竟不如平日里见不得他难受,会来温柔哄劝,顿时慌了神,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软了声音:“白……你不要生气。”

    秋叶白冷淡地道:“说实话。”

    宝宝咬着唇,迟疑了片刻,见她又要伸手去掰自己手,方才蓦然地一把脸埋在她的肩头,闷声道:“白姐姐,我只是怕……我是怕有一天你会有了自己中意的人以后,便也不要我了,像我这样的怪物,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半晌,秋叶白感觉自己的肩头染上了潮意,她轻叹了一声,转过身,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放温了语气:“宝宝,从我将你从街头带回师门的那一天,让师傅认了你在藏剑阁门下,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不要你的一天,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小弟弟,不是怪物,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宝宝拥着怀里的人,启唇下意识地道:“我从来就不想……。”

    但是最后半句‘做你的小弟弟’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呢,他凭什么?

    像他这样的怪物……连脸孔都没有的怪物,永远地生活在别人脸孔里,永远都没有自己,更不要说成为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凭什么说出那样的话语?

    不管……是她的弟弟也好,是她最心爱的宠物也好,他不是早就认命了么了,只要能守护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看她一世安好。

    从小到大,从在街边垃圾丛中快死去,却被她带回藏剑阁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只能是一种想望。

    有些人,是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彼岸。

    那些不能言说的所有情绪,最后全部都汇聚成了那一根扎在喉咙里的刺,疼痛沿着他的喉咙一路蔓延到心底。

    “我懂的。”秋叶白轻声截断他说不出来的那些话,静静地拥抱着怀里的少年,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抚慰着他说不出口的绝望与心酸。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她给不了,他也要不起。

    少年轻轻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肢,蜷缩起腰肢,痛苦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潮湿的泪水浸润了她胸口的衣裳:“白姐姐,你不知道,我好恨……我好恨赐给我这样的身躯的那个人,还是我造下的杀孽,所以要拿一生来还。”

    秋叶白抚摸着他的发丝,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无奈。

    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拥有千变万化的脸,最好就的基础就是没有脸,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最平坦的画布,才可随意地在上面绘出最美丽的画卷。

    而宝宝就是这样的——无脸高手。

    不是在进入藏剑阁之前,而是在十年前,她捡回这个浑身缠绕着绷带的孩子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脸,还有很多他不该失去的东西,

    但是他失去的这些,并非天生而成,而是被人硬生生地以刀刃割离。

    师傅救治宝宝的时候断言,宝宝原本就身怀武艺,而且小小年纪武艺不弱,想来一定是出自某些江湖门派,而且分明是精细的手术刀法之下才能制造出这样剥离皮肉却不伤血脉的伤。

    必定是某些门派为了培养易容高手,而硬生生地将门下弟子制成那副模样。

    宝宝是冒死逃出来的。

    要多残忍的师门,才能做出这样损毁弟子身体的事情!

    师傅尽力的救治之下,宝宝终于醒来,只醒来之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曾经所在师门的记忆,但是身体的本能和武艺却还在,在初次看见自己面孔的绝望与痛苦之后,他消沉了许久,就在她都以为他永远都只能成为一个藏剑里默默无闻的一员之时,他却告诉她,他决定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他不会做一个废人。

    她原本并不知晓为何,直到有一天,她在某日和红颜知己们弹琴取乐转身一霎,看见他眼底恋慕与胆怯的眼神。

    她忽然明白了,那个孩子的心情。

    那一瞬间,她自己的心情是复杂的,宝宝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亲手照顾长大的少年,他在她心中自有一份不同的地位。

    比起秋善宁,宝宝和她更亲近。

    而不但他的心意,她无法回应,他亦明白,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永远都不可能。

    “这不是你的错。”秋叶白抱着怀里蜷缩着无声哭泣的少年,神色温柔。

    宝宝素来隐忍,心思总掩在跳脱活泼的面具之下,便是有那份心思也一向隐匿得极好,在他十四岁以后都很少唤她白姐姐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若此,让秋叶白又心怜,又有些惆怅和无奈。

    她是这没有想到不过是和百里初行了一趟街,竟能刺激得宝宝这般失态,往日里她和绿竹楼天书他们相处时,也不见宝宝这般反应。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宝宝忽然闷闷地道:“你要小心摄国‘公主’,他一介皇子,竟然冒用女子身份,意味着他放弃了皇位继承权,却又权倾朝野,隐忍若此,心性非凡,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秋叶白点点头,温声道:“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就是,只是我与他周旋,自然有我不得已的理由。”

    她早就领教了百里初的‘心性非凡’和‘不好相与’。

    “不得已的理由,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宝宝瞬间从秋叶白怀里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若是如此,四少岂非危险了?

    秋叶白看着怀里哭红了眼的少年,心中一边感叹宝宝手艺之精良,连这般假皮子也能做出这种似哭红了眼儿的效果,一边有些自嘲又无奈地嗤道:“是的,他知道了。”

    还是用那种让人窘迫的方式知道的。

    宝宝眼底瞬间闪过浓郁的杀意:“皇家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咱们下击杀令……。”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出一个狰狞而杀气重重的手势。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你当我没有想过么,但是一来百里初武艺修为高深莫测又怪异,身边控鹤监鹤卫也皆是一流高手,下手不易;二来,我们也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虽然我藏剑阁在江湖中势力不小,但是朝堂之中却无根基;三来,既然我们能想到杀人灭口,难不成他不知这个道理么,他必定做了另一手的准备,以防万一。”

    “难不成四少你就这么受制于他,连着整个藏剑阁都受制于朝廷?”宝宝紧绷了脸,眼底杀意不减。

    不管是出于为四少考量,还是出于身为江湖人对官府的天然厌恶,他都越来越觉得越来越憎恶百里初,厌恶整个百里皇族和朝廷。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那和张百里初颇有六七分神似的脸,说着这种要除掉‘自己’的话,感觉颇有点微妙。

    秋叶白微微一笑,安抚宝宝:“虽然相处之中,亦能感觉此人难以捉摸,但一来,虚凰假凤之事并非我一人独有,他也有同样的秘密在我们的手中,这已经是一种牵制,二来,若是论合作一事,他确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合格和守信的伙伴。”

    “伙伴?”

    宝宝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四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竟然将那样危险的男人当成‘伙伴’?

    “如若不然呢,这已经是目前我所能控制的局势范畴,难不成宝宝你还有更好的法子?”秋叶白看着宝宝一脸抵触的模样,便挑眉道。

    见秋叶白将球踢给自己,宝宝有瞬间哑口无言,是的,他也无法反驳秋叶白的话,他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要和那个男人周旋不容易,一个男人能用那种身份获得朝政大权,挟制住了杜家,震慑百官,绝对不会让人随意能在他身上得手,而宝宝也知道秋叶白曾经在和百里初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就差点死在百里初的手上。

    若是敏睿如四少在他手下都只能勉强如此,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宝宝忽然间又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

    看着宝宝阴郁的面色,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这些事儿我心中都有数,咱们和摄国殿下如今算是合作了,那么我的真实身份暂时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但若是想要让此事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我便必须在朝廷之中站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即使是再有人拿捏住她这个把柄,当权者也必须考量更多,掂量清楚是不是要因为这件事而舍弃她。

    宝宝一愣,从秋叶白怀里退了出去,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四少,您是什么意思?”

    一向最不喜朝堂之人,一向最厌恶皇家之人,原本进入司礼监也是不得已之举,如今竟然要更进一步介入朝堂之中?

    秋叶白点点头,松开了宝宝之后,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窗外:“宝宝,你可知道,前朝有一位九千岁?”

    宝宝颦眉,他并不像四少那样博览群书,所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前朝是有此人,史书记载他容貌丑陋,欺男霸女,权位齐天,横行朝野,屠戮异己无算,听说前朝皇帝正是因为宠幸这一等一的奸佞方导致民不聊生,民愤极大,当时的仍是西狄王的真武大帝兴兵征伐之下,前朝国内烽烟遍地,群豪起义纷纷响应真武大帝,但是西狄大军攻入上京之前,那九千岁却已经病死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史书上的记载,真武大帝立国之后,据说因为憎恶此等奸佞,销毁一切关于那位九千岁的史料,只在史书上留下了那等骂名,但是历史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我曾经因为对此人颇感兴趣,查过不少边角残存的史料,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若是九千岁真是祸国而亡之人,那么前朝当时的民生情形根本不可能维持那种水平。”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所谓的铲除异己,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帝王心术,且对九千岁其人不予置评,就只说如九千岁不过是一个太监,也已经令朝野上下都如此忌惮,只怕就算他被人发现不是真太监,有人敢揭破这个秘密么,只怕不必他出手,需要仰仗他的人都会先行把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除掉,或者让这个秘密成为‘荒谬流言’。”

    宝宝忽然有点明白秋叶白想要做什么了,他微微瞪大了眼:“难不成……四少你想要……。”

    “没错,就算我不能成为下一个九千岁,我也要让那些试图用我的弱点挟制我的人,在做任何事情和决定前——细细思量。”秋叶白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眸光沉冷而锐利。

    回到秋家这一年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在遇上百里初和梅苏之后,她都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无力之处,对于百里初而言,就算他的真实身份揭破了,不要说皇帝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就是他自己手上的势力也绝对让人不敢轻易妄动;而梅苏,背后是杜家,是太后,他可以在整个淮南三地只手遮天,将她逼得差点陷入绝境。

    她甚至不知道梅苏在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同的势力。

    所谓民不与官斗。

    她和这两个人想比,若是她只在野,凭借着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和能量,并不用畏惧什么。

    但是如今,她的秘密阴差阳错都已经被这两个人知晓,秋家她不在乎,但是唯一关爱自己,为了自己活下来冒了那么大风险的母亲……她不能不在乎。

    偏生母亲却又深爱着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妹妹!

    若是父亲因为她的身份泄露,而被牵连抄斩,只怕母亲一生都会生活在痛苦泪水和自责之中。

    所以,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一搏!

    “四少……。”宝宝神情很是复杂,他忽然问:“四少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了,您打算怎么做?”

    “既然我已经决定继续下去,那么首先我需要一个绝对效忠我的地方,及效忠我的下属。”秋叶白眯起眸子,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蒸腾起来,让她的容颜看起来你有一种奇异的虚无感。

    “您是说……看风部?”宝宝也在她对面的八仙椅上坐了下去。

    秋叶白轻笑,眸光锐利:“不,司礼监,我要整个司礼监,也就是说我要成为司礼监的下一任督公!”

    当年前朝九千岁掌控朝政,正式迈上权力朝野的第一步,就是与朝中大臣分庭抗礼的第一步,就是成为被司礼监的督公!

    “即使在真武大帝年间,司礼监依旧没有被取消,只是被削了权,将大部分的权力回收帝王手中,但是这么多年司礼监能保留下来,历任十数代百里帝王又到了杜家手里,都没有消亡,就是因为它有不可替代之处。”

    司礼监虽然存在阴暗之中,监查、刺探、秘密审讯这些职能,似代表着朝廷最黑暗而不可见光的一面,但不管是在过去或者未来,这样机构的存在确实巩固了朝廷的统治,并且得到了当权者的信任。

    所以,她非常理解一个掌控了特务机构,又能得到掌权者信任的太监,何以最后能骑到了自己主子的头上。

    她没有九千岁那样的野心,却也可以参照他的路子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秋叶白森然凌厉的神色,让宝宝看得心中微微发寒,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朝廷么……这是他最憎恶的存在之一,但……

    “既然是四少想要做的事情,宝宝必定会永远地跟在四少身边,直到四少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他轻声道,握住了秋叶白的手。

    秋叶白看着宝宝,原本凌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也反手握住了宝宝的手:“此路艰险,风险极大,我不能对不住师尊,所以藏剑阁必须暂时更隐入暗处,我会再培养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宝宝你一向做事胆大却细心,亦算有谋……。”

    “四少。”宝宝忽然打断她,冷声道:“我在藏剑阁醒来那一日,就说过,此生只会效忠一人,从来都是你,而不是藏剑阁。”

    秋叶白一愣,随后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宝宝,你从此以后还是叫我白姐姐罢。”

    宝宝看着她,唇角忽然露出个清浅妩媚的弧度来:“四少就是四少,宝宝只有四少,已经没有什么白姐姐了。”

    秋叶白看着他似又藏进了他的面具之中,心中有些惆怅,却也没有再勉强,只点点头:“也好,睡你罢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露齿一笑:“那等会子,我们一起下去,你不在的时候,看风部的那帮猴儿崽子可是被我调教得乖巧不少。”

    秋叶白点点头,也颇有些兴致:“好,我看着他们倒是很有些不同。”

    宝宝调教人的手段非同凡响,她是见识过的。

    随后,她看着他的脸,有些迟疑:“你的脸。”

    宝宝摸摸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我的脸,既然四少不喜欢,那么宝宝就去换掉好了,省得四少看着想起来便戳心窝子!”

    说着他便起身一摇三摆地朝着镜子前而去,秋叶白有些无奈轻笑,这小子……

第九十八章 宿命 中

    “宿命?”双白有些不明所以,他将一只剔透的大食水晶茶壶给搁在一个小小精致银丝炭炉上,再将山泉水倒进茶壶里,搁上两勺冰糖。

    他虽然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在说什么,但是他却知道眼下的事儿却是头等让人头疼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再加派人手去搜寻秋大人,他虽是今早离开,但是所有的闸口我们都第一时间派出人钳制,他们人马不少,必定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出城。”

    百里初示意他将窗台上的杏花拿去清洗,双白见着自家主子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得又按着百里初的示意将搁在窗台上的杏花捡了浸在白银盆子里用清水清洗。

    百里初静静地看水晶着水壶里翻腾的滚水,淡淡地道:“不必,藏剑阁在江湖中地位非同寻常,这里是寻常的民间小城,若是他们连自家主子都藏不住,也不会在这江湖中屹立多年不倒了。”

    双白一愣,转念一想,便也明白自家主子说的是极有道理的,他迟疑了片刻,又继续道:“这……周宇那里,还有国师那边要如何处理?”

    百里初见双白已经将两只杏花都洗好了,浸在水盆里,伸手去轻抚那浸泡在银盆里的杏花柔软的花瓣:“让他们走罢,到了街上,自然会有人去带他们去小白那里。”

    “若是如此……。”双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想要说什么。

    百里初却打断了他,漫不经心地道:“本宫说了不必便是不必,就算你真的派人去了,十有**也会跟丢,阿泽在小白身边,不必担忧。”

    他顿了顿,忽然道:“说不得小白会直接让人上门领阿泽和周宇也未可知。”

    双白有点不敢置信,挑眉道:“这……秋大人总不至于这般嚣张罢?”

    百里初轻嗤一声:“谁知道呢?”

