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和梅苏有什么不同! 一更
摄政王这个词在小白身上不太合适,因为她没有封王,所以用了明朝的首辅,这个首辅制,几乎架空了明朝某些皇帝的皇权,最有名的当然是张居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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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他的错,凭什么说下来却像是她对不起他!
秋叶白挣扎了一会,忽然松了手上的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她红了眼:“百里初,你和梅苏有什么不同,你告诉我,你和他有什么不同!”
百里初忽然支起身子一下子将她按倒,低头冷冷地看着她:“你休想,我永远不会放手。”
秋叶白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我说了,让你放手!”
“小白。”他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而讥诮:“你才是最凉薄的那一个啊。”
心头似堵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可以发泄。
“放手,百里初!”她冷冷地道,想要抽回手里的剑,但是看着他紧握着剑身,到底没有狠下心来。
若是当初,他为她重批了天命……她……
在这个位置上要么死,要么杀光所有的异议者,而不管是谁登基为帝,都不可能放过曾经权倾朝野的摄国殿下。
她早已体验过,什么叫身不由己,何况是身为幕后帝王的百里初,当初所谓的隐入江湖,不过是她一时痴念。
没错,百里初的身份便代表着麻烦,只要她呆在他身边一日,便免不了需要背负的这些生死杀伐,这些生离死别。
秋叶白看着那他掌心一点点滴落的血,心头一颤,咬紧了嘴唇,并不答话。
“我若为你重批天命,在自由与代表这朝野之争的我之间,你会选什么?”
“你会走到让我根本无法触及你的地方。”百里初淡淡地道,握住她利剑的手却愈发收拢,一点点的血色从他手心渗了出来。
如果在最初的时候,他让她按照原本的计划,入仕之后,带走母亲,再想法子让母亲对秋云上死心,她必定会悄无声息地弃官,远走江湖。
她一时间哑然,是的,他就代表着麻烦,代表着她被发现是女儿身的可能。
她手上的剑微微一颤,梭然被他一把握住剑身,他抬起魅眸深深地看着她,幽凉地道:“你说你不踏入朝廷,便可以不背负这样的宿命,你不背负这样的宿命,便可以轻易地抛开我,甚至你最初中意的阿泽,对么?”
可他又何曾不是伤了她的心!
她忽然若有所悟,他的话中语带双关,他在说她伤了他的心……
“你伤到我了,小白。”他再说了一声,伸手轻抚那把利箭的剑身,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她的身躯。
只是……
在大堂上,她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脑子里一下子清晰地察觉了所有的不对,而他那恶意的笑容,让她在那一瞬间,确实心生杀意。
他还好意思抱怨!
她忍不住冷笑:“若我说我想杀了你呢!”
百里初只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腥红,淡淡地道:“小白,你伤到我了。”
秋叶白气得发抖,长剑划破他雪白修长的颈项,一点刺眼的腥红泛出来。
他明明知道她此生最想摆脱秋家四女的命运,一入江湖,便已是扭转了命格,此生永不踏入朝中,她便不需要背负这么多生离死别,背负这般沉重的宿命!
但是因为她相信他,相信‘从不打诳语’的元泽,也查过确实如他说的初代国师有立下石碑,所以不再深查,却不曾想一切不过是他的布局。
当初,她看见元泽进入殿内,随口一道烧死燃灯祭天的批命,朝廷里所有的反对声和争议声便全部消失,她就起过疑心,
他连她都算计!
“百里初,你好卑鄙!”她眼底寒光顿现,一转手,手中长剑已经搁在他白皙的颈项间。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声音温柔:“没错,初代国师的批语确实不太好改,但是要改于本宫而言也算不难。”
“初代国师的批命,是身为国师的你可以改的,只是你百般借口不愿改!”秋叶白又淡淡地问。
“没错,秋家四女,惑国命格,你不入局,命格扭转,又如何会留在本宫身边。”百里初伸手将自己鬓边乌发轻拨到耳后,轻描淡写地道。
“这是你的局,从一开始,你就布下了,只待我步步入局。”秋叶白也不曾看他,只用了白色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里寒光四射的宝剑。
卧在西软榻上的红衣美人,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的乌发,仿佛从不曾感受到将对方的身上浓烈的寒意,甚至杀气。
两人之间一片诡异的静默。
一人持剑盘膝在东软榻上,一人依旧半卧在西软榻。
步辇之上,第一次,两人分坐两头,不曾依偎而坐。
步辇慢慢地走过白雪皑皑的宫道,步辇上深红色鲛珠纱在二月寒风里飘荡着,带着诡凉的气息。
……*……*……*……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几乎碰出冰冷而激烈的火花来,隐约似有金戈之声。
他却不闪不避,腥红薄唇上那森然妖异的笑容渐深,那魅惑众生的笑容里,甚至几乎可以说带着恶意。
她心头梭然一震,若有所悟,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森然。
秋叶白忽然若有所感,她蓦然回头,看向那红衣如血的,半身隐在无边黑暗里的魔,明眸径自对上那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白色的诡美妖眸。
……
而,此生你永远都属于我……也是上天应该给我的宿命。
遇见我,不过是为了实现你的宿命。
江山为笼,天下为锁。
他抬头看向殿外刺眼的白阳,摊开苍白精致的手慢慢地握紧,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疯狂而妖异。
那又怎么样呢?
但是……
他让她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惑国的预言。
秋家四女,终惑国。
而你到底,一步步地站在了宿命之上。
站在这万人之上的你,美得让人目眩。
小白,我的小白……
百里初站在金案边,静静地看着那一道修挑而窈窕的身影,心情莫名地复杂,幽暗如夜的眼底闪过着迷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的凉薄笑意。
“谢摄政首辅大人!”众人在这一刻,不管是什么心情,都齐齐地低了头,不敢直视,臣服。
阳光从地平线上渐起,一线锐光照进了太极殿,穿越幽暗雄伟的殿堂,落在她修条的身形之上,将她一身锦绣照耀的灿烂非凡,也将她华丽飞鱼服上上面金线绣织的祥云、山川、海水和飞舞的飞鱼照出灿烂金光,仿佛殿堂之上多了一道耀目的骄阳,让人目眩。
她微微抬手,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裹在她纤修的身形上愈发地显得她秀逸非凡之外更有威势愈重,冰凉腰间金玉相织的玉带亦是同样精致华美。
“诸位平身。”
……
千年前的女武皇可也是这般,居于太极殿之上,俯瞰天下苍生,手握日月乾坤,立千秋霸业,令男子叩首红颜下,令万民臣服!
这般登顶权力巅,翻云覆雨掌天下,一览众山小的滋味,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滋味确实令人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地奔腾了起来,心怀凌云壮阔,更有猎猎长风呼啸而过。
她忽然理解了权力的滋味为何令人如此着迷,为何这般吸引无数人征战杀伐,营营汲汲,血染江山。
秋叶白静静看着面前向着自己参拜的重臣,所有人都弯腰低头,谦卑行礼,所有人都矮了半个身子。
众人声音洪亮如钟声,久久地荡漾在太极殿之上,直飘荡上飞雪九霄。
太极殿外所有的卫士们也齐齐单膝下跪:“参见摄政首辅!”
文武百官齐齐参拜弯腰行礼,场面浩大。
其余的大臣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齐齐躬身行礼:“下官等,参见摄政首辅大人!”
李牧、戚光、常爵爷并着司礼监周宇、大鼠等人跟等人齐齐躬身,大声道:“下官参见摄政首辅大人!”
秋叶白一转身,看向众人,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抬手抱拳:“诸位同僚,有礼。”
百里初微微一笑,拂袖道:“很好,既然诸位爱卿也有了共识,从今日开始秋爱卿便是首辅大臣,代摄朝内政事,朝廷上下事无巨细,皆需秋爱卿朱批用印,再禀陛下!”
他们每说一句话,就让襄国公的脸上肌肉跳一下,他咬牙不发一言,只死死地瞪着秋叶白。
三皇子百里凌宇也淡淡地道:“本王依旧没有任何意见,皆听从殿下的安排。”
齐王百里凌空看着这般情形,眼底闪过冰冷莫测的光芒,唇角泛起了一点冰冷的笑容,忽然走了出来:“如今情势已经很明朗,臣弟也愿意遵从殿下的旨意,尊秋督公为首辅,秋督公是众望所归!”
朝内一片死寂。
他微微颔首,抬起眸子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四周:“还有人有异议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子夜一般的魅眸里闪过一丝轻笑,果然是他的小白,竟连他都不知她还有这一手。
秋叶白一转身,走到朝堂中央,一抬手微笑:“多谢陛下、殿下厚爱!”
胜负已分。
襄国公和其余杜家一系的人脸色都异常的难看,谁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手中势力能伸的那么长,但是他们却又无可奈何,队伍只一片死寂。
如今情势大逆转,秋叶白身后的大臣排了长长的一队,完全超过襄国公身后的人。
秋叶白这朝中有司礼监,收服了京畿四大营,更几乎南北两派武将都归拢在她旗下,实力强悍已经是不容置疑。
毕竟文臣治国,但是武将才能安邦,手里有刀把子,那可比文臣手里笔杆子什么的都强。
中立的部分文臣们见常爵爷都投了秋叶白那一边,竟大多数都走到秋叶白的身后。
……
“秋副座要是能帮着清欢顺利嫁给萧何,清欢不但这一次帮着您闯天宁寺,且只要清欢在,常家的一脉,在朝堂之上都是副座身后的助力!”
当年这位大小姐说的话,果然实践了。
常清欢,常大小姐,果然还是化身男装投了军啊。
她轻挑了眉,微微一笑。
秋叶白目光看向那些人之中,就看见一个极为年轻的小将原本是看着老常身后的常萧何,如今察觉她的目光,便立刻转头朝她眨了眨眼一笑。
于是呼啦啦,一大波常家的嫡系武将全部都站到了秋叶白身后。
常爵爷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转回头看向自家的子弟和嫡系门生:“还不过来,站在那儿作甚?”
李牧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瞥见秋叶白忍笑的神情,便忽然觉得常爵爷那瞪眼的模样像个老小孩,那气便成了好笑,便也摇摇头,不与他计较,退了一步。
常爵爷冷哼一声:“本爵爷什么?”
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要和他们争,连位置都要和他们争!
“哎,你……。”李牧看着常爵爷那样子,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的。
常爵爷目光扫过常遇春等人,神色微微冷,转身就率先一步站在秋叶白身后,顺带肩膀微动,脚踏方步,一下子就将李牧等人给挤开。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只有彼此才懂得对方眼里的深意。
随后,他看向秋叶白,微微一笑欠身:“秋大人!”
那中年儒将武将淡淡地道:“正是微臣!”
“常爵爷?!”
就连齐王百里凌空也忍不住怔然。
此人一走出来,朝上诸人都呆住了了,尤其是襄国公,几乎不敢相信。
襄国公见状,轻笑了起来,他心中正打算着如意算盘,傲慢地看向秋叶白,准备讥诮对方‘狼子野心’的失败,却忽然见一个人走了出来,淡淡地道:“本爵愿意尊秋督公为首辅大臣!”
老常等人则是神色也阴郁了下来,老常有些担忧而歉意地看向秋叶白,却见秋叶白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此刻出声,也只是帮倒忙,常家多忌惮他们,他们不是不知道。
李牧等人见状心中不禁也有焦急起来。
这样算下来,大部分文臣和一半的武将,他们杜家还是赢家!
再加上当年的常家弃将常遇春这伙人和常家乃是决裂,如今常家弃将都在秋叶白旗下,常家心高气傲,那边是新仇旧恨,这边是他们和五皇子乃是故人交好,他们定会站在他们杜家这边。
龙卫一系的李牧、戚光等人里头,李牧又是个暴脾气,所以双方心结颇深。
虽然后来常老元帅九十高龄去世之后,常家军也因为常年无战事而没了之前的威风,被后起之秀的龙卫夺去了风光,但是他们如何肯服气。
其中常家为最,一向不服八皇子为代表的南方龙卫系武将,常老元帅当年领着常家军南征北战,最后镇守漠北犬戎与赫赫,到如今也近百年无战事,他的威名传遍天下。
襄国公心情阴沉地看了眼剩下还没有长出里面的人,全部都是朝里的老油条,皆是在观望中,他暗自冷笑一声,这些人全都是以寻求稳妥出名,而且不少人都是名义上的杜家门生,而且多为镇守北疆的武将,乃是齐王百里凌空的势力范围,迟早都会站到他身后的。
……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不但让襄国公彻底脸色大变,杜家一派彻底失败,就算是百里初也颇为意外。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侧脸,眸光幽幽,轻笑了起来,他的小白硬生生地将四大营从杜家手里挖了出来,他果然没有看错她。
他们到底不负所托,在这段不能跟随大人的漫长时间里,将京畿四大营全部暗中清理整顿,如今肃清了杜家的势力,将四大营归入她司礼监势力范围,从此京畿便是他们的天下!
为首的老常朝她微微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也带着坚定的笑意,其余三员年轻的将军则是直接大喇喇地朝她一笑:“大人!”
秋叶白含笑看向那站在堂中的四名大将。
身份全部都是常家的弃将,也是秋叶白司礼监里的人!
襄国公神色变得很是难看,冷眼看着那四名武将,他们虽然身着盔甲不同,但是他们全部都姓——常!
“我京畿四大营皆愿意遵旨,奉秋督公为首辅!”四名穿着不同颜色盔甲,代表着四大营的武将皆齐齐出列,抬手一拱,声音洪亮如钟!
襄国公心情很复杂,京畿四大营原本是他杜家的势力,小儿子也在其中风生水起,但是就是因为秋叶白这个叛徒,不,‘他’从来就是百里初身边的人,蒙蔽了太后老佛爷和他,竟然将四大营……
其中最关键的是京畿四大营,这是镇守京畿的主要武装力量,也是最可能改变京畿局势的力量!
剩下还没有选择的部分是武将和中立派犹豫不定的文臣。
秋叶白轻扯了下唇角,再次看向那些还没有做出选择的大臣们,大部分的文臣也都几乎站到了襄国公之后,让襄国公身后的队伍看起来愈长。
毛头小子,真以为你在军中威望渐起,我杜家的人在军中却也一样不少!
但同样的,也有不少武将原本也是杜家一系,便都走到了襄国公身后,襄国公看着秋叶白无声冷笑。
他亦心中恨恨,只捏紧了拳头,看着不少武将都走了过去。
说着他阴沉地瞪了眼秋叶白,却见秋叶白不愠不火地轻笑了一下,并不理会他。
襄国公见状,冷笑一声:“既得利益者,自然支持奸佞小人!”
随后,他昂首阔步地走到了秋叶白身后,而他一动,八皇子一派的人直接了当地都走到了秋叶白身后。
李牧看着襄国公冷笑一声:“我等愿意尊秋督公为首辅!”
维护皇统,这话从杜家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反倒是不少武将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此等义正言辞,自然触动了不少自诩忠诚的御史台谏官,他们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全部都一脸正气地昂首挺胸向襄国公身后走去。
襄国公更是直接了当地站了出来,看向文武百官,沉声道:“诸位大人,维护皇统,乃是我等忠君之臣应为之事,更是为了维护我天极帝国国祚长久,还望大家三思!”
杜家一派的人见状,心中皆喜。
于是,朝臣们中有人慢慢地动了,好些文官开始向襄国公身后走去。
谁又甘心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却被一个乳臭未干,唇上无须的家伙骑在自己头上呢!
而秋叶白此人年轻有为,极有才干,但是……
天下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皇帝陛下身体也愈发的不好,若是一旦皇帝大行……
但若是这位摄国殿下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就算是没有三长两短,‘她’若是不在一年半,正如襄国公所言,朝廷形势,瞬息万变,朝内光是有实力夺权的皇子便有三位,哪怕是可能瘫了的八皇子,如今也都振作起来积极地治疗当中,听说颇有成效,可见是野心不减。
摄国犹在,让他们当着‘她’的面这么站队,不会是……找死么?
只如今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位殿下不管要折腾什么,都可见‘她’是不愿意将手中大权放出的,否则就不会让他的‘驸马爷’秋叶白出来掌权。
大臣们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全都是人精,自然要暗自衡量,摄国殿下一去一年半,这消息来的突然,也不知道‘她’是真身子不行,还是要暗中谋划什么‘大阴谋’。
“开始罢,赞同秋督公为首辅大臣的站在她身后,不赞同的,站在襄国公身后。”百里初拂袖冷道。
秋叶白也出来一步,淡淡地一拱手:“遵殿下旨意。”
襄国公的话一出来,朝中众人便无人再反对。
襄国公略一思索一咬牙,便还是点头了:“遵殿下旨意。”
边上的亲近幕僚低声在他耳边道:“除了摄国殿下的人,朝中各派系的大臣对秋叶白此人也是多有忌惮,他年纪尚轻,如今虽然位高,但怎么也不如咱们经营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势力!”
襄国公暗自扫了一眼朝中或站或跪的大臣们的情形,他暗自思量,如今秋叶白势力已盛,若是让此人真的登上首辅大臣之位,掌握大权,哪里还有他们杜家什么机会!
便有人暗中伸手拉了拉襄国公的衣衫。
杜家一派看着百里初眼睛里已经愈发地带了不耐烦的戾气,皆心中一惊,这是个荤素不吝、喜怒无常的主儿,虽然喜欢看着各方各派争斗,但朝上得真罪了‘她’,底下有的是能耐让你生不如死,打落牙齿和血吞。
襄国公一呆,这是在说他再废话,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里初看着他,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襄国公既觉得本宫是在儿戏,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
“摄国殿下,加过大事,岂能儿戏!”襄国公忍不住怒道。
大臣们顿时面面相觑,这……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微微地点头,百里初看了她一眼,随后幽幽冷冷地笑了起来:“行了,本宫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支持襄国公的,站在左边,支持秋大人的,站到右边去,以多者为胜,剩下的就闭嘴。”
众朝臣:“……。”
罗医正抬手扶住她的手,温柔地把脉,善解人意地道:“老佛爷,您这是老年人尿频、尿急了,微臣就扶您去出恭。”
至于太后老佛爷,她倒是微微颤颤地又举起枯瘦的手,想要表达愤慨,但是……
而这位陛下虽然空生了忧国忧民的脑子,却没有什么真才实干,但这么多年世事变迁,他到底成了老油条,也是真机灵,这会子直接装死,倒也保存了自己的颜面。
他才是真正的幕后帝王。
但是这话从百里初嘴里说出来,却再合适不过了。
秋叶白见状,忍不住有点想笑,这到底是皇帝陛下的位子,哪里就轮到一个‘公主’说什么篡权夺位的话?
众大臣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脸色也齐齐变了变,皆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帝陛下,却见皇帝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闭上眼,睡着了!
百里初也不去理会他,只懒懒地半歪了身子靠在金案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本宫知道你们之中必定有很多人不服,本宫也挑明了,这天下大权,除非本宫放手,否则,谁都休想趁着本宫养病时篡权夺位。”
襄国公被他那诡冷的眼神一看,顿时一口气憋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涨得通红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闭嘴!”百里初忽然那抬起幽诡的眸子轻扫了他一眼。
襄国公呆了呆,随后立刻道:“殿下,不可……。”
众臣:“……。”
却不想,百里凌空却微微垂下眼皮,掩去了眼底的流光,微笑:“臣弟一切听点殿下安排。”
襄国公也心中满怀期盼地看着他。
众臣立刻齐齐看向齐王,只盼望这位殿下赶紧劝服摄国殿下,哪怕是能将这事儿拖一拖也是好的。
百里初的目光掠过他,微微眯起阴幽莫测的眸子:“哦,五弟可有什么好对策,不妨说来听听。”
那跪着的大臣们见有台阶下,便立刻纷纷点头称是。
“殿下,想来不是老臣们要让您和父皇、皇祖母烦心,而是此事确实没有先例,您不必太恼。”齐王百里凌空此时忽然轻叹了一声,温然道。
那年月,菜市场的血三月都洗不干净。
当年摄国殿下初登朝堂的时候,不知多少在朝上反对吵吵的朝臣,要么闭了嘴,要么便去菜市口吵吵去了。
菜市口除了是最喧嚣吵闹之处,那更是一块——砍头的地儿。
众人闻言,立刻全部都闭了嘴。
百里初目光幽沉地扫了噤若寒蝉的众人一遍,凉薄一笑:“吵够了么,本宫和父皇、祖母强打精神过来就是为了听你们废话么,你们要是真那么喜欢吵吵,就全滚到菜市口罢!”
第112章 执念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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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泽,她一看见他清澈而隐忍的眼睛,便心中一下子软了下去。
“好了,你先躺下!”她真是觉得被‘他们两个’折腾得快没脾气了。
“贫僧……。”
“白……不要生气,都是贫僧的错。”元泽扶着额头,仿佛颇为难受地颦起精致的修眉,隐忍着道。
秋叶白默然,果然是元泽出来了!
那伏在她身上的人才勉强地缓缓抬起脸来,有些无力而虚弱地看着她,一双银色的眸子里迷迷离离,似含了一汪清泉:“白……。”
他不动,她也不敢大力地推动,直到快一刻钟之后,她忍不住都要去唤一白他们别扛着他们在宫道里兜圈子了,赶紧回明光殿去寻大喇嘛。
她忽然心中一顿,顿时有所觉,伸手一把扶住他微微发僵的肩头:“阿初……阿泽?”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副奇怪的样子,简直像是分裂……分裂?!
秋叶白一把支撑起身子,推了一把他:“你没事罢!”
但随后,他似自语未完,身子便彻底地软在她身上。
“这时候出来卖乖了……唔……。”百里初忽然似头疼一般,一下子身子发僵,随后身体一颤,狠狠地骂了声:“好了,随你……你若是不能让她……唔。”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用那种古怪怄气一样的语气自言自语。
百里初抿了唇角,才要说什么,却忽然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冷笑了起来:“这时候你出来作甚,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么!”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这般算计我!”她冷笑。
百里初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眯起眼盯着她:“你敢!”
她冷笑两声,淡淡道:“百里初,你别得寸进尺,我气还没消,你要真把自己折腾完蛋,我便带着你家江山,纳了你家老三、老五、老八逍遥快活去!”
她简直无奈,明明知道身上的魔头在使苦肉计,却……还是会心疼,不舍得真对他那一头乌缎一般的长发下手。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黯淡而凉薄:“与你何干?”
秋叶白闭了闭眼:“你这个幼稚的白痴,你脖子上的血、手上的血还没有止住!”
“你会走!”他继续不动,四肢紧紧地压着她,闷声冷道。
秋叶白咬牙,厉声道:“你起来!”
百里初平静地道:“不!”
她闭上明眸,眨去眼里一点泪光,忽然一把扯住他的乌发,喑哑着嗓音:“你给我起来!”
“小白,小白……。”他抱着她,一声声地在她耳边轻喃,低柔幽凉的声音像一首缠绵哀伤的歌。
那样的……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能听见他说这三个字,虽然她比谁都知道他的心,但她知道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秋叶白彻底地怔然,微微睁大了明眸,看着晃动的步辇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他忽然她耳边极轻、极轻道“我爱你。”
秋叶白一愣,她神情异常的复杂,握住他肩头的手,深深地捏就他的肩头。
他抱着她,忽然轻声道:“执念成伤,小白,你是我此生最深的执念,我放不过你,放不过自己。”
这世上最恶、最狠、最霸道、最阴险、最该杀却又……执拗幼稚得让人心疼的家伙。
“百里初,百里初,我为什么会中意你?”
曾经他身上那些自己最不喜的品性,在那个时候,却都成为她的牵挂。
担心他前路孤寂,担心他会更封闭自己,担心他没有了光,会再次变得没了人性。
她如何会忘记?
秋叶白推拒他的手一顿,随后闭上眼,眼里已是有了泪。
他忽然将脸埋进她的肩窝,笑声冰凉到黯淡:“你还记得我在青龙大街上,我抱住你那一刻,你说的话么,你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你在他的身边,却一直都想要回到我身边是为什么吗,小白?”
“你不明白么,小白……你对我的意义。”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在她唇边轻道。
“百里初,你明明知道的,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她的手撑在他的脖子上,鼻息间都是他唇间、身体里的靡靡香气,熟悉的恣意的吻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一把推开他。
可是……
那种她始终逃脱不了他的掌控的挫败感,让她真是想捏死他。
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让她难受,虽然她知道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已经给她与别的男人完全不同的宽容,但还是……
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危险又恶劣的男人。
那种仿佛最私密的一切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惶然感,让她忽然在这一瞬间不知道如何自处。
可是……
人生难得一知己,当欢喜才是。
为她铺路,为她默默在身后挡去那些明枪暗箭。
他看得见她心底每一寸的柔软和坚硬,卑劣与高尚,不甘和……野心。
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可反驳。
“百里初……唔……你这个……这个……混蛋……。”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想要挣扎,却莫名心头微颤。
偏生还得为了她,忍耐下那些男人的存在!