    事实证明,某人后来果然干出了让人上门领人,一点都不担心被百里初顺藤摸瓜抓回去的嚣张事儿。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予置评,但却微微颦眉:“殿下,您若是时常这般从沉眠中醒来,会不会太过折损灵神,若是时常如此,万一在必要的时候,您醒不过来,国师又不能如您这般理事……。”

    “这一次,本宫是冒险了些,却也是情形紧急,但是到底比上次好些。”百里初点点头,淡淡地道。

    原本是他苏醒的时间短些,但是随着时日和年岁渐长,他醒来的时间比阿泽多了不少,而且阿泽只能简单地感应他的一些心情和一些特别在意的人与事,而他即使在沉眠之中也能清楚明白地知道阿泽到底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但是如上次那样凭借着意念强行醒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第二次,耗损精神极大,以至于他把小白救回来,与鹤卫们会和之后,便立刻陷入极度的疲惫沉眠之中。

    若非双白和一白都为他注入了不少内力调息,只怕他未必能在小白苏醒之前苏醒。

    但是,比起第一次他强行醒来,他的精神恢复已经快了许多,也许到了哪一日,他可以自如地随时控制让自己醒来或者沉眠。

    “殿下还是谨慎行事。”双白虽然相信自家主子的能耐,但是终归免不了还有些担忧,毕竟自家主子体质实在特殊。

    好在国师性子单纯,便是醒来之后,在宫里也是整日闭门不见人,只顾日日吃斋念佛,就算皇帝陛下和太后老佛爷召见或者行占卜祈福之事,也不愿意出钦天监的祭宫,都是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领着后宫众人亲自前往祭宫。

    国师和殿下气质西相去甚远,众人根本不曾将他们两人想做一处,殿下又做了那个‘强抢国师’的局,这些年方才平安无事,从未被人发现不对劲。

    双白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殿下,此次秋大人离开,我们几乎毫无阻止只力,若是将来大人他厌烦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拂袖而去……。”

    他的师门到底出自江湖之中,自然明白江湖人虽然也是俗人重名重利,但他们所求的名利不过江湖长歌之中那些剑破苍穹,枪挑五岳,独孤求败的武中至尊之名,别门他派道起来人人敬仰之利,就算是黑道中为钱为财可灭他人满门的江洋大盗,也是不屑被朝廷招安的。

    更何况原本地位超然的藏剑阁主。

    他私下托了关系曾探听过秋叶白的名声,未曾继承阁主之位前,夜四少便声名在外,有人用了四句打油诗形容夜四少——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

    “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这是在说小白心智坚韧敏锐,又风流不羁,难以捕捉,只余凉香么,呵……倒是有些意思。”百里初亲自将粉白的杏花捞出来,细细地沥干水。

    双白点点头,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主子。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自家主子性情最不可捉摸,但是唯一样,若是他中意的物件儿,便是毁了都从来都不会放给任何人,前半生里,他几乎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对谁如秋大人那么上心。

    百里初打量着手里的杏花,被泉水浸润得娇融妍丽,花瓣柔粉,在他修白的指尖上半躺着,自有一股子慵懒的风情。

    他垂下曳丽的眸子,轻嗅花瓣上被水冲淡了许多,却愈发清新的香气,淡淡地道:“《步虚辞》曰——‘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人时常以为自己能逃脱宿命,不是么?”

    双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岔开话题,又提起什么宿命,但一边将上好的雀舌放进壶里,一边点头道:“若是已经知道命之将折陨,自然总归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呵呵……天下人心从来得陇望蜀,若是能轻易满足,佛早已人人成佛,四大皆空。”百里初潋滟唇角弯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忽然一把利落地捏紧了手心,将手里的杏花捏做了一团。

    双白看着那瞬间被捏碎得不成花形的花朵,竟莫名地感觉到微微的疼痛感,仿佛能听见花儿的哀鸣。

    百里初却仿佛很欣赏自己手里被捏碎的花朵,满意地一笑:“本宫想着,再华美贵重的宫笼都衬不上那只漂亮的小豹王,何苦让她恨本宫,所以本宫倒是不若让她的宿命和她的不甘心建成一座城池,那是她自己的笼子,可与本宫无关呢。”

    双白一愣,只觉得自家主子说话玄机太深。

    百里初将捏碎的花瓣一点点地扯落下来,优雅地一点点扔进茶壶之中:“这一次小白在宫中为本宫所获,又经历了被梅苏围捕,她一贯逍遥不羁,头脑又好,想必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的挫败的滋味,如今她心有羁绊,不得脱身,照着你说的那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玩意儿形容,她既脱身不得,定会迎难而上,这权力的漩涡,岂是说进来便进来,说抽身便抽身的,站的越高,羁绊便越深。

    看着那沸腾的水壶里煮得乱红纷飞,凄艳非常,将透澈的茶水染成一片血色嫣红,百里初唇角弯起一丝莫测深长的笑容。

    秋家四女的宿命。

    如若不死,又不为皇族所驭之神妓,必定惑乱朝纲,祸国殃民……

    当年的那位国师,真真儿批的好命。

    就让他来推一把罢。

    呵……

    ……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愉快得不得了的表情,他心中莫名的一凉,殿下又要玩弄世人于掌心之间了么?”是了,虽然咱们不去拦截小白领着她的人出城,但是要让小白乖乖地顺着本宫给她的‘康庄大道’走下去,总归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罢,本宫看梅大公子或者说梅大少爷就是极妙的人选。“百里初含笑拿起滚好了的杏花茶,闻了闻里面的花香,满意地点点头。

    也只有自家主子才会在三伏天里喝热花茶,还能喝得那么惬意舒爽。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近乎妩媚的笑容,终于明白一向睚眦必报的自家主子为什么没有动手收拾梅大少爷了。

    他忍不住问:”那好人……?“

    百里初品了一口花茶,轻叹:”做坏人做多了,本宫今儿心情好,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做个好人罢。“

    双白:”……。“

    ——老子是旺旺用公主的大竹棍去验明正身小白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和宝宝一起下楼,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风部纨绔们正各自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将地面上黏糊糊的玩意儿弄走。

    见秋叶白下来,他们都殷勤又有些窘迫地上前抱拳见礼:”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已经比曾经行礼都乱做一片的样子好了许多,便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但是一干纨绔们瞅瞅她边上已经做了蒋方舟模样的宝宝,还是恭敬地将礼行完。

    秋叶白看了看地面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便颇有些好奇地道:”那是些什么东西,黏性如此之大,让本千座都着了道?“

    简直比她前世见到的万能胶都要让人惊叹。

    早前那灵活的胖子站了出来,颇有些自得地道:”回禀大人,那玩意儿唤作水泡子,是咱们京城里一个知名的手艺匠人发明的,原是用来黏木头房梁子,小人瞅着那玩意儿设陷阱很有些用处,便从他那里高价讨了配方出来……。“

    他习惯性的邀功请赏,却不想自己周围全部都是饿红了眼的‘弟兄’,这会子见胖子邀功,顿时都不满起来,尤其是那被踢肿了脸的瘦子‘大鼠’新下直接就捂住脸呲牙咧嘴地讥讽道:”可拉倒吧,肥龙,你就装蒜罢,你那破玩意儿不就是幺鸡胡同里的卖黏鼠沾板子的王二麻子么,什么高价配方,也就是点松香、树胶子和些不知道什么破玩意儿混成的,你自己琢磨着那松香还得一吊子钱一桶,还打算换浆糊,结果制糊糊了,跟拉稀似的臭得老幺直往老子那钻。“

    一边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顿时都齐齐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那外号肥龙的胖子来。

    肥龙的脸从红到绿,看着秋叶白瞅着自己的眼神,顿时愈发地恼了,尖叫:”你丫的才猪鼻头插大葱装蒜,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那陷阱很精妙么,你咋不说你那陷阱到底为什么那么精妙,还不是你去偷小平安巷子里的风流梅寡妇,结果梅寡妇另外一个姘头是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把你打了个半死,你不就是为了偷寡妇方便和报复那定军侯家侄少爷才去和街头卖艺的老头学的挖坑钻洞的本事!“

    大鼠瞬间臊了,捂住脸一蹦三尺高,指着肥龙骂:”你丫瞎说!“”谁他娘的瞎说,谁知道!“肥龙不甘示弱地跨前一步。

    这互相揭短,让众人呆了呆,随后笑声差点把楼顶掀翻。

    肥龙和大鼠两个越说越来恼火,眼看着就要揪住对方衣服撕扯掐架,完全忘了之前设下陷阱抓秋叶白时候的互助之谊了。

    宝宝翻了个白眼,抚额喃喃自语:”朽木不可雕也。“

    秋叶白看着也忍俊不禁,只示意人将大鼠和肥龙拉开来,鼓掌道:”很好,很好,这会子,本千座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秋叶白的声音极为清冽,即使一片嘈杂声中也能让人听了个分明清楚。

    大鼠和肥龙忽然惊闻秋叶白的声音,方才立刻松了肩头肉,没跟乌眼鸡子似地朝着对方皮上去瞎啄咬”大人。“两人齐齐看向秋叶白,脸色也是一溜从白到绿最后转在了红上面,窘迫地低下头去。

    秋叶白却淡淡地点头,含笑道:”你们两个的本事都是极好的,本千座说了高手在民间,只要是能真正制敌之招数,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考虑是怎么来的,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这招数有哪些而且打得漂亮,能一招制敌。“

    肥龙和大鼠两人不免愣住了,他们虽然平日里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用的手段是不是登不上场面,反正他们本来虽顶着世家子的名头,其实多不过都是些旁支子弟。

    他们在家族里的日子也未必比一般人家里的人过得好,都是些吃公中粮的破落户,家族里实在看不过眼才让他们找个旮旯里蹲着,别整日里偷鸡逗狗不务正业把自己好好的正经子弟教坏了。

    周宇和蒋飞舟之所以能让他们仰视许多原因也是他么要么出身不凡,要么就是背后有些人支持的,唯独司徒宁才是靠着点本事爬上役长的位置。

    进了司礼监他们也不过是混吃等死。

    而居然被顶头上司称赞他们这种‘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本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顿时呐呐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眼底却有些奇异的闪亮光芒。

    秋叶白看在眼底,挑眉道:”看样子,咱们司礼监看风部也是卧虎藏龙,那今日本千座就来看看你们到底谁能拿出些真本事,让我开了眼界,今晚就让人去醉仙来打包上一桌子好宴席,好酒好肉皆管够,使得否?“

    一干纨绔们早就被宝宝操练得眼冒绿光,闻言立刻兴奋地齐齐大吼了一声:”使得!“

    大鼠是个机灵的,立刻示意同僚一起去搬了两张大藤椅子过来让秋叶白和宝宝坐。

    秋叶白也毫不客气,径自坐下了,大鼠立刻又屁颠屁颠去弄了一壶冰酸梅汤来,给两人倒上:”来,千总大人,属下给您倒上。“

    一边的肥龙看着大鼠那殷勤的模样,轻蔑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就会奉承了。“

    大鼠瞅着周围的人看自己有些轻蔑的眼神,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秋叶白却伸手接过大鼠手上的杯子,方才含笑道:”奉承也是一门活计,不是谁都能奉承到点子上,那是要脑子的,这史上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人被砍头的可也不少,如今本千座看着大鼠就很有天赋嘛。“

    秋叶白一番话,说得周围正摩拳擦掌的的纨绔们一愣一愣的,大鼠也只以为秋叶白在消遣他,脸上浮现出些窘迫的神情来。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神情,便一边低头品了一口,一边眯起眼道:”这三伏天里这冰镇酸梅汤可是让人极舒爽的,喝自然心情好,看送汤的人也顺眼了,这会子送汤的人若是再机灵点,以后近身伺候也不是没有的,若是近身伺候了,也就时常能从本千座这里探听到许多一手消息,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司礼监老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做甚?“

    这话说得明白,众人瞬间若有所悟。

    司礼监的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作甚?

    自然是监察百官、刺探消息!

    他们皆知道阿谀奉承这事儿虽然每个人都干过,但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奉承阿谀在自家千总大人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用途。

    秋叶白看着一群纨绔儿们全部都蹲在那里在那若有所思,维度大鼠被她夸得满面红光,得意洋洋,伺候得愈发殷勤。

    她也不着急,这群纨绔儿们野了那么多年,混混僵僵地混了那么久的日子,让他们一下子忽然变得耳聪目明,大彻大悟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得从他们最擅长的来。

    变废为宝。

    她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个二郎腿,一边喝着大鼠殷勤倒上来的酸梅汤消暑,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们慢慢地想,本千总不会要求你们和听风部、捕风部的那帮番子一样,你们也学不来人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去上什么刺探、侦缉、’审讯的课。“

    她话音还没落,一群纨绔里就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咱们有人去上过那课,在那堂上睡得四仰八叉不说,还和人赌了三钱银子,道那听风部来授课的役长下面话儿只有一寸长,愣是挡堂把役长的裤带子给用鱼钩掉了,虽是赢得了银子,却被那看风部的役长打个半死。“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嗤嗤地猥琐笑了起来,还有人拿手去摸自己裤裆。

    宝宝看着这群人竟然在秋叶白面前做出那龌龊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放肆……。“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伸出两个指头在他手背上一敲,宝宝立刻垂下了眼,叹了一声,也不再出声。

    但是他方才的样子明显震慑住了一群纨绔儿们,那群纨绔子弟们都蔫儿了下去,继续蹲着不敢作声。

    秋叶白却并不以为意,只继续似笑非笑地道:”哦,那是哪位如此人才?“

    一干纨绔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秋叶白这是来的哪一出,都没有出声。

    而且,难得的是秋叶白法发现他们竟然眼珠子没有乱瞟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免了泄露目标的危险。

    秋叶白对这一点颇为满意,便挑眉道:”行,本千座也不是非得知道是谁,只是觉得那听风部的役长终归武艺高强,为人机敏,能给人勾了裤子去,这动手的也是个胆大心细之材,很值得奖赏。“

    那群纨绔们闻言,眼底亦是闪过惊讶之光,这事儿后来就算是原先的役长知道,那惹祸的也被好好罚了一顿,怎么到了秋叶白这里却是要赏?!

    这时候,有人就大胆地问了一句:”那啥……千总您赏赐个啥?“

    秋叶白微笑:”就赏赐今夜同用醉仙楼的台面怎么样?“

    一干纨绔们顿时眼中齐齐冒绿光,羡慕嫉妒地目光同时投在了肥龙的身上。

    肥龙也立刻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千总大人,我……呃,属下,那好事可是我干的!“

    众人此时都觉得这千总早前都是个不管事儿的,但是这一管事儿皆让他们觉得都管到了心里去,可比原本的蒋役长要更得人心。

    宝宝看着肥龙的那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自家主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如何会让人这般容易吃上酒席,却也不点破。

    秋叶白看着肥龙的样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肥龙今儿晚上醉仙楼的台面有你一份。“

    纨绔们瞬间就沸腾了,皆争先恐后,绞尽脑汁地打算把自己以前干了什么‘好事吧’给露一露,好长个脸,顺带吃上个丰盛酒席,祭肠肚。

    秋叶白便慢条斯理地笑着摆摆手,让他们自去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上一说,再寻了笔录快的,过来将他们的‘光荣事迹’全部都给记下,当然干了‘好事’之后,有没有被发现,遭到了什么责罚,或者牵连了什么人没有也都记下了。

    什么去偷了司礼监里哪位大爷的宝贝去换酒喝、什么把设陷阱把惩罚自己的教官给打个半死、

    什么在马厩里下巴豆,把好马充做病马拖出司礼监后养好了卖掉、什么去偷了哪家王爷的几个小妾,什么设计睡了哪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其他部的同僚,反倒是敲诈了那面皮薄的同僚不少俸禄……甚至连督公郑钧养了多年的一条老狗都被这帮纨绔偷出去打火锅吃掉了!