他受够了她身边的出没的那些雄性生物,虽然明白她无心招惹,也明白她不是闺阁里的少女,出入朝野,在男人之中摸爬滚打,她再像个男人,也总免不得慧眼识珠的看见她的美好。
他声音温柔到了极处,也森然到了极处:“别把我和任何别的雄性蠢货相提并论,小白,否则他们都得死。”
他顿了顿,慢慢低头吻住她的唇,她想要别开脸,却还是被他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他顿了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幽暗深沉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顿极精温柔地道:“我和梅苏那个蠢货不同的是,我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你的温柔、你的薄情,你的轻慢、你的不甘、你的野心,我让你背负最沉重的包袱,却也给你最广阔的天地,我让你看得更远,不是折了你的翅膀,这就是我和蠢货的不同。”
他却没还是擒着她的下巴不放,只轻笑着舔了舔腥红嘴唇角的伤痕:“小白说得没错,我是混蛋和梅苏对你的执念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才容不得他活着,我太了解这种执念能让人变成什么样子,但是……。”
她现在是爱他,不代表她不会揍他!
“百里初,你放开我!”她冷冷地看着他,再次一字一顿地道:“别逼我揍你!”
尤其是在经历过梅苏的事情之后,枕边深爱的人忽然看起来和那个面目可憎,带给她足足将近三个月折磨的男人没有区别,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被他这般算计!
而每一次胜利确实都让她喜悦,她骨子里是江湖人,而就像他说的,她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江湖人,没有不好斗的,否则就不会有武林大会。
她是不甘心的……
却为了这样的预言,她不得不躲起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为什么她要躲,身为来自异界的灵魂,她比谁都清楚秋家四女的预言有多荒谬!
那些面对‘秋家四女’的不甘心,那些老仙对她说过的话……
当初她对周宇说的那些入朝的话,她自己自然是记得的,有些东西是她自己都无法否认的。
秋叶白脸色微白,耳根直冒热气,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他,却没有法子张口否认他的话。
这个魔头!
他掌心暧昧的冰凉一下子贴上她柔软敏感的肌肤,寒意直透心底,让她有一种自己的心脏被他捏在掌心把玩的错觉。
他的手指微用内力,竟然诡异地慢慢穿透她层层衣服,轻薄的软甲和束胸,覆上她的左边胸房,仿佛在抚摸她的心脏一般。
他低下头,按住她的肩头,低头凉薄地在她耳边恶劣而诱惑地轻语:“承认吧,小白,我比谁都了解你,从里到外,你的每一寸肌肤,你的每一寸柔软,和你的心。”
“呵……。”他轻笑了起来,幽魅的眸子里一片阴沉幽凉:“小白,你在恼羞成怒,为什么,因为我比谁都早看穿你的心么,看穿你同样喜欢每一次得胜之后的喜悦,你是江湖人没错,江湖人有几个不好斗!”
她只觉得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冷冷地瞪着他:“滚!”
与他温柔幽凉语气不同的是他冰凉手指的力度大得几乎掐入她下巴。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随后凑近她的脸,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道:“小白,你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是喜欢闲云野鹤不错,喜欢潇洒江湖,但是你心中没有不甘心么,没有野心么,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淡然,我只是给你开了一个局,但是不甘、愤怒和想要让人正视你的野心,带着你走进这个局的人是你自己,江湖太小,容不下你的!”
“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么,又或者是因为我看出来了你心中的不平、不甘和野心?”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腥味,半边脸还是麻木的,他淡淡地道:“你为什么生气,小白?”
百里初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她好半晌,她别开了脸,不去看他。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挣扎之中,她力气颇大,一下子就将百里初的脸扇得偏开来,唇角也破了,一点血色慢慢地流了下来。
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样的设计她,算计她!
第113章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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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圣人,努力码,也有卡文的时候,如果我随便写一堆不过脑的东西出来,我也能用短时间每天更新一大堆,单纯打字我每小时3000,但是剧情的安排、人物的对话和表情,我都会斟酌,力求能符合这个人的性格,我做不到随便就端出一大盆不知所谓的东西,大家三分钟看完的,我要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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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元泽闻言,红了脸,径自把脸直接埋进她的颈项里,不敢作声。
一白看着她这么抱着自家主子就下来,顿时一惊:“殿下这是……。”
说着,她便轻盈地跃出了步辇。
她见状,轻叹了一声,弯腰将他一下子拦腰抱起:“看样子,你也走不了路了。”
他越摇头,头越晕,竟说出话来。
元泽使劲地摇头:“贫僧……!”
秋叶白将他抱个满怀,轻笑:“国师这是投怀送抱么。”
元泽这才不说话了,低着头,臊眉耷眼地想要起来,不想才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直往她身上倒。
她只得无声闷笑了好一会,才伸手轻拍他肩头:“好了,不笑你了,咱们要到明光殿了。”
偏生元泽脸皮太薄,不似他另外一面发作时候的厚脸皮。
花开两面,人生魔佛间,但是每次看见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差别,她就是在忍不住想要笑。
秋叶白见他那害羞又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捂住唇无声地闷笑。
元泽见她眼底揶揄的笑意,终是忍不住,一下子翻过身去,面朝辇内,只闷声喃喃道:“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十方普萨见贫僧破戒的报应……阿弥陀佛。”
秋叶白见他模样好笑,便伸手将他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腰肢上,轻笑道:“环着颈项这种动作是女子才会做的,男子是搁在这里,傻瓜。”
似觉得自己这般模样是越描越黑,他薄薄的脸皮愈发地泛起红来。
元泽闻言,浑身一僵,似想起以前自己做过的事,顿时咬了嘴唇,结结巴巴地道:“贫僧……贫僧……。”
她可记得出征前,他那次差点就扑倒她了,这会子他的勇气又没了么。
她忍不住低笑,有些揶揄:“阿泽,你早前可就破过了色戒,这会子才来阿弥陀佛,不觉得晚了点么?”
元泽方才闭上眼,伸手试探性地抱住她肩头,有些发颤,含糊不清地低喃:“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闭眼!”她在他唇边轻道,舌尖挑开他的薄唇,轻点了他的舌尖一下。
她看着元泽愣愣地睁大了眼,似相信她会这般主动,一双精致修挑的长眼被他瞪得大大的小鹿一般,倒是看得她有点……觉得自己在轻薄他一般。
元泽顿时一惊,随后竟下意识地伸手不知要做什么,但是仿佛又意识到什么,便将手僵硬地搁在她的肩头。
她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随后抬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薄唇上。
她轻笑了一声,她的小和尚还是这么害羞。
秋叶白顿了顿,好一会,才抬眼看他,却见他紧张的鼻尖都冒了一点子薄汗,脸上嫣红更甚。
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却又似乎不舍得她额间的温暖,只将薄唇印在她眉心,却又不移开。
“嗯。”元泽顿了顿,再次道,随后伸手拉了她,让她慢慢地靠近自己,随后闭上眼,迟疑了一会,微微颤抖着将嘴唇印在她的额头。
是她想的那样?
会不会……
而方才,阿泽又让她有怪异的错觉,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看着她的人是阿初。
早前她历劫归来,阿初又一次亲昵的时候,也曾几乎让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亲吻她的那个人是阿泽,而不是阿初。
这是她的试探。
她看着他,唇角笑意渐深,带着莫名的意味。
“贫僧……。”他一愣,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顿了顿,淡淡一笑:“阿泽,你不是说你就是阿初么,他性子霸道任性,从来不会问我可以不可以。”
秋叶白一愣,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带着一点病态的嫣红,又垂着曳丽的眸子,长长的睫羽微颤,像是在担忧,又让她想起自己看见过的某种罕见而害羞的美丽白鹿,让人心怜。
他一咬唇角,稍微提高了下声音:“贫僧可以亲你一下么。”
“什么?”她有些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什么。
元泽迟疑了一会,垂下眸子,轻声道:“贫僧可以……。”
她看着他:“嗯。”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稍微缓和了下身子的不适,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白……。”
同时,她伸手去取了一杯茶递到他唇边,喂他喝。
她见他难受,立刻担忧地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可是发烧了?”
“咳咳……。”他忽然那轻声咳嗽了起来。
她的阿泽和阿初到底是独一无二的。
看得她心头一片温软,也只得暗中轻叹,她算是败给他们了。
像是在那一瞬间,他便得到了大自在、大欢喜。
元泽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清浅而纯净,温柔而欢喜。
她看着他眼中的不安与担忧,再次颔首:“我会等你的。”
“白……你会等贫僧的,是么?”元泽看着她,再次轻声问。
秋叶白看着他美丽而眸子和依然虚弱的神情,还有依然鲜艳潋滟的腥红薄唇,那一瞬间,她有些茫然,她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她安静温柔而贴贴的小和尚,还是她那只阴狠、傲娇该杀又爱又恨的兽。
这是他第一次用我来自称。
他静静对看着她,并不闪避她懂得目光,银色的眸子依然澄澈而幽深:“百里初就是元泽,元泽就是百里初,白,这是你告诉贫僧的不是么,执念之前,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国师活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她看着元泽,忽然伸手轻拨开他额边的发丝,看着他的银眸:“告诉我,你是谁,百里初,还是元泽,不要再骗我。”
只是她忽有所感地陡然回头,却见他已经收敛了那样的笑容,只是眸子里的神色却并没有变化,还是带着一点子异常妖娆的丽色。
是赞赏、是了然,却也带着三分莫测的妖异。
元泽看着她,银眸渐渐深,精致的薄唇微微弯起一道与他原本的清浅出尘笑容不同的靡丽而深邃的笑容。
但求此生无悔!
反正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生生死死那么多次,她还有什么好畏惧和害怕的?
既然不能借着他人之手直接重批天命,那么她就自己来!
她看向远处无边的地平线和起伏的山峦,淡淡地道:“既然天命不予我,我便自己改命逆天,自己重批天命,不假他人之手!”
秋叶白伸手掀开红色的幔帐,冰凉的雪花夹杂着寒风一下子卷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微微眯起眸子。
“小白……。”元泽看着她的背影,银眸微怔。
担忧再有一日再有一个梅苏找上门来,告诉你要么你做我的禁脔,要么便揭发你?
担忧哪一日再被全国通缉?
现在,难不成要矫情地说,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所以为了表现我的品格高洁,所以她抛弃一切,再缩回江湖去,做个面上潇洒江湖,实际上暗里终日惶惶‘秋家四女’身份的江湖人?
他成全她的天地,也用这天地困住了她,偏生,她在知道在这一切之前,倒也算甘之如饴,一步步的都也朝着她想要实现的目标走去。
她自打踏入江湖那一日,便从来不喜此言。
就只能甘居后室,折断羽翼,只为了男子的尊严,收敛起光华,宜家宜室么?
女子为何不能有野心?
了解她的不甘、了解她的不平,了解她的野心。
说完,她似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江山为笼,朝堂为锁,百里初泽,你确实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秋叶白看着他,随后转过头看着窗外,淡淡地道:“嗯,我就算想要走,也走不了罢。”
元泽一愣,梭然睁开银眸望着自己面前的人儿:“白,你说的可是真的?”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动了动唇,还是道:“我不会走的。”
“贫僧答应过白的事情,并没有忘记,原本也不想这么出来,但是一来后日之后,也许再见白也不知什么时候;二来,若是白你恼了贫僧,也不知再醒来的那一日,可还能见到白在等候。”他极慢、极慢地说着话,轻笑了下,声音里带着一点黯然和忧伤。
“你怎么那么傻。”秋叶白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无事……只是晕得紧,大概是因为耗损有些大,贫僧也是强行出来的,阿初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贫僧,但是终归还是不太情愿。”元泽闭了眼,似在平复他的眩晕。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秋叶白看着他,愈发担忧。
“唔……。”步辇微微一颠簸,元泽忽然又紧紧地颦眉,脸色更苍白了。
“你……。”秋叶白看着他的美丽而虚弱的银眸,纯净到固执,她心情异常的复杂,也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但是心中的震撼和悸动却让她瞬间无言,只握紧了他的手。
“白,贫僧和阿初是一个人,他心中的执念,便是贫僧的执念。”元泽顿了顿,看着她,眸光清澈而安静:“只是……贫僧执念成魔,却并不悔,因为那执念是你。”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而虚弱的样子的,心头愈发地窒闷,轻叹了一声:“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这和你无关。”
他的声音温柔异常,像清浅的溪流一点点流过她心头。
他顿了顿,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白,贫僧明白人生之事,原不可强求。”
原本要出口的道歉却被元泽搁在她唇上的指尖按住了:“不要说对不住,白,这是我咎由自取,这句‘对不住’该是贫僧来说?”
她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道:“可疼,对……。”
虽然不过是些薄薄的皮外伤口,但是只有他裹好了伤,她的心方才放下,看着元泽手上的伤口,她轻叹了一声,她虽然心情在那时候恼恨得几乎想要杀了百里初,但是却又何曾真心想动手伤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秋叶白看着他那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白皙的脖子上刺目的鲜红让她心头一痛,立刻伸手取了白帕子和随身带着的金疮药帮他上药。
……
一干鹤卫们立刻足下一点,提气径自飞上房顶,向明光殿飞去。
原本之前他是见着殿下轻敲步辇三下,那是示意他们不要立刻回明光殿的暗号,他便知道殿下和四少有事情要谈,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是!”一白脸色一变,立刻应道,看向鹤卫们:“起!”
她心中顿时焦灼了起来,一掀帘子:“一白,立刻回明光殿,殿下不适!”
“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见状,立刻一翻身将他扶着躺下,一摸他的手心,竟然都是冷汗。
说话间,他身子却又一下子软了下去,忍不住低地闷哼一声:“唔!”
元泽见她脸色冷了下来,又要支起身子:“白,你别恼,贫僧……。”
她看着他那模样,眉心颦得更紧:“元泽,你吃了吃,是不打诳语的!”
“贫僧……贫僧无事。”元泽勉力地抬头,淡淡一笑。
“白……。”元泽低下头揉着眉心,仿佛极为难受的样子,让原本还有些气闷的秋叶白只能立刻先放下腹中的闷气,微微颦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对于他身体里这种两个性子的无缝切换,她从一开始的恼火和茫然到现在的完全淡定,还有一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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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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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留了无字碑,不求结局完美,但求此生无悔,前提是咱们用尽方法和努力去做了一件事儿!
今天借此机会说一下,每个站在十字路口的姑娘,咱们得对自己狠一点,你把自己折腾得疼了,总好过让别人和生活来折腾你,它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可今天看见满满的几页纸倾诉了欢喜和忧伤,还有软软的围巾,真是暖得不行,我家小肉包子他爹都特么没给我手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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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泽顿时一惊,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薄红,一下子就向后坐去:“包……白包子!”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在自己胸口捏来捏去,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有点无语低挑眉:“若不是知道你是个呆子,只怕我要揍你了。”
似觉得有什么东西磕着自己的脸,他顺手按了按,却不想这一触上去,才觉得不对,又伸手摸了摸:“这里……。”
元泽身子有些发软,靠在她胸腹间,一开始尚且不知晓,只揉了揉自己眉心,轻声道:“贫僧无事,已经好了许多。”
她听着他那称呼,便知道他是阿泽,而不是阿初,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温存。
秋叶白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看他苍白的容色,微微颦眉:“怎么,阿泽你的脸色还是这么差?”
“白,你回来了么?”躺在软榻之上的人一下子就想要坐起来。
……
宁秋默默地站在了门边,轻叹了一声。
说罢,她一掀帘子,便进了内殿。
她脚步一顿,眼底幽光微闪,淡淡地道:“便让他跪着好了,齐王不就是想要看戏么,那就让他看着好了。”
宁秋回过头去,微微颦眉:“那天棋倒是真跪在大雪里。”
秋叶白身形一顿,便听见身后太监悠长尖利的声音:“齐王殿下起驾。”
只是走了几乎,便听见百里凌空在她门外幽幽冷道:“真是个没用的,竟连讨好个人都不晓得,连首辅大人都不要你,本宫要你何用,天麟,你便在这里跪着反省罢,什么时候求得首辅大人原谅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罢。”
说罢,她也不等百里凌空回话,一甩披风向内殿走去,宁秋、一白等皆齐齐跟上。
秋叶白身形一顿,向着着百里凌空一抬手:“齐王殿下请回,本座还要去照看摄国殿下。”
“大人,殿下醒了。”殿门内忽然传来双白的声音。
“呵……。”百里凌空看着她,也轻笑出声。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是更多的是自作聪明之人,您说是不是,齐王殿下。”
百里凌空闻言,眼眸一深,轻笑:“看来首辅大人是没有少试过他的滋味,原本听说那天书公子最得四少宠信,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她看了一眼天棋,唇角微微一抿,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漠地拒绝:“不,这种会背叛主人的狗,若是殿下喜欢,便带着罢,他虽然不懂迎合讨好,但是床上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被不当成人一般的谈论,天棋依旧脸色铁青地垂着眸子站着,只手臂微微地颤抖,背脊却挺得极直。
百里凌空看着这情形,便轻笑了起来:“何必呢,首辅大人如果喜欢,本王与首辅大人这般亲密的关系,便将此人送给你就是了,首辅大人是要打杀了,还是继续放在身边宠爱着,都可以。”
“四少……是!”宁秋原本愤怒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杀气腾腾地瞪着天棋。
随后,秋叶白看向宁秋道:“秋儿,不要再动手了,不过是齐王身边的一条好狗,品种也算是极好的,莫要毁损了皮毛。”
这位秋首辅,还真是不同凡响,心志清明,丝毫不受任何人影响。
百里凌空见她那淡漠坦然的样子,顿时一愣,随后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是啊,也许是本王听多了说书的也未可知。”
如今就是她手里的利刃,让她拥有这些皇公贵族没有的优势。
何况藏剑阁,也不是谁想找到就能找到的,早已在暗处。
这江湖势力,她愿意说成是她安插在外的探子也可以,说成是她招安的草莽,也已经没有人能用藏剑阁来威胁她。
如今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朝里没有任何势力,任人拿捏的女子,她的地位和手里的势力,早已不惧官家,或者说她就是官家。
就算百里凌空知道她是藏剑阁主、知道她出身江湖,又能如何?
秋叶白顿了顿,仿佛对他若有若无的试探毫无感觉,只抬手示意宁秋住手,淡淡地道:“齐王殿下说什么江湖、什么藏剑阁,莫不是菜市口的说书馆去多了?”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点子诡异的凉气,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
百里凌空的笑容冰冷了下去,他看向秋叶白:“首辅大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比就这么由着你的贴身侍婢这么出手么,这里可是宫廷,不是江湖草莽,更不是首辅大人的藏剑阁。”
“滚开!”宁秋是江湖人,她杀得兴起,只想着清理门户,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百里凌空。
“够了。”百里凌空看着宁秋已经是准备出剑,径自上前一步,挡在天棋的面前,含笑挡住了宁秋。
但是宁秋的武艺原本在藏剑阁就极不弱,仅此于宁冬,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这一脚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天棋虽然没有后退,但是他的臂骨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他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天棋这一回终于动了,他一侧身,径自用自己臂骨对上宁秋的攻击。
她这一脚带了十成的功力,若是直接踢中天棋的胸口,他必定胸骨碎裂而亡。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竟然敢说四少没有人托人照应!
宁秋看着更是愤怒了,窝火,眼底杀气一闪,这一次直接抬脚一脚朝天棋的胸口踹了过去:“叛徒,去死!”
天棋抬起眸子看了眼宁秋,又看向秋叶白,一咬牙冷声道:“属下知道对不起四少,但属下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您何曾将我当成真正的属下,于天牢之中,我们受尽折腾的时候,您除了忙着征战南疆,立功升迁,可曾想过我们的处境,可曾托人照应!”
百里凌空等人只一边站着看戏一般,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天棋的脸上顿时肿了起来。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性子很烈么,不是不愿意屈从权贵么!”宁秋逼上前,又是‘啪’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宁秋手上是有内力的,这么一巴掌,一下子就将天棋甩得退了一步,他勉力站住,随后还是垂着眸子,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啪!”他话音刚落,宁秋的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属下不叫天棋,属下姓蒋,名天麟。”天棋垂着眸子淡淡地道。
先有天画、天书,连四少最信任的天棋也变成了这种样子么!
“天棋,你这个叛徒,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叛徒,四少待你们不薄,你们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宁秋终于忍不住大怒,破口骂道。
他仔细地盯着秋叶白的神色,对着手轻呵了一口气:“只是既然摄国殿下以为父皇和老佛爷祈福之名大赦天下,宽恕了这些身在贱籍的罪人,本王见他也颇为可怜,便让他入了本王的府邸里做个侍卫,他生得极好,这么个美人在身边,武功也还算过得去,看着也舒服不是。”
百里凌空看着她们,似笑非笑地道:“本王这都差点忘了,这位想必和首辅大人是熟人,原本大人名下产业——绿竹楼里的琴棋书画四绝之一的天棋,早先可是开国百年世家蒋家唯一活下来的小公子蒋天麟!”
只是秋叶白和宁秋两人神色皆是一变,宁秋已经是沉不住气地失声道:“怎么是你,天棋!”
那侍卫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肤如白雪,唇红齿白,修眉凤目,色如春晓之花,一身逼人的凛冽英气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把极美的名剑。
百里凌空眼底的幽光似含了诡谲的笑意,看向那侍卫:“天麟,既然是首辅大人想要看你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罢。”
只宁秋忽然心中咯噔一下,这人的身形看着好生面熟!
秋叶白身边的人也齐齐看向那戴着兜帽的侍卫,他低着头,也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一身一品带刀护卫的装束,衬得他身姿挺拔,一见便非凡品,除了他僵硬地微微低的头颅。
那侍卫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正抬手推拒,但是目光落在那侍卫身上的时候,瞬间一顿,她眯起眸子看向那人,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秋叶白想都没有想才要拒绝,却见他已经示意身边那个撑伞的侍卫递上请帖。
两人之间气氛诡谲,百里凌空仿佛不曾感觉到一般,只笑了笑:“是了,正月十五,本王邀请了秋府阖家上下前往同赏花灯,不知您是否赏脸。”
秋叶白闻言,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原来您是这般大义灭亲,胸怀广阔,倒是叫本座佩服。”
百里凌空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诡光,只轻叹了一声:“说起来梅苏也算是本王的远房表亲,只是可惜他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辜负了太后老佛爷的期待,若是论诛九族,本王还在九族之间,对于这样的人,本王若是可以自然是要亲手将他抓拿归案,以宽慰老佛爷和父皇。”
这位齐王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在她查验了梅苏尸体之后,突然上门呢,虽然似无心之言,却让她不得不多想呢,
“您这话真是客气了,不过本座不知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区区一个小小的商贾来了,梅家虽然是您的母家扶持起来的,但是这种时候,是不是避嫌好些?”秋叶白看着他,眸光幽凉莫测。
百里凌空见她拒绝得并不客气,脸上却笑意不改,只道:“首辅大人自然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位说话实在是个讨巧的,一来显示亲近、关怀,他要成了她这个首辅大臣的姐夫加妹婿;二来顺便探听一番他们是不是在追捕梅苏;三来若是她蠢那么一点点,让他插了一腿,那么想必很快他的势力就要插进她司礼监来了罢?
“本王与善媛、善京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但忽然听说岳丈那里出了贼子,连书房都炸了,几日不见岳丈上朝,就连今日也不曾看见岳丈,不知岳丈伤势如何,贼子可曾抓到,可需要本王出力?”百里凌空看着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便让秋叶白看着觉得颇为觉得有趣,她似笑非笑地:“不劳您大驾,这些小事情,本座旗下的司礼监都不能处理,本座也不必当什么首辅了。”
“不知齐王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她闻言,看向他,神色不动。
百里凌空说完之后,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因为他知道百里初的男儿身身份有所讶异,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只含笑道:“首辅大人果然是看得开,不过近日本王除了是来探望摄国殿下的,也还是来见大人的。”
秋叶白一听这近乎挑拨的语言,心中一动,倒也放松下来,淡淡地:“哦。”一声。
百里凌空闻言,眸光微闪,忽然上前一步:“首辅大人,您真的放心让国师与摄国殿下在一起么,我这位皇兄,不喜女子,但是对美貌的男子可一向多情,国师大人可是他一直得不到的心头朱砂痣。”
但是这厮忽然提起阿初,又提起阿泽,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时候她都不知道醒来的是摄国殿下,还是国师,自然不能让百里凌空见。
秋叶白看着他,心底警惕起来,神色却只淡淡:“国师是在殿内为殿下用针,只怕也不方便见您?”