    秋叶白单手支在那藤椅的把手上,听得津津有味,叹为观止,发现这群纨绔们还真是——无恶不作,各种偷鸡摸狗的事儿都干遍了。

    而唯一让她欣慰的事儿就是,这群纨绔虽然没干好事儿,但是小恶不断,大恶没有,至少没有牵扯上什么人命官司,除了……周宇犯下的那个引发一切事情的案子。

    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案子是不是真的因为周宇而导致了最终的恶果,如今她看来倒是觉得那案子像个陷阱,冲着她来的陷阱。

    等着一群纨绔们全部都说了个七七八八,那抄录的小子也都快累得提不起笔了,日头都已经西斜。秋叶白听了两个时辰故事,方才懒懒地一抬手:”好了,今儿就先到这里罢了。“

    一群纨绔们都顿时有些失望——哎,这就完了,他们还有好些‘丰功伟绩’没有说呢!

    秋叶白却笑道:”大伙说的都很精彩,让本千座很满意,不过这里且说上件正事儿,本千座想着咱们大伙既然不合适那死板教条的法子学东西,就索性玩儿,玩儿到了点子上,玩儿大发了,玩出能耐来,本千座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秋叶白这么一说,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玩儿?

    他们最在在行了!

    那肥龙正学着大鼠给秋叶白献殷勤,提着把扇子给自家千总扇风,听着她这么说,立刻笑道:”大人可算说到咱们这些弟兄们的长项上了,您且说罢,要怎么玩,走鸡斗狗,赌石耍马,咱们这可是都有能耐人!“

    秋叶白点头,以示赞赏:”这些都是好东西,不过既然玩儿也有玩儿的规矩。“

    众人皆齐齐称‘是’

    玩儿确实有玩儿的规矩!

    秋叶白见他们都同意了,便低头在宝宝耳边低语了几句,宝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点点头:”是。“

    随后,他看了一干仍旧不知死活,一脸兴奋的纨绔们一眼,便起身离开上楼去了。

    唯独一直留意着秋叶白神色的大鼠发现有点不对劲,那蒋役长离开的时候看大伙的那一眼,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他心中虽然不安,但是刚刚想张嘴提醒下自家兄弟们,却见秋叶白一只杯子递到了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本千座渴了,大鼠这般机灵,一定知道要做什么。“

    大鼠被她那看似含笑,却一点子笑意都没到眼底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立刻乖觉地点头:”知道的,当然知道的。“

    说着他立刻战战兢兢地给秋叶白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酸梅汤。

    秋叶白满意地眯起眸子:”大鼠,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们应该都挺敬重你罢?“

    大鼠这会子没有急着表功劳了,只低调又谦逊地道:”哪里,属下不过是和他们一起厮混的猴崽子,怎么能妄称敬重,这词儿自然是对千总大人和役长大人才能称的上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秋叶白这个千总从一上任的人人喊打,怎么会忽然就让几个原本领头反对他的役长出面替他镇压底下不服气的声音,但是既然几个役长都已经臣服,尤其原本最怨恨新千总抢去他位置的蒋飞舟,却对他们底下这些人试图折腾幺蛾子的人出手最狠,他们这些小卒子自然也没有必要非得和这位千总对着干。

    再加上他上任的这段时日,也从来都不怎么管他们,所以他们自然更是无所谓,但后来出了那一档子事儿以后,这位秋千总却忽然一人之力抗下所有的压力,保护了他们,虽然看起来似乎颇没有头脑,但不得不说他们底下这些人都多少有些敬佩的。

    只是今日看来,这位千总似乎很对大伙的胃口,都是一路人,但是他总觉得此人并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

    所以大鼠这会子说话愈发客气。

    秋叶白笑了笑:”大鼠,你不必过于谦虚。“

    随后也没有再理会他那汕然的奉承,只低头喝茶。

    大鼠有些茫然,和一边站着扇风的肥龙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还也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一边继续有些忐忑地伺候着。

    直到一会子,宝宝领着两个蒙面人忽然从楼上下来,他们手里都提着两把鞭子,瞬间让大鼠警惕起来。

    一干纨绔们看着宝宝几个人,虽然还有人不明所以,但是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肥龙有些紧张地看向秋叶白,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这是个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该吃酒席去了么?“

    秋叶白点点头,含笑道:”没错,该吃酒席去了。“

    她打个响指,不一会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宝宝扬声道:”进来!“

    不一会门便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又是两个蒙面人提着几个大包袱进来。

    他们一进来,先向秋叶白点头行礼,随后便四处张望,随后便冲着一张被人新搬出来的八仙桌直奔而去,然后便将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搁在那八仙桌上。

    包袱一打开,里面的饭菜香气瞬间飘荡出了老远。

    纨绔们眼睛瞬间绿了,立刻有人认了出来:”是醉仙楼的红烧水晶肘子和八仙鸭!“”还有红烧狮子头、油爆河蛤!“”红烧石螺、糖酥鲤鱼、剁椒鱼头!“”还有……。“

    随着那两个蒙面人把包袱里的菜全部拿出来摆好,纨绔们也跟小二报菜名似的将一道道佳肴的名称报了出来。

    秋叶白看了眼他们哈喇子都快流满衣襟的模样,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边坐回来的宝宝:”你这是饿的他们够狠的。“

    她怎么看他们都认得这一道道大菜,却似没有吃过的样子。

    宝宝轻描淡写地道:”玉不琢不成器,我不过是在用餐的时候,让他们蹲在墙角喝粥罢了。“

    秋叶白点头:”果然好手段。“

    醉仙楼的菜色在秋叶白这个会做一手好菜的饕餮眼里,其实有些混杂,说不上哪家菜系,而且味道不算正宗,但却已经是南岸最好的酒楼了,尤其是对这群饿红了眼,许久没有沾染油水的纨绔们而言。

    但是看着他们虽然很想朝着那菜肴扑上去吃个痛快,却又强行忍住,不敢动手的样子,就知道宝宝当时整治他们的手段狠辣。

    宝宝看向秋叶白,轻嗤了一声:”我算什么,只怕及不上大人的手段呢!“

    一会子,这群纨绔们害怕的对象就要变了。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目,随后看向那群纨绔子弟,含笑道:”肥龙说的是,这天色都黯淡了,本千座说过‘玩儿’得好的人,必定有赏赐,现在,大鼠,你可以先去用餐了。“

    大鼠一愣,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位的饭绝对不是好吃的,但是却发现众人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肚子里馋虫也因被那香气勾得蠢蠢欲动,总归最终还是只能拖着脚步,一边对着秋叶白道谢,一边慢吞吞地向那一桌子大鱼大肉走去。

    但是当他真的拿起一个肘子,啃上一口后,便将所有的顾虑全部都抛却到了脑后,眼底只有肥腻的水晶肘子入口的香味。

    他们已经足足被蒋役长给饿了一个月不知肉味,这会子就是要死,也得让他先吃饱了!

    看着大鼠狼吞虎咽,左手一只水晶肘子,右手一只烤鸡,一干纨绔们越发地眼红,口水流了半茬子。

    但是秋叶白却一直都没有发话,让他们过去,他们不说看见蒋役长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就是那几个提着鞭子站在那里一身冰冷气息的蒙面人,都让他们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鼠真的跟一只大老鼠一样在那些饭菜里刨吃的,什么好吃啃什么,而那些饭菜则是一会子就去了不少,急得他们眼睛发绿。??

    秋叶白看着大鼠吃得大约有了六七分饱了,方才含笑道:”既然有奖赏,必定有罚,本千座既点了一人受赏赐,便自有人要受罚。“

    众纨绔一听顿时都傻了眼——啥,这还得有人受罚?

    秋叶白睨着他们不安的模样,连大鼠用餐都慢了下来,她慢条斯理地点了第一个人:”肥龙,本千座可是说了你有勇有谋,能夺武艺高强者之胯下亵裤?“

    肥龙这会子有点不太敢像原本那般得意了,而是瞪着秋叶白:”大人说了难道要反悔么?“

    秋叶白眸光凉薄:”当然不会,这酒宴当然有你一份,但是你却一样有过,有当罚,这就是规矩不是?“

    肥龙顿时恼了,饿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秋叶白在耍他,横起来,扯着嗓子喉:”老子哪里有过了!“

    宝宝看着他,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但是却还是安静地坐着,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脚踢上去。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对四少不敬的家伙。

    秋叶白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杯子道:”你虽然能夺高手胯下之裤,却不能善后,只知侥幸逞一时之快,却让人发现你的手脚,进而不但你被打了个半死,而且还牵连了看风部的其他兄弟也陪着你受罚,是也不是?“

    肥龙闻言,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蔫了一点,连着一众纨绔也都想起来了,当时肥龙确实害的他们一群人都被罚跪了半天的校厂。

    但是肥龙却又立刻不服气地道:”那都是过去的陈年老账了,千总大人难道要拿那些老黄历来责罚咱们兄弟么!“

    说着,他细咪眼立刻扫了一眼那些纨绔。

    一干纨绔们瞬间就想起自己方才那么踊跃地把‘丰功伟绩’拿出来炫耀,还生怕不详细,全部都让人给记载了下来,他们顿时骚动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义愤填膺,颇有些要造反的气势——”就是,大人您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大人怎么可以如此卑鄙!“”这也太过分了!“”……。“

    那执笔的小纨绔瞬间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冷冷地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她声音不高,但是终究是在江湖中久居上位之人,话语里的森冷和威压之气瞬间让一干纨绔们下意识地噤声。

    她淡漠地道:”你们也还知道这是老黄历,但是方才领赏邀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有人说这个事老黄历,嗯?“

    一干纨绔们瞬间全部蔫了下去,对哦,他们方才可是指望着这个来领赏!

    秋叶白继续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本千座说了,要玩儿就玩儿大发的,玩也有玩的规矩,有赏有罚,这游戏才有意思,你们可也是同意了的。“

    纨绔们哑口无言:”……。“

    什么叫挖坑给自己跳,这就是了,不过大人也太奸诈了!

    秋叶白一挥手:”行,就从肥龙开始罢,赏罚鞭十下!“

    肥龙瞬间大惊:”为什么从我开始!“

    说着他立刻转身就往门外逃,恶狠狠地暗道,十鞭子就算死不了人,但是会疼,而且这可也是丢脸丢到老家了!

    别看肥龙胖乎乎的跟个球似的,但是秋叶白上午就见识过他的身手了,灵活之极,这会子就见一个滴溜溜的‘肉球’直往门外滚逃出去。

    秋叶白却头都没有抬,只低头喝着她的酸梅汤,一道灰影却快如闪电一般飞身而出,手上藤编朝着肥龙一卷。

    肥龙只听脑后风声来袭,他立刻就地来个肥龙打滚,也不顾自己狼狈难看,却险险地避开了席卷过来鞭子,他裂开嘴一笑,嘿,也不怎么样嘛。

    但是他笑容还没有裂开片刻,就瞬间僵住了,因为他脖子上已经缠上了一条藤鞭。

    下一刻,只听藤鞭划破空气的风声伴着一声惨叫响起,一个圆滚滚的‘肉球’瞬间摔在地上,还弹了几弹,随后便被那蒙面的灰衣人一脚踩在了脚下。”违逆游戏规则,罪加一等,刑罚多翻一倍,行刑!“秋叶白慵懒地下令。

    灰衣人立刻领命,瞬间扬起了手中的藤鞭子,一点不留情地狠狠甩在了肥龙的背上。”啊——!“肥龙瞬间痛得尖叫起来。

    秋叶白颦眉看了眼宝宝,宝宝立刻会意,指示一边的灰衣蒙面人:”堵了嘴!“

    灰衣蒙面人动手将扯了肥龙身上的一片衣服下来搓成团塞进他嘴里,肥龙再也嚎不出声,只能痛得脸色发青,浑身随着那鞭子抽打下去,直抽抽。

    周围的纨绔们脸色也早已经是一片青白,他们真没有想到自家上司身边还有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肥龙算是他们之中武艺很不错的了,竟然走不过三招。

    看着平日也算是他们之中小头目,横行霸道的肥龙这般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凄惨模样,他们心中不是不发憷的。

    但是亦有些怀疑肥龙是不是太不经打,这藤条细细的,听着动静也不大,一鞭子下去衣服都没有抽坏,连他们去诏狱观摩刑讯时候的威力都没有,至于这般痛苦么?

    肥龙被堵住了嘴,纯粹是有苦说不出,他是真疼啊,他也没少挨过司礼监其他头儿们的鞭子,但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粗鞭子打人,真没有细鞭子疼,他甚至没有闻见血腥味,却觉得自己每次被抽那一鞭子,都像捅了一把匕首进去把血肉给搅和一番。

    宝宝看着那行刑的鞭子,唇角勾起一丝爽惬的笑意,四少该狠辣的时候还是够狠的,他凑到了秋叶白耳边轻声道:”四少,上回受这藤鞭的好像是被扒了衣服的天棋公子罢,他可是恨你恨到如今呢,你就不怕这些纨绔们恨你?“

    那藤鞭子抽人最是疼痛,是四少从苗疆弄回来的特殊藤条,抽下去的时候,不但衣衫不坏,就是皮上也不过是些红色痕迹罢了,但是皮下早就烂成了血肉片片,这样包在皮肤里隐而不发,最是痛苦不过。

    秋叶白淡漠地勾起唇角:”天棋是蒋大将军唯一嫡系子孙,自幼便有一股子无人能及的军人傲气,这些纨绔们如果有他的一分傲气,还轮到我今日在这里收拾他们?“

    宝宝想想也对,便也不多话,只继续捧着自己杯子看戏。

    不一会,才抽了十鞭子,肥龙就几乎要昏死过去了,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湿透了,但是那行刑的灰衣人掌控得极好,愣是让他在痛苦和昏迷边缘挣扎,却硬是昏不过去。

    那些纨绔们被肥龙的惨状是吓住了,不敢再吱声,胆子小的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而在一点啃着八宝鸭子的大鼠,食不知味,手里捧着半个鸭子愣愣地看着地上受刑的肥龙,还有感受着其他纨绔们忽然投注在他身上那种厌恶又嫉恨的目光。

    大鼠忽然苦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他的预感是对的,千总大人的宴就是说书人说的鸿门宴!

    大人只怕是打着震慑他们之后,还有分化他们的目的罢,大人是看出来了他和肥龙是弟兄们中最扎眼,也最有威望的。

    但是就算这时候看,他说出来,也不会再有兄弟们信了,毕竟他是第一个靠着‘阿谀奉承’者得到赏赐的人。

    他们不敢对大人们怎么样,便将那些不甘心和恐惧、憎恶投注在他的身上,视他为叛徒了。

    即使,他并没有做什么。

    终于,二十鞭子抽完了,肥龙也像死过了一次一般,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的,被灰衣蒙面人架了起来,提到了秋叶白面前。

    秋叶白看着他,温和一笑:”本千座一向赏罚分明,肥龙,你可以去享用你的赏赐了。“

    肥龙看着面前这张秀逸非常却眸光凉薄的的面孔,很想有骨气地呸一声在对方的脸上!