百里凌空看着她,又看了看大门,轻叹了一声:“如此这般不巧么,摄国殿下后日一早就要随国师出发了罢,我先前去了神殿,国师似并不在神殿,听说也是到明光殿来了?”
毕竟比起一个没有实权官职的皇子,她这个手握批红大权的首辅反倒是更胜了好几筹。
既为首辅,手握朝政大权,她不再需要向皇子行礼,就像现在,她与百里凌空之间便只需要行平礼即可,也不许自称下官。
秋叶白见他抬手致礼,便也还了一个礼:“齐王殿下,很抱歉,摄国殿下如今身子不太舒服,如今正在睡着,不便见您,还是请回罢?”
“不知摄国殿下在么,今日忽然听闻殿下要出行休养,本王实在是担忧,还望能见上一见。”百里凌空与百里初有些相似的眼中含着忧色。
“原来是首辅大人在这里。”百里凌空一见秋叶白站在明光殿门前,便温淡一笑,拱手为礼。
只是这种相似,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对方走过来之后,秋叶白一看,果然是五皇子百里凌空,他一身暗红的绣蛟龙的雪狐披风,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身边的一名戴着兜帽,低着头的侍卫打着伞,远远地这么看过去,倒是真与百里初颇为相似。
百里凌空还真是……阴魂不散,或者说‘痴心一片’?
秋叶白一顿,微微挑眉:“他们又来了?”
“五皇子的人!”一白的眼倒是非常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微微眯起眸子,总觉得对方似有些眼熟,只是雪太大,一时间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便低声问身边的一白:“前面那些人是……。”
却不想才转了个弯,她便看见一行人远远地也向明光殿而去。
她暗自摇摇头,与一白、宁秋一起向明光殿而去。
她微微颦眉,随后又有点自嘲地笑自己,她这个首辅还没有正式接手政务,走马上任,便开始操心这些事儿了,也难怪阿初一眼看穿她这个操心命的弱点。
这晦暗的天色,云层似越来越厚,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是像这些日子,怕是很多地方会有冻灾。
“好了,我们先回去罢,再过一会也许殿下,不,国师就要醒了。”秋叶白看了看天色。
“是!”一白抬手抱拳。
秋叶白点点头:“没关系,相信即使殿下睡了,你们也会处理好的。”
一白摇了摇头道:“只是云姬亲近的人,多少会有些不妥,其余之人都是只效忠于殿下,四少不必在意。”
“因为处死了云姬,他们对我有怨?”她微微挑眉。
一白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还是道:“殿下认为云号需要整顿。”
秋叶白闻言,脚步一顿,淡淡地问:“西南那一块,我记得是云号管辖罢?”
梅家商号原本就是在阿初母家被太后和杜家霸占的全部财富上建立起来的,阿初要收回,并不出奇,但是……
一白道:“我们这边已经部署下去了,盯住梅苏经常出没之地,还有江南所有的梅家商号,全部都被风行司雷号和风号的人接手了,接下来梅家全国的商号都会被他们接手。”
“是!”宁秋神色一凛,抬手抱拳。
有些人不能给他缓和和休养的机会,否则迟早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他虽已隐去形迹,但野心不死,必定还会再有所图,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他逼出来,在朝在野,都不让他有容僧地!”她危险地眯起眸子。
他是一个极好的阴谋家,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从以前到现在,她每一次和那个男人交手,就没有身边人不见血。
秋叶白眸中锐光四射:“梅苏绝非寻常人等,他若不死,必定会搅动天下不安。”
“但是四少,不过是一个梅苏而已……。”宁秋有些迟疑,为了一个梅苏,值得动用藏剑密令么?
藏剑阁乃是江湖圣地,藏剑密令更是正邪两道唯一承认的江湖圣令,百年之间也只在通缉西域魔教时发下过,一旦发下,整个江湖必定掀起一翻巨浪,各大门派都必买藏剑阁的面子,江湖正邪两道不问缘由都会将梅苏视为敌人。
藏剑令出,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四少?!”宁秋一愣。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来之后,她冷冷地道:“宁秋,你与宁冬一齐向将我藏剑令通传全江湖各大门派,搜捕梅苏!”
“四少!”一白和宁秋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上来。
梅苏,狡兔三窟,若是这么轻易的死了,他是成不了帝国首屈一指的商业霸主。
她夜夜几不能寐,安能不知‘枕边人’的真假!
因为她和他同床共枕了快三个月,他虽然没有强迫于她到最后一步,顾忌着她的身体,但是每日大少爷都是要回房与‘大少奶奶’一同安寝的。
她有些自嘲而森然地勾起了唇角。
呵呵……
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不是梅苏?
秋叶白走在雪地里,神色冰凉。
……
周宇转身冷冷地看着那棺材,阴沉地道:“本千总一定会找到梅苏这个混蛋!”
好一会,无名才轻哼一声:“按照四少的意思,找个地方烧了埋了罢。”
这算是铩羽而归了。
宁秋也匆匆跟上,只余下周宇和无名及一干司礼监诸人默默无言。
随后,他傲慢地转身向外追着秋叶白去了。
一白朝她翻了个白眼:“夏虫不可语冰!”
宁秋瞅了眼一白,感慨:“你属狗么?”
众人都愣住了,神色抑郁地看向那箱子,难不成……辛辛苦苦一圈下来,真的弄到了个西贝货?
如今见到了这具所谓的‘尸体’,他更佩服殿下的预测。
殿下让他们查梅苏的踪迹,查到之后就地格杀,他相信殿下是不会错的。
在他见到那尸体的时候,虽然天寒地冻,他一时间还不能确定,但是再靠近之后,便能分辨出那些细微的味道是不同的。
他的嗅觉虽然比不上殿下,但是在几乎完全没有光线的地宫里,大多数行动都靠着除了眼睛以外的器官,所以从地宫里出来的人,嗅觉都会比寻常人要灵敏许多。
一白看了看周围的人,指尖在鼻尖下一划,眸光锐利地看向那棺材里:“嗅觉。”
“你又如何确定?”无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对百里初身边的人永远没有什么好感。
一白却打破了沉默,忽然道:“这确实不是梅苏。”
而她给出来的答案也不像是她严谨的风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秋叶白身上的气息忽然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让人都有些不敢追上去。
说罢,她也没有再理会众人,径直带起兜帽向外而去。
秋叶白转过脸,看向门外漫天飞雪,眸光异常的冰凉,好半晌才道:“直觉。”
“但是四少,您怎么会这么肯定。”宁秋忍不住问。
“什么!”众人皆愣住了。
众人都看着她,秋叶白停下脚步,转头淡淡地道:“躺在里面不是梅苏,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他原本就养着的替身死士,也许从小就被用某种方式将脸孔改成他的样子,至少有八分以上的相似,甚至体貌特征都一直按照梅苏的改变而改变。”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最有把握,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检查错误,难不成四少不相信他么!
“四少,我不明白……。”无名脸色微沉,最先出声。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唯独一白的眸光微微一亮。
秋叶白则是看着那尸体好一会,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找个地儿,安葬了罢,这样的死士也算值得尊敬。”
只是一白沉默地看着箱子里的尸体,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身高和衣服都符合,背后也有烧伤的愈合的痕迹,包括下狱的梅家人都已经来确认过,尸体耳后有红色的胎记,与梅苏一样,此人应该就是梅苏。”周宇道。
“我已经勘查过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无名在她身边道。
她稍微靠近便能看见那脸,虽然张肿胀发紫,容色衰败,甚至有些变形,但是眉清目秀。
数九寒天,尸体**不高,倒也没有什么异味,尸体也没有**。
淡紫色的袍子已经污秽不堪,身上的衣服都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堂内地面搁着一个长长的箱子,仿佛是御花园的太监们用来装锄头等工具的箱子,她一步步地走近,便能看见里面躺着一具人形。
周宇比了比堂内,秋叶白看着那草堂,便径自走了进去。
秋叶白一抬手,单刀直入:“嗯,尸身呢?”
“四少!”
周宇和无名都已经在等着她。
不多久,他们便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说是宫殿,其实不过是临近冷宫的一处破旧房间。
……
到头来,再见只能刀兵相向,不死不休。
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人即使曾经与你同生共死,却永远不是朋友、不是情人更做不成亲人。
她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前方白雪如雾,心情有些复杂,曾经生死与共过,也曾兵戎相见,恨不能手刃其人。
想起从飞鸽山离开的时候,他冒着感染的危险与她一起入山就龙卫,与她一同逃离苗人的追杀,想起船上,他替她挡去了那些燃烧的炮火烈焰的那些过往。
那个男人,是真的死了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内力被封,穴道被锁的时候,江南冰冷入骨的雨。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原本的小雪变成了大雪,寒风瑟瑟。
一白唤了双白过来,便在前面领路,领着秋叶白一路向殿外而去。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让双白看顾着国师。”
一白忽然道:“四少,我也去看一看。”
秋叶白一怔,沉吟了片刻:“我们去看看。”
宁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异样:“不,我和宁秋,还有大部分见过梅苏的人都去看了,尸身的损毁不算太大,特别是脸还是很清晰的,我们觉得应该是真的。”
她闻言,眸光微闪:“是假的?”
宁秋上前道:“周大人带着梅苏的尸体回来了,我们都看过了。”
在元泽、阿初要沉睡的时候,他们没有要紧事是不会来寻她的。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她看着他们问。
秋叶白睁开眸子,低头看了看还在睡的元泽,便替他拉好被子,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宁秋正在外间等着。
“四少,四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宁秋的低呼。
……
梵音如许间,她只守着身边的安静沉睡的人,便仿佛可以一直这么天荒地老。
没有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争,没有血腥杀伐,没有牺牲与背叛。
安静的殿内,只有隔壁传来大小喇嘛两人转动经筒轻念梵语的声音,空气里弥散着淡淡檀香,仿佛将彼此在空间隔成一处净地。
她将脸颊靠在他肩头,握住他微凉苍白的手,闭上眼。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不舍移开,毕竟会有很长的时间,不管是哪一个‘他’。
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他都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这是当初,她会最先对他动心的缘故罢。
她看着他,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阿泽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平和气息,让人跟在他身边,便觉得世间清净而安好。
一番折腾之后,替元泽换了衣衫,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众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下秋叶白一个人在殿内陪伴着元泽。
她看着元泽平静而苍白的睡容,眉宇间一片空灵,她的心情柔软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小喇嘛取了一只药瓶到了些药在元泽眉心点了点:“不,现在还不到时辰,请您放心,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
精神消耗太大,大约是因为元泽想要出来的缘故罢?
秋叶白闻言,一愣:“难不成他现在就睡了?”
“大自在天这是因为精神消耗太大,而贫僧们在他身上放置的针,也差不多要褪尽了。”大喇嘛轻叹了一声。
她伸手轻抚了下他的额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竟似昏了过去,便看向两位喇嘛,微微颦眉:“阿泽到底是怎么了?”
秋叶白在一边陪着,元泽昏昏沉沉之间,也一只手拉着她的柔荑不肯放。
他们也不多说,待她将人放下,两位喇嘛立刻上去为元泽诊治。
双白和大、小喇嘛早早就已经在殿内候着了,一见她将人抱进来,也都有点吃惊,一见元泽的银眸,也都明白了。
一白见状也不多言,便跟了进去。
“好。”一白立刻点头,想要伸手从秋叶白手上接过元泽,但是秋叶白看了下怀里的人,没有多言,转身就把他抱进了殿内。
“不知道,先进去让大小喇嘛看一看罢。”秋叶白摇摇头。
第115章 所向披靡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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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阿初的恶,又哪里有阿泽的善,他始终将自己的斗兽场局限在了朝廷里,没有去恣意鱼肉百姓,皇家和朝廷这里本来就是权力斗兽场,他从小的经历给他认知就是皇家本来就是没有亲情的,一切只有利益,小白为什么喜欢他,也是因为他没有对女子传统的束缚,算计小白,却也给小白最大的自由。
我知道阿泽和阿初,大家的争论很多,但是他们到底是一个人,他的善和他的恶毒都不是单一的,有些妞儿不理解为什么小白喜欢阿初,喜欢阿泽倒是能接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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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一把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心头一片温软,伸手主动攀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吻上他的唇:“嗯。”
她知道他完成所谓的对自己的承诺——直面自己,承认所有的卑劣和残忍都是他自己,去直面那些不能回顾的黑暗过去。
他的称呼时有所变,但是她已经无法判断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阿泽,还是阿初,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着她:“可以么,白,我完成了对自己的承诺?”
他缓缓睁开眸子,并没有变成黑色的眸子,他的眼眸依旧美丽如银色满月,只是里面一片静水深流,冰凉似雪。
“阿初……。”
他冰凉的泪水落在她手背上,却烫得她几乎轻颤了起来,几乎烫到她心里,如果不是因为他睫羽还是湿润的,她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落泪。
云间暖阳,山峦清风,才见人间万物原也可这般美丽。
索性,还能遇见她。
他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闭了眼,一点冰凉的泪珠顺着他极长的睫羽滑落:“小白……。”
“百里初泽,你就是你,不管是那个温柔、害羞、总是纠结矛盾的你,还是那个心狠手辣、冷酷狠毒的你,都是我所爱的人,没有谁必须是圣人,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她伸手再一次轻抚上他的脸颊,眼底泪光轻闪。
他伸手轻抚上自己的眼:“我自渡不过,更何谈渡人,日日口中称颂我佛,却不过是在逃避妄念罢了,只是此生早已如此,满是血腥,多一份妄念、一份执念,少一份妄念、执念又有什么却别,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眼底和身上都有自由的味道,像风如月,更像是一轮暖阳,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永远、永远……却偏不承认自己动了心,动了另外一种妄念,用另外一种样子去接近你,将你禁锢在我身边,呵呵……。”他轻笑了起来,冰冷银眸里渐渐浮现出一片温柔来,仿佛银色的月光涌动。
她红着眼眸看向他:“阿泽……。”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她,伸手轻抚过她的隽美的眉眼。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声音低柔幽凉:“阿初是恨我的罢,为什么不承认他,他就是我,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经卷里那几乎犯尽了五逆十恶的魔,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满心妄念,十丈红尘之间,我满腹贪嗔痴恨,哪里还有什么灵台明净,甚至连遇见你……。”
“阿初……。”
她一直觉得阿初和阿泽有些奇异的变化。
“阿初?”平息了心中的难受,她试探地唤了怀里的人一声,阿初和阿泽是不是已经合为一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大喇嘛轻敲法器祈福的声音,清脆的铜铃声响起,有轻渺的梵音飘散开来,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也驱散了空气里的寂冷。
他任由她抱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只是空寂幽凉地看着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能抱住他,安静地等待。
所以他愧疚又心疼,只尽心陪伴在他身边,甚至为了自己的小祖宗去势进宫,只怕他哪一日终于不再眷恋这冰冷的人间,或者化身成魔,再不能挽回。
可是老甄那时候救不了初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
那个小小的少年不愿意敬重和深爱的师傅看见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我否定,最后才承受不住压力而分裂出了另外一个自己去承担罪孽血腥,而老甄大概后来才知道他的出现给初泽带来那样大的打击。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凄凉到让她心疼到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想用身体的温度去温暖怀中的人。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抱着的人到底是阿泽还是阿初,却只觉得那平静的笑声莫名地凄凉。
他的笑声幽幽凉凉,诡冷而黑暗。
他闭上眼,平静地一笑:“不能让那魔物为害人间,魔物就该呆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呵呵呵!”
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冰冷而讥诮:“贫僧想那个在黑暗中来去自若,所向披靡,杀人不眨眼、那个在以白骨为床,人命为玩物,那个满手血腥、那个会吞噬他人的嗜血魔物,甚至……为了活下去忍受燃灯猥亵苟且偷生的东西不是贫僧,那是寄生在贫僧身体里的魔,贫僧存在就是了除魔兴道……不能……不能让那魔物出来……。”
他被她抱在怀里,银眸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漫天飞雪:“为什么要活着呢……贫僧在朝廷眼里是不该存在的人,在父皇的眼里甚至不是一个人,却也不再是师傅那个心怀慈悲,悲悯天下的灵童……天上人间,世间之大,可还有我僧地,贫僧想……想……。”
她伸手轻拍着他的背脊,不停地在他耳边轻语:“都过去了,都过去,一切都过去了……。”
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伸手一下子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阿泽,你师傅不会怪你的,你还活着,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浑身散发着厌世而绝望的气息。
他索性将脸全部埋在她的手心,一双手死死地握住她的柔荑,像是握住最后求生的稻草,力气大得似要捏碎她的手骨,偏生他的手和脸都冷得让她都忍不住轻抖。
“他看见我的样子了……看见我满身、满脸、满嘴都是血从地宫里爬出来的样子,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样子的……贫僧……没有……贫僧没有辜负师傅的期望……贫僧还是那个让师傅骄傲的……啊!”元泽浑身发抖,咬下下唇,漂亮的脸都扭曲了起来,暴戾而冰冷,喉咙里发出近乎兽一般的低嚎。
他忽然睁大了眼眸,漂亮的眼睛里泛出腥红的血丝来,忍不住低声地嚎叫了起来,浑身发颤,眼中一片混沌,暴戾和茫然交织成最难以忍耐的痛苦。
“没有信念、没有经卷,没有阿弥陀佛,我也过得很好,每一次出宫,我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也从真言宫学到更多的武艺,变得更强悍,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下去,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师傅……我的师傅……啊啊啊!”
“师傅教过我一些武艺,所以我很快成了他们之中最强悍的那一个,真言宫的人叫我狩兽,可以挑选任何一个我想吃的‘食物’,享用任何一个食物的血液。”他冷酷地弯起唇角的笑容。
他看着她的感觉,让秋叶白觉得他在看着她,却又似没有在看她,有一种虚无诡凉。
“杀神成魔,或者杀生成佛,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元泽慢慢地抬起眼来,他的银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忧伤和怯懦,只是一片冰凉,像是银色的冰潭。
这一刻,她相信自己面前的人,是阿泽,更是阿初。
秋叶白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微微闪:“阿初……。”
“阿弥陀佛,若心中有谤大乘、毁佛禁戒、犯五逆十恶,皆堕到阿鼻地狱,我已经身在地狱了,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地狱么。”
他轻念了一声佛号,只是那佛号念起来异常幽凉黑暗,让她都部分清楚是魔号,还是佛号。
他轻叹了一声,却又仿佛似在笑:“所以,在我保护的那几个的‘善良弱小’的孩子想要吃掉我的时候,佛祖没有来超度我,也没有来拯救我……倒是那些大孩子说的话,无比地清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为什么要认命死去,既然没有人能救我们,那么我就自己拯救自己!”
她只觉得口鼻之间都是寒气。
那是什么样的绝望和惶恐?
那么幼小,尚且未曾见识人间险恶,便直接被抛入地狱。
黑暗的地宫里,歇斯底里的一个个稚嫩的孩童,饿红了眼,扑向自己的同伴,撕咬,吞噬对方。
秋叶白心中一片震撼,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足以让她脑海里浮现出地狱一般恐怖而残忍的画面。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森然诡谲:“呵,谁说小孩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存在,在所有的恶念放松之后,他们比谁都像野兽,只为吃的本能所主宰的兽,没有任何伦理信念。”
元泽把脸靠在她的掌心,低声轻语:“吃活人,先是体弱多病的,然后是互相残杀……那么小的孩子,像一头头贪婪的恶兽,哪里有血、哪里有肉就扑向哪里,甚至还有人吃了自己的手。”
“可是好饿、好饿……念经没有用,我想让大家平静下来,接受这样的命运,我说我们是人,不能作恶相食如畜生,不能……但是没有用,大家都太饿了,有体弱的孩童挺不住,有人半夜偷偷地把尸体给挖了出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尸体不够吃,那吃什么呢?”
“阿泽……。”她看着他,眼中都是不忍,已是隐隐含泪。
“那些恶人说我们杀掉和吃了对方,便能永不受饥寒之苦,我一遍遍地念着佛经,师傅说,心中有佛,那么便可得大自在,佛祖一定会惩恶扬善,将那些害人的畜牲都投入地狱,我也能得到超脱,能去问一问,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愿意去承认,自己会贪生怕死,熟读佛经和佛偈,却还会不甘和怨恨,我超度不了自己,超度不了任何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他闭着眼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异常。
他垂着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留意到他温柔的声音变得幽诡起来。
这也是她为什么从没有看不起绿竹楼的小倌们,他们的命运和她一样,只是上天对她还算厚待,她有一个温柔糊涂娘,却还有一个不糊涂的老外公和师傅。
或者一直在江湖上过的逍遥,却不敢回府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不敢引人注意,受人欺凌,也只能尽力躲避,不与对方冲突,只怕引来注意之后,自己要么连带疼爱她的娘亲一起害死,要么就是被送进宫成为人人可驭的‘皇妓’。
她在这个世界睁眼的时候,一开始喜悦于自己终于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可以好好的再活一世,却不想转瞬情势急转直下,自己从此在‘秋家四女’的诅咒里,战战兢兢地活了足足七年。
有谁比她更明白那种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呢?
“你只是不想死,每个人都有求生的**。”她淡淡地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带着自嘲和讥诮:“甚至……吞噬自己的同伴。”
她眼底闪过怜惜:“阿泽,算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在地宫里,我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为了活下去,可以杀戮同伴、甚至吞……。”他顿了顿,闭上眼,额头上冒出青筋来,只将脸紧紧地贴在她的掌心,一时间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是在怨我罢。”元泽这一次说话,没有再用‘贫僧’而是用了‘我’。
“贫僧明白。”他垂下银色的眸子,轻笑了一下,将脸靠在她的掌心,仿佛那里的温暖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的勇气,让他说下去。
她后来细细一想,便能大概知道为什么百里初要逼迫元泽说那样的话。
“你知道阿初为什么要这么说么?”她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原本以为他说出这些话,会羞耻到撞墙,却不想他竟这般的有……勇气,去直面他自己内心的妄念。
“嗯……那他便允许贫僧也能够拥有你,贫僧也不想打诳语。”他声音艰涩而窘迫。
“变态。”她挑了下眉。
他伸手握住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低头轻声道:“阿初说过,只要贫僧承认自己的……卑劣和无耻……变……变……。”
元泽看着面前这张自己朝思暮念,一直用梵音、佛语来蒙盖,却只能在他心中愈发清晰的隽美无双而英气容颜,他原本翻江倒海的心情,还有那些仿佛被十方妄念纠缠的灵台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国师,你可真是诚实。”她看着掌心下的这张漂亮又纯洁得让人想要蹂躏的脸,有些无奈地一笑。
简直就像一只发抖的小鹿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一头尖牙利爪的小母豹,说着——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睡你,这样大胆得可爱的话。
她呆了半晌,忽然伸手捧住元泽的脸,强行把他的脸给转过来,果然看见他银色的眸子里都是惊惶、茫然、甚至带了委屈的水雾。
“贫僧……贫僧……说,贫僧和阿初一样的无……无耻……一样的……。”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声音里都忍不住带了近乎崩溃的尖利来,只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袖子。
秋叶白呆住了,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你……你说什么?!”
“贫僧……贫僧……。”元泽感觉秋叶白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心头愈发纠结,他一咬嘴唇,还是声如蚊呐一般道:“贫僧……贫僧想要侵犯小白施主,想要睡……睡……小白施主。”
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他在地宫里早就撑不下去了疯掉了,或者死掉了罢。
也难怪他的性子里会分裂出阿初那样狂妄、心狠手辣、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格来。
“你是什么人呢?”她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这位圣僧,还真是要么不动情,动了妄念便单纯至极。
她哑然地看着低着的头的小和尚,明明比谁都紧张,内心比谁都要害羞和充满罪恶感的纠结,偏生也比谁都要诚实地面对自己执念和**,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几乎每一次阿泽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其实一样想像我这样粗暴地侵犯小白,偏生要做出那种压抑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烦躁又可笑。”
“咳咳咳……。”她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她忽然想起去年出征前百里初磋磨她时候说的那些话——
元泽沉默了一会,坐了起来,低声道:“贫僧是那种人。”
秋叶白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捧了热茶轻品一口:“阿泽,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元泽别开一阵白、一阵红的脸,习惯性地双手合十:“阿弥托福,贫僧……贫僧并非有意要占小白施主的……的便宜。”
“看来阿泽是知道包子是什么了?”秋叶白每次看见这个呆和尚后知后觉的,就忍不住想戏弄他。
他已经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元泽顿时一惊,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薄红,一下子就向后坐去:“包……白包子!”
第117章 过过过过过过过
这章节会有尾巴加的~留一点空白为防盗,也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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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一动,却被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力气大得让她有些无法呼吸,原本以为他生气,却听得他在耳边幽幽道:“今天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行了,想这么多作甚,贫僧……。”他顿了顿,似乎忽然发现自己的自称怪异,便冷呸了一声后,才淡淡地道:“睡吧,别多想。”
“你……。”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有答话,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秋叶白一顿,忽然若有所觉地猛然抬头:“阿初……。”
“吃撑了,今儿怕不是你吃撑了,是某人吃撑了罢。”头上那凉薄的声音又轻笑了起来。
她闷声道:“没有作甚,只是也许吃撑了,有些睡不着罢。”
“长吁短叹的作甚。”头上忽然传来幽幽凉凉的声音。
“唉……。”她轻叹了一声。
她睁着眼,老半天睡不着,迷迷糊糊地眼前总交替地掠过百里初的黑眸和元泽的银眸。
她算是将自己给了一个完整的百里初泽,只是阿初……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心情有些古怪和复杂,却又觉得安心。
黑暗的里,两人静静地相拥。
但这一次,他抱着她的姿势,却是百里初并无任何异样。
夜里在宁秋报告过齐王的人将被扔进御花园活水里的天棋给救走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便又伺候着元泽沐浴之后上床休息。
一餐饭,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下用完了,元泽用了不少东西,只是他似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动不动就脸红,却不舍得离开她一步,像只跟屁虫,黏黏糊糊的。
他也不用那么纠结了。
只是她神色有些复杂,看样子,也没有如最初所想,阿初和阿泽合二为一,这般她便不用那么纠结了。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实在可爱得像只鸵鸟,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
随后,他优雅却……飞快地吃了起来,几乎将脸埋进汤碗里。
元泽一僵,也沉默了下去,脸颊飞上两抹殷虹,平静地道:“嗯。”
他想到哪里去了。
她沉默了一会:“这鹿肉汤只是为你补气血的,鹿鞭汤才是补精血的。”
元泽接过她手上的汤,却有些迟疑着低声道:“贫僧……身子不虚……尚且不至于破戒一回便要这般大补,不济若此。”
秋叶白见状,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也知道他想与她多处一些时日,便也坐了下来,替他舀了一碗鹿肉汤:“先用点补身子的罢。”
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道:“白,你能坐在这里陪贫僧用膳么,不必再做什么了。”
“不必了,到底不过是后日就要睡了,今日两位上师都已经诊治过,说无事,便是无事了。”元泽淡淡地道。
但是才转身,她的手腕便被他拉住了。
扶着他坐下,她又唤了双白去将吃食送进来,见东西都摆上来后,她道:“我去寻大小喇嘛过来为你诊治,你先吃一点填肚子,等会我为你专门做一些好吃的。”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阿泽。”
秋叶白默然,只怕这还这不是随她所喜的,这三个名字都各有意义。
他看着她,温和地一笑:“贫僧无事,白还是叫贫僧阿泽好了,或者初泽都随你所喜。”
他的眸子虽然是银色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确实有点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元泽还是阿初,或者是是……百里初泽。
她便几步过去,扶住他,略一迟疑:“阿泽……。”
她一顿,转过头看向来人,见元泽不知何时已经起来,站在屏风边,静静地看着她。
“在笑什么,白?”身后忽然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
……
听着他换了称呼,她眼底眸光微动,轻叹了一声,唇角浮现出淡淡的无奈笑意。
“天麟不悔!”天棋看着她一笑,随后飒然转身而去:“有多狠,便使出来罢,四少。”
“只是没想到你始终还是这么任性。”她看着他,轻笑了一下,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若我对你有一分不忍心,你的危险便会多三分。”
“叶白……。”天棋看着她,眼底一片波澜汹涌,仿佛激动有泪,又仿佛想要说什么,最终满腹的话语,却在看见她无名指上那一个指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一时间的恻忍之心,换一脉忠良骨血。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她轻叹:“你这孩子果然流着大将军的血,一直都那么性烈,可是你要知道,你是你们家唯一的希望,唯一骨血,只有活下去,才能除奸报仇。”
“那时候,我便决定,一定要将你救下,想了法子从杜家将你弄出来。”她轻声道。
周围所有的百姓皆齐齐跪地,以首叩地,恭送忠烈,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蒋家百余口人,十五以上不管男女老幼齐齐站起,不管那些官兵如何按压,都没有人跪下,最后全部都站着被大刀一个个生生砍下头颅,场面悲惨而壮烈。
她恍惚间似看见他的父亲——蒋大将军领着百余口人于菜市口被斩首的时候,战甲未卸,凌然向天大笑:“我蒋家人匡助国主,开国至今数百年皆为忠良,从来都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那一瞬间,她方成才发现那个她以为任性的少您,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一身傲骨,却从未改变。
冬日冷阳下,他身形修长,一身坚毅沉冷之气,寒风过掠起他的袍子。
“我这一生原也不过是飘零落叶,你待我如国士,将绿竹楼相托,以背对于我,蒋天麟自以士相报,却有负所托,若能有所为,将功折罪,生死何惧,总归蒋家也只得我一个人,了无牵挂。”少年轻笑。
“你可想好了,成为卧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有些时候我甚至救不得你。”
眼前掠过那日在司礼监见到化妆成小太监进来的天棋的情景……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窗外瑟瑟而落的大雪,慢慢地闭上眼。
“……是。”宁秋闭上眼,一咬牙,转身离开。
“齐王用他来试探我,也是用我来试探他,这个时候,心软才是要了他命的事,这药是护住心脉的灵药,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可能会病上好些日子。”她负手而立,微微握紧了拳头,轻声道。
“可……。”宁秋闻言,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她:“他会死的!”
“等一下,将天棋随便放到御花园的池子里,齐王的人一定会跟着去的,着人将天棋丢进水里之后,便不要停留了。”秋叶白忽然道。
“那……属下去按照四少的吩咐去做。”宁秋闭了闭眼,一咬牙轻声道。
宁秋和宁冬是烈性的女子,自己冤屈和伤害了人,便觉得极为难受,所以她们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面,齐王的人一定在看着。
“前有天画、天书,再多一个天棋,有什么不能信的,前车之鉴在此,他一定会信,只是看他会信多少,成败在今日,你不能去!”秋叶白沉声道。
“但是就算如此,您又怎么能保证齐王会相信于他,今日齐王这般试探,分明就没有将他当成人,也不信任他!”宁秋看着窗外,咬牙道。
秋叶白看着她,轻叹一声:“就是知道你和宁冬、宁春都是一样的性子,所以此事我只与宝宝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你去了,他这一顿屈辱不但白受了,从此他和齐王也是结怨了!”
“可是……。”宁秋咬着嘴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宁秋,你现在出去将他救下,是打算让他这一顿屈辱的打白受了,断臂也白断了么!”秋叶白梭然站了起来。
“我去将他接进来!”宁秋忍不住就要往外走。
她却仿佛能看见天棋已经在门前跪成雪人的模样,忍不住内疚万分地揪住自己的袖子,只怪自己出手那么重,甚至踢断了他的手臂骨。
“今日我又对天棋出了手,如今雪下得那么大,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宁秋焦灼地走到门边,看向远远的宫门,只是宫门前一座影壁挡了她的视线。
她自然知道此人不是个危险份子,又怎么会愿意天棋身陷险境。
齐王是典型的皇子,他行事只为利益,所以当初她不知不觉就成了他手里的小棋子,还是一颗弃子,差点就炮灰了。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若是可以,我也不会让他冒险,但他去了齐王府后,才通知我这件事,我连劝都来不及。”
宁秋闻言,忍不住摇头道:“您一开始踏入朝廷这浑水,也是因为当初他让秋善京来害你,要将您这个‘襄国公主新宠’之死栽赃在定王身上,让杜珍澜对定王心怀芥蒂,转而支持他成为东宫之主,此后您数次遇险,也未尝没有他的影子,此人多疑阴险,天棋在他身边,只怕会很危险!”
“可是齐王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手段莫测,他为了筹集金援,甚至能与赫赫人勾结贩卖人口!”
但天棋。和百里凌风很有些相似,都是内心骄傲而坚持的男人,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热血,不管彼此间有什么既得她临危相托,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方成就君子之义,大丈夫之重,方现军人傲骨重诺。
而在她踏入官场之后,一切都变了,利益与背叛相生相连,人心的贪婪与妄念带来的危机,让她不得不舍弃绿竹楼,先行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势力,才能有所依仗。
但是彼时,她没有能力为那些和自己同样拥有成为‘官妓’命运的可怜少年脱去‘诅咒’,也只能尽力照拂,只是也许她当初不曾想过自己还有踏入官场的一天。
想要狠狠磋磨他的傲气,却不想是她最后还是救了他。
最后是当年杜家的家主也想要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罪臣之子,便将他扔进了绿竹楼。
他会被送进绿竹楼当小倌,也并非他自愿,而是被杜家的人卖进来的,只因为当初是杜家买了他做贱奴,他不肯给害死自己全家的杜家侮辱,宁愿自裁。
她太了解天棋,他性子倔强孤傲,一向以开国武将世家自居,虽然整个家族的嫡系就剩下他一个人,但是他并不屈服。
天书、天画、天琴都会背叛,唯独天棋一定不会背叛她。
秋叶白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是那孩子自作主张的,我回来之后就已经知道他投靠了齐王,想要借助齐王的势力光复蒋家,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真的会背叛,后来他果然暗中联系了大鼠,我才知道他竟要在齐王那里做卧底!”
“什么?!”宁秋彻底愣住了,微微瞪大了眼:“他是……卧底,您什么时候安插进去的,为何没有与我们说!”
“天棋没有背叛,他是在齐王身边的卧底。”
“你猜测得没有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秋叶白点点头,神色平静。
“我……?”宁秋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心中一动,睁大了眸子看向秋叶白:“四少,难不成你……。”
秋叶白看着她,摇摇头,指尖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都说你素来是四婢里头最聪明伶俐的,怎么今儿变傻了?”
宁秋接过来,打开闻了闻,瞬间不可思议地看向秋叶白:“四少,你是疯了么,这等上好的暖身活血的药,你给那个叛徒用,你这是要救他?”
秋叶白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便起身走到一处精致的黄花梨书柜边,打开了上面的一个盒子,取处里面的一瓶药交给宁秋:“一会子让人将天棋扛走的时候,让他服下这个,但是不要让人看见了。”
宁秋冷哼一声:“那种叛徒,冻死尚且不足惜。”
秋叶白顿了顿,道:“将他扛走,不要让他继续跪在门前了。”
或者说,那人快冻僵了。
宁秋脸上浮现出冷色来:“还在,不过那样子看着也快不行了。”
宁秋点点头,秋叶白忽又想起什么,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外头,天棋还在么?”
秋叶白简单地将头发束在头冠里,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华美屏风,摇了摇头:“咱们先用罢,稍晚些我再亲自下厨做些好消化的来。”
“可要用膳,殿下的晚膳也都准备好了。”
不一会,宁秋就将一盆热水送了进来,伺候着秋叶白简单地梳洗一番。
宁秋道:“是。”
她走到内殿门边,轻咳了一声:“送热水进来。”
只是才下床,便觉得腿有点发软,她看了看自己小腹和腿上的星星点点的暗红痕迹,耳根有点发热,这只鹿儿真吃起来……还是那野猫王没有区别。
她睁开明丽的眸子,低头看着栖在自己身边的人,见他依旧睡着,伸手轻抚他的额头,见依旧是微凉的,他呼吸均匀,便也径自起身披衣下床。
“四少,我宁秋,可要用膳?”
已经是饭点时分,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天空的颜色从灰白渐渐地暗沉下去,一盏盏的宫灯被点燃。
……*……*……*……
他始终是他,她的百里初,她的阿泽。
她闭上眼,承受他的掠夺而温存。
“很重要么,我始终是我。”他有些漫不经心,带着**的声音幽凉低柔。
不过……
只阿初会这么唤她。
“小白……。”欢愉之中,狼渐失,她有些迷糊,喃喃自语:“阿初……。”
……
有她在,便是他的极乐。
修行一生一世,不过是为了入西天极乐,度化十方苦厄,他已无力度化世人,连自己都度化不了,那么便只修个此生尘缘不断,与她相守到白头的妄念。
梵音三千,极乐无边。
他微微睁开眸子,看着她,忽然低头吻住她:“小白,等着我,等我醒来,陪你看遍人间繁华。”
“阿泽……。”她伸手搁在她熟悉的性感而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轻声呢喃。
缠绵之中,她迷迷糊糊地闻见他身上浓郁惑人心神的香气渐浓,睁开眸子,见他快意而又痴迷隐忍的面容漂亮得不可思议,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在她的雪肩。
冰凉的空气里渐渐弥散开靡靡春色。
……
我的殿下,我的国师……
元泽顺从地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缓缓地俯下身子去,轻声道:“一切顺其自然,你会记起来的。”
她俯下身子,低头看着他,轻声道:“抱着我。”
元泽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殷红,却异常美丽,他轻声道:“我想看着白,一直看着。”
就算他自认为早已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她和他早有肌肤之亲,但是他的神情、眼眸却还是看起来干净而澄澈,尤其是他这么睁着大眼看着她的时候。
她要吃掉身下的小鹿,或者身下的小鹿想要吃掉她这只豹子都没没说,但是她可不想觉得自己是玷污纯洁国师的恶徒。
她轻叹了一声:“别这么看着我。”
她一个翻身,将他反按在床上,指尖挑开他的腰带,看着他银色的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透澈眸子,眼眸明亮而柔软,忽然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像是她在侵犯他一般。
元泽顿了顿,轻声道:“好。”
“我带你温习罢,温故而知新。”秋叶白看着自己身上低着头不说话的人,忍不住翻了个身闷笑了起来。
身上的大美人沉默着,却没有回答,只是耳朵泛起一点红:“……。”
空气里一片寂静,她觉得有点凉,抱着自己一丝不挂的上身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阿泽,你不是……不记得要怎么继续了罢?”
“……。”
“没什么……。”
“怎么了?”
然后……
缠绵的、迷离的香气在空气渐渐浓郁起来。
她眯起眸子,只觉得身上的**火焰烧灼得让人心焦,不过那些抚慰温柔如蝴蝶落在皮肤上,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他捧在掌心的花。
他缠绵的吻在她身上点燃一朵朵的焰火。
他垂下眸子,径自吻去她戏谑的笑语,一伸手将她头上的束发头冠拆了下来,让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撒在榻上,像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愈发地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细柔光滑。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不害羞了?”
“我来。”他轻声道。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接过了她手上的活,随后低头吻上的她的眼,温柔的吻一路顺着她的额头、鼻尖、一路到唇上,细碎地而温柔。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随着她指尖一路向下,领口露出的雪白肌肤慢慢地展露,挑他银色的眸子里似起了惊涛骇浪。
她亦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搁在他衣肩头的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和睫羽,随后搁在自己的领口,将盘扣一颗颗地解开。
仿佛这么看着她,便能用目光将这张容颜镌入心底最深处。
他微微支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身下的男装丽人,银眸如水一般温柔,也如奔腾的水一般暗流涌动。
第117章 初掌大权
阿初睡了~节奏会开始快起来,早点让阿初醒来,但是此间小白的身世和很多伏笔也该出来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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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书房的脚步一顿,抬起眼看向来人,几乎瞬间一怔,差点脱口而出:“……阿。”初。
“叶白今儿也去郊外踏青了罢,郊外风光可好。”一道男子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众臣皆纷纷称是,这位首辅大人,虽然入朝时间很短,陡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气势和处理政务却一点都不像初掌大权之人。
秋叶白淡淡地道:“诸位久等了,平身,不必多礼。”
“微臣等人参见首辅大人。”
他们立刻齐齐弯腰,抬手行礼。
下午的辰光还早,一群大臣们在书房外头等着召见,忽见一道清瘦高挑穿着飞鱼服的人影领着着一队侍卫自远处过来。
太极殿偏殿
……
这一回定要教襄国公那老东西做长久噩梦,夜不能寝!
宁秋闻言,差点笑出声来,随后点点头:“是!”
“你过来。”秋叶白眸光一转,闪过恶劣的神色,示意她附耳过来,随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
“大人要尸首来作甚?”宁秋有些不明白。
但鹤卫们是为了保护她,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转头回了车里:“行了,回去罢了,这些尸首找个人来收一收。”
一定要把场面搞得那么凄凉又恶心么,她暗自摇头,这些鹤卫们是习惯了阿初的恶癖,手段残酷得很。
秋叶白方才看向杀戮场,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没头或胸腹破裂的尸体。
“多谢首辅大人!”鹤卫们齐齐抬手抱拳。
这是阿初着人为她打造的,她一点也不喜欢上面沾染了血迹。
她方才满意地颔首:“今儿大伙,活干得不错,回去有赏。”
随后,她便利落地从车里下了来,冰冷的风灌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随后先是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华丽的紫檀马车上果然并没有什么血迹。
秋叶白顿了顿,点头道:“嗯。”
“四少,一切已经处置完毕。”宁秋站在车外打了车帘子道。
喇嘛们更不可能为这么多刺客治疗,倒是不如就地解决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干净。
但是喇嘛们性子古怪,只供奉他们的大自在天,了不起她这个‘雪山神女’能沾点‘大自在天’的的光得他们一眷,小七当初伤重,他们都不给小七诊治,逼得她只能立刻用密令去寻找神医门的人。
以前她也想过留活口,后来发现抓到的人一般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身亡,而且这种毒都是烈性剧毒,解起来极为麻烦,大、小喇嘛或可能快速解得了。
秋叶白吹了吹折子上的墨迹,淡淡地道:“他们中大多数人未必知道自己中了剧毒。”
何况留活口是为了查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如今的幕后主使清楚明白的很,根本不用去查。
这些人,就算四少想留下他们的命,也是留不住的,他们所有人出发行刺前都服用了定时发作的剧毒。
宁春看着车窗外,摇摇头,讥诮地道:“这杜家到也是真舍得,拿出这么多培养的死士做炮灰。”
随后,她一转身便投入了杀伐之中。
宁秋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地点点头:“是!”
她看着奏折上的字迹,将那三个字用红色的墨点覆盖掉,淡漠地道:“不必了,给他们一个痛快罢。”
“阿初……。”她默默地看着自己UU小说的批红字迹,她无意识地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奏折上。
“四少,要不要留活口?”宁秋提着染血的剑,走回车边气定神闲地问。
浓郁的血腥味,她闻着确实不舒服,而且还扎眼。
一次又一次折腾的炮灰多了,对方不在乎自己的命,她更没兴趣去在乎对方命,最终成为一种常态,才能在遍地血腥,哀嚎无数的时候只平静地关注对方是不是会把自己的肩舆或者车架弄脏罢。
每次出行,就没有不遇上偷袭的。
只是如今轮到她说这句话,方才明白,是冷酷无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麻木。
当年只觉得此人真是冷酷无情。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在秋山见到百里初和鹤卫的时候,那时候,她潜伏在树上,见着鹤卫手段狠辣,瞬间击杀偷袭者,血光四溅,又听着他在黑色华美的肩舆冷冷淡淡地道:“一白,你把本宫的肩舆弄脏了。”
秋叶白的目光落在窗外,外面鹤卫们砍人头如切菜瓜,血色四溅,却也影响不到这郊外宁静的景致,遍地腥红与未化白雪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又或者,也许四少原本就有从政事者的天赋?
宁春闻言,眼里闪过爽快的神色,但是也同时默默地想,自家四少在成为首辅,手握大权之后,愈发的狠辣和奸诈了。
“不过一个多月,襄国公那老东西就开始狗急跳墙,我偏要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羽翼和自己的爪牙一点点被剪掉,打落牙齿和血吞!”她眯起的眸子里闪过冰凉厉色。
最近愈来愈疯狂的刺杀,便是她打压杜家的结果。
杜家真当她是软柿子捏,以为阿初睡了,便这般肆无忌惮地想要动她,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回报。
秋叶白顿了顿,勾起唇角,露出个冰凉的笑意:“呵,春儿,你要知道,活着和好好活着可是两个概念,本座要让他们这一年半的日子,活得非常难受!”
这朝廷的日子过得真憋屈,想杀个人还要如此顾忌,还是江湖上快意恩仇来得爽快。
“难道就这么让杜家这些畜牲欺负到咱们头上!”宁春冷哼一声。
牵一发而动全身,阿初沉睡前的那一个月他甚至为此专门寻过皇帝,警告皇帝必须活到他回来。
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现在杜家还需要留着,皇帝陛下如今就还有杜家这个心结吊着命,若是没了这杜家的威胁,说不得吊着命的这口气就没了,那时候的局势只怕不好控制。”
“那干脆一齐杀了得了,殿下就喜欢玩儿这些恶事!”宁春摇摇头。
“他也撑不了多久,杜家那些破事儿够他喝一壶,只是……。”她轻叹了一声:“阿初还没有醒,他留着杜家磋磨皇帝陛下,若是杜家倒了,皇帝陛下也会大松一口气罢。”
“干脆让他气死得了。”宁春冷哼一声。
她轻嗤了一声,放开一本新折子:“嗯,回去之后,派个御医去襄国公府邸,省得襄国公说本座目无老臣。”
宁春则是继续一边磨墨,一边对耳边传来的喊杀声视若无睹地道:“您今儿回去,杜家那边大概又要跳脚了。”
“是!”宁秋点点头,随后挑了帘子飞身出去。
秋叶白看着手里的折子,淡淡地道:“告诉他们,不要把血弄得到车上到处都是,清洗起来也一件麻烦事儿。”
车外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大批打扮成农夫和踏春游人模样的人全部都抽出了刀剑向秋叶白的马车围杀了过来。
“上啊!”
“清君侧,匡扶皇室!”
“秋家狗贼,雀占鸠巢,纳命来!”
只是她也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样子,只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在车壁后,继续批折子,仿佛没有听见那一道道利箭划破空气钉在车厢上的发出的刺耳声音,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包围的危险。
秋叶白透过竹帘的空隙,看了眼外头不知道何时围上来的大批刺客,轻嗤了一声:“赏个春色都这般麻烦,不得安宁。”
宁春却手中不动,只将自己手里的砚台往车内一挪,免得墨水飞溅出来,同时冷哼一声:“又有蠢货来了!”
宁秋顿时停下动作,利落而熟练地直接靠向车边,手腕一抖,长剑出鞘,一下子就将几个撩起来的车窗竹帘全部挑了下来。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咻”“咻”之声!
“春儿,你……你~!~!”宁春窘得脸上都冒烟了,狠狠地瞪着宁春就要扑上去掐她的脖子,却不想她才一动。
秋叶白闻言,瞬间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我江湖女儿果然豪放!”
宁秋上去就要扑倒宁春,却不想宁春早有准备,身子一偏躲到秋叶白身后,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有人房事太过激烈,欲求不满,不小心把相好的伤腿儿又给坐伤了,好在无大碍。”
秋叶白见状,便兴致勃勃地支起了身子来:“快说,什么事儿。”
宁秋闻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春儿,你……!”
宁秋磨墨的手一顿,抬起头,冷冷地白了宁秋一眼:“趣事儿,我的趣事儿总比不过上个月小七的腿伤才好,忽然半夜里有人哭哭啼啼地来寻我为小七整治痛处来得有趣。”
秋叶白闻言,忽然想起早几个月里宁秋说过宁春神色古怪,床底还放了不少绳索、刀子、迷药等‘凶器’,便也挑眉看过去:“还有这般趣事?”
宁秋见她神色沉默,没了方才的闲逸,便眼珠子一转,看着宁秋打趣道:“是了,最近白十九为什么总躲着你,以往他都是追着你屁股后头宁春姑娘、宁春姑娘的叫,你是使用了什么法子么?”
也越是……想他。
她越想,越是心疼。
尤其是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三十七,甚至更短生命的岁月里,怎么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的?
如今她已是成年都觉得不容易,那时年少,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也不知道他从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和尚……不,从地狱里不痛人情只会杀戮与念经的湿婆神到人间隐帝要经历多少辛苦。
自古皇帝早死,想来不少是操心操的。
看着那一堆折子,她轻叹了一声,自己坐上这个摄政首辅的位置,才知道每日里处理这一大堆国家大事,上到周边外交,中到官员提拔和惩治贪腐,下到水利财税,没有一样是不需要操心的,也才方明白那人的辛苦。
“女生外向,瞧你这着急的样子。”她轻笑了起来,收回朱笔,在手里的折子简单地写上批语,随后扔进另外一堆折子里。
“四少!”宁秋顿时瞪大了眼,有些羞恼地看着她。
秋叶白拿着手上的笔懒洋洋地敲了宁秋的脑门一下:“是呀,要不我再打发小七去江湖上联系各大门派罢,也好让你尝尝这满腹相思苦,无处话凄凉的味道?”