    但是,他一来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二来他也没有这个力气,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被灰衣人夹着拖到了一边的饭桌上。

    大鼠看他的目光有些畏畏缩缩的,而肥龙在狠狠地瞪了大鼠一眼,他没有勇气去揍秋叶白,却还是有勇气揍大鼠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想揍大鼠。

    但是光凭借他受苦,大鼠却在大鱼大肉,肥龙就觉得大鼠该揍。

    虽然现在他没有气力!

    可当大鼠忽然递了一只鸭腿到了他面前,低声不安地道:”吃罢,这东西最好嚼了,也不用你费气力。“

    肥龙看着自己面前喷香的鸭腿,抬起了颤抖的手,在众人以为他会伸手一把打掉鸭腿的时候,他却终于流下了眼泪,随后恶狠狠地抓在手里,一口啃下一大块肉:”娘的,老子非得吃个够本!“

    二十鞭子换来的宴席,不吃他娘的亏大发了!

    一干纨绔们看着大鼠伺候着肥龙在席上风卷残云地消灭美味佳肴,在呆愣和暗自骂他们是叛徒没骨气后,却又齐齐地觉得肚子——饿了,闻着香气,不少人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声。

    秋叶白听着那咕噜声,打开方才抄录的东西,笑吟吟道:”很好,下一位,快点呗,今儿酒菜管够。“

    ……

    搞定了肥龙和大鼠之后,接下来的‘赏’和‘罚’进行得异样顺利。

    周围的人家隐约地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闷哼声和饭菜香浓的香气一起飘荡到极深的夜晚。

    而这一日,也是后来名震朝野的司礼监看风部番们,第一次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愉快的玩乐之旅’。

    也是司礼监自真武大帝之后沉寂多年,再次进入帝国权力中枢的征途的第一步。

    ……

    一夜折腾完,秋叶白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满足与痛苦之色并存的纨绔们,她笑吟吟地一边剔牙,一边道:”咱们明儿玩个有趣的游戏怎么样?“

    这回纨绔们都警醒了,千总大人要玩儿的游戏绝不是寻常游戏。”大人……。“大鼠忐忑地道:”您是要玩儿啥?“

    秋叶白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很简单,你们去城里的一处人家,给我带两个人回来。“”打晕,抢?“大鼠又试探地问。

    秋叶白摆摆手:”不必,不必,直接上门要人就好了,不过……。“”不过什么?“大鼠有些疑惑,心中越发警惕。

    秋叶白想了想:”不过再加一件事儿罢,去给本千座把他们家主人的亵裤偷一条回来。“

    ------题外话------

    哈哈哈~==今天给力不,一万二啊!孩子们,俺没有食言吧,说了过3000就过一一万加的,今天更新一万二哦

    月票啊~票啊~妞儿们,月底了啊,再不掏篼子就过期鸟!月票榜第二的姑娘追得那么猛啊~不要让俺们的努力在最后这几天付诸东流水~么么哒。

    顺带说一句,逗逼教主的新浪微博名不是青青的悠然,是——青青的悠然君,有姑娘说我微博上怎么那么奇怪……因为青青的悠然不是我啊~

第九十九章

    啥,去把别人家主人的亵裤偷一条回来?

    这……这……他们……没有听错罢?

    “大人,您是说要咱们去偷……。”连奄奄一息快的肥龙给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秋叶白点点头,肯定了他们心中所想:“没有错,就你们想的那样!”

    一干纨绔们瞬间面面相觑,这……为何要去偷一个男人的亵裤?

    有人忍不住嘟哝:“大人,您这就算是要考磨咱们这些弟兄,也寻个女子嘛。”

    大鼠也嘀咕:“就是,偷香窃玉好歹也是个美人,整个男人,咱们又不是都和周役长一样好男风那口。”

    纨绔里头好男风的人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就算好那口的,也得看脸罢,都长得跟肥龙似的,这谁也好不起来,不是!”

    一干人闻言,皆盯着肥龙窃笑起来,忍来肥龙的怒目而视。

    秋叶白却轻笑了起来:“谁告诉你们,不是个美人?”

    众纨绔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啥,难不成那户人家当家的是个女的?”

    秋叶白单手支着下巴,一边懒洋洋地剔牙一边道:“总归是个你们见都都没有见过的大美人。”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不打诳语!

    一干纨绔们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人立刻道:“不知那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问,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起来罢,本千座还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总归也是有自家大盘口的,那是那户人家的庶出大小姐,生得极好,但性子泼辣了些,是个厉害的,手上还有功夫,又克死了几任夫君,名声坏了更嫁不出去,但是把家里操持得极好,里里外外,他爹家里的小妾主母都得听她的。”

    她应该没有说错罢,这百里初确实也就是这么个‘庶出长女’的身份,只是他家里的经营的盘口叫——天下。

    一干纨绔们闻言,瞬间脑补了英姿飒爽的艳丽大美人或泼辣美貌大小姐的形象。

    然后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啧啧……那可是极品啊!”

    “这种泼辣的大美人,上起来味道最够辣。”

    “大人知道的这么详细难不成是那大美人的入幕之宾?”

    秋叶白看着他们一脸猥琐地笑着,便嗤道:“得,别胡想,让你们去就去!”

    于是一干纨绔们脸上齐齐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悟的荡漾表情——明白了,原来大人你是看上那泼辣大小姐,这是想要偷香窃玉的前奏啊!

    这回事偷亵裤,下回就要偷人了罢?

    秋叶白一看他们那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伸手拿着手里的藤条朝他们挥了几下,笑骂:“你们这群猴儿崽子在想什么呢,吃完喝完去睡觉,明早想折子把该干的事儿干了,出了纰漏被抓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跟这群不着调,被人看不起来的家伙们在一起,她也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己的江湖习气,说话也不讲究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群纨绔们笑嘻嘻地脱开她鞭子的样子,秋叶白却觉得很是轻松,仿佛又回到走马江湖,醉卧莲台的少年时代。

    这么一闹,原本因为被惩罚有些凝重的气氛都散了,那一顿鞭子抽,仿佛都抽在了每个人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看着彼此那狼狈之中却还能笑嘻嘻地大吃大喝的模样,再看看原本那高高在上的千总大人也跟着他们一块没有一个正形的模样,纨绔们忽然莫名地觉得秋叶白那张脸也没有方才惩罚他们时候的面目可憎了。

    一干纨绔们吃饱喝足,也被鞭子抽打够了以后,便齐齐相互搀扶着向自己房间走去,做了鸟兽散。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也提了酒瓶站了起来,淡淡地吩咐宝宝:“一会子去安排咱们阁里的大夫给他们看一看伤。”

    宝宝点点头:“四少放心,他们应该没有大事儿,行刑的都是咱们刑堂的高手,一会我再安排些人去给他们医治。”

    秋叶白点点头,便提着酒瓶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睡觉。

    宝宝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四少,您为何要他们去偷那人的……。”

    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秋叶白眼底闪过狡黠而凉薄的光芒:“山人自有妙计。”

    宝宝一怔,点点头,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控鹤监的人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下了杀手……。”

    秋叶白却笑道:“不,他们不会的。”

    说罢,她揉揉宝宝柔软的头发,促狭地道:“宝宝,要和白姐姐一起睡么?”

    宝宝比她小上几岁,或者说若是按照前生的那些时日和今世叠加起来算,他比她小上好几十岁,刚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一向都是她在照顾重伤的宝宝,宝宝醒来看到自己残缺的面容和身体之后,几乎彻底崩溃,不愿意见任何人,一心疯狂地求死。

    还是师傅让她照顾这孩子两年,才让他慢慢缓了过来。

    那两三年里,他们都是同塌而眠,直到有一天宝宝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抱着小被子就搬了出去,打死都不愿意和秋叶白再一起同住一房。

    秋叶白也只当小孩子大了,叛逆期闹点儿独立的小脾气,见他平日里也还是很黏她的,并没有疏远彼此的关系,便也随着他去了。

    宝宝见秋叶白打趣自己,眼底闪过柔软的光芒,刚想张嘴,最后却还是别开了脸,硬生生地道:“不要!”

    秋叶白也不为意,笑着拍拍他肩头:“那我自己上去了。”

    宝宝僵硬地点点头:“四少好眠。”

    秋叶白把酒壶甩在背上,伸手朝他摆摆手,转过身哼着小调子向楼上走去。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里自一股子潇洒秀逸的气韵,心中百味杂陈。

    白姐姐,你是如此的了解控鹤监,亦或是你很了解控鹤监的主子呢?

    ……

    日升月落,第二日很快就来到了。

    秋叶白洗漱完毕,刚下楼就看见看风部的纨绔们竟然早早地已经在楼下吃早点了。

    见秋叶白走进来,他们齐齐地起身,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大人,早!”

    秋叶白发现他们没有如她平日里的在司礼监看到的那般睡到日上三竿,颇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是要对这些家伙下点子狠手整顿一番的,但如今他们不但没有人睡懒觉,就连受伤最重的肥龙也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这会子见她看过来,还抓着个满头嬉皮笑脸地朝她笑得满面油光。

    秋叶白又看了看一边的宝宝,见宝宝朝她眨眨眼,便心知肚明了,这想必是宝宝这些日子调教的成果罢?

    不管如何,一大早看到这般有朝气的情景还是很让人身心愉快的,她朝着他们点点头:“行,大家自先行用餐罢。”

    说罢,她便也在众人之间,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一干纨绔们昨天被秋叶白收拾了以后,乖觉了不少,见她出来多少战战兢兢的,但见她若无其事地在他们之间坐下,还和他们一起用了粗面馒头和白粥,仿佛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份子。

    纨绔们心中都感觉颇为有些微妙,但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嗯,还不坏。

    秋叶白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着他们的情绪从警惕到疑惑再到平和,唇角弯起一点子浅浅的笑意来:“你们可想好怎么去那户人家领人和家主的亵裤了么?”

    纨绔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朝着秋叶白齐齐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脸:“当然!”

    他们昨夜一边让那大夫给治疗鞭伤一边合计了秋叶白交代的‘艰巨任务’大半晚上。

    看着纨绔们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秋叶白也点点头:“这倒是也算谋定而后动,不过本千座再给你们一个后悔的机会,那大户人家的守卫极为严格,而且不但那些护卫们武艺非凡,就是那大小姐武艺也很出众,若是被抓住,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秋叶白一说完,纨绔们就带愣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起来:“这么凶悍,岂非母老虎一只,难怪嫁不出去呢。”

    大鼠倒是想得多些,毕竟兄弟们昨晚合计了大半夜,他忍不住问:“大人,若是咱们不去会怎么样,去了可有奖赏?”

    纨绔们都有些紧张,是的,若是不去呢?

    会不会像昨夜那样吃鞭子。?

    秋叶白干脆地道:“不会,此事若是成了,本千座自掏腰包给你你们每个人多发五十两的俸银,并且不必再吃清粥咸菜,若是不成,那你们就一直吃着清粥咸菜修身养性罢。”

    纨绔们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但是,他们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耐不住心痒痒了,到底是从来没有领受过这么‘特殊’的任务,又香艳又猥琐,有趣得很,本就很符合他们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而且还有银子拿,又不用吃素。

    听起来简直太诱人了。

    一干纨绔立刻骚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表示偷香窃玉,乃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儿,他们不怕。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争先恐后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幽凉的光:“你们可想好了?”

    大鼠还是冷静一点,试图劝自己的兄弟们:“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再想想,万一那家大小姐的人出手每个轻重,出了人命怎么办?”

    肥龙却已经不耐烦了:“得了,大鼠,就你那破老鼠胆子,有胆子去和人家抢寡妇,没胆子去弄一条女人的亵裤么,还是你觉得你偷梅寡妇的时候,那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手上太轻了,我可记得你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大鼠瞬间涨红了脸,怒道:“老子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

    肥龙拆他的台拆惯了,嗤了一声:“你是为了兄弟,老子是为了自己,你一点伤都没有,我背上的伤可不是吃清粥咸菜就会好的。”

    秋叶白发现肥龙说话极为技巧,他虽然说得看似自私自利,但是那群纨绔里头昨日受了鞭子的人不少,由人及己,顿时都‘感同身受’起来,纷纷奚落大鼠,毕竟昨日他是第一个得到千总大人支持的人,而且一点刑罚都没受,连原本大鼠一派的人都倒戈了,支持肥龙的决定。

    大鼠气得浑杀颤抖,嘴上两撇细细长长垂落下来的小胡须一个劲地颤,看起来倒是真像一只被堵在角落气急败坏的大老鼠。

    秋叶白只在一边慢条斯理地一边喝粥一边做壁上观,并不说话,直到看戏看够了,方才微笑道:“看起来,你们已经有了决断了。”

    肥龙立刻扬声道:“没错,咱们都决定搏一搏,一个多月没肉吃,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有人胆小不愿意去,咱们去!”

    一干纨绔们也纷纷地点头。

    大鼠看着自家兄弟们全部都陷入了兴奋的情绪里,心底的预感昨夜那样不太妙,但是他也没了退路,索性一咬牙尖声道:“谁说我不去的,弟兄们都去了,就算被揍了,咱也人人有份,反正以前一起受罚也不是第一次了!”

    肥龙闻言,顿时咧开嘴笑了,一把张开手,艰难地搂住大鼠的肩膀:“这才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鼠无奈地笑笑,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须笑笑:“得,既然人家的护院那么强,大小姐又是个辣子,咱们可得再好好合计合计,能不被揍又完成任务,才是妙事!”

    肥龙立刻大笑:“那是当然,谁他娘的想被个小娘们揍!”

    一干纨绔们也都纷纷地大笑了起来,上去拍大鼠的肩头!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副兴奋又胸有成竹,仿佛已经拿到了‘大小姐’的亵裤,轻薄了美人,又完成了任务的样子,她唇角弯起一丝幽凉莫测的笑意:“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就祝你们马到成功了,本千座也已经为你们做好了完全的接应准备。”

    果然总归是习惯了取巧投机,又容易冲动的家伙们,她只祝福这群笨纨绔们别被‘公主’殿下收拾得太惨,她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接骨治外伤极好的师傅。

    纨绔们闻言,立刻眼睛一亮,齐齐问:“可还有醉仙楼的台面吃?”

    秋叶白露出个迷人笑容:“自然,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干纨绔们硬生生地在那笑容里打了个寒颤

    ——分界线——

    这日依旧是赶集日,南岸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流如织。

    一处临江的小茶楼里也坐满了人,那说书人带着个干瘪的少女坐在堂间,吹拉弹唱,很是热闹。

    这演奏的热闹,底下看戏的也很是热闹。

    有行脚的商人,有那闲聊聚会的友人、算命的、听曲子的穷酸秀才、还有些不务正业吃酒的地痞闲人……林林总总,各色人形。

    二楼雅间里,一道窈窕的人影懒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着乌云皂靴的长腿一条伸直,一条翘起来搁在一边的椅靠上,手里拿着一杯清茶,一本书正懒懒地看着。

    进来送点心的茶娘看着那年轻人,绯红着有些黝黑的脸,将手里的点心搁下,小小声地道:“公子,试试咱们这里的点心。”

    年轻公子抬起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

    那俊美的容貌和温雅的笑颜瞬间让茶娘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正红着脸想说点什么,却见那年轻的公子又低头下去继续看书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也只得咬着唇道了声“不客气”便端着那茶托子离开。

    一边做管家模样的大鼠瞅着靠在椅子上的人,心中琢磨,大人这么随便一靠一躺,还翘着腿,姿势看着和老王平日里抠脚的样子差不多,但怎么看起来效果差那么远?

    “看什么呢?”秋叶白似长了四只眼睛一般,将大鼠的模样全看在了眼底。

    大鼠立刻谄媚地一笑:“大人没见那茶娘春心大动了,方才在底下云子和老幺也看上那茶娘了,结果被那泼辣货甩了一脸茶水,您这抠脚的姿势真好看,叫那啥来着……。”

    秋叶白看了眼大鼠:“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大鼠立刻点点头:“正是,大人这抠脚的姿态真是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秋叶白有些好笑,只嗤道:“得,今儿你这奉承,本千座不爱听。”

    见大鼠脸色有些发白,她便知道他想到了昨夜那一顿‘赏罚分明’的鞭子,便又懒懒地道:“不必担心,本千座不会因为这个罚你,不过话说回来肥龙他们的行动到底开展得怎么样了?”

    大鼠见自家上司说了不会罚自己,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道:“想来也快了,应该布置完毕了。”

    说着给秋叶白递上一只铜质单筒西洋镜。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会子:“你们去哪里搞来的这西洋玩意儿?”

    大鼠自己也掏了一只出来,拿绒布小心地一边拭擦一边道:“这是上回老叶子陪着镇南公的世子一块赌马,从镇南公世子手里赢来的,足足七八只,可把那镇南公的世子给气坏了。”

    “呵……。”秋叶白笑了笑,她早就料到十有**是这种答案,她展开镜筒,来看向窗外。

    这茶楼隔着两条街就正对着百里初的小楼,而茶楼地势赶巧在一块坡地上,所以对着百里初的小楼几乎可以正好是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将院子里开了什么颜色的花儿都看得清楚。

    但是因为隔开了两条街,所以这座茶楼就看起来全不如百里初附近那几间高大茶楼目标那么大。

    这等踩点法子已经是初具刺探侦缉最基本要素——隐蔽,也是那群纨绔里头一个叫小楼的少年想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规划,是因为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他家家庙里供奉的夜明珠。

    秋叶白听了,实在觉得这群纨绔里头果然是人才辈出。

    她拿着手里的单筒西洋镜,看着百里初的小楼,她一眼就看见,院子外头站着便装巡逻的鹤卫,而院子里的某些角落都有隐蔽的鹤卫守住了容易入侵的角落,连着楼顶上也伏着人,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守着那小楼。

    院子里姹紫嫣红开遍鲜花,双白果然还是很‘贤惠’地举着剪刀在那里修剪花枝。

    但是并没有看见百里初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或者黑衣。

    用西洋镜将小楼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秋叶白微微挑眉:“我怎么没有看到肥龙他们?”

    大鼠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西洋镜,随后有些兴奋地道:“快看,快看,那里,街角那边!”

    秋叶白立刻随着他的指示转动自己的西洋镜,果然看见街角有两道衣衫褴褛的人影,正慢吞吞地朝着那大门走了过去。

    她一看那两人的造型,瞬间唇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有这么肥胖的乞丐么?”

    而很明显,除了她有这个疑问,鹤卫们也有这样的疑问。

    两个乞丐正相互搀扶着朝着小楼院门前走去,门口守卫的两名白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走过来,立刻伸出手里的长剑一栏:“请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可以乞讨的地方。”

    当然,他们看着其中一个圆滚滚的乞丐,表情很有点奇怪,这是他们见过最肥胖的乞丐了,怎么会有人能胖成这样,最近乞丐的伙食都那么好么?

    而他身上那些褴褛的衣裳如布条子一般挂了他满身,看起来简直一个挂满了布条的活动肉球。

    肥龙靠在身边同伴身上,见自己被拦住,便可怜兮兮地伸手道:“小哥儿,醒醒好,给点吃的罢,咱们都饿了三天三夜了!”

    肥龙说这个话明显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两个鹤卫都面无表情地瞅着他:“请离开!”

    肥龙仿佛很是无奈,只能拿手肘撞了撞了一边的瘦高个子:“喂,大壮,两个小哥哥不相信咱们,我嘴笨,你和两个小哥哥说说。”

    那个被他称呼为大壮的男子身形纤细如竹竿子一般,但是偏偏又很是瘦高,和肥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肥龙靠在他身上,简直向一根竹竿子挑了个大砧板,砧板还是超大号的,让两个鹤卫忍不住怀疑那细竹竿会不会一会字就被砧板压倒了。

    这样的人居然叫做——大壮?

    大壮看着两个鹤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脸瞬间就红了,矮矮期期地道:“小哥哥,你们生的这般俊俏,一定是好心人,能不能给咱们点钱?”

    大壮说话声音也完全和他的名字不同,软软细细的,衬上他那忸怩的神态和他偷窥他们的眼神,顿时让两个鹤卫打了个寒颤。

    鹤卫们原本容貌都是极为出挑的,虽然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扎眼全都做了些简单的乔装让出色的五官看起来平淡了不少,但是仍旧难掩俊秀眉目,而大壮的这副表情,明显就让他们想起了京城里那些好男风的贵族子弟们看他们的眼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主子的人,武艺高强,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只怕那些贵族子弟们都要饿虎一般扑上来了。

    而面前的这个乞丐,明显也和那些贵族子弟是一路货色。

    鹤卫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其中一人伸手从腰上摸出一把铜板,看也不看地往肥龙和大壮脚下一扔,冷冷地道:“拿了钱就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无理纠缠,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双白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若是遇到这附近有乞丐纠缠或者别的什么人纠缠,能以钱财打发就以钱财打发,不要引人瞩目。

    肥龙看着被扔在自己脚底的铜钱,又看了眼大壮,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哥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捡起来啊!”

    大壮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蹲下来,去捡那些铜钱,捡完了以后,他仔细地收好,又松开了扶肥龙的手,然后上羞涩地试图上前道谢:“多谢二位小哥的打赏,奴家一看你们两就都是好人,奴家有要事要告诉两位小哥儿呢……。”

    看着大壮一副弱柳扶风要靠过来的样子,两名鹤卫眼底瞬间闪过寒意,在大壮靠过来的霎那,他们手里的长剑瞬间出窍,压在了大壮的脖子上:“找死!”

    他们原本不苟言笑的模样就颇为吓人,何况此刻一身阴寒杀气外露的模样,顿时让大壮吓住了,僵在原地。

    两名鹤卫原本也只是打算直接将这两个纠缠的乞丐吓走,见他那模样,原本以为目的已经达到,却谁知他们威吓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大壮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起来。

    两名鹤卫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嗓音竟然能高昂尖利若此,简直是——穿破云霄。

    而这样的尖叫,也迅速地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皆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鹤卫们哪里见过这样无赖之事,皆有些不知所措,便齐齐怒道:“岂有此理,闭嘴!”

    谁知道他们这怒喝,却换来大壮更为尖利的惨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两名鹤卫面面相觑,也暗觉不妙,但是大壮的尖叫声还在继续,仿佛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让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起来。

    这和双白大人交代过的要低调行事完全不符合!

    而此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是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一白,他脸上也围着一层黑纱,挡住了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眸。

    “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

    秋叶白在高楼上拿着那西洋镜将那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正戏就要开始了罢,不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粉墨登场呢?

    院门前,两名鹤卫立刻简洁扼要地将事情经过给一白阐述了一遍,一白冷冷地看了眼那还在尖叫大壮:“闭嘴!”

    一白身为控鹤监俸主,身上气势非同凡响,浑身凛冽如刀锋一般的森冷威压瞬间让大壮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硬生生地把尖叫吞了回去。

    大壮和肥龙都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面前的蒙面人阴冷而可怕,并不知道那种阴冷凛冽是来自手斩千人之后的杀神所有,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招惹。

    一白见他们闭嘴了,便又冷冷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散开,还是有人想和这两个人作伴?”

    充满了威胁的阴森语气,瞬间让围观人群立刻做了鸟兽散。

    这几个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那身气势不是混黑道的,就是混白道的官老爷的护卫,他们不过是路人,何苦为两个得罪人的乞丐出头?

    不一会围观的人便散了干干净净。

    肥龙和大壮两个都呆住了。

    而一白已经眯起眼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说实话或者死!”

    大壮和肥龙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阴森的老虎盯上的羊羔,瞬间又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动刀动剑,但是他们都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在说笑。

    肥龙看着大壮那不敢说话快吓尿了的模样,暗自骂了声大壮,又问候了一遍秋叶白的祖宗八代,当用他们都是乡下没有见识的农民吗,他们虽然行事下九流了些,但也是贵族子弟出身的多,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商户人家的护卫,这么阴森恐怖,千总大人又耍他们,这种气势非当官的没有,大人这不会是看上哪户封疆大吏家里的大小姐罢!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皇帝老儿的公主,他们也要弄出件亵裤来!

    肥龙原本就是个死倔的臭脾气,发现不对劲了,没想着溜之大吉,而是继续一瘸一拐地硬是靠在大壮的身上,逼着他把自己带着凑近一白。

    “这位大哥,咱们也是街边讨生活的,原本来这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肥龙堆砌起肥硕脸上满满地讨好笑意。

    一白闻言,冰冷凌厉的眼底瞬间眯起来:“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他是听了双白说了主子对那周宇和国师的处置方式,所以这会子见了门口有异样,便怀疑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所以才有耐心陪着两个人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否则他早就直接把这两个敢在主子附近放肆的家伙敲晕了扔进运河里。

    肥龙一看有戏,立刻又靠近了他一点,做出神秘的样子:“是一个年轻的俊哥儿,他让我们来带走一个白头发的和尚,还有一个他的朋友,也是男的,他说了,如果我们来这里领人,除了他会给我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也会给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大壮在一白阴厉的目光下,浑身不舒服,这会子听见肥龙这么说,瞬间心中大骂,这个贪财的胖子,大人什么时候说了后半句,不赶紧把事儿了了,在这个危险时候还不忘记骗一票么!

    一白一愣,挑眉:“一百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普通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秋叶白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罢。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

    一白摆摆手,吩咐一名鹤卫:“去通知里面的人准备一下,把人带出来,再准备两百两银子。”

    那鹤卫立刻点头转身进了院子里。

    肥龙看见一白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瞬间就后悔了,看来他是叫少了,得叫二百两才是。

    过了片刻,就见那鹤卫取了两张银票和领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将银票交给一白,同时道:“家主说了,先让周宇出来,大师稍微晚点儿。”

    一白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后点点头看向肥龙和大壮:“你们可听到了?”

    肥龙接过了银票,立刻大力地点头,眉开眼笑:“自然是听到了,多谢多谢。”

    随后,他看了眼周宇,心中盘算着既然先出来了一个,那么先带走一个是一个,随后他便笑着对一脸错愕的周宇道:“这位小哥,您可是有个姓秋的朋友?”

    周宇这个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看着肥龙,点点头:“正是。”

    他已经醒来了两三日,但是却被人以养病为名软禁在一处小房间里,只是有人来传信让他不必着急,表示秋叶白和和尚都在各自在养伤,好了自然会让他们相见。

    他虽然着急,怀疑是梅苏的人抓了他们,但是看样子却又不像,这几日都在揣测这是些什么人,今日忽然就有人来领他出去了,现在一听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没有多想便立刻激动了起来,如今一出来就看见肥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大……秋兄可还好?”周宇勉强压抑着激动道。

    肥龙点点头:“我看他很好,您要不先去见他,你走出街口就会看见还有一个乞丐,也是秋兄弟叫来接人的,跟着他走就是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另外那位大师。”

    周宇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好。”

    一白冷眼看着他们对话,有些狐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周宇的决定,主子已经在一开始就交代过——随着他们去。

    周宇和肥龙交换了而一个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街角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

    而这个时候,肥龙却忽然摇晃了一下身体,然后‘虚弱’地朝着前方倒去:“哎哟。”

    他满以为按照常理一白或者另外两个鹤卫会接住他,但是不想鹤卫们从来奉行的就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从来不会随意插手任何事情,哪怕是有人在他们面前死了,血飞溅了满脸,他们一样可以视若无睹。

    于是肥龙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回撞到了伤口,倒是真的疼得他脸色发白,浑杀颤抖,差点真的昏厥过去。

    大壮虽然很怕一白的那种眼神,但是基本的兄弟义气还是有的,立刻冲了过去将肥龙扶了起来:“肥龙,你怎么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一白轻嗤了一声:“他们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进来,便让他们进来好了,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双白看了眼肥龙,忽然见他身上有些伤痕,便有些疑惑地上前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是控鹤监刑堂堂主,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伤不简单。

    大壮这会子看见个修眉妙目的美男子手里捧着花枝走过来,花妙人更妙,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一时间又看着双白发呆。

    双白看着他那模样,倒也不恼,只笑道:“这位小兄弟,回魂了。”

    大壮见双白这般温和的模样,竟然没有嫌弃他唐突,便也腼腆地道:“是这样的,我们受了那姓秋的兄弟所托,来这里领人,可是昨夜我们用晚餐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一拨官兵,然后姓秋的兄弟就和他们就打了起来了……。”

    说了一半,他便做出极为唏嘘的模样来。

    大壮别看着是个见色起意的,但是说起谎来,却一套套地,说话也不说完,但是却会有人自动脑补,帮他把这个谎话圆了。

    双白瞬间一震:“你是说……昨夜你们遇上官兵,这伤是那些官兵留下来的么,那你们那姓秋的兄弟怎么样了?”

    大壮看着双白,眼底瞬间就红了:“他……他被那些官兵抓走了,但是还是给我们留了银子,交代我们今日一定要来领回他的朋友,实在是一等一重义之人啊!”

    双白颦眉,和一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同一个疑惑——能调动官府之人,难不成是梅苏?

    但是本地官府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若是真有此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此事涉及到主子最近极为关注的那一个人,终究还是马虎不得,双白和一白再次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之后,双白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示主子。”

    说罢,他转身便朝着小楼里走去。

    大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嘿,着了!

    想来一会子就能看见大美人了罢。

    不过自家大人看样子也不是全不认识那个大小姐,否则对方怎么可能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大人整这出只怕是要戏弄那大小姐一番了。

    连躺在椅子上的肥龙心头都是和大壮一般同一个想法,虽然‘昏迷之中’也不忘偷偷睁开眼去偷窥一番。

    果然,没有多久便听见衣摆微微拂动的声音,随后一道微喑幽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消息是谁带来的?”

    肥龙和大壮听着那把声音,虽然觉得和女子的柔软有些不同,音色虽然好听,但还是偏低沉了些,可是当他们看见声音的主人之后,皆齐齐呆了呆——

    美人,绝对是大美人!

    虽然对方面上也戴着一层黑纱,但是光那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和一身的风姿,便足以叫人只觉得**蚀骨了。

    百里初见两个形容猥琐的乞丐盯着自己眼冒绿光的模样,瞬间颦了下眉。

第一百章

    秋叶白好容易笑够了,发现一边的大鼠正疑惑地看过来,她摆摆手,继续撑着个西洋镜往小楼里那里看。

    百里初被人这么一扯衣衫,僵住了之后,一把扯住肩头衣衫,目光厌恶阴郁地扫过地面上的大壮,随后看向两边也呆住了的一白和双白等鹤卫,露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本宫发现你们最近身手退步,嗯?”