正在整理奏折的宁春也笑盈盈地看过来:“正是,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沉睡了一个多月了,少少算来也与四少有一世未曾相见了罢,正是满腹相思苦,无处话凄凉。”
“只怕四少是觉得时辰过得太慢才是。”宁春一边替她磨墨,一边一本正经地道。
她轻呼了一口冰凉而新鲜的气儿:“春日就要来了,这辰光过得还真快。”
秋叶白坐在宽大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雪地里的柳树已经冒出细细的绿芽,虽然还不是绿丝绦,但也新茸嫩绿,极为可爱。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
“挺着个大肚子,还不忘争风吃醋。”百里凌空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随后道:“去媛正妃那里。”
因为两位娘娘都姓秋,所以王爷便赐她们各自用自己名字最后一个字做小号。
老彭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是了,殿下,夜深了,您回去休息罢,不知道您想要去哪个院子呢,京侧妃做了宵夜,等您用呢。”
“是!”老彭点点头,一点不意外,自家主子一向是这般谨慎小心的,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人,也因此才能将锋芒渐渐压过三皇子定王,更让八皇子大将军王如今只能趴在床上起不来。
百里凌空微微眯起眸子:“那也未必,还是要多找几个人在他身边观察,若是他有什么不对劲,杀无赦。”
“不管怎么说,您今日这一招算是让蒋天麟归了心,死心塌地地跟着您了。”老彭三角眼睛里露出一丝谄媚地诡笑。
他顿了顿,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何况这蒋家嫡系虽然灭光了,但是蒋大将军的旧部可是还在,之前蒋天麟身处贱籍,那些人不敢靠近,但是如今不同了,咱们救了蒋家唯一的血脉,以后必定有用的着的时候。”
百里凌空接了雀舌,轻品一口热茶:“秋叶白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他攀附上哥哥之后,要什么美人没有,而蒋天麟若是真对他用情至深,必定爱极生恨如天画一般,若是蒋天麟对他也不过是无意,那么他今日将蒋天麟灭口之事,必定更会让蒋天麟心怀恨意。”
老彭看了眼已经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的天棋,一边将一杯上好的雀舌递给百里凌空,一边低声道:“殿下,此人可信否,若是他也对那秋叶白……。”
“天棋资质甚好,可惜却是老八的人,如今更不可信,倒是这个天棋——蒋天麟,如今既然明光殿以为天棋已死,便让他跟着本王暗中做些事情罢,总能到用上他的时候,叔公那里自然是会理解本王的。”百里凌空道。
老彭迟疑了一会:“那天棋……。”
他看向那正在被救治的天棋,曳丽精致的丹凤眼尾挑起阴沉的弧度:“要对付敌人,自然是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天画当时差点得手,只可惜他是个为情所困的废物。”
“老彭,这你就不知道了。”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
“殿下,这人留着作甚,不过一个满门抄斩了的小子,如今他知道的全部都透露了,当年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得罪了国公爷,您留着他,若是国公爷那边知道,反倒是不美。”百里凌空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忽然道。
“还真是够敷衍的。”百里凌空轻哼了一声,眼底闪过冷色。
另外那太监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问了,那看门的鹤卫说那蒋天麟受不得寒,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百里凌空眯起眸子,轻哼了一声:“去问了明光殿,蒋天麟的下落没有,他们怎么回答?”
两名太监互看一眼,一人上前谄媚地低声道:“回王爷,如果咱们去晚点,只怕这蒋家的小公子便没了性命了。”
“哼……果然是江湖人,倒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算是灭口?”百里凌空看着陷入昏迷之中的天棋,脸上闪过讥诮之色。
齐王府
第119章 你想哥哥么?
“啧。”他也轻笑了起来,忽然整个身子向她倾了过去,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叶白只会信哥哥吧,如今哥哥不在,叶白看着本王是会更想哥哥罢?”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齐王殿下,若是其他人做这般神情,我或许会信几分。”
百里凌空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叶白,没有事情便不能与你说说话么?”
她收敛了心情,淡漠地道:“没有想什么,殿下请我到书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她梭然转头,看见百里凌空正端着酒和点心走了过来,将他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叶白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子含笑的声音。
只是若要再与那人一齐看这般灿烂的烟火,要到大后年的过年了。
那人身上暗香幽幽,芬芳而惑人,诱着她应了他的‘傀儡师之爱’。
她想起大婚之时,天空也放满了烟火,她和那人一起坐在小舟上顺着金水河慢慢地走着。
秋叶白站在窗边,看着天空的烟火,心情忽然有些惆怅。
齐王府上空爆开一片灿烂的烟火。
“轰隆隆……!”
齐王府
……*……*……*……*……
百里凌宇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异光。
是谁?
他?
百里凌空看着她干枯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眼底闪过阴沉和厌恶,但是抬起眼的时候又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温柔地笑道:“是的,他或者,老佛爷放心就是了。”
太后老佛爷一看他手上的玉佩,瞬间一僵,然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又是惊又是喜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他还活着?”
“老佛爷,不要着急,对了,有一个人要本宫给您带个好。”百里凌空眼底闪过冷光,但不过一闪而逝,随后他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太后老佛爷。
太后老佛爷揉了揉眉心,浑浊的眼底满是烦躁和不耐:“你这孩子,从小就笑嘻嘻的喜欢打哑谜,年纪大了还是这样,哀家不管你怎么去找那扳倒那两个小畜生的把握,哀家只要他们死,死得凄惨无比。”
“把握,本王也不知道把握是什么。”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眯起眸子:“至于,要怎么办啊……当然是寻找‘把握’了。”
“那咱们要怎么办?”襄国公忍不住咬牙切齿:“难不成就任由‘他’这般放肆,你说的把握是什么!”
不知道老八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秋家庶子不简单的呢?
他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还以为不过是一颗不足为道用来牺牲的小棋子,却不想这颗棋子竟能倒逼将军,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是啊,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他’天赋异禀呢。”百里凌空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
襄国公闻言,脸色早一阵红一阵绿:“本国公当然知道那小畜生就是个畜生,当初养虎为患,竟没有弄死‘他’,真是失策!”
“坐以待毙是不会的,没把握的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秋叶白,您没发现,您每刺杀那人一次,那人转手便对付咱们的人,将咱们的人拖下马么,秋叶白就是要告诉咱们,咱们杀不了‘他’,可‘他’想要让咱们不好过,太容易了,一刀刀地砍下杜家这大树的枝叶,凌迟一样逼得您心神大乱。”百里凌空微笑,眸光冰凉而锐利。
“难不成咱们就坐以待毙么!”襄国公冷声道。
百里凌空看了眼百里凌宇,见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木然模样,便懒懒地用指尖弹了弹杯子上的轻烟,悠悠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为舅公的死士们心疼,这般不要钱地上去给人练刀子。”
“空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襄国公不悦地冷瞪着他。
何况雀占鸠巢从他这舅公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趣。
那大批杜家门生的头骨这会子还丢在后山的枯井里头呢。
“啧啧……舅公,摄国殿下在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如今秋首辅就是因为这般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还要走一道三堂会审的过程,您是忘了当年摄国殿下初次回宫之后的事儿了?”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侄孙的表现,襄国公很是不满,眼底闪过暴怒的神色:“秋叶白那小畜生这才上任一个多月就敢不听我们这些老臣的话,自主自为,他是个什么东西,雀占鸠巢,还将我们的人贬斥了好些,甚至直接判了我两个学生秋后处斩!”
“秋叶白是为了报复舅公你的行为罢了。”百里凌空接过何嬷嬷递来的热茶,低头轻品了一口,轻描淡写的地道。
百里凌宇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你们可知道秋叶白那混账东西在太极殿狠狠羞辱了我们的人?”襄国公忽然冷声道。
居然敢那样折磨她,羞辱她,她一定要让那些小畜生都生不如死,尝尝!
“百里初那个小畜生能死在外头或者,如果秋叶白那孽畜能下狱斩首,也许哀家还能多活上几日。”老佛爷冷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怨恨森然的光。
“祖母,您自然是会长命百岁的!”百里凌宇看着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母这般痛苦而难过的样子,心中微痛。
老佛爷在何嬷嬷的伺候下服下一枚药,似精神也好了些,看向他们说话也流利了起来,她叹息了一声:“祖母年纪又大了,不知道能撑多久,今儿再难,我也要与你们见一面。”
毕竟他亏欠了这个妹妹不少,引入了燃灯这个狼子野心的,害得太后最后遭了大罪。
“没错,咳咳……你祖母这病怕是好不了。”太后老佛爷有些不满地白了自己哥哥一眼,襄国公方才稍微收敛一点,不再打断她。
“想法子?”百里凌宇一愣。
倒是襄国公极为干脆,他摇摇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好了,咱们不是来这里吐苦水的,而是想法子的。”
百里凌空和百里凌宇二人都仿佛一下子怔然,没有回过神来。
“真真是母子连心。”
“没错,哀家和你父皇一样……咳咳……得了痨病。”老佛爷苍老无比的脸上露出讥讽自嘲的神色。
吐血,难道是……
“皇祖母莫要说这些丧气话。”百里凌空看着她手上的帕子,这会子脸色才是变了变。
“若是再不‘惊动’哀家……只……怕……咳咳……你们再想‘惊动’哀家的时候,就已经见不到哀家了!”老佛爷苍老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随后不断地咳嗽了起来,不一会竟吐出一口血痰来。
其实他不问也能知道个大概,老佛爷这是借了他母后的名义召集的他。
“不知舅公这会要与本王说什么,连老佛爷都惊动了。”百里凌空似笑非笑地道。
百里凌空点点头,等着老彭命令其他人坐赏花状去放哨之后,便领着老彭进了屋子,盘膝坐下。
襄国公对着他摆了摆手:“行了,不要再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坐下罢。”
百里凌空也不介意,向着上首的太后行了礼:”孙儿参见老佛爷。
百里凌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百里凌空却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百里凌宇身上,顿了顿:”三哥也来了。“
那屋子里坐了不少人,正为首的就是许久不曾出来的太后老佛爷并着何嬷嬷,襄国公也在位上。”秋叶白的阴谋“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百里凌空推了来,他几步就上前推开了木屋的门,只是他在看清木屋内的人之后,不禁一愣,随后便又笑了起来:”原来是皇祖母和舅公在此。“
老彭一下子担心地挡在了百里凌空面前:”殿下,等一下,万一这是……。“
那小太监却没有停留,只领着他们进了桃花林深处的一处木屋前,才恭敬地道:”殿下,皇后娘娘在里面,您请罢。“
那桃花林许多枝桠上果然冒出了一个个花骨朵,看着颇为惹人喜爱。
那领路的小太监将他们一路领着进了花园的桃花林里。
老彭见自家主子不担心,但他还是多少放心不下,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警惕地四处观望。
说罢,他负手向前而去。
百里凌空轻笑,笑容温润:”谁知道呢。“”皇后娘娘……这个时辰不是都在诵经,谁也不见的么?“老彭有些迟疑地道。
随后,他便领着老彭等人转了个弯向御花园而去。”母后?“百里凌空微微眯起眸子,随后点点头:”嗯,告诉母后,本王知道了。“
百里凌空主仆等一行人才走出太极殿,便看见一道人影匆匆迎了上来,那人对着百里凌空抱拳道:”齐王殿下,御花园的桃花生了花苞,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观花。“”呸,都是些该死的番子!“老彭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持刀而立的厂卫,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
老彭方才想起这一块也算是秋叶白的地盘,如今这太极殿到处都是司礼监的眼线,那群包打听简直无孔不入!
百里凌空脸色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倒也平静,只微扯了唇角:”不要妄言,记着自己在哪里。“
这般大庭广众,当着他家王爷的面就收拾杜家的人,这不是给王爷示威么!”殿下,那秋叶白和周宇分明欺人太甚!“老彭忍不住低声怒道。
……
他唇角弯起了讥诮的笑意,随后也拂袖进了书房。
拖走了死狗一般的赵侍郎,周宇看向走廊尽头,正巧见着百里凌空转身领人离去的背影。
随后他便被周宇身后的两名厂卫架起了胳膊拖了起来,强行拖走。
司礼监的诏狱向来都是有去无回,就算能出来也必定脱了一层皮。
赵侍郎闻言,顿时瘫软在地,如一滩烂泥一般。
周宇看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侍郎,露出个冰冷的轻笑:”赵侍郎,司礼监里已经准备好了您的号子,走一趟罢。“
说罢,她再也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身回了书房。
随后她看向众人,淡淡道:”好了,各位大人,不要为这种人浪费了你我的时间。“
她点点头:”有劳老大人了。“
而那老御史脸色不佳地冷瞪了眼赵侍郎,将那些奏折捡了起来,看向秋叶白,抱拳道:”首辅大人,微臣愿意整理这些证据,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其余大臣也没有人再出声,非杜家一系的人都颇为鄙夷地站得离那赵侍郎远了点,杜家一系的人知道这时候不能惹火烧身,皆保持了沉默。
那赵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汗如雨下。
众大臣闻言,瞬间大惊,这种破木烂枝建的地库不防水,里面温度会比外面的温度高,雪水渗入地库之后,便会将薪火和物资全部打湿,这样的东西如何能救灾!
周宇也轻嗤了一声:”砖瓦结构的地库竟能被雪压垮了,不过这不垮还不知道你们是拿破木烂枝刷了泥浆建地库,冻死了多少灾民,赵大人,你可以想想你家里有多少条人命能赔!“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赵君:”今冬大雪,靠近赫赫附近的北方边民皆遭遇冻灾,去年钦天监就观测出今冬必有暴雪,让你们工部在律方、东亭二地修建地库储藏物资薪火,你修的是什么东西?“”你……。“那老御史被呛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秋叶白忽然甩在赵侍郎头上的几本折子给打断了。
周宇则是微笑:”老大人,这只是让罪人跪下,您大概是没有见过司礼监的刑罚罢?“
秋叶白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发现除了那老御史素来是个软硬不吃,哪家都不靠的硬骨头,另外几个官员都是杜家一系的。
也有几名官员也低声附和。
只身一名御史颦眉道:”就算是有罪,也要三堂会审,怎么可对官员动用私刑?“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着秋叶白的话,便知道风头不对,大部分人都先闭嘴,先观局势。”首辅大人!“赵侍郎抬头看见秋叶白冰冷的明眸,顿时心中一颤,有了不妙的预感。”周大人说得没有错,有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齐齐回头,便见秋叶白自书房又走了出来。
……”放肆!“
“周宇,你干什么!
“你……岂有此理!”
一干大臣们都惊住了,顿时横眉竖目地怒瞪着周宇。
周宇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只淡漠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势力”的“势”字还没有吐出口,周宇已经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那赵大人顿时惨叫一声,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剧痛让他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啊……!”
他脸色阴郁莫测,那赵大人心中顿时有些害怕,司礼监的诏狱恶名在外,但这里可是御书房,所以他冷哼了一声:“我说你狗仗人……。”
周宇挑起细致的眉:“你说什么?”
那赵文君见众人都站在自己这边,便心中有了底气,指着周宇的鼻子道:“你们司礼监不要太过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狗仗人势!”
百里凌空闻言,瞬间眯起了眸子里,冷冷地看着那御书房门口,却并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老彭一看那赵大人,顿时颦眉,低声在百里凌空耳边低声道:“殿下,那赵文君乃是襄国公一手提拔的得意门生。”
就连原本离开的齐王百里凌空也因为这头的喧嚷,顿住了脚步,看了过去。
“……。”
“周大人,莫要无理取闹!”
“正是,凭什么!”
赵大人的嚷嚷顿时吸引了不少大臣们的目光,皆齐齐看了过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还有人帮腔。
他声音凛冽,如利剑出鞘,吓得那赵大人膝头发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但是身子软到了一半,他就想起来不对了,顿时恼道:“周大人,你是二品虽然比我高一阶,但是我可不受你辖制,你凭什么要我跪下,你以为你是谁!”
“跪下!”周宇忽然冷声叱道。
“周提督,不知有何事?”赵大人心中忐忑不安地道。
这姓周的纨绔,自从抱上了秋叶白这条大腿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行事风格圆滑与狠辣并济,把司礼监那监察刺探的阴司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专门抓人小辫子,已经有不少人遭了他和司礼监的暗手。
那中年大臣乃是工部侍郎,这会子见周宇忽然拦住自己的去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语毕,他忽然又一抬手拦住了一位中年大臣的去路:“赵大人,留步。”
在秋叶白成为首辅之后,他也被提到了二品司礼监提督的位置,与齐王说话,也不必再维持低姿态。
周宇不恼不焦,只不动声色地对着他的背影一拱手,淡淡地道:“殿下过奖。”
说罢,百里凌空也不等周宇再说话,便转身领着自己的人拂袖而去。
百里凌空看着周宇,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微笑的模样:“周提督好记性,周公教出周提督这样的好儿子,想必很是欣慰罢。”
这算是朝廷的一种忌讳,也是对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吏的一种警告。
众臣也都跟了进去,百里凌空正欲也跟着进去的时候,周宇忽然脚快一步,正巧挡在齐王的面前,微微一笑:“殿下,您是律方节度使,但如今谈的是内朝之事,驻边大员,无诏不得入御书房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老规矩,您还是请回罢。”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点头,随后转身向内殿而去。
“那本王就等着叶白了。”百里凌空微笑道。
秋叶白闻言,眼底微闪,随后看向百里凌空微微一笑:“好,本座知道了,今晚必定备上贺礼。”
秋善媛也有孕了?
百里凌空也含笑抱拳:“既然各位大人都在这里,那么本王也就先与各位达人说一声,稍微迟些便将帖子送到各位府邸之中。”
众臣闻言,不管真心不真心,都齐齐再次抱拳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百里凌空看向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脸上却依旧似含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本宫是听说叶白你自郊外回来,便特意来寻你的,不知叶白你今晚可有空,善媛有了好消息,本王要大摆筵席,岳丈、岳母都会同来。”
尤其是看着他,便想起那个明光殿地下深处沉睡的人。
“不知殿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她淡淡地道,心中有点不耐烦,
“诸位不必多礼。”百里凌空看着群臣的反应,脸上笑容渐深。
“参见齐王殿下。”一干大臣们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神色怪异地抱歉行礼。
“齐王殿下。”秋叶白看着百里凌空,神色淡漠地道。
但是只待定睛一看,她便明白来人是谁。
来人一袭深红广袖流云袍,肩头披着一件华丽的雪狐大氅,头顶束着金冠,一晃眼,让她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了百里初。
第119章节 百里凌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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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头,眯起曳丽的眸子,手搁在她肩头:“你想要的宠爱。”
他忽然又收敛了笑容,低头睨着她,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哥哥或者老八登基以后能给你的,本王也一样能给你,除了替你除掉梅苏、杜家,还能给你不管是荣华富贵或者……。”
百里凌空闻言,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首辅大人只管去说,舅公一定会相信你的,呵呵……。”
她讥诮地眯起眸子道:“你就不怕本座将这些事情告诉襄国公?”
这位说得这般大义凌然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
这是要弑杀母族么?
百里凌空低头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四少,你呢,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怕什么,杜家么……若是如此,本王可以现在就告诉您,本王登基之后绝对不会走上父皇那种老路,他太心软,有些东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都舍得下母子情分,甥舅之情绪于千秋帝业、国祚绵延算什么,除旧革新就要有所牺牲!”
这位是忘记了方才才被她揍得吐血的样子么?
“那就等摄国殿下醒来,你亲自问问他。”她双手环胸,有些讥诮地弯起了唇角。
但是下一刻,百里凌空忽然身形一动,直接自己挡在了她面前,又一次见她挡在自己、墙壁和桌子间,低头睨着她,眸色幽幽莫测:“您就算没有这个能耐,但是哥哥却是有的。”
她不想和他再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座很想要梅苏的命,俺本座也说了本座没有能让您为太子的能耐,不送。”她冷冷地道。
看着秋叶白离开,百里凌空也伸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秋首辅,这交易你是不打算做了?”
说罢,她再次一次起身:“告辞。”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八皇子不是正人君子,他曾经试图要过我的命,至于你说的偏宠,如今摄国殿下身边的人是本首辅,照您的说法,本首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盗亦有道,这是江湖上的一句话,转送齐王殿下。”
他顿了顿,转过脸看向秋叶白,讥诮地道:“如果老八是个你说的正人君子,他会勾得连哥哥都偏宠他,嗯?”
百里凌空看着她,轻嗤笑了一声,又看向窗外:“本王只崇敬强者,弱肉强食,乃是世间守则,只是奈何我那父皇早早就眷顾老八,让他早早去了南疆,脱离宫中是非,早年本王还以为父皇不喜欢老八,将他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后来才明白那是父皇良苦用心地要保住老八,就连哥哥都允他进了明光殿当差……呵。”
她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百里凌空笑容微微敛了一些,眯起眸子看着秋叶白:“原本以为首辅大人跟着哥哥那么些时间,好歹也明白什么叫做行事不拘一格,只要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便是真正的强者!”
老皇帝算是有眼光的,这齐王手段不必百里凌风差,差的只是他的‘道’——歪门邪道!
秋叶白看着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冰凉锐色,只回道:“嗯,所以殿下有了极好的理由,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这些掳掠良家女子为奴的‘贩奴’的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顿了顿,冷冷地道:“本王卖茶叶丝绸利润都高于卖一个女子,不过是各方利益的一个妥协罢了,其中赫赫的内情不足为外人道,本王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将我北疆律方治理的风调雨顺。”
百里凌空闻言,却没有任何恼色,只是看着她,唇角讥诮的弧度渐深:“世人多偏见,老八能保住一方平安,难不成本王就没有保住北疆这些年没有战事了么,北疆势力更复杂,你见见本王为钱财伤天害理,却又怎知赫赫人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内部争权夺利,为了钱连自己的女人都能卖。”
“嗯,八殿下在南疆励精图治,平复因杜家派出的贪官污吏的民怨之时,您在北疆也靠着贩卖人口、走私兵器、粮草维持了北方一时间的安宁。”秋叶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懒懒的话打断他。
“父皇心中恨极了杜家,这份仇恨连与皇祖母的母子情分都可以抛去,何况我们父子情。”他转脸看向窗外,脸上露出森然冰冷的神色:“但是这根本不公平,本王哪里就比老八差,老八自请带兵镇守南疆十几载,本王难道就没有自请镇守北疆么,赫赫人、犬戎人、漠北人的彪悍、情势之复杂,岂是南疆蛮子可比!”
听着秋叶白这么说,百里凌空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讥诮地道:“本王当然知道首辅大人的顾虑,你以为本王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选择老八,不选择我和凌宇么,人人都以为我们出身嫡出皇子,有无人可比的优势,但是父皇如今落得如此处境,皆是杜家尾大不掉所致。”
“看来齐王殿下真是个能耐人,陛下身边都有了眼线。”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森然的冷光,唇角弯起笑容:“本座很想知道,既然您知道陛下选择的太子是八皇子,凭什么认为我会选择出身杜家的您,而不八皇子,襄国公恨本座欲死,等您登基后,我还有什么好果子?”
他顿了顿,又勾起唇角:“父皇也不会想让你暗中帮着老八登位,你在南疆一行之中,帮着老八立下了汗马功劳,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百里凌空看着她,眸光依旧炽烈:“首辅大人是个能耐人,这几年的作为,本王全部都看在眼里,是个能臣,否则哥哥不会选择你。”
许久,秋叶白才向椅背靠去,轻笑:“齐王殿下果然是直言不讳,是个爽快人,连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也能说出口,但本座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能耐,您怕是找错人了罢?”
两人同样锐利的眸子在冰凉的空气里碰撞出冰冷的火光。
这一次,他毫不吝啬地让她看见他曳丽眼眸里倒映了满天的冰冷繁华的焰火光芒和汹涌的野心!
又一道烟火在天空爆开七彩流光。
百里凌空看着她,慢慢地俯过身子去,又几乎凑近到快贴上她鼻子的距离,目光幽幽:“本王要登上太子之位,要在父皇殡天之后,成为这天极帝国的下一任帝王!”
“齐王殿下,你知道本座出身江湖草莽,最不喜欢打哑谜,想要交易,就做个痛快人。”她看着齐王冷淡地道。
“本王想要什么,四少不知道?”他抚摸着手上的空酒杯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如果是真打算效忠这位薄情寡义的齐王,听到他现在说的话,会不会惊讶或者后悔?
她有想过梅苏在他的手上,也着司礼监的纨绔们查了他许久,但是这只狐狸没有露出过尾巴,却不想他会出卖梅苏来换取利益。
秋叶白看着他,单刀直入地问:“殿下想要什么?”
百里凌空这一回倒是没有再折腾社么幺蛾子,他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美酒喝完,方才悠悠道:“四少说得没有错,本王是大约知道梅苏的下落,也知道四少对此人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后快,本王可以将他的下落交给您。”
百里凌空听着她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顿时人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四少果然是客气了。”
待他准备客气一番回话的时候,便看见她忽然又弯起唇角,继续道:“在本座眼里有些人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鬼,偏生又没有能达到恶神的水准,这才是真可怜。”
“殿下不要太自我谦虚了。”她冷淡地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您不是饿了么,那就请快点用膳罢。”她也微微一笑,点了点他桌面上的东西。百里凌空原本打算敬她的酒便只能收了回来,他眯起冰冷的眼眸,笑容依旧地一口将酒水咽下:“在首辅眼里,只怕本王是个鬼了罢?”
随后又见她将东西推到自己面前,他眼底闪过一丝幽暗莫测的诡光,轻笑了起来:“四少果然是个爽快人,够坦白。”
百里凌空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她这般不客气,甚至没有任何遮掩。
说着,她将几盘点心和小菜推到了他的面前。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水,淡淡地道:“殿下,不好意思,本座不太信任您,这酒您就自己喝罢,喝完了、吃好了,咱们谈正事儿。”
百里凌空见她落座,便含笑半支起身子,倒了两杯酒:“请。”
秋叶白闻言,走了过来,干脆利落地落座,随后她看了眼他面前的各色精致点心和小菜,全部都是咸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阿初口味完全不同,没有再‘抄袭’阿初的口味。
百里凌空微微弯起唇角,伸出戴着华丽红宝石的指尖轻敲了下桌面:“四少,本王筵席之上可没有用过什么东西,此刻饿着,可没有力气谈论正事儿。”
“齐王殿下,您待如何?”她冷冷地挑眉看着面前的男人。
“啧,四少不要着急,您怎么就能断定是本王藏起来了呢?”他轻笑了起来。
她眼瞳梭然微微缩紧,忽然抬头看向百里凌空:“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突然栩栩如生,翡翠水头上好,绿得像一汪水,价值连城。
此时窗外正巧爆开一朵灿烂的焰火,金灿灿的光芒照耀得大地一片亮堂,也让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一枚莹润翡翠的上图案——气势威武的青龙自大海中攀爬而起,嘴里叼着一支素梅。
百里凌空笑着伸出手,将一块玉佩搁在桌面上。
他笃定的话语让秋叶白的脚步一顿,她转过脸,淡漠地看向他:“什么人?”
却不想他温柔含笑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四少,本王用一个人,还与你做个交易,这个人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罢,她摇摇头,转身就施施然准备离开。
她这头有一个大魔头就够喝一壶的了,除了本身在皇家这种争权夺利的斗兽场长大,她家那只魔头估计没少在自己这些兄弟身上作恶,加上这一个个都扭曲成什么样子了。
这皇家里头就没有几个正常的货色!
这齐王殿下的表现也像个变态,也不知是受虐还是施虐狂。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便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伸手拍了拍袖子:“很好,看来摄国殿下也没有少对齐王殿下出手,您倒是享受得很,绿竹楼里也有招待过您这样‘有趣’的客人,您若有需要,绿竹楼虽然不在了,但本座倒是可以联系以前的嬷嬷,替您牵个线。”
居然敢对身为皇子的他动手……还真是百里初的人的作风,也不知是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
胸口的气血翻涌让他只觉得喉头外腥甜,他脸色微青地坐在凳子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向秋叶白,倒是也不恼,只按着胸口,轻笑了起来:“四少,还真是够无情的,和哥哥很像呢,所以这是他选择你的缘故么?”
秋叶白手上力道自然不小,百里凌空也是会武的,两人早早在秋家后花园交过手,他当时就不敌,此刻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出手,闪避更是慢了一拍,一下子就被她拂开,踉跄地退了好几布,直到脚下绊到了凳子,方才‘砰’地一声跌坐在凳子上。
她眸光一寒,忽然抬手直接一点一拂:“齐王,请自重。”
她就不该给这个家伙废话带她来这里废话的机会。
秋叶白瞬间颦眉,习武之人,最忌讳陌生人突然如此靠近,尤其是对方身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带着一种恶意的挑衅和刺探。
这么低头看着‘他’才觉得原本看着清秀高挑的首辅大人,如今看着竟颇为娇小。
“四少,何必急着走呢,哥哥如今不在,你看见我不就像看见他一样么,何苦这般不近人情。”他半真半假地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他’。
只是,她才要要离开,百里凌空却快了她一步,动作极快地挡在她面前,一手按在墙壁上,将她半禁锢在墙壁、桌子和他的胸膛之间。
“多谢殿下夸奖,若是您没有什么事,本座还是先回前厅了。”她站了起来,淡淡地道,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殿下与本座并不算相熟,还是请称呼本座为秋首辅或者秋大人都可以。”
百里凌空的那种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她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肉一般。
“哥哥从来都对老八才青睐有加,本王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一个区区大族庶子,到底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眼,不过这些天,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百里凌空看着她轻笑了一声,眸光幽亮,直勾勾地盯着她。
但是百里凌空的莫测是一种行为上的莫测,而不像百里初,从里到外都是个彻底的……非人。
而此刻,她暂时没有办法给出确切的结论,这是种极为矛盾的情绪,让他行事说话看起来极为莫测而怪异。
她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百里初,虽然穿的衣服和百里初偏阴柔的不同,他的衣服到底多是男装。
这位齐王给她的感觉就是对百里初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喜欢,夹杂着畏惧与厌恶的喜欢,甚至……崇敬。
你越是不怕他,他便越有兴趣‘征服’你,磋磨你。
这位齐王殿下,一向让人不太能琢磨透,态度暧昧,对待百里初既不像是老三定王那样又恨又惧又爱,也不像老八百里凌风那样虽然对百里初退避三舍,但是心中无惧……好罢,也许是百里凌风掩饰得比较好,毕竟百里初那魔头,要让人不怕他,还是有点难。
“然后呢?”她看着他那模样,淡淡地道。
各种颜色的焰火在天空中爆开,五彩流丽,在他的眼瞳里映照出诡异的流光。
“本王想说什么……呵呵。”百里凌空轻叹了一声,稍微收回了身子,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焰火:“本王若说本王也很想哥哥,你可相信?”
““齐王殿下。”秋叶白睨着几乎快贴到自己鼻尖上的这张脸,微微挑了下眉:“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120章 教训西贝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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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一个婢女匆匆地从另外一头过来,对着她们屈膝行礼,小心恭敬地道:“是四公子么,媛正妃请您过去。”
“是。”宁冬点点头,她对那秋善京也没有什么好感。
不合时宜,不自量力的贪念必定带来恶果。
秋善京也不蠢,她相信她自己明白。
她早就能察觉百里凌空绝非良配,富贵荣华哪里是这般好得?
“不必。”秋叶白淡淡地道:“我若是过去,秋善京大概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她原本就是与虎谋皮,她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她自己选择的。”
而不远处的回廊里,听着女子的尖叫声,秋叶白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身后的宁冬见状便问:“四少,要回去看看么?”
……
秋善京凄厉的惨叫声吸引了周围的仆人们,但是看着这样残忍的凌虐,没有人敢上前劝阻,王爷近乎疯狂而暴虐的样子,谁上去劝阻,谁就是找死!
不一会,地上便都是血迹。
太过爽快的感觉,让他仿佛没了狼一般一脚又一脚地狠狠踩踢秋善京的肚子,同时狰狞地笑道:“好孩子,出来啊,出来让爹看看你的样子,看看你娘这个婊子……哈哈哈哈,去死罢,快点去死!”
那种踢打的快感,和脚下女人悲惨的惨叫声像是一种古怪的药物,刺激得他浑身舒爽,那种被秋叶白羞辱的痛苦和屈辱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发泄。
说罢,他便又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只是百里凌空在感受到这种凌虐的快感之后,看着秋善京的哀求,只觉得心中快意了不少,竟又是一脚地狠狠地踩在她的肚子上,暴虐地一笑:“本王的骨肉,想要就要,不要就让他去死,反正这个世上有的是女人愿意为本王生儿子,你就去死吧!”
让他这么打下去,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不……不……王爷,这是你的骨肉啊……是你的骨肉!”秋善京泪流满脸地哀求,看着那人狰狞的脸孔,第一次觉得无比的恐惧和寒心。
“啊啊啊啊——!”秋善京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己的肚子下手,肚子上得剧痛瞬间让她尖叫了起来,双手赶紧抱住百里凌空的腿。
“孩子,孩子,你这个贱货,不是很像快点生下‘小王爷’母凭子贵么,老子这就帮你生下来,让你早点见到你肚子里的野种!”
他抬起手一把就将秋善京扯得倒在地上,无意扯痛了自己脱臼的手臂,剧痛似火上浇油,让他心中恶向胆边生,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反正他娶秋善京原本就是为了拉拢秋家和秋叶白,如今秋叶白这般羞辱他,这个女人早就已经没有用了!
“贱人,本王收了你,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一个贱货也配当上本王的侧妃,而且你一点用没有就罢了,还敢不听本王的话!”百里凌空越看秋善京越是愤怒,心中阴邪的怒火梭然窜起。
“殿下……。”
秋善京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急之下竟然将自己未来的野心给脱口而出,但是这回她再想补救却仿佛难了……
“小王爷,就凭借你这样出身低贱的野种也配生下本王的龙种?”百里凌空眼底闪过讥诮而暴躁的光。
满腹的委屈让她顿时再忍不住尖叫起来:“殿下……您怎么可以……善京只有你一个男人啊,您如何能这么侮辱我。这可是未来的小王爷!”
他不认她的孩子,她要怎么活下去!
秋善京呆了半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齐王不认她肚子的孩子了!
“肚子里的孩子?”他低头看了眼她隆起的大肚子,眼底闪过暴戾而诡异的光,忽然温柔地轻笑了起来:“这是你的摇钱树罢,谁知道是你这个贱货和哪个男人搞出来的野种!”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揪住自己头发的男人,眼泪汪汪:“殿下,是秋叶白那混蛋对你无礼,奴家只是想要将那混蛋扯开,不是故意伤了殿下的,还望殿下看在奴家肚子里的孩子份上……饶了奴家一次罢。”
这会子她除了指望他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要真恼了她,否则以后还有什么好果子?
秋商京知道百里凌空原本就拿她当一个物件,她见着他,就跟老鼠见着猫儿一般,但又舍不得‘猫食’,对百里凌空是又爱又惧,自然也知道他最是要面子。
“只想什么?”百里凌空的眸光愈发阴沉,身上的剧痛让他心情更坏。
“王爷饶了我罢,奴家也是只想……只想……。”秋善京一恍惚,心中惶恐至极,平日里的小聪明也都没有了,只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且说这边秋善京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头皮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一抬眼便看见百里凌空近乎狰狞的脸逼过来:“贱人,谁让你进来的,本王的话,外人不当一回事,你一个贱婢也敢不当一回事!”
……
说罢,她一转身,向门外拂袖飘然而去,将空间留给那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妻。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轻笑了一声:“三姐姐,你现在好歹也是侧妃了,再如此莽撞,不知收敛,小心害人害己。”
秋善京被打得一下子趴在窗台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一口血吐出来,地上还掉了一颗牙:“啊——!”
百里凌空原本手上的力道就大,这会子他心中又是恨又是羞,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看见,更满是屈辱感,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滚开,蠢货!”
却不想她原本身子就沉,这会子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反而在不断地挣扎之中不断地压迫都百里凌空的手臂,痛得他勉力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秋善京的脸上。
秋善京这才看清楚她家王爷一脸都是饭菜汤水,狼狈不已,正一脸阴狠地瞪着她,惊得她立刻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
“啊——你这蠢货!”
秋善京原本就快到生孩子的月份了,肚子渐沉,自是刹不住脚步,一下子就压在了百里凌空脱臼的手臂之上,这般沉重如猪的身体,自然压得百里凌空再也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秋叶白自然知道秋善京看见了什么,只轻嗤了一声,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身子轻巧地一偏,避开了秋善京涂抹着蔻丹的爪子。
她顿时勃然大怒,手上的鸡汤哐当一声落地,随后她挺着肚子就朝着秋叶白就扑了过去:“秋叶白……你这个不要脸混蛋,你要对王爷做什么!”
只是从她的角度看去,房间里的情形是她的‘四弟’秋叶白强行压着她的夫君,欲行不轨之事!
却不想,她才推门而入,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瞬间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看见的。
这会子听着百里凌空喝令她走开,她心中一阵小委屈,竟直接推门而入:“王爷这是因为王妃有了您的嫡子,便不再重视善京肚子里的孩子了么?”
再加上这些日子,百里凌空似乎心情还算不错,虽然不再到她房里过夜,但是也算是和颜悦色,不曾亏待她。
今日她见秋善媛高高在上,一身贵气地接受八方来庆贺,便忍不住愈发不安,仿佛觉得周围的人都轻慢了她,便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只想私下里在百里凌空这边献殷勤。
原本出身就低微,而且自打秋善京知道自己不是秋云上亲生,不过是个自己娘亲爬墙生下的父不详的野种,在秋善媛面前就愈发地抬不起头来。
却不想那秋善京原本就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更何况今日是秋善媛有孕了,让她原本依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当初为百里凌空效力过的这点自傲的资本也像是一下子都没有了。
百里凌空一想起自己这般出于下风,还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肯让人看见,便立刻放低了声音冷道:“走开!”
她看着被她折腾得凄惨狼狈的百里凌空,凉薄地低笑了一声:“如何,要不要让我那贤惠三的姐姐进来?”
秋叶白和百里凌空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殿下、我给您和四弟送了些亲手熬制的莲子老鸭汤,可要试试?”秋善京温柔小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秋……!”百里凌风眼底一片怨毒,刚想要出声,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讥诮地在被他耳边轻声警告:“你再处处模样初殿下,也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他经历过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别再东施效颦了!”
如今再看看被自己按在桌上的百里凌空,她愈发轻蔑,就凭这百里凌空只会对别人狠的银样镴枪头模样,他与百里初那魔头根本没得比。
他那狼狈的模样让秋叶白眼前忽然掠过当初在地道里,百里初被她从天摔下来砸得手肘脱臼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一边与她说话,一边随意一掰,就将变形的手臂接了回去的淡定冷酷模样。
“你……呜……。”百里凌空满头满脸的饭菜、酱汁,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浑身发抖地被她按在桌子上,无力挣扎。
她半俯下身子,在他脑后讥诮地、一字一顿地道:“齐王殿下,你给本座听清楚了,第一、本座非常讨厌有人不经同意随意捧本座;第二、就算你家老八没了,我就是选你家老三,也不会选你这样卑鄙的人来辅佐,你今日可以出卖梅苏、杜家,待得你登上大宝,下一个就是本座了罢?”
“秋叶……白!”百里凌空痛得咬牙切齿,勉力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她单手压制住他脱臼的手肘,看着他痛楚的样子,凉凉微笑:“殿下,我说了让你别胃口太大了,万一撑着了胃,轻则难受,重则会死人的,就像人走快了,会扯着蛋!”
他越是挣扎,她按着他脱臼手肘的力道就越大,痛得他浑身发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碗碟在百里凌空的挣扎之中‘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吃……吃……吃死你这个丑人多做怪的家伙!
她手上力度极大,按着百里凌空的头在一堆饭菜点心里面左右桌上的碗碟里使劲地磨蹭。
她早就看他整日顶着阿初的脸到处招摇不爽了,既然他胃口那么大,她就好好地喂一喂他!
秋叶白没松手,径自一反手,将他“砰”地一声一点都不温柔地狠狠扭按在桌上,顺势将他的脸‘呼’地一声埋进那一堆饭菜、点心里头。
百里凌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她轻嗤了一声,指尖一转,手上一抬,微微用力,一个反关节错位擒拿,只听得“咔嚓”一声,空气里响起了骨节错位的声音。
百里凌风虽然修为也不差,也早有提防,但比起秋叶白而言,还是有差距不少。
“呵!”他眸光一冷,反手前倾,想江她反擒拿压制。
“齐王殿下,您想知道的事情太多,胃口太大,别撑着了胃。”秋叶白轻笑一声,捏住他手腕,一个巧劲向后狠狠一折。
不得不说耐人寻味。
往日里这两个人从无交集,忽然之间百里初要强行逼着元泽与他同去,元泽一向躲着那人,如今竟也跟着去了,尤其是那忽然兴起的流言,如风过耳边,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顿了顿,轻嗤了一声:“何况他根骨因为当年的刺杀已是不好,每年都要去修养,偏生为求自保修炼了一身邪门的功夫,更损身骨,宫中早有传闻他这一次出行强带国师,是为了让国师为他续命,不知是真是假?”
百里凌空试图抽回被她捏住的手腕,却不果,便看着她,轻嗤道:“一来,他的公主已经做了太久,又非嫡子,父皇如果没有考虑过我们,如今是更加不会考虑哥哥。”
虽然她知道阿初不在乎帝位,但是看见所有人都仿佛将原本就该属于阿初的一切夺走,还一副理所当然并心安理得的样子,她就想要把这些混蛋一个个拍进土里,心安理得地胶水施肥!
“哦,是么?”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抿了下唇,忍耐下心中的冷意渐起。
“毕竟哥哥就算如今虽然权倾天下,但是父皇撑不了多久了,所有的兄弟里谁都有可能登上皇位,但唯独哥哥不行,本王却不同,你的后半生必荣宠不衰。”
“本王什么时候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少,不,首辅大人你怎么想。”百里凌空看着她,温声道。
那么至少现在她知道百里凌空这个家伙的人只是潜伏进了皇帝陛下的外围侍从里,只知道皇帝选择了老八作为继承人,但是对她和阿初的秘密并不知晓。
“那也就是说,您是事后才知道皇帝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八殿下的了?”她慢悠悠地再次问。
秋叶白闻言,心中暗自沉吟,确实,阿初当时必定就在她和皇帝老儿的门外听着他们说话,皇帝当时遣散了所有的人,若是有人窃听,不要说以阿初的修为,就算是她都能察觉。
百里凌空闻言,心中一愣,盯着她看了半晌,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却不能肯定秋叶白这么问到底是为什么,便道:“本王虽然在父皇的宫里有安插自己人,但是远近多少都有些忌讳,尤其是哥哥在的时候,本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人去送死。”
秋叶白看了眼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眯起眸子:“说起来,您既然在陛下宫中有眼线,知道陛下选择了八殿下为下一任的帝国继承人,那本座问您一句,摄国殿下当初是怎么回答陛下的?”
“女人就是目光短浅,若不是她们惑乱朝纲,天极帝国如今怎么会变成如今的一副空架子,看似繁华似锦
她眼底闪过厌恶,抬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触碰上自己的脸颊,轻嗤了一声:“殿下还真是瞧不起女子啊,莫要忘了你能成为嫡出皇子,就是因为你出自杜家女人的肚子,你的皇祖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算是女杰!”
百里凌空闻言,抬手就向她的脸:“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用的,你我皆男儿,才能并肩而立,重新共铸这辉煌江山。”
这位殿下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坏肚子。
“宠爱?”秋叶白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殿下,您能给本座什么宠爱,您身边不说百花齐放,就只我两位妹妹都是你的正妃和侧妃,怎么,您打算是连我这个小舅子的也收入你房中?”
第121章 行差踏错
“难不成八殿下要自尽?”宁冬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问。
“他在平云殿的屋顶上,不肯下来了!”平宁一脸沮丧,差点哭出来。
“你家八殿下怎么了?”她顿时眉心一颦。
“正是奴才,首辅大人,求您去平云殿走一趟罢,八殿下他……。”平宁一焦灼,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秋叶白掀开帘子,认出了那大太监:“平宁?”
秋叶白领着宁冬两人才一进宫,就看见宫道边上站着个眼熟的大太监,那人一见她的马车过来,就立刻冲了过来,一脸焦灼地拦住了马车:“首辅大人!”
皇宫
……*……*……*……
秋善媛闭了闭眼:“去给我把大夫叫来。”
一直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的那婢女见状,立刻上前担忧地道:“媛正妃?”
她手一抖,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落了地碎裂开。
秋善媛没有愣愣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好一会,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杯子里昂贵的龙山雀舌上,想起自家夫君温柔地告诉她这是极难得的好东西,日日喝是有好处的……
说罢,她转身施施然离开。
她看了眼秋善媛手里的茶水:“我先回宫了,孕妇还是不要多喝茶,再昂贵的茶水对孕妇和胎儿都没有什么好处。”
秋善媛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醒,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许还能全身而退,否则她不会比秋善京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她起了身,意味深长地道:“七妹妹多保重罢,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救得了人,救不了命,行差踏错对于咱们这些在权力圈子里的人是要命的。”
看来秋善媛到底是物伤其类了。
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幽微而复杂。
她顿了顿,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何况……我到底不姓杜。”
“否则便是草芥一般。”秋善媛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苦笑了一声,神色之间有些苍凉:“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嫁过来意味着什么,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那人的笑容……我以为也许有机会改变什么,是我蠢了,看着父亲和母亲之间怨怼多年,竟然还对男人抱有幻想。”
秋叶白见她眼底的怨恨,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便轻叹了一声:“四妹妹,你好自为之罢,他今日能够这般对秋善京肚子里的孩子,说明他从来不重视天伦,更重视的是身边的女人能带来的利益和好处,否则……。”
竟然瞒了她那么久,如果她早知道齐王和秋善京有这般龌蹉事,她宁死都不会嫁给齐王的!
果然,秋善媛垂下眸子,发出古怪的‘呵呵’低笑:“难怪啊……我还是说这位三姐姐变蠢了,她可是一点都没有变蠢,只是她得失心太重了,行事之间便没了分寸,想要证明她就算是野种,不是贵族小姐,也能轻易地赢了我这个嫡妹,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证明她比我聪明。”
算是她的手段罢,她总要给秋善媛泼点儿冷水,毕竟如果这个秋善媛要真的投靠她,那么就不能对齐王有所幻想。
秋叶白轻品了一口雀舌馥郁的茶水,才回道:“咱们的三姐姐早与齐王有姻缘。”
“什么……。”秋善媛梭然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懂得耳朵。
“不知七妹妹可知道你家那位王爷和秋善京是早就相识,而且缘分比你早不少。”秋叶白沉吟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
只是这些关系里面,秋善媛才是后来者……
而秋善京这种勾引自己妹夫的行为,在秋善媛的眼里,或者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无比下作的。
秋月白见状,倒也明白她虽然对齐王怀有戒心,但是齐王到底也算俊美无俦,又权势不低,秋善媛再识大局也是个不识情滋味的少女,娇娥多爱少年郎,这是常事儿。
“呵……她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骨肉,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齐王来家中提亲,不知她是怎么想了法子怀上了王爷的种,从此之后,便一心与我互别苗头,脑子里也越发地蠢笨不想事儿了。”秋善媛有些鄙夷地扯了扯唇角,眼中不再掩饰对秋善京的厌恶。
难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么?
秋叶白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目光有些悠远,随些讥诮地道:“她以前确实是个机灵的,不过就是太机灵了,害起人来,脸不改色心不跳,如今不知怎么变蠢了。”
“呵呵……。”秋善媛忽然闭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着却异常的古怪:“小人得势便是说秋善京那人了,她会将自己作践成这般样子,也算是咎由自取了,若是她能聪明一点,哪怕就像没有成为侧妃前那样,大概也不至于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那婢女摇摇头,心有戚戚焉地道:“奴婢不知现在如何,只是当时就进的气少,出的气儿多,浑身都是血,这会子王爷走了,已经有人过去查看她的伤势了,看她自己能不能熬过去罢。”
“京侧妃呢,她如今怎么样了?”秋善媛脸色僵木地看向那婢女。
“百里凌空这个畜生!”秋叶白眼底闪过森然冷光。
却不想……
否则百里凌空根本不可能娶她。
她原本以为百里凌空也不过是给点秋善京苦头吃,毕竟听说齐王还是很期待秋善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出生,齐王虽然身边美女如云,但据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早前还给朝内的人下过宴请的帖子吗,而秋善京也是母凭子贵。
秋叶白神色也是一片铁青:“我走的时候,只见齐王扇了她一巴掌,却不曾想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秋善媛脸色一片苍白,赶紧抱住了自己的肚子,浑身发抖地看向秋叶白:“四哥哥刚才说你以为什么……你在现场么?”
秋善媛早已浑身发抖,手上扶着肚子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还是秋叶白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她的腰肢,让她安全坐下:“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竟然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我以为……。”
秋叶白早已是怔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喉头间一梗。
那婢女点了点头,身子有些发抖,眼睛微红:“很多人都看见了,京侧妃的血流了一地,孩子也被王爷硬生生地踩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会动了,还哭了一声,但是小身子已经被王爷踩坏了,所以去了。”
秋善媛瞬间呆了呆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是王爷亲手……!”