    大壮方才被百里初那眼神轻轻一扫,瞬间有种自己成为地上蝼蚁感觉,高高在上的神祗虽然可以随意地一脚踩死他,但是神祗明显不想脏了自己的脚,于是那些护主不力的神卫们就要承受怒火了。

    当然,身为恶心到神祗的他……大壮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大壮的预感是对的,一白和双白两人之所以会呆滞,完全是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面前的两个‘乞丐’武艺极为寻常,谁也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竟然能沾上自己主子边!

    而他们因为大意,护主不利,若是对方是高手倒也罢了,偏偏是两个‘乞丐’,这对鹤卫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会子被百里初魅眸一扫反应过来了,一白面纱下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周围的鹤卫已经立刻单膝跪下,而一白则是朝着自家主子先是单膝一跪,随后又立刻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直接一脚朝着大壮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大壮虽然早有防备,立刻扭腰闪开,但是一白的大脚哪里是他想躲就能躲开的,顿时被踹飞了起来。

    他惨叫了一声,‘砰’地一声掉进了一边的蔷薇花丛里,满篱笆的花儿扎得他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百里初颦眉,不悦地冷道:“别弄死了!”

    双白忍不住白了一白一眼,随后朝着花圃走了过去,拿着手上的花枝朝着对方头上就是恶狠狠地一通乱抽:“混账东西,掉哪里不好,我给主子伺候的花,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作死的东西!”

    主子既没有让他们弄死,想来是有话要问,但是主子可没有说不让他们折腾这个让他们鹤卫脸面无光的蠢货!

    大壮被抽得满头血痕,一个劲地瞎扑腾,却愣是没法子从双白手里的花枝酷刑之中逃出来,又是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样子看得躺在长凳上装死的肥龙都发毛,只偷偷抱紧自己的钱袋,同时以安慰自己,偷香窃玉总是要被打的,瞅着大壮这不是已经见了人家大小姐的裸肩么?

    最后大壮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双白看着大壮在那花圃里瞎扑腾,把他精心伺候了几日的蔷薇都弄折了才松了手,打算把大壮弄出来再用藤鞭子收拾。

    但是双白才刚收手,准备把大壮弄出来,那原本在花丛里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却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地顶着满身的碎花瓣和花枝叶和小刺从花圃里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出来,跟只陀螺似地缩到花圃后头,愤怒地尖叫:“不就是看了下你们家大小姐的肩膀,当我愿意看吗,白是够白,壮实成那个样子,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也就我家大人才会收你家大小姐这种姘头!”

    百里初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优美身形,作为男子而言,已经是最精致不过,肌理分明,线条优雅流畅,但是作为女子的身形而言——结实隆起的肩头肌肉,还是看着壮实过了头。

    双白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能跟蟑螂似地,一脚下去,看着都扁了,移开脚却又能拖着残躯蹦跶出来恶心人。

    这会子看走眼,双白眼底闪过怒色,他扔了手上花枝,袖子一抖,一条黑色的长鞭子,‘啪’地一声鞭子在空中划出凌厉风声,似毒蛇吐信。

    大壮昨夜刚被抽而来三鞭子,这会子屁股上还疼着,一见鞭子顿时吓得小腿肚子转筋。

    但是在双白动手之际,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等一下,把他带过来!”

    双白闻言,手腕一沉,原本抽向对方脸上的鞭子一下子缠绕在了大壮脖子上,再一抽。

    大壮只觉得那毒蛇缠上自己脖子之后,他就再次被抽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再次惨遭摔得七荤八素,他只觉得自己三魂还在七魄尽散,只能捂住腰眼呻吟,连尖叫都没了气力了。

    而此时,他眼前却出现一阙华美精致的殷红袍裾,一道阴幽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这帮痞子,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说不上有骨气,但是这回被打惨了,反而蠢脾气就上来了,他张嘴就怒道:“说你他娘的又壮又泼辣,活该八辈子嫁不出去!”

    百里初眯起眸子,一脚踏在他的肩头,再次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的骨头瞬间响起了可怕的‘咔嚓’声,他尖叫一声:“说老子他娘的才看不上你这种臭娘们!”

    百里初挑眉,足尖微微向下一踏,只听‘喀’地一声,干脆利落地踩断了他的肩胛骨,大壮这回痛极,差点就晕了过去。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对,后面那句。”

    一白和双白等鹤卫很少能看见自己家主子动手逼供,他一向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甚至连审讯人都要把牢房布置得干净典雅如书房,犯人也必须沐浴净身,虽然迷惑了很多人,但是最终‘干净的书房’成了控鹤监大牢里最恐怖的代言词。

    所有的犯人都宁愿呆在肮脏的地牢里,也不愿去那‘干净的书房’。

    如今自家殿下竟然亲自动手,让他们只觉得心中也忐忑了起来,这代表着殿下心情不好,殿下虽然很少心情,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度日如年。

    想到这里,一白等人看着大壮和肥龙的目光都愈发阴冷。

    冷得肥龙躺在石登上都快装死不下去了,他畏惧地抱着银袋蜷缩了起了身子。

    一白等人眼底除了阴冷之外还多了厌恶,这种除了银子,自己同伴的生死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么?

    秋大人怎么会和这种臭虫一样的东西混在一起。

    大壮只觉得喉咙腥甜,试图从那红色艳丽如奔腾血流一般的脚下脱身出来,但挣扎的结果就是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恨不得就这么死过去,所有的骨气全部都被那一袭妖异的红袍踩踏进了尘埃里。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颤着声音道:“我家……我家大人才会看上你这种臭娘们。”

    就算痛到死了,也改不了嘴上逞快意么?

    百里初看着地面上几乎可以说是奄奄一息的大壮,却忽然笑了:“是她让你们来的,说,她要你们做什么?”

    虽然被地上的小虫豸恶心了,但是听到他叫骂的话,百里初却心情难得地变好了。

    但是百里初并没有因为发现大壮是秋叶白派来的人而对大壮手下留情,大脚照旧踏在他的肩头。

    大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愤怒之下说漏了嘴,顿时眼前一黑,只气得喉咙发甜,竟有吐血的冲动。

    他索性豁出去了,朝着百里初就‘呸’了一声:“对,就是我家大人说的,你这臭娘们等着,我家大人迟早让你在床上求饶,弄死你丫的!”

    秋叶白在远处的楼上只看见百里初一脚踏在大壮肩头,却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大壮替她发下了如此的豪言壮语,但是她莫名其妙地手上一滑,差点把手里的西洋镜给摔出窗外,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捞了几把,才堪堪地捞住这宝贝,轻吁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小楼院子里的事态发展。

    而一边的大鼠却已经莫名地不安了,他看了看小楼的情形,他总觉得楼里情形不妙,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秋叶白,终归是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出手?”

    谁知秋叶白却连眼睛都不眨,只淡漠地道:“你们不是已经住了完全的筹谋么,既然如此,要不要动手自然是你们决断。”

    大鼠一楞,秋叶白冷淡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妙之感,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也知道,咱们也就是些走鸡斗狗的小聪明,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当然还是要靠大人决断。”

    他是怀疑秋叶白和宝宝有后手的,比起自家兄弟那些不着调的法子,当然指望着秋叶白实在些。

    秋叶白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他,冷淡地一笑:“哦,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本千座只是游戏的提议者,最终决定参与的可不是我,我有说要帮你们善后么?”

    大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看着秋叶白漫不经心地转过脸看回了西洋镜里,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冰凉的水底。

    “大人,你为什么……。”

    秋叶白冷淡地打断他:“每个人都要习惯于为自己做出的决断负责,就这么简单。”

    随后,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若是不想看戏,要是真的担心,便修改你们最初的计划去把肥龙和大鼠弄出来就是了,别在这里瞎吵吵。”

    大鼠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底闪过疑惑、愤怒、茫然、慌张,心乱如麻,他想扑上去把这个玩弄他们生死的上位者,给推下楼去,幻想着将对方碎尸万段,但是大鼠最终却还颤抖着手继续抬起西洋镜看向校场内。

    不,这个时候愤怒没有用,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既然秋叶白已经撒手不管,那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去救弟兄们,眼下就是不能轻举妄动。

    秋叶白眼角余光瞥见大鼠一脸惨白却努力镇定下来的模样,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嗯,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有些东西,永远需要血的教训和痛,才会让人铭刻于心。

    ……

    且说小楼的院子里,大壮这等豪言壮语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虎躯一震,连着百里初都愣了楞,随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方才心情极好地俯下身子,似笑非笑地对他道:“好,我等着你家大人在床上让我求饶,弄死我那日。”

    大壮一呆,咦,这个大小姐难道不是应该发誓要将大人碎尸万段么?

    他顿了顿,难得大发慈悲地从大壮肩头移开了脚,方才继续道:“说罢,你家大人到底让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大壮不知道面前这个红衣蒙面人到底为何突然放了他一马,被踩断的骨头依旧痛的让他想死,但是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不在了以后,他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你先让我起来,老子才不在别人的脚底下说话!”大壮提出一个看起来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百里初看着他,精致的眼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倒是有点骨气。”

    随后他看了眼一白,一白便让两名鹤卫上前将那大壮提了起来。

    大壮站稳了之后,百里初方才冷淡地道:“方才你说的有人将你家大人绑了,想来也不是真的罢,她到底想要作甚?”

    大壮迟疑了一会,又看看周围的人,朝着百里初道:“您能过来不,我来告诉您。”

    一白眼底一寒正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摆了摆手,仿佛一点顾忌都没有地向大壮走了过去,直到他站在了大壮面前不远处才停下脚步,莫测地睨着他:“可以说了么?”

    一干鹤卫皆警惕地看着大壮,只等他敢做出什么对自家殿下不利的事儿来的时候就扑上去把他剁了喂狗。

    却不想大壮忽然朝着他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似要扑上前抓住百里初,却在百里初眼底寒光一闪的瞬间,整个身子滴溜地一转,竟然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被踩断的肩膀朝着大门外狂奔而去。

    一群鹤卫瞬间被他那种蟑螂一般的生命力和不知死活给震住了。

    看着大壮就快跑近了大门,百里初一点都不着急,轻嗤了一声:“啧,真是不知所谓的人养不知所谓的属下。”

    他大概知道这些家伙是些什么人了,也不知道小白怎么会有耐心去收拾这些人,看样子是真的准备走上那条‘宿命’之路了么?

    这样的察知,让百里初的心情愈发地好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看见恶心到他的‘小虫豸’会顺眼。

    看着大壮快冲到门口了,百里初比了个优雅的手势,两道白影便瞬间仿佛两道鬼影似地瞬间出现,轻飘飘落在了大门口,手腕一翻,两把带着血腥杀气的造型怪异的黑色弯刀瞬间从背上弹出,被他们握在手间,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大壮。

    大壮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刀尖,但是他却灵活地猛然刹住脚步,然后就势一屁股坐下,小手指曲起靠在自己嘴上猛然地一吹:“呜呜呜——。”

    那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调子却极为奇怪。

    鹤卫们一愣,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百里初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忽然冷声道:“鹤卫,散开,正门,东南方向、西北方向,拦人!”

    一白和双白立刻同时冷然应声,飞身向门外而去,隐蔽的鹤卫同时也瞬间从角落散开,同时训练有素地结阵守住院子的每个方向。

    空气中‘咔嚓’脆响不绝,他们背上黑色骨莲弯刀全部出鞘,扣在手中,在三伏天的炽烈阳光下硬是反射出森冷的刀光,将所有的炽热压下去,只余一片森然逼人的肃杀寒气。

    仿佛那一瞬间修罗狱开,无常鬼魅皆出,杀气凛冽。

    大壮和肥龙对鹤卫们那利落的动作和结阵,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看风部那群家伙摆阵出来的那种驾驶和这些白无常们一比简直就是狗屎!

    但是,这到底是在朗朗乾坤下……

    一白和双百两人刚飞身而出,手中武器刚刚出鞘,却一个在墙头上,一个在墙下,齐齐僵住。

    “啊呀,快来,快来,这大善人家在院子里施粥放粮啦,每个人都能领走粥和白米哦!”一个穿着褴褛的瘦弱小乞丐从东南方向冲了出来,背后跟了一大堆乞丐,一白看着那庞大的阵容,非常怀疑是不是南岸所有的乞丐都来了!

    而西北方向的街道上瞬间也冲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是个寻常人家管家模样的三角眼小胡子,也在那吆喝:“来了,来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家大小姐昨日定亲,所以今日向全城的穷人家施米了,一人一袋精白米,先到先得!”

    站在墙壁上的双白清楚地看见那庞大的人流滚滚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有便宜不占是蠢物,今日我们都是穷人的兴奋。

    双白他彻底呆滞,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秋大人是疯了,还是想要报复殿下想疯了么?

    庞大的‘穷人’队伍和乞丐队伍迎面相撞,‘穷人队伍’里不乏穿着绸缎子的人,明显对着乞丐们露出了厌恶和警惕的神色。

    而乞丐们发现对面出现了如此庞大的‘抢粮’队伍,也都齐齐刹住了脚步,同样投去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

    毕竟都是冲着粮食来的,按照世俗常理,乞丐们明显占有‘先天优势’,但是精白米哎,那一袋子可就是十吊钱,寻常白米的十倍价格,‘穷人们’实在觉得乞丐不配吃,而乞丐们自然觉得‘穷人们’真是贪得无厌。

    虽然那平日里这些‘穷人们’也是他们的金主,但今日都是抢粮的,自然不能讲情面。

    双方人马先是相互用眼神杀伐了一番之后,目光齐齐地定在了一白和双白身上。

    ‘穷人’一派里留着小胡子的管家三角眼里小眼珠一转就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着面无表情,手上却警惕地握紧了鞭子的一白道:“白护卫,我照着大小姐的吩咐已经把咱们府邸放粮的事情公布了,南岸的大伙都很感激大小姐,请您进去通传一声,也好开门让大伙进院子领粮食。”

    一白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何人,竟敢诬传此等流言,蛊惑人心!”

    他一看面前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管家,獐头鼠目,那样子简直就像米仓里的大老鼠,卑劣的气质一看就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如出一辙,就知道此事绝对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脱不了关系,当然,还和秋叶白那个混账家伙也有关系!

    那‘管家’瞬间一惊,仿佛不敢置信地道:“白护卫,您这是怎么了,今日早晨我才接到大小姐的通知说是今日要放粮的,粮食可都在咱们后院堆满了。”

    他不等一白说话,就继续自顾自地道:“难不成是大小姐反悔?”

    他可以提高了声音,背后一群‘穷人们’可是各个都背了米袋过来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岂能善罢甘休,顿时都叫嚷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不是在玩儿人么?”

    “太过分了!”

    “真是太黑心了1”

    吵嚷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几乎掀飞了屋顶。

    一白脸色愈发地阴沉,厉声呵斥:“放肆,此处岂是尔等可喧哗之处,还不速速退开!”

    一白气势依旧森冷骇人,如同杀神,一下子令所有人都震住了,但是这毕竟不是如方才一般,只有那么区区二三十人在门前围观,不一会人群里就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嘘声,让一白脸色简直黑得能滴墨汁。

    大鼠早就将他之前震慑人的一幕看在眼底,这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眼底闪过狠光:“我家大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原本不是大小姐的护卫,而是姑爷带来的,我家的护卫呢,怎么没有看见,昨日我家大小姐和姑爷才拜堂,今日姑爷是不是见到那么多粮食起了坏心眼,把我家小姐害了!”