那婢女点点头道:“王爷说京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侧妃娘娘也是个野种,身份低贱,不配生出王爷的孩子。”
秋善媛立刻道:“四哥哥不是外人。”
她顿了顿,看了眼秋叶白,欲言又止。
那婢女也还是个稳重的,一会子平顺下心情,立刻道:“回娘娘,京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王爷硬生生地踢掉的,王爷……王爷……。”
秋善媛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她如此宝贝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王爷知道么!”
那婢女匆匆进来,对着她和秋叶白福了福身子,脸色苍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回媛正妃,京侧妃的孩子……没……没了。”
“什么事情,进来说。”秋善媛听见秋善京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和讥讽:“她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正说话间,忽然方才那领着秋叶白进楼的婢女的声音又在门外焦灼地响起:“媛正妃,京侧妃那里出事了。”
出身与秋善京不同,她身为嫡女,却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秋叶白顿了顿,看着她:“七妹妹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是不错,就像一件珍贵的配饰或者剑上的昂贵宝石,也要好好保养着,毕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衬得起殿下的身份,不是?”秋善媛淡淡地一笑,低头也品了一口。
龙山雀舌虽然不像金花雀舌一年只得两三斤,但是产量也不过几十斤,除了供应宫里,赏赐给功臣,就是各家受宠的嫔妃、皇子、公主还能分了半斤、一斤的。
秋叶白倒也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看来齐王待你很不错。”
“四哥哥,这是龙山雀舌,虽然不如明光殿的金花雀舌,但应该还能入口。”秋善媛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秋叶白点点头,看了眼宁冬,宁冬会意地退出了楼外警戒,随后她跟着她进了房间,在八仙椅上坐下。
那丫头很快便退了出去,随后,秋善媛看向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四哥哥,请跟我到内室来坐坐罢。”
“你下去罢。”秋善媛对着那丫头摆了摆手。
不是秋善媛,又是谁。
果然,那婢女带着她们一进了阁楼,便看见一名头戴八宝赤凤簪,红宝石璎珞,一身蜀锦暗红凤穿牡丹褙子并宝蓝云纹及地撒花裙,衣饰华丽,端庄美貌的少妇转过身来。
淑媛,嗯,既是赞美之词,也暗合了秋善媛的名字,看来此地就是她的正妃院了。
她抬头看了看那牌匾,上面三个娟秀的描金字——淑媛阁。
那婢女领着她和宁冬一路七拐八弯,进了一处精致的院落,院子里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周围繁花围绕,小楼也是雕梁画栋。
……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带路罢。”
“是,首辅大人。”那婢女点点头。
“秋善媛?”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婢女,微微挑眉。
第122章节 八殿下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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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宁笑眯眯地道:“殿下这几日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虽然还要人扶着,但是奴才看着离殿下上马驰骋的日子不会远了。”
秋叶白闻言,便关心地问:“是了,八殿下这几日情形如何?”
门口的平宁早早就候着了,一见她过来,便立刻笑盈盈地上前:“首辅大人,接到您要过来的消息,八殿下在内殿等着您呢。”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平云殿。
秋叶白看着她,也没有再多言。
话到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静萍正心不在焉,此时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他的医术是一直不差,以前在楼里便给大伙看病,我身子……。”
她看着静萍,只忽然说了一句:“是了,听说天书在那边已经成为了首席医官,当年他房中不少医书,他还跟着医馆的大夫学过,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想他竟然真有这份本事以此立足。”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春日潮湿,万物发生,疫病也是告发的时候。
秋叶白沉吟着道:“我和八殿下商议过了,准备派出一批大夫去南疆协助那边治疗病患。”
静萍顿了顿,回道:“南疆多雨潮湿,每年都有些疫病,只是今年稍微厉害些,但是想来天气再热些就会好了。”
“听说最近边关那边来了些文书,报告南疆那边出现了时疫?”秋叶白一边走过宫道,一边忽然淡淡地道。
……*……*……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一白只觉得风奴那声音软软的,直挠得心里痒痒的,他揉着脸嘿嘿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说罢,她抱着小老虎就走了。
风奴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顺势抱过了小老虎,白了他一眼:“滚,还嫌丢人不够么!”
原本他那样子倒也算是惑人,只是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被一只小娃娃的小嘴扯得有点变形,顿时看起来滑稽无比。
“你看咱们两个月不能见了,要不咱们趁着这个空闲睡一觉罢?”一白向来是个大喇喇的,这会子从风奴的温润俏脸直停在生了小老虎后愈发高挺的胸部,目光愈发地炽烈无比。
听着他那声音莫名地带着点异常的沙哑,她身形微微一颤,随后转过脸冷冷地瞥着他:“作甚?”
“娘子。”一白抱着还咬着他脸蛋不放的小老虎,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唤了一声。
风奴见状,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对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福了福。
随后主仆二人便领着其他人一齐离开了城楼。
静萍点点头:“好。”
“我们走罢。”她看着静萍微微一笑,示意离开。
静萍一顿,随后转过脸来看向秋叶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四少。”
她顿了顿,伸手轻拍了下静萍:“静萍?”
她转过身,正打算招呼跟在身边的静萍一齐去平宁殿,将这里留给风奴和一白、小老虎一家三口,却不想她一转脸,正见着静萍正一脸怔然地看着面前那热闹的情景,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复杂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她倒是很想做些什么给下头睡着的那人用,但是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如今身为首辅,她也不可能日日下厨。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眼底忍不住闪过笑意来,却又莫名地有些惆怅……
风奴瞬间大窘,伸手就要去揪一白的耳朵:“你这个家伙,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周围的众人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一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小老虎给抱了过来,大喇喇地笑:“儿子啊,赶紧会说话,你会说话了,才好向咱们首辅大人讨吃的。”
小老虎似也明白自家老爹要抢自己的东西,顿时张开只长了两颗牙的嘴“啊哦嗷嗷”地朝着一白的脸上就是一口,一脸愤怒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风奴顿时无语,朝一白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蹭儿子东西吃的么?”
四少的手艺已经好到了就算是做婴儿食物都诱人无比的地步了,否则小老虎才不会一见着她便知道有好吃的了,谄媚至极的样子。
秋叶白倒是很无所谓,轻笑了一声,抱着小老虎逗弄他肥嘟嘟的小肉脸:“没关系,我有时间便做一道好消化又补脑的核桃奶软羹过去,逗小老虎开心。”一白轻咳一声:“四少不介意的话,可以多做一点。”
风奴顿时白了一白一眼,这家伙除了吃、吃、吃就是吃,快赶上国师了!
倒是一白看着很高兴,嘴快咧到耳朵下边了,与他阴柔俊美的面容极为不搭调:“哎,小老虎真是聪明,知道跟着四少有好吃的啊。”
风奴看着自家儿子看着秋叶白口水直流,眼睛发光,她莫名觉得很有点丢脸的感觉,这小子色眯眯的样子是作甚!
秋叶白一见小家伙张大了没牙的粉嫩小嘴朝着自己发嗲,便立刻笑着伸手去抱那小家伙:“小老虎。”一白的儿子因为生得虎头虎脑的,便起了个外号叫小老虎,
这是叫秋叶白抱他呢。
她怀里的‘小老虎’一见秋叶白便立刻乖觉地朝秋叶白伸出手,嘴里发出:“扑……扑……。”的声音。
不是已经成了神殿首席女官的风奴又是谁。
秋叶白转过头去,看着那女子一身华丽的白色神殿女官的装扮,手里还抱着一个半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粉嫩异常,穿着身小老虎的衣服,可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四处乱瞄,一股机灵劲。
“一白,四少公务繁忙,你别瞎参合。”一道女子温柔沉稳的声音响起。
一白闻言,立刻点点头,笑得满是怂恿:“多谢了,只是不知四少什么时候会再下厨,这才是很好的东西。”
“也好,你一下去就是两个月,燕子会记挂的。”她微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才道:“是了,我和您春、秋两个丫头在那树林里捡了些松茸菇,你且带些去给燕子和小瑞儿,都是很好的东西。”
百里初虽然进入了深层的睡眠,如同冬眠一般,但还是需要有人照顾,隔日至少擦身一次、还要仔细他身体的变化,换用大小喇嘛精心制作出的藏药熏香去毒,更要防着他随时醒来寻找东西食用,所以食物都是要提前备下。
她这才想起,是了,两个月轮班一次,要轮到一白进明光殿地宫去帮百里初守宫了。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一会我要与双白换班,所以想抓紧点时机去看看我的燕子和瑞儿。”
秋叶白想了想:“嗯,我一会子去一趟平云殿,你可要来?”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齐王是说拜朝会的事儿么,每年的五月末是有一次拜朝会,赫赫、犬戎、漠北这些北方国家都会派人来纳贡……甚至大食之类的国家都会有商人过来。”
她接过来看了下,微微眯起眸子:“差点忘了,还有拜朝会这回事儿。”
他对齐王原本就完全没有好感,东施效颦的西贝货,他只恨自家殿下不在,不好惹事儿,否则他定寻了机会,拿麻袋套那家伙头上暴打他一顿,必定让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他是谁。
一白将东西递了过去,神色冰冷地道:“正是。”
虽然这让她舒服了不少,但是她也知道百里凌空这种‘安分’绝对不是真的安分,就是不知道此人肚子里的坏水是什么。
就算是有什么文书,也是命人转交,他自己是不会亲自交过来的。
百里凌空那厮自从那日被她狠狠地教训一顿之后,倒像是收敛了许多,见着她的面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作主张地做出一副欠扁的亲热模样。
秋叶白闻言,转过脸看向一白手里的东西:“齐王?”
此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白的声音:“四少,律方那边来了信,齐王让我转交给您。”
她轻叹了一声。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京城的美景,微微眯起眸子,四月了……一晃眼,似过了一年,算来却不过四个月不到。
宁秋看着她这般吩咐,便知道自家四少是有些物伤其类了,便点头道:“四少放心,属下绝对会办妥的。”
让她想起了自己这辈子的身世,上天待她还不算最无情,娘亲虽然单纯无知了些,但是对她却是真心疼爱,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没有像齐王那样丧心病狂。
虽然那个孩子是秋善京和齐王的,但是摊上这样的爹娘,也实在可怜又倒霉。
“她到底姓秋,如今我既然是首辅,总要顾及不少事情。”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吩咐:“是了,你不必给她准备什么冥纸,主要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衣衫多备点。”
她顿了顿,又轻嗤了一声:“不过这秋善京和这齐王都是一丘之貉,嫁给齐王,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您何必还要送什么东西?”
百里凌空不让人给她好好医治,如不是秋善媛,只怕她早就没了,听说她求生**很强,但是还是没有挨过这个春日。宁秋闻言,颦眉冷哼:“这齐王也真是个畜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若是属下还在江湖上混,早偷偷砍了他的头颅。”
她淡淡地点头:“是,一直只是苟延残喘,秋善媛让人暗中给她用人参吊着命,今早没了的。”
宁秋一愣,立刻明白了:“秋善京已经没了?”
她接过来,拆开封条看了看,随后将条子揉了揉扔进了香炉里,吩咐:“今日晚些时辰,你和小七一起去一趟齐王府,送一份祭仪过去。”
“四少,这是齐王妃让人送来的条子。”宁秋将一张小条子递给正站在城楼上观望着京城美景的秋叶白。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如此。
粉的、白的,深红的、点缀了整个上京,美随便一个角落便是一处景。
今年的上京暖春来得晚了,桃花的花期变得有些漫长,四月的时候,还依旧开得灿烂,一朵朵的花骨朵还站在从枝头往外冒。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四月
……*……*……*……
只愿此刻,长醉不复醒。
百里凌风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闭上眼,淡淡地道:“是,我醉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凌风,你醉了。”
“不过那一句睡自己喜欢的人,倒是真不错,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而言,却是最难的,哈哈哈……。”他看着她,笑容里却带着深深的寂寥。
“早年听着老太监忙里偷闲说书,我也曾经想过逃出宫去,凭借着自己学来的武艺去江湖上自由地来去,再也不回这宫中,自由自在,如今想来,何处不是江湖。”百里凌风笑了起来伸手又抓过一坛酒灌了一大口。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自己发鬓上被风吹散开的细碎头发,悠悠地道:“不,草莽江湖一样有江洋大盗杀人为钱财,或者一言不合,也有看似名门正派杀人只为争夺利,正邪两道如同太极鱼儿,相生相成。”
百里凌风一顿,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锄强扶弱,杀富济贫。”
她闻言,转过脸与他一齐看向远方,沉默了好一会,她方才眯起眸子道:“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睡自己喜欢的人……这就是江湖。”
百里凌风没有答话,却看向遥远的暗夜中那城郭暗影和起伏的山峦,忽然问:“叶白,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只道:“咱们下去罢,早些休息,明儿让神医门的前辈来为你诊治?”
秋叶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像是改变了心情,气息也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但见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多问。
“没什么。”百里凌风别开脸看向远方,冰凉的风吹来,让他微微眯起眸子。
这时候秋叶白已经和平宁说完了话,转过脸来,见他神情有些异样,便挑眉问:“怎么了?”
百里凌风看着怀中之人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臂弯里一片空荡荡,只仿佛还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他不禁有些怅然,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也感染了平宁,他呆了一会,随后也笑眯眯地点头:“好嘞!”
平宁原本见她探出头来,正臭着张脸要抱怨,却不想听忽然见秋叶白这般兴奋的样子,不由一呆,刚想要问清楚,但是秋叶白已经又缩回了回去。
秋叶白这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臂,朝着屋檐下探出头,朝着平宁爽惬地笑了笑:“呵呵……这就让你家殿下下来,可是有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快去准备一桌小酒来!”
平宁在底下快跳脚了,明明是请首辅大人上去带人下来的,不想这会子首辅大人上去之后,自己也蹲上头不下来了。
“大人,首辅大人,您还在上面吗……殿下还好么?”
秋叶白沉浸在欢欣之中,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屋顶下忽然传来了平宁焦灼的声音。
蒸腾的酒气弥散在彼此之间,让他几乎心神荡漾,无意识地收紧了保护她的手臂,眸色柔软。
她的气息、她胸前雪白的肌肤……还有她柔软如花瓣的丰润嘴唇。
他激动地反手一把抱住她:“叶白!”只是他才这么反手一抱,臂弯之间那与寻常女子柔软不同的轻盈柔韧的身躯,不盈一握的腰肢,让他的身体自发地记忆起那次在城门下,两人身躯被巨石压迫得‘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笃定地颔首,目光明亮而又激动:“不会太久了。”
毕竟他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一下,确实非常激动,但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努力的结果,他不敢告诉别的人,自己日日夜夜都努力,只怕若是不成,反而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失望
她真心的喜悦,也感染了他,让他有些疑惑地问:“真的么?”
“你再努力一把,我相信你离站起来,重新回到沙场之上不会太久了!”秋叶白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他亦松了一口气,屈膝的腿一下子又似无力一般地放平了回去。
如果他的腿真的有问题,她这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了她,他也不会被砸碎的落石给压成那副样子
脊髓神经受到损伤的人,从毫无知觉到麻木感,再到腿上能动是不同阶段的飞跃,如果腿上能动了,他的恢复便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随后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上他的腿,鼻尖都忍不住一酸:“你的腿能动了,太好了!”
“凌风……你!”她梭然微微睁大了明眸,盯着他那一条腿半晌,心中满是喜悦。
但是这已经是足够的惊喜了。
虽然他的腿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而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那一个小小的动作之上。
她自然也察觉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言,只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他的腿,随后竟发现……他的右腿竟然能慢慢地屈起了膝盖。
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的气息,让百里凌风身形微僵。他有些窘迫地微微别开棱角分明的俊颜,垂眸轻咳了一声,强行将自己脑海里的绮念给压下去,示意秋叶白看向自己的腿。
说着,他用双臂支撑自己坐了起来,但是不知是否躺久了,身子有些发硬,便又一下子跌了回去,好在秋叶白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半靠在自己肩头。
话音刚落,他似觉得这般抱怨,很有点怨妇的意思,便又圆了一句:“这也是今儿我为什么想要上来看一看上京的景致的原因。”
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问一声了。”
她索性转了个话题:“是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她忽然间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那些因为烈酒蒸腾而起的无畏与恣意,在冰冷的风中消散而去之后,她才记起也许不该在他的面前说这些。
秋叶白顿了顿,轻道:“嗯。”
两人间一时间又恢复了静默,百里凌风慢慢地转回了脸,看向远方黑暗中轮廓模糊的上京:“你很记挂皇兄罢,只有提到他,你的眼中才会有真切的笑意。”
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去。
……
而到了今日,那个会在酒后哭泣,唱着佛偈的少年,已经不会再有了罢。
太多的牺牲、苦楚和煎熬……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却明白,那一天既是阿初的生辰,也是他母亲的死祭,而他的失态不光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的死祭,而是因为这是他艰难此生的开始罢?
这世间,大概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为何一向心思莫测,手段诡谲而狠辣的摄国殿下会忽然如此失态。
“没什么。”一阵冰冷的风忽然掠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微微眯起淡淡地道。
“怎么了?”百里凌风看见她的神色,一时间不太明白原本好好地,怎么她会忽然心情抑郁。
秋叶白闻言,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随后慢慢地收敛了笑意,躺回了琉璃瓦上,淡淡地:“嗯。”
“很好笑罢,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皇兄喝醉的样子。”百里凌风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那日听说是皇兄的生辰,第一次看见他喝多了。”
她顿时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赶紧灌下好几口酒:“噗……哈哈哈哈。”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一声华美女装的妖美少年喝多了抱着另外一个穿鹤卫服饰,满脸菜色的少年,一边撒娇,一边哭的样子。
但是撒娇?
阿泽不但会唱佛偈,而且还会唱别的歌,还唱得极好,比绿竹楼里最擅歌的天琴都要好、
唱歌,她倒是能理解,毕竟阿泽满腹经纶,而且当和尚的,哪里有不会唱佛偈的?
她没有听错罢?
“什么?”她闻言,瞬间忍不住爆笑出声:“你是说他还会撒娇么!”
百里凌风只觉得她明眸太明亮,仿佛倒映了漫天的月华,让他一时间怔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会抱着人撒娇。”
她见百里凌风迟疑,便愈发精神:“快说,快说,他会如何?”
百里凌风见她忽然靠过来,眸色深了深,但她的问题让他迟疑了一会,才道:“他……会唱歌,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唱的歌是佛偈,但是唱得比宫里的歌姬都唱得好,而且会一边唱一边哭,还会抱着人……呃……。”
她好想知道那魔头少年时候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可比现在更闷骚,更傲娇?
“对了,他发酒疯是什么样子?”秋叶白笑够了,便侧过身来,单手支在脸颊边,看着百里凌风兴致勃勃地问。
让他看得几乎都有些痴怔。
只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恣意的笑容,有一种风过林间,天高云阔的明丽和爽惬,看着便觉得心头的抑闷之气都消散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爽惬的笑颜,知道那是她喝酒之后放松了心情,才这般放得开。
她也记得以前和百里初刚刚认识,受那魔头挟制,斗智斗勇,但是感觉实在不太妙,因为对手等级实在太高,让人充满了无力感。
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把他胸口,笑了起来:“哈哈……是的,确实如此,就像死刑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你等死的那一段时间。”
百里凌风说的是他在明光殿当差的时候么?“如果整日里有一个人无时不刻看见你的时候,都用那种阴森森的像在考量什么时候干掉你的目光瞅着你,而他确实也有这种能力,你也会和我一样的。”百里凌风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为什么?”她兴味地挑眉。
“嗯。”百里凌风接了过来,灌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不光见过他喝醉的样子,还见过他发酒疯的样子,所以皇兄清醒之后,我惶恐了真真一个多月,夜里噩梦不断。”
秋叶白伸手拿过另外一坛酒拍开封泥丢给他:“哦,你也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皇兄……确实不善酒意。”百里凌风原本不想接话的,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容色,便忽然出声道。
提到了百里初,百里凌风神色之间微微一凉,但是见她望向远方的清冷眉宇之间有了柔美的暖意,两颊之间也因为酒意染上了薄粉,鲜妍无比,似雪地里绽放的冰莲,少见的明丽不可方物。
秋叶白看着他,擦了擦唇角,只觉得自己身上发了热,脸上也一片绯红:“客气,你也不差,至少比你皇兄能喝多了。”
“叶白,好酒量!”百里凌风看着她如此能喝,忍不住笑了起来。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两人各自笑嘻嘻地抱着酒喝了好一会,直到一坛酒见了底。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
说罢,两人皆抬手将手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百里凌风也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坛,和她干脆地碰了一下:“承首辅大人的吉言!”
她微笑,举起了手中的酒坛:“你会遇见的。”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事在人为。”秋叶白沉默了好一会,至少这个男人有这份心。
她闻言,轻叹了一声:“一生一世一双人……凌风,你若是有朝一日坐上你父皇的位置,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么?”
百里凌风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微微一笑:“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那个人,遇见让我心动的女子,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是最好的。”
她也笑了笑,神情坦然而温和:“殿下一定会遇见最好的女子,你值得。”
他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
一时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骗你的。”百里凌风见着她沉默的模样,却转过脸,继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天空轻笑了起来:“我娘等人等了一辈子,临死都等不到她想等的人,所以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去等什么人。”
秋叶白一顿,忽然想起在城门下,他的那一个吻……
“难不成呢,若我说是希望能看见叶白你回来的马车,你可相信?”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仅此而已?”她有些疑惑。
他方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道:“在房间里窝了一旬有余,许久没有看看上京的景致,所以就上来看看。”
秋叶白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好,凌风。”
百里凌风却忽然道:“凌风。”
好一会,她才道:“是了,八殿下怎么突发奇想要跑上这里来吹冷风?”
两人语毕,仿佛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便静静地并排躺在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上京的全景还有远处起伏的山影。
而且总似没有这烧刀子来得烈性。
秋叶白点点头,发现这边的视野确实很是不错,便学着他也躺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懒懒地道:“确实,南疆米酒香甜,虽然也有能醉人的烈酒,但是少了些。”
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南方的酒不够爽辣,所以大伙反而青睐烧刀子,就算运过来贵一倍,还是比南方的米酒价格差不多,而且习惯了这味道,一口下去就一个爽字。”
“南方的冬日里湿冷,咱们戍边的儿郎其实不少都来自北方,虽然南疆一些药酒、蛇酒治风湿极好,但是好的药酒并不算太便宜。”
但是整个人喝了一口酒就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那炽烈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进胃里,犹如刀子滑过一般,又爽又辣,极为刺激。
“早年我曾经跟着师傅去过一次雁门,他家的烧刀子便宜又出名,不过这样又糙又烈的酒,也就是你这位大将军王才会喝了罢?”秋叶白轻笑,低头喝了一口。
“就知道四少是个识货的。”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抬手又拍开另外一坛酒封,抬手就灌了一口:“没错,我让人新送来的。”
秋叶白抬手就利落地接住,低头轻嗅了一下:“雁门关常酒肆的烧刀子?”
“呵……。”百里凌风忽然一抬手丢了一坛子酒给她。
她知道他不会寻死的,平宁那副做作的样子,哪里能骗得了她,他跟在百里凌风身边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百里凌风是个什么性情,不过是他们做下人的已经对自己‘刁蛮’的主子毫无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罢了。
秋叶白一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他就算是骗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自家主子病着大半夜不睡觉,爬到屋顶上吹冷风,还呆了酒在上头发酒疯,他总要担心的。”
他抬头看着她,好一会才别开脸,答非所问地道:“你被平宁骗了。”
直到‘风中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看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一向锐利的眸色渐渐深沉下去,也柔和了下去。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风中仙。
一个手掌宽的圆形屋脊于‘他’而言如履平地,暗夜风猎猎,吹动‘他’垂下的乌发、肩头的披风更显得空灵优美,似风中仙。
一身素青云锦袍子,披着雪貂绒披风的秀逸青年足尖轻盈地踏着屋脊款步向他而来,‘他’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清冷而明亮,为‘他’身形渡上一圈银色得柔和光芒。
百里凌风完全没有想到明光殿里竟然会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上来,顿时惊了一惊,随后他立刻转过脸,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一愣:“是你?”
“你的身体,不合适大量饮酒。”秋叶白向他走了过去,忽然出声。
秋叶白足尖才踏上房顶,便看见一道披着黑狐大氅的修长人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白雪皑皑的屋顶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手边还抓着一只开封的酒坛子。
……
平宁此刻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只剩下自鸣得意了。
平宁看着她飘逸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随后他眼底闪过得意,殿下,您这会子可没能耐‘诛’首辅大人的九族了罢?