    大鼠的话其实颇有些漏洞,但是这时候的‘民意’原本就浮躁不安,‘穷人们’正为自己无功而返愤愤不平,大鼠的话瞬间就让他们找到了极好的理由,便此起彼伏地道:“对,你们是不是把人家大小姐害了,想抢粮?”

    “精粮价格不菲,你们绝对没有安上好心眼!”

    “就是,只怕不光想抢粮,还想霸占那家大小姐家的祖产!”

    人多力量大,各种臆想提供了丰富的叫骂内容,直气得一白差点就想领着鹤卫把这些人的嘴全割了。

    他眼底血腥之色一闪,手上长鞭就毫不客气地朝着大鼠咽喉袭去。

    先解决这个挑拨人心的祸害!

    但是他的手忽然被双白一挡,他冷冷地看着双白,目光阴森凛冽:“放手!”

    双白摇摇头,神色凝重地道:“等我去请示主子!”

    这种时候对这些无赖动手,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对阵的是杀手,甚至围剿的正规军队,但是唯独没有面对无赖过。

    对这些无赖,确实不是他们擅长处喇事,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他们总不能把所有受挑拨的民众杀了。

    大鼠千钧一发之下保住了性命,抓住机会瞬间尖叫起来:“不好,杀人灭口!”

    领着乞丐来的小乞丐正是那弄来西洋镜,叫小楼的少年,平日里将大鼠当成自己的叔叔,如今见着大鼠受难,立刻也跟着激动地嚷嚷:“娘希匹的,那些坏人要杀人灭口,咱们冲进去救人,分粮!”

    说着,他就不顾一切率先冲了过去,他一冲,乞丐们见有人带头了,那口号又极为诱人,立刻也吱哇乱叫,一窝蜂冲了过去。

    原本‘穷人’们还在观望中,毕竟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忽然今日一大早就有人说要放粮,而且还是昂贵的精粮,但是此刻见乞丐们行动,那种唯恐粮食被人抢了的心情瞬间占据了狼。

    也不知道里头又是谁喊了句——再不进去,就没粮分了!

    于是‘穷人’们也只犹豫了一下,便齐齐地也不顾一切地也朝着一白和双白他们冲了过去。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

    他们又是‘救人’不是?

    眼看着两边的人马乌泱泱地冲了过来,双白脸色也变了,局势失去控制了。

    一白眸光愈发暴戾,杀气浓烈,正想挣脱一白的手,却忽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站了出来,低柔幽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要领粮食者,请在左右巷子分别排队。”

    那一道红影只是往那里一站,气度风华无双,瞬间便让打算冲进来的人群脚步缓了一缓,只怕真的冲撞了那蒙面的美人。

    及至那美人一句话说完,两边人马皆齐齐站住了脚步。

    大鼠一看那架势不对,刚想做惊喜痛哭流涕状扑过去,但是在百里初那种阴诡幽暗的目光下,瞬间呐呐站住了脚步,莫名其妙的只觉得背后发毛,那原本艳丽的红衣看起来也似浸透了鲜血一般才会如此猩红。

    邪门!

    他退了一步,不敢再作声。

    “您是这家的大小姐?”小楼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一脸怀疑地道。

    百里初身形僵了僵,片刻之后,他冷冷地道:“是。”

    双白和一白两人齐齐地因为那一瞬间百里初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阴森狰狞打了个寒颤。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能将主子逼迫承认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儿了,这些无赖或者说秋大人还真是有惹毛殿下的能耐。

    小楼原本还想质疑一番,但是却见百里初只懒懒地吩咐一白和双白:“你们且去把昨日的登记册子拿几本出来,再让人出来维持一下左右两条街的秩序,然后按照先来后到发米。”

    他话音一落,两边的人马哪里还记得要冲进小院子里去,百里初一句话就立刻让他们开始在两条长街争先恐后地挤起来排队了。

    小楼快气死了,但是奈何百里初气势实在太过逼人,由不得人不信服,他只往那里一杵张张嘴就把他们策动了一个上午的人们耍得团团转。

    百里初讥诮地扫了那些蝗虫似地抢着位置的人群,眼底飘荡过黑暗的雾气,随后便要转身就要向外面的街道走去。

    双白虽然知道自家主子必定是心中有沟壑的,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后院里头一定会再做安排,但仍忍不住唤住百里初:“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当然是去见我那‘定亲的夫君’。”

    说罢,他仿佛忽然有所觉一般猛然地抬起头,眯起线条精致迤逦的魅眸看向隔着两条街道外的那一座小茶楼。

    极具穿透性的锐利视线几乎让秋叶白以为他通过了那西洋镜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手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移开西洋镜,避开他那让人心惊的目光。

    秋叶白挑了下眉,轻嗤:“啧,这么敏感做什么,果然是个怪物。”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随后正准备穿街越巷去会会他的‘未婚夫’,但是还没有走出两步,就忽然那听见院子里头一阵锐器碰撞的声音,他微微一颦眉,便转回身子朝院子里走去。

    他才进了院子,瞬间就看见那一头,一个瘦长的人影正扛着一个圆滚滚的‘人球’朝着围墙外头跳了出去,而两名鹤卫并没有追去,而是正举着弓弩准备冷冷地瞄准他们的背心。

    百里初伸手挥了一下,那两名鹤卫立刻收回了手里的弓弩,就这么看着大壮将肥龙给抗着逃掉了。

    他们也不得不佩服,那大壮明明受伤很重,瘦得跟竹竿子似的,竟然能扛着那比他重那么多的大肉球跑了,远远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根牙签长了腿插着个‘大猪肉丸子’在奔跑,‘大猪肉丸子’还在‘竹签’上一蹦一蹦地。

    百里初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一名跟在他身边的鹤卫窘迫羞愧地低下了头:“回殿下……都是咱们大意了,没有想到那肥乞丐明明满身伤,又是那种胆小如鼠的模样,只顾警戒着外头,所以让他一下子蹿到后院晾衣裳那里,把您的……您的……。”

    百里初挑眉:“说话不利索,以后这舌头就不必留了。”

    那鹤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涨红了脸道:“把您的亵裤给偷走了。”

    其实那两个无赖乞丐刚刚偷走,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本来若不是殿下让他们走,他们必定也走不了的。

    百里初闻言,瞬间就无言以对,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件他的亵裤?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吩咐:“去把本宫更衣房里那一抽屉的亵裤通通裹上沉香屑然后送到附近河岸小坡上那里的茶楼去。”

    那鹤卫一愣:“送去给谁?”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吟道:“若是没有估计错误,要能看到咱们这里情形如此清楚,风又不至于太大的,应当是三楼朝北的包间,让掌柜转交那些客人里头容貌最秀美的年轻人,就道是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那鹤卫呆滞了一下,但仍旧面色如常恭敬地道:“是。”

    双白这时候已经走了进来,正看见自家主子并没有再离开的打算,便上前轻声道:“殿下,您可还出去?”

    百里初在院子里抬起头,再次看向小茶楼,露出个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不必去了,心意到了就好。”

    小白,本宫帮你这么大的忙,又是操练人,又是送定情之物,要从你身上拿点儿什么回来才好呢?

    ……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次,正是司礼监看风部的无赖纨绔们和控鹤监的鹤卫们第一次对上,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虽然看风的纨绔们损失不小,但是事实上鹤卫们算是第一次在他们手里吃了个暗亏。

第一百零一章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愤怒的样儿,还有那砸向自己的椅子,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眯起眼看了看天色,活动了下手腕:“说起来,你们还没有见过本千座动手吧,今儿是个好日子,很合适活动手脚呢!”

    说着,她一偏头,轻巧地闪开了一张扔过来的凳子,随后又抬手挑开另外一张凳子。

    “提醒你们一句,对上司动手,这在我朝是悖逆之罪,下场可不太好,你们想清楚了么。”

    她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让纨绔们怒火更旺盛,肥龙大骂:“你丫的混蛋,咱们弟兄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咱们就为了勾搭那个臭娘们,老子就不信了,我们那么多人收拾不了你一个!”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同时怒声响应将秋叶白围在角落。

    大鼠却躲在门口,并没有上前,他一脸忧郁地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秋叶白面不改色地看着周围的人,忽然一张硕大的八仙桌越过众人直接狠狠地砸向自己,桌子后是大壮遍布愤怒的铁青的脸,若不是他另外一边肩头自然地耷拉着,全然看不出他受过伤的样子。

    大壮就是个怪人,看着抽条抽条的身板子像一根竹竿,但是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痛觉神经在他身上都似少了几根一般,尤其耐打,这就是为什么百里初踩断了他肩头,他依旧能够抱着体重和体积都比他大的肥龙跑路的原因。

    秋叶白看着那张巨大的八仙桌眼看着就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她忽然一伸手,狠狠地捶击在那桌上,那实木的桌子忽然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之声,然后轰然碎裂成了无数碎片。

    秋叶白的这一次出拳没有任何技巧,干脆而直接,但是那种暴戾的效果和她淡然的神情,却构成了一种极为震慑人心的效果,让人印象深刻。

    纨绔们看着那沉重的花梨木八仙桌挡不住秋叶白那一拳头,瞬间裂成了碎片,他们不由自主地呆滞住——

    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秋叶白的实力。

    在司礼监的时候,这位爷就是上任的时候跟着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也就拉倒了,更不要说亲自出来在他们面前显摆几招立威。

    就是后来秋叶白为大家顶下了那样大的风险,承诺亲自查淮南一案,他们虽然都有触动,但是也不过是觉得秋叶白讲义气到有些呆蠢,后来秋叶白先行领着周宇离开之后,他们反倒是见识了宝宝的‘能耐’。

    因为被宝宝收拾得死去活来的,加上‘蒋役长’素来就极有积威,所以他们从心底反而更多畏惧宝宝,因为宝宝似极为维护秋叶白,所以他们才连带着对秋叶白恭敬。

    但这种恭敬的基础太过薄弱,以至于当他们觉得被背叛以后,立刻愤怒得敢对秋叶白动手。

    秋叶白怎么可能不明白,所以这一次,一出手就极具震慑性。

    但是纨绔们如果能这么轻易就被震慑住,那他们就不会冒死也要去百里初那里干点儿‘偷香窃玉’的事儿,哪怕差点死在院子里,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去抓一条美人的亵裤。

    所以在秋叶白出手震慑了他们一下之后,他们依旧不死心地操着手上的凳子或者在路边捡来的板砖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举手就砸,试图以人数的优势将秋叶白困住。

    原本这种街头打架的招数确实是极有效果的,乱拳头打死老师傅,但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这种小流氓打架的招式也使出来了么?”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忽然一手接住一个砸下来的凳子,然后另外一只手腕猛地抓住了那砸凳子的家伙的衣领,抬手就是一甩,瞬间将那家伙砸向围过来的纨绔们。

    包围圈硬生生地就这么被打破了。

    没等纨绔们再包围过来,秋叶白抬手又揪住另外一个板砖儿砸向她脑门的纨绔的手腕,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在对方的惨叫声里将他手里的板砖儿夺了下来。

    她掂量了下手里的板砖,笑得一脸匪气:“糯米浆糊就石砖,最是坚硬不过,居家出行,打闷棍和群架的好物件,今儿就让你们这群笨蛋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打架!”

    纨绔们看着她的笑颜,莫名的心一惊,随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瞬间看秋叶白足尖一点,直接跃进了他们之间,左右开弓,拳脚横飞。

    他们甚至明明就看见她操着一块砖头,一点技巧都没有地横砸过来,偏生就是怎么也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下场就是——惨叫连连!

    秋叶白这甩开胳膊,在人群里的打得那叫一个爽快,她手上特有效率,一般能一板砖砸趴下的绝对不挥第二下,不一会地面上就躺了一堆哀鸣不断的人体。

    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便都要跑,但是秋叶白怎么可能让他们溜了,就在他们刚摸到门把的时候,她直接一个蜻蜓点水,跃过他们的头顶落在门边。

    “怎么,这是要走,咱们这不是还没有玩儿够么?”她含笑着掂着自己手里的板砖。

    那几个纨绔们看着秋叶白的那笑容,只觉得她秀逸非常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狰狞异常,带头的大鼠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带着纨绔们齐刷刷膝盖一软就给秋叶白跪了来:“大人,我们知错了,咱们都是被肥龙蛊惑的,您行行好,给小的们个机会赎罪,饶了小的们罢!”

    肥龙在那头早就被揍的鼻青脸肿,闻言瞬间抬起他的猪头,破口大骂:“放屁,当初说要报仇的时候,你们几个贱人喊得最响了,大鼠,还是你说是大人要整治咱们,这会子又不认了吗!”

    秋叶白阴森森地笑了笑:“我给过你们机会的,这回就问问我的板砖儿呗,它要饶了你们就行。”

    几个纨绔呆楞地瞪大眼,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块而板砖在他们面前翻飞,毫不客气直接给每个人脸上都来了一记。

    很明显,板砖不打算绕过他们。

    他们瞬间吭都没有吭一声,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叠罗汉似地躺在一起哀嚎的纨绔们,再瞅瞅自己手上砸人砸多了,破了半角的糯米青砖,感慨地叹了一声:“到底是许久不玩儿这打群架的活计,不若以前那么利落,效率低下。”

    想当年,她和师傅在外游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最喜欢和街头的小混混们混一块儿,体验热血的街头生活,不用那种高来高去的武学技巧,就用最原始简单的击技和人过招,也是一种乐趣。

    纨绔们见她在那里感慨,他们都快气闷得要吐血,什么叫效率低下,那这混蛋效率高的时候,他们还有活路么?

    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这个明明是世家子弟,看起来也跟白斩鸡似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能打架,而且专门挑他们的弱点轻易就各个击破。

    简直比他们还像混混儿!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若从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们这群纨绔们是街头小混混,那秋叶白这混江湖的就是混道上的帮派头子,这小混混遇上大混混,自然只能完败。

    “算你狠!”大壮早就被揍趴下了,从被敲落的一颗门牙的嘴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这一回他就是再天生缺痛感,也总归是人,经不住这么三番几次的折腾和秋叶白的两记专门砸他身上弱点的狠刁板砖儿。

    ‘大混混’秋叶白一脚踏在一张凳子,居高临下,轻蔑地嗤笑道:“别以为看起来斯文客气的人,就不是禽兽了。”

    一干纨绔默默地闭嘴,确实,是够禽兽的!

    秋叶白在凳子上坐下把手上那块完成了历史使命的破板砖随意地往身后一丢,也不管后头是不是砸到人。

    听到后面响起一声哀鸣之后,她才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道:“怎么,很愤怒么,觉得本千座背叛了你们,利用你们去勾搭人,嗯?”

    一干纨绔们被她揍得快没了脾气,这时候心中多少是有些服了的,不是因为想明白了,而是秋叶白多拳头硬,混混中,这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这时候见秋叶白开口,他们都没有再呛声,包括最暴脾气的肥龙。

    秋叶白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大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设了个套儿,但是我难道没有说明白成事儿了好处不少,但是这套里有危险么,我给你们机会反悔了罢,是今早非干一票的?”

    “是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做好万全准备,说必定万无一失的?”

    连着几乎冷冰冰却充满了逼迫感的问话瞬间就让纨绔们说不出话来了,没错,秋叶白是给了很大的诱惑,却也警告过他们会有的危险,但是他们却直觉不会出事。

    不过是偷香窃玉的事儿罢,他们干得不少。

    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会踢到铁板,然后便指望着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指望有人给你们擦屁股罢?”秋叶白冷笑:“你们在家族里再不受待见,可一旦在外头惹事,爹娘、家族总会觉得不能你们是自己的子弟,总不能丢人丢到外头去给你们擦屁股,在司礼监又有几位役长带头顶着,再不济也是司礼监的人,不惹大祸,也就是自己人罚自己人,总不会要了命去,连着这回在司礼监里头惹出大事,我也帮你们收拾了,所以便指望着总有人罩着,顶着是罢?”

    肥龙和大鼠等人被她讥诮的话语压得头愈发地低,肥龙从小到大哪里被人逼到说不出话来,到底忍不住心头乖戾:“你是上司,罩着咱们难道不应该,你不顶,谁顶事儿,不能干千总,就别干。”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大鼠狠狠地白了一眼,身边趴着的弟兄里也有人对他投去有些不敢置信的轻视目光。

    他们虽然是混混,但是混混有混混的道儿。

    肥龙亦举觉得自己说话确实有些过分得没道理,但是却硬犟着不出声。

    秋叶白就等着他这句话,挑眉嗤笑:“你还知道我是你上司,我以为你砸我的时候已经忘了,你说的没错,上司就得罩着底下的人,但是你知道不知道下属对于上司的命令必须绝地服从,那你有什么资格因为我让你们做的事儿来质疑我,甚至动手,你们可知道我朝律例,下袭上者,轻则坐牢三年,重则流放三千里?”

    肥龙瞬间也哑巴了,这事儿明明原本是秋叶白做的不地道,怎么现在说着说着就变成他们不地道了?

    他只恨自己没有多几张嘴,但是心中却也隐约觉得就算自己多了几张嘴,也没法子说得过秋叶白。

    倒是大鼠,早前就和秋叶白有过交锋,这会子却已经是在深思了。

    秋叶白看着一干默不作声却已经平静下来有些茫然的纨绔,冷淡地道:“这一次,若不是那家主人确实认识我,你们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来,这世上,没有谁永远会为谁收拾垫后,生死存亡,悲痛欢喜,都是你们自己的,没有人能替你们承担,每个人必须为自己的决断负责看。”

    她顿了顿,继续淡漠地道:“如果你们依旧指望着有人会为你们扛起所有的事情,那么你们最好退出看风部,否则,下一次,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你们试试什么叫真的死无葬僧地。”

    一干纨绔们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忽然明白,她并不是在放狠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罢,她起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负手而立,补充了一句:“要退出的人,到蒋役长那里去登记,淮南一案的结果好坏我自然一人承担,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秋叶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款步离去。

    留下一室的寂静,平日里一点疼都会大呼小叫的纨绔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

    秋叶白走到二楼就看见宝宝提着把刀子在二楼靠着楼梯站着,防着刚才打群架的时候,那些纨绔里有人打不过逃出来。

    宝宝见她下来,便笑嘻嘻地道:“怎么,收拾完了,成果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一哂:“不知,虽然他们确实都有些歪才,但若是他们不能从这事儿里受点教训,以后跟着我迟早都要断送性命,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让他们早散早好。”

    贪小便宜、不顾后果、不肯承担是身为属下最大的忌讳,而这些看风部的纨绔们已经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就是这么过得,只有真正的揍疼了他们,入肉见血,才有可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淮南一案,最终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必定得罪杜家、梅家及太后,看风部如今实力太弱,若是还维持这般风貌,以后只有等待他人屠戮的结局。

    宝宝看着她,叹了一声:“四少,你就是太心软。”

    这些纨绔们根本连藏剑阁的门都不配摸,更不要说得到阁主的亲自调教。

    秋叶白却笑了起来:“宝宝,我哪里是为那些纨绔们着想,不过是为我自己着想罢了,若是让他们这么跟着,也只会坏事儿,倒是不如不要。”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是了,若是有那来找你要离开的,你便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宝宝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是心软么?

    敢对自己动手的下属,就是悖逆,寻常官儿早就寻了一百个法子让对方玩完,也就她才会又请大夫又给银子的。

    四少从来都是这样,最坚硬、最不羁的壳子里裹着个蜗牛肉的心!

    当然,秋叶白一点没觉得自己长了个蜗牛肉的心。

    ……

    她活动了拳脚,出了一身汗,正舒服,走到一楼,却见茶楼的老板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抱着个盒子朝着楼上探头探脑。

    毕竟谁也不愿意有流氓在自己做生意的地儿打群架,偏这些流氓冲进来就给他砸了一包银子说把他的酒楼包了,把客人都赶走,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冲上楼,看着客人们鸟兽散,连茶钱都没给!

    他一看见秋叶白走下来,毫发无损的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道:“这位公子,刚才有人给您送来了东西?”

    秋叶白一怔,挑眉:“我的东西?”

    老板点点,很肯定:“正是,说是给您的定情信物!”

    他若是没有记错,三楼上的客人里,就是这位公子最俊俏了,让他的茶娘都春心大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走下楼,但是他只负责把东西送到。

    秋叶白看着塞在自己怀里的华美盒子,有点莫名其妙,但只以为是哪家小姐见她经过,便看上了送来暗传情意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她便直接拆开了那精美的纱缎包装,只是盒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秋叶白瞬间无言以对。

    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各色亵裤,赤橙红绿青蓝紫,还裹着一层浓郁的香气!

    她瞬间就明白这是谁给她送的了,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摄国殿下那样一个高贵、冷艳又不可捉摸的人,原来内里竟然如此的——可人。

    茶馆老板瞥着那一盒子亵裤,暗自叹息,谁家小姐这般风流大胆,真是人心不古!

    ——*——

    秋叶白回到了宝宝在平民窟里租下院子的时候,周宇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一见秋叶白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大人!”

    劫后余生和被关了几日的惴惴不安让他立刻忍不住就要扑过来抱住秋叶白。

    身为顶尖的武者,她原本就不习惯别人轻易近身,更何况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

    她习惯性地想要避开他的拥抱,但看着他桃花眼一片湿润,就快哭了的模样,闪避的动作便缓了一缓,让周宇一下抱了个正着。

    她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子非,不要如此激动,你的伤还没有好完。”

    周宇抱着秋叶白,有些闪神,只觉得怀里的身躯这般线条柔韧而窈窕,竟不似寻常男子,但是

    未及细思,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便立刻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大人……您可安好?”

    秋叶白点点头,笑着道:“还好,有些小伤,遇上故人出手相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

    周宇一愣:“故人,可是那些白衣人?”

    虽然他总是被软禁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气势非同寻常,再加上那种训练有素的模样,他都能感觉到那些白衣人绝非寻常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是了,子非咱们先用午膳罢,还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商议。”

    周宇看见秋叶白的模样,知道她不愿意多谈那些朋友,他也不再追问,便道:“好。”

    秋叶白左右看看,忽然有些奇道:“元泽呢,他没有和你一块回来么?”

    周宇摇摇头,也很是纳闷:“我自打醒来就不曾见到他,不过听说他被关在我附近的房间里,每次我看见有人来给我送饭都会提着双份食盒,我既然无事,所以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秋叶白闻言,苦笑了下:“我倒是不担心他有什么事儿,我是怕他让别人出什么事儿。”

    鹤卫们武艺再高强,但是和元泽比还是比不得的。

    她并不希望元泽和百里初这就对上,对上百里初,且不说他们武艺修为到底谁高谁低,以百里初的能耐,元泽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这和尚身上,她还有很多事儿没弄清楚,但是她也知道元泽虽然大部分时间行为不靠谱,偶尔粗暴简单,但是总的来说性子单纯,她并不想无缘无故地害了那个蠢和尚。

    “放心,若是不涉及到食物,想来元泽也不会发作的,想来一会就回来了。”周宇自然看出了秋叶白的担忧,便安慰道。

    秋叶白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只要不涉及到和食物有关之事,元泽也不会随便‘超度’人,便也放心了。

    不过既然她和周宇都没有在小楼里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想来他也不会惹什么事儿,而百里初知道他是她手里的人,也不会太过为难才是。

    周宇的目光落在秋叶白手里的礼盒上,不免一愣:“这是?”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过是寻常朋友给送来的礼物罢了,我先拿上去放,梳洗一番,然后再出去用膳。”

    她估摸着那些纨绔们没有那么快能回来,宝宝那边还有得折腾,索性酒饱饭足,先歇一下午再说。

    周宇点点头。

    等到秋叶白和周宇两人从外头用餐回来,果然除了宝宝安排的看门的藏剑阁的门人之外,纨绔们和元泽都没有回来。

    秋叶白安排了人去打探元泽的消息后便和周宇两人分头回各自房间休息。

    秋叶白刚刚一进门,瞬间就呆滞住了,然后下意识地道了声:“抱歉,走错房间了。”

    随后她就关上门退了出来,但是门才关上,她四处看了看,颦眉,不对,这是她的房间。

    可是……

    为什么她房间里有一个光屁股?

    或者说,怎么会有一个光屁股对着她?

    更正确地说法是——怎么会有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在她的房间里!

    秋叶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果然……她没有看错,是有个光溜溜的家伙正背对着她穿亵裤,半边臀部还露在外头!

    “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为何不敲门便闯入贫僧的房间?”虽然嘴上说着看似责问的话语,但是依旧动作不紧不慢地将亵裤从屁股下拉上来的和尚异常的从容,一点都不着急自己春色毕露。

    虽然她一贯贪好美色,但是这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看见春光乍泄的大餐,实在让刚刚酒饱饭足的她有点吃不消!

    秋叶白忍不住抚着自己有点发疼的额际道:“这是我的房间,元泽,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自觉了么!”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下面的门人没有一个人发现!

    “哦,这是小白施主的房间么?”元泽想了想,点点头:“好罢,贫僧失礼了。”

    秋叶白看着他打算双手合十唱佛号,裤子又蹭地滑落下去,忍不住闭着眼尖声道:“你的裤子要掉了!”

    她已经吃撑了,早上又打了一架,还教书育人了一番,这会子全消受不起这般丰盛的春色大餐!

    元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没有绑好裤带,便又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去把裤带子抽起来:“抱歉!

    秋叶白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那大红色的亵裤好像有点面熟,她瞬间几大步走进去,果然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了。

    元泽这家伙……真是……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恼火,心烦意乱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么,走错房间也就算了,别人裤子,你也要随便穿,这是作死么!“

    元泽愣愣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秋叶白打断他,揉揉眉心,缓和了语气:”行了,是我着急了些!“

    她叹了一声气:”你不必介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看见元泽穿着百里初的裤子,就有些上火,元泽的呆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是才知道,想来大概是天太热了。”你先把衣衫穿上罢。“秋叶白道。

    元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去穿衣衫,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把秋叶白抱了个满怀。

    秋叶白一愣,鼻尖一下子全部都充斥着他皮肤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你这是作什么,放手!“

    元泽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然道:”小白施主,佛祖庇佑你没事,这很好。“

    秋叶白推拒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心头不知被什么触了一下,她推拒他的动作缓了缓,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没事,这也和好。“

    不管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人,到底是一同患难过,说全然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元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没有绑好裤带,便又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去把裤带子抽起来:”抱歉!

    秋叶白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那大红色的亵裤好像有点面熟,她瞬间几大步走进去,果然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了。

    元泽这家伙……真是……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恼火,心烦意乱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么,走错房间也就算了,别人裤子,你也要随便穿,这是作死么!”

    元泽愣愣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秋叶白打断他,揉揉眉心,缓和了语气:“行了,是我着急了些!”

    她叹了一声气:“你不必介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看见元泽穿着百里初的裤子,就有些上火,元泽的呆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是才知道,想来大概是天太热了。

    “你先把衣衫穿上罢。”秋叶白道。

    元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去穿衣衫,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把秋叶白抱了个满怀。

    秋叶白一愣,鼻尖一下子全部都充斥着他皮肤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你这是作什么,放手!”

    元泽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然道:“小白施主,佛祖庇佑你没事,这很好。”

    秋叶白推拒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心头不知被什么触了一下,她推拒他的动作缓了缓,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事,这也和好。”

    不管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人,到底是一同患难过,说全然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家伙身上的这些气息,还有这种太过亲密的动作,实在是……

    秋叶白忍不住觉得心头躁动,总觉得非常奇怪,明明是清净的佛意檀香,但是为何总觉得其间一种靡靡幻意,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而且……这怀抱,莫名地让她觉得很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他:“行了,你先穿衣服,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元泽被她推了一把,脚后跟绊在床脚,一下子就整个人跌坐在床上。

    看着元泽那种有些茫然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面前蹲着一只纯真懵懂的小绵羊,还光溜溜的,她总觉得看起来很可口的模样。

    秋叶白摇摇头,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是疯了么,明明刚才才吃饱了,还觉得那春色太浓烈会腻歪,但是被他一抱,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奇异檀香一熏,就觉得血液加速,蠢蠢欲动一般。

    元泽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担忧:“小白施主,你下面的伤是不是没好全,需要贫僧帮你上药么?”

    秋叶白瞬间回想起来之前这个家伙撞见她……处理小日子,认为她不小心在战斗中光荣负伤,从此变成太监。

    瞅着呆蠢的和尚的样子,秋叶白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她咬牙切齿地道:“不需要谢谢!”

    元泽倒是没有再坚持,点点头,爬了起来,这回倒是很利落地套上了僧袍,整理完毕之后,看向秋叶白露出个温润的笑颜:“既然如此,小白施主,能否带贫僧去用些斋饭,贫僧腹中实在饥饿。”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元泽想了想,然后异常坚定而利落地道:“肉包子,贫僧要吃肉包子!”

    包子?

    这个词语让秋叶白瞬间又想起了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忍不住怒道:“没有包子,除了这个,你别的都可以吃!”

    元泽有些茫然:“为何?”

    秋叶白冷道:“不为何,你爱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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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还有送字数,记得回来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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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介绍:
天祭书中有预言,开国大族秋家第四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至死方休。
夜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命终结的那刻,不过是另外一个开始,生做了那倒霉催的秋家四女。
母亲不忍溺杀,她便只能做了秋家四少,再低调行事,也是明枪暗箭总不停。
好在,她另有出路,哪日秋家四少一死,江湖上依旧还有个夜四少。
家中一路斗主母,兄妹也就罢了。
奈何时运不济,却遇那恶名昭彰‘鬼公主’招纳幸臣,她愣是因为一身风华被邪艳如桃李却心思叵测,阴狠诡谲的公主看上,强纳为裙下之臣。
无意撞破鬼公主裙下惊天秘密——原来不光她这个男人是个假货,公主殿下这个女人居然也是个假货。
自此一路便历宫廷诡谲,朝堂险恶。
太后狠辣,皇子阴险,看不清谁暗藏杀机!
还有那神秘圣洁的美貌国师,居然是……!
她秋夜白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么,等着老子把你们这些变态一个个都全部拍进土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便可以愉快地春天种下一个个变态,秋天来临,结出一个个甜美的果实喂猪!
这就是一个二逼搞倒很多傻逼,最后被一个牛逼的家伙霸占了去的故事惑国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惑国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惑国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