说罢,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接向那屋顶飞掠而去。
“起来罢。”秋叶白没等平宁说完话,就将他拽了起来,只道:“我会把他弄下来的。”
“首辅大人!”平宁‘噗通’一声给跪在了地上,正色道:“首辅大人,奴才知道以前对您多久误会,也对您多有冒犯,但是还求您看在殿下和您一同南征的情谊之上……。”
秋叶白顿时无言以对:“你家这位殿下,还真是……变成小孩子了么。”
平宁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和尴尬,他支吾了一会,还是老实地道:“殿下是让奴才和另外一个侍卫把他抱上屋顶的,殿下原本说只是想要看看风景,却不想咱们一上去,才把殿下和酒安置好,他就趁咱们两个不曾留意的时候,把咱们两个踹下了屋顶。”
她如果没有记错,百里凌风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但也只限于下半身有了些知觉而已,下床还要人扶,他是怎么上去的?
她顿时有些疑惑:“抱了好几坛子酒上了屋顶,那你们是怎么让他上屋顶的?”
但是平宁殿的人到底还是会顾忌着主子的心情,主子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情是很不好的,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强行上去将八殿下带下来。
他知道秋叶白为什么这么说,诛九族这种罪名,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赐罪的。
平宁有点不安地干笑了几声:“殿下抱了好几坛子久上去了。”
“诛九族?”秋叶白闻言,轻嗤了一声:“呵呵,你们家大将军王是不是喝多了。”
“殿下说他们要是敢上去,便诛九族!”平宁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她微微挑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上去把八殿下请下来?”
只是秋叶白留意到侍卫们倒是一个个抬着头呆站着,手足无措的模样。
一群太监、宫娥们在内殿的屋檐下又是哀求威胁,又是啼哭的,好不‘热闹’。
“呜呜呜……。”
“殿下,您要是想不开,咱们整个平宁殿的的人也都跟着下去伺候您!”
“殿下,您快下吧,求您了!”
“殿下,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殿下,求您下来罢,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受得了?”
秋叶白才进了平云殿,便看见一片灯光璀璨,这个地方大概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或者说闹腾。
平宁立刻感激地领着秋叶白一路往平云殿而去。
虽然她实在不觉得百里凌风这个时候会想要自杀,但是看着平宁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她还是先跟着他去看看罢。
秋叶白看着他一抹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地就要扑倒过来,眼角微抽,赶紧道:“行了,带路罢。”
“首辅大人,殿下这是……这是……。”平宁闻言,着急起来,但是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眼泪鼻涕直流。
自从上次她将神医门的人引荐给他之后,他便闭门谢客,专心调养,连她都不想见。
秋叶白闻言,轻叹了一声:“你家殿下好像不是很想见本座罢?”
“嗯嗯嗯……。”平宁立刻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要多惊惶就多惊惶。
第124章 狐痕再现 上
还有腊八节快乐~
明早要准备一个挂牌仪式,还在单位整理资料,如果搞完资料还有时间,我会努力再多更一更。
~谢谢大家几十票、十几票地给我,还有更多一票、一票,只要有票都投给我的姑娘,抱抱你们,感激不尽。我会尽快放出阿初的~
------题外话------
那些侍卫们正互相搀扶着起来,又是忌惮秋叶白手中可怕的长剑,又要拦住她,此刻正纠结,忽然见来人这般吩咐,不禁一愣,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那人看着她,眸色微沉,随后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侍卫:“你们退下!”
但是她才要进去,却见里面忽然人影一晃,她眸光一闪,手中长剑瞬间架上了那人的脖子,却不禁一愣,眸光愈发地冰冷:“怎么是你!”
“哎哟!”
“啊!”
空气里瞬间弥散开血腥气,并着侍卫们惨叫声。
秋叶白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剑尖向后一挑,一记开山破水,立刻将那些侍卫全部给挑飞开来!
又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果然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瞬间展露在秋叶白的面前。果然可见地面上有腥红血迹,她眸光一寒,正要往里追去,那些侍卫们已经不管不顾地攻了过来,同时高呼:“拦住他!”
“等一下,首辅大人!”那些侍卫大惊失色,立刻想要上前阻挡,却已经来不及,反而被那剑气扫到,一下子就被撞开,直接撞翻了周围的书架这才跌落在地!
她根本没有将那些侍卫放在眼里,手上的长剑运足了内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金裂石之力狠狠地劈砍向那书架。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喧嚣声,数名侍卫冲了进来,皆齐齐拔刀对准了她:“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入皇后娘娘的清修之地!”她眼中寒光一闪,冷漠地扫而来众侍卫一眼,那些侍卫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后,不由都是一呆:“首辅大人!”
她冷冷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一处书架上,那书架上一尊玉佛有点歪斜。
她再动手,却忽然若有所感,立刻收回了剑,只因为她觉得——塔内已经空无一人。果不其然,待得她挑开窗户,让窗外带着暖意的春风刮进来,将那些烟雾全部吹散,这一楼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但残留的血腥气味却也告诉她,那人确实就在这里呆过。
她能够判断出自己的剑不过是刺入对方的肌肉,而且不深,并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对方很快就逃出了她的武力封锁!
她立刻屏住呼吸避开那直冲面门的烟雾,同时抬手又是一记剑破地龙,携了森然剑气直向那人刺去。而利刃入肉的触感,还有空气里瞬间弥漫开的血腥气味却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眼中寒光更甚,直向那蓝衣人的方向逼去。
一声闷响,那球竟然瞬间炸开,迎面喷出一股子浓郁而刺鼻的烟雾来。
那人轻笑了一声,忽然朝她吐出一颗银色的龙眼大小的球来,她心中立刻警钟大响,正要抬手将那球拍回去,却不想——“轰”
她看见他脸颊翻卷起的皮肤,瞬间眯起冰冷的明眸:“梅苏,你果然没死!”如果这个人不是梅苏,她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她忽然对上对方的眼睛,清冷的、似笼着一层潮湿惑人江南雨雾的眸子在和她对上一瞬间,里面瞬间浮现出一点讥诮的笑意。
那张平凡得让人过目就忘的脸孔,和梅苏哪里有半分相似,但是……
但秋叶白也瞬间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一愣。
而这一招虽然会让他背部承受巨大的压力,却能滑溜地避开秋叶白手上的利剑。
“唔!”对方背部着地,因为痛楚,发出一声闷哼。
秋叶白只抓住了他的衣袍,手上的剑也偏了偏,只擦过他的脸颊,也挑开了他的帽子。
但是那人反应也极为灵敏,竟然瞬间扯松了衣带,一招金蝉脱壳,以背部狠狠地向地面撞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跌做一团,而那蓝衣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人肉垫子,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再和此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便足尖朝着楼梯墙壁一踢,同时一提气,拔身而起,同时手上的长剑出鞘直接对准了那人肩头刺下去!
此时,那人正跑到了二楼,哪里想得到秋叶白竟然用这种方式追上了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这么被她狠狠地一拽,他立刻整个人就被扯着一齐朝地面上摔去。
“抓住你了!”她冷嗤一声,一把揪住那袍子,借着下坠的巨大气力狠狠地将那人向下一拽。
手里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得手了!
她忽然一把伸手狠狠抓向那蓝色的袍子。
说时迟,那时快。
因为没有用到任何内力,直接呈现自由落体的坠落姿态,呼啸的风声不断地掠过她的耳边和眼睫,她眸光却异常的森冷,一动不动,直到……那跃动的蓝色的袍子越来越近,直逼向眼前的时候,而也还有一层楼,她就要撞上地面。
她忽然跃上了楼梯,身形一顿,直接就从中空的楼梯上往下一跳。
在闪避了一大堆的杂物之后,秋叶白眼底闪过冷色,停住了脚步,站在楼梯边看着那蓝色的人影一层层不断地向塔楼下跑去。
那人影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下塔,冷静无比地踹翻了路上堆着的各种书架,为她的追捕制造障碍。
“站住!”她立刻向塔下追去。
待她才掠进了塔窗,便发现这九层塔是一处藏书阁,而她也正见着那暗蓝色的袍子一下子消失在塔梯的拐角。
她眼里瞬间闪过森然的神色,直接拔出了手里的剑,足尖一点临近宫殿的屋顶,就朝那小塔里追去,同时朝天空放出一丛炽烈的烟火信号。
虽然那人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而且身形异常削瘦,但是那么长的时间相处,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梅苏!
她忽然发现那偷窥自己的人身形异常的眼熟,眼熟到她仿佛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但在她全速飞身靠近对方藏身的一座小塔时,那人一发现她追了过来,便立刻将手里的单筒瞭望镜一收,迅速地转身就逃。
百里凌风猜测得没有错,秋叶白是发现了异样——有人在远处用单筒瞭望镜监视她和百里凌风。
……*……*……*……*……
只是什么人,能让叶白的身上忽然间散发出这般冰冷的气息?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不知道,也许是看见了什么人罢?”
“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平宁看着那情形,不禁一愣。
百里凌风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她的身影如鸿雁一般一路向远处飞去。
她眸光微闪,正要说什么,但是眼角余光忽然间扫过远处一点,便神色一凝,忽然足尖一点,运气就向远处飞掠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行一步!”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便立刻改口,笑道:“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首辅大人。”
她这般大喇喇,让百里凌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
秋叶白点点头,有些好笑地道:“也好,我也有内急了。”
“快到掌灯时分了,咱们下去罢。”百里凌风看着平宁从房檐下探出的苦瓜脸,笑了笑。
两人这不知不觉这一谈,竟从中午一路谈到了日头渐渐西斜,平宁不知道第几次从楼梯上爬了上来,如土拔鼠一般探了好几次头出来,终于等到自家主子大发慈悲了。
秋叶白思路不拘一格,极为开阔,百里凌风的思维则是偏重沉稳,毕竟当了皇子多年,又在边关朝内都担任着实职,两人倒也互补互成,越发地对对方惺惺相惜。
百里凌风命了平宁用篮子运送吃食和酒水上来,两人再次坐在屋顶上,一边喝着小酒用着菜点,一边细细地聊着朝中大事,若是遇到争执不下之处,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又命人用篮子将各种资料、折子用篮筐运上来,再一路细谈自己的观点。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繁花似锦,风物迷人的盛京。
……
她看着他,神情微动:“多谢。”
百里凌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转过脸看向她:“不,那一天,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爱挑衅的蛮子!”
秋叶白拍了下他肩头:“不要压力太大,大将军王的能耐,早已是天下皆知。”
“等到拜朝会的时候,希望我能自己走。”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从殿顶上这么看出去,风景是比从城楼上看去更好的,视野也更开阔。
只是他却一触上她的清冽的眸光,便移开了目光,看向远方。
秋叶白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坦荡地回望过去。
百里凌风见她笑颜愈发明丽,锐眸渐深,眼底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情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
秋叶白刚将百里凌风安置好,就听见平宁在楼下‘咆哮’。
……
“这好容易腿脚好了些……万一摔了可怎么好,上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值得您二位这样恋恋不忘啊!”平宁忍不住抱着头,扯着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尖叫,就差仰天长啸。
“喂喂……等一下!”平宁一呆,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自家主子,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又上了房顶。
说着,她忽然伸手自后扣住他劲瘦的腰肢,丹田运气,瞬间飞掠向屋顶。
她看了眼附近跟着的平宁,倒也没所谓地耸耸肩:“也好,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让平宁跳脚了。”
“有首辅大人在,不是么!”百里凌风悠悠地道。
秋叶白微微挑了下眉:“又上去,就不怕掉下来?”
“不,我想上屋顶去看看。”百里凌风看向平云殿主殿的屋顶。
她闻言,便扶着他向亭子里走去:“好,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
百里凌风见她笑容清冽,便也微微一笑:“我走累了。”
阿初留下的那些人都是人精,没有真本事不会服她,更不要说为她所用。
这些自信和手腕,她还是有的。
秋叶白笑了笑:“凌风,我自己什么斤两,我自己自然知道,没有三两三,我也不敢接这个位置。”
更不要说这几年子在朝在野的步步惊心。
当年她初入官场就遇上他和老五一前一后都动了杀机,她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已经死在他或者老五的手上了。
“叶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外头人只道你仗着皇兄的背影才一路飞黄腾达,却又有谁知道你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处处危机是他人十几年未必能遇上的。”百里凌风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好在阿初给她留下的人帮衬,虽然也遇上些朝臣暗中刁难,但倒也还过得去。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她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得闲去观察他处理政事的手段,如今自己亲自当权,方才明白这里头学问大得很。
秋叶白闻言,亦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段。”
他微笑:“三管齐下,自然不必担忧。”
百里凌风摇摇头:“皇兄对人心体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处,且不说这漠北和赫赫是世仇,根本很难结盟,就说皇兄待他们分开之后各自召见,说了一番话,让他们都觉得今日丢脸使因为对方的缘故,这是其一;收买他们心志不坚的重臣,许以金银,令其相互挑拨一番,两国主事者恨不能将对方灭了,这是其二;再加上皇兄与老三说了,若律方丢了,他也不用回来了,这是其三。”
毕竟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噗……那些人可不会游泳,不得淹个半死。”她失笑:“还真是他那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儿,只是他就不怕这两伙人记仇,或者他们联合起来找帝国的麻烦?”
“蛮子们一向随心所欲,早几年,还真有打起来的,后来皇兄将他们丢进太液池里让他们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捞上来。”
“呵,那可未必。”百里凌风轻笑了起来,停下了脚步休息。
“嗯。”她点点头,又道:“毕竟是来拜朝会,他们总不至于大打出手罢?”
百里凌风点点头:“没错,这个部族也因此与赫赫算是宿仇,你只需要注意这两伙人不要安排住一块,少一块出现,想来麻烦也会少很多。”
“漠北人原本是赫赫的一个小部落,后来因为族人太少,不受重视,抢不过别人,便往沙漠伸出退去,然后吸纳了犬戎人、汉人,慢慢地混血成了新的部落,强盛之后打败了赫赫人,夺得了一大片领土立国,而且极为善于养马?”秋叶白沉吟着道。
百里凌风摇摇头,继续慢慢地一边走一边道:“我无事,再走走罢,对了,拜朝会你所需要操心的就是今年要送什么东西给这些番邦之人,他们寻常进贡的无非是牛羊、自己打造的金银手势和器皿、刀具,漠北的稍微特殊些,他们善于养马,所以应该会上供些好马。”
秋叶白见状,便温声问:“凌风,可是累了,歇一会?”
“因为这拜朝会其实就是番邦进贡的仪式,每年都有,礼部都有一整套规程,所以不必担忧,只要按着过往仪式走就是了。”他走到鱼池边上,停了下来,轻呼了一口气。
“可需要特别隆重?”她又问。
随后,他又道:“这每年拜朝会,都是皇兄主持,也不过是接待这些国家的来使罢了,招待他们好吃、好喝一个月,再打发回去便无事了。”
百里凌风动作微顿,知道她口中的‘他’是百里初,他微微弯了下唇角:“皇兄一向心细。”
而此时,他忽然有希望能痊愈,在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之前,他很难完全专注于其他任何事情。
她知道他有心结——一个习惯了策马驰骋的傲气年轻元帅,忽然面临下半辈子都可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危机,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仿佛人生都笼上一层灰霾。
“真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问他们也就是了。”秋叶白笑了笑。
她随手接过他身边婢女的帕子,替他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好,虽然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他给我留下的人还是很堪大用的。”
这些日子,他都专心复健,并没能太多的协助她。
“叶白可会觉得这些日子主持朝政吃力?”百里凌风忽然问。
“嗯。”秋叶白倒也没有惊讶他会知道,想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第125章 发霉的太后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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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太后老佛爷,这天气不错,您可要多出来走走,若一不小心在内廷里憋死了,梅雨天还没走远,可是会发霉的。”秋叶白看着坐在上首苍老的白发妇人,微微一笑。
只是一为真凤,二位假凰。
二者唯一心相同的,大约就是……女子。
而一处安静华丽的小亭子里正坐着帝国如今的实质掌权者,并着曾经母仪天下,垂帘听政的前掌权者。
好不热闹。
更有贵族少年在前廷吟诗作对,展现六艺,以求得美人青睐。
品花赏美,不亦乐乎。
正是一年一度内廷和贵族女眷们的赏花宴。
御花园里、太液池边,鱼儿成对,鸳鸯成双。
暖风徐来,吹开了满池子的繁花似锦。
五月初,春末夏初
……*……*……*……*……
这般的……煎熬一生。
他低下头,闭上眼,紧紧握住了拳头,笑声愈发地凄厉:“士者,当立国,我不过是想求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忠君尽义,却为何……为何佛祖,你为何总要让我这般进退维谷!”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轻声道:“一切不过是我行差踏错了一步,报应在我身上就好了,何以要将一切报应到他人身上,甚至祸及子女啊……青鸾啊,青鸾你是恨我的罢,这是你给我负了你的报应么……呵呵……。”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而悲凉:“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当年我何曾又有什么抉择……所有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中开始,再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秋云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空气呆愣了许久,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眉梢眼角里的悲戚和阴郁:“抉择……。”
九层塔里
……
秋叶白转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九层塔,讥诮地弯起了唇角,转身离开。
这一点四少和主子倒是很像,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既然四少这么吩咐了,说明她一定心中有了妥当的计划。
一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是,一切遵照您的吩咐。”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走投无路。”
秋叶白一边慢行,一边眸光凉薄道:“不必查了,也不必追了,梅苏如今能出现在内廷,身后不就一个杜家么,我要断了他的路,让他……。”
四少早就发现太后那老妖婆在殿下‘离宫养病’之后,便活动开了,偷偷摸摸地出关着她的宫殿,还与外臣暗中颇有往来,但四少却只是看着,任由对方来玩自如,这是个什么道理?
“赏花?”一白也有些不明白了,忍不住道:“那老妖婆这些日子活泛得很,您也只看着,不着人处理,怎么还让她出席宴会?”
“还有一件事,帮我递个牌子给太后老佛爷,这个月底有个百花宴,请老佛爷好好地赏花。”她微微一笑。
宁冬一愣,她以为秋叶白会像之前那样,让众人顺着线索去追杀梅苏,但是既然自家四少是这么吩咐了,她自然知道四少必定有她的理由,便抬手道:“是。”
“四少……。”宁冬看了眼那塔,想要说什么,秋叶白却抬手挡了挡,她淡淡地道:“着人进塔里的密道去搜,仔细一点,看到什么都记下来,但是不必大张旗鼓。”
秋叶白看了眼身后的九层塔,眼底闪过寒光,转身领着一白和宁冬等人向明光殿而去。
于是他们只得垂头丧气地被鹤卫们押着离开。
只是他的话音在看见一白微笑的、带着阴沉杀气的俊脸之后,瞬间自动消失。这些鹤卫们,全部都是摄国殿下的爪牙,根本不会将他们这些皇后亲卫放在眼里,他们连皇子都敢杀,何况区区皇后亲卫?
“我们是皇后亲卫……您不能……。”另外一名副侍卫长模样的人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那司礼监是什么地方,进去了都得剥一层皮!
“全部,押回司礼监人,让周大人好好地、一个个地审。”她摆了摆手,悠悠地道。
宁冬转回脸,向着秋叶白抱拳问:“咱们怎么处置这些人?”
宁冬的武艺一向是藏剑阁里头最好的,这两个大耳刮子就算不带内力地甩过去,也一下子就扇得那侍卫长口吐鲜血,脸上肿得像两个馒头,头晕脑胀,再说不出话来。
宁冬忽然上去,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冷声斥道:“放肆,首辅大人面前,岂能容你大呼小叫!”
“你……一派胡言,我要见陛下。”那侍卫一愣,立刻怒道。
她轻笑了一声:“忤逆?本首辅发现宫内有刺客,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便一路追捕到此,若是无意扰了娘娘的清修,也是不得已的!”
“正是,首辅大人……您这是擅自闯入皇后娘娘清修之地,简直是忤逆大罪!”一名领头的侍卫被扭跪在地上,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
那个一直‘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她都没有见过的皇后娘娘?
“皇后?”她沉吟了片刻。
“回四少,他们是皇后亲卫。”一白回道。
她冷眼看着已经被鹤卫们全部控制起来,扭跪在地的侍卫:“这些是什么人?”
出了塔门,宁冬和一白都立刻迎了上来:“四少!”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他选择他的,不影响她做任何事情。
她顿了顿,将手里的帕子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不过,你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不会再客气了!”
她看着他,微笑:“我,如今代表的是朝廷,你的好儿子,如今代表的是朝廷的对立面,和杜家坑瀣一气,你可以好好地再次选一选了。”
秋云上负手而立,只是背负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的表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初会有洁癖了,她如今也都快有洁癖了。
她轻嗤了一声,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抽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扶过他的手:“天道好轮回,这样的场景像不像当年的处境,选择青鸾公主的儿女私情或者选择皇帝陛下家国大义?”
“他会不会,你只管问他就是了。”
秋云上当然知道凤座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只咬着牙盯着她道:““不……苏儿不会的……他……。”
“父亲,仔细脚下。”她伸手‘好心’地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的脸色,心中莫名一阵畅快。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虽然知道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便是不安好心,但她说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凤座……。”秋云上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方才露出个恶意的笑容,低声在他耳边道:“父亲,梅苏哥哥说,叫我在江南等着他,他一定会给我这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嫁仪,让我名正言顺地坐上那华丽的凤座,让这天下人就算知道我是他的亲妹妹,也永远不敢出声。”
秋叶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手上的长剑一收,似笑非笑地一步步逼近他,看着他看似平静的俊秀的面容上肌肉微抽,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与焦灼。
“许诺过什么?”他有一种预感,绝对会听见他不想听见的东西,但是却又忍不住要问。
“苏儿……他不会……。”秋云上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吧。秋叶白讥诮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好儿子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他大概也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江南对我许诺过什么罢?”
没了老八,南疆各族少不得又要野心蠢动,战火再起,生灵涂炭!
有老八这一尊战神名号在这里,就是一种威慑!
阿初不是神,他再能耐也需要左膀右臂,培养出老八,就是为了让他统帅一方,镇守南疆。
龙卫军中普通士兵对他这元帅的认同度之高,岂能作假?
就算是那些将军们不少都是阿初的人,但是百里凌风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他一手拼搏出来,帝国战神岂是浪得虚名?
看着秋云上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继续一步步地逼近他,眼底都是愤怒:“他还差点害死了八殿下,帝国南疆的防线是八殿下一手缔造,他是帝国南疆支柱,若是让他得逞,你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她冷冷地看着他:“欺世盗名之辈,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这个儿子,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他勾结异国贼子,设下陷阱,围杀我帝国龙卫数百人,司礼监、藏剑阁多少好男儿!”
秋云上脸色一僵。
“呵呵……好一个云上君——云上君子,温柔多情,心若明镜,风骨无暇,秋云上,到底是你从来就是温柔多情,却从没有这般高洁无暇,心若明镜过,还是因为生活让你早已经忘记当初你的理想和风骨?”秋叶白看着他,笑声凉薄无比。
秋云上顿了顿,淡淡地道:“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情,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情。”
“所以,你不会让我将你和青鸾的私生子绳之以法,就算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将你当成父亲,不将你的死活放在眼里,对么?”秋叶白闻言,讥诮地笑了起来。
他顿了顿,秋云上看着她,目色幽沉如水,继续道:“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让你活下来,让老仙带走你,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是我亏欠最多的人是青鸾,是苏儿,我这一辈子还能陪你母亲到人生的尽头,弥补我欠了她的,但是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弥补青鸾。”
“所以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对你母亲没有男女之情,娶你母亲是一个意外,其中之事,不足为道,但这辈子是我亏欠了秀云和老仙的,但是我不亏欠你,叶白。”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与自己眉目相似的隽美无双的英气女子:“你和你母亲不同,你比你的母亲要狼、要聪明。”
“事实?”秋叶白冷笑一声:“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实!”
“我不是在忏悔,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实。”秋云上却没有动,而是眸光平静地继续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次又一次为了梅苏那个混蛋阻挡她的路,他是真的以为她不敢动他么!
她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他假惺惺的忏悔。
“滚开,这种话对你的女人说去,别再挡我的路,拖延我抓人的时间,否则我必定会让你后悔!”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待他们都退出了塔里,秋云上才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亏欠了你们母女,我承认……。”
令那些侍卫们不得不慢慢地退开来。
“我说了,让你们退下!”秋云上看着她,神情复杂,但是口中语气却异常地冰冷,气势逼人。
有些人真是不能吸取教训啊,又或者她真是对这个男人太仁慈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告诉你什么?”她看着面前长了与自己相似面容的男人,忽然冷笑了起来。
又是这个混账东西!
秋叶白根本不将那些快戳到自己背心的剑尖放在眼里,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道:“秋、云、上,又、是、你!”
第126章节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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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拜朝会开始的时间有些持有些迟了,只因为……
拜朝会
六月初
……*……*……*……
而要抓住一只狡猾的猎物,需要猎人的耐性,她一向很有耐性。
毕竟知道梅苏一定是被‘自己’人追杀,如今不知在哪里惶惶不可终日,她心情就很好。
听说……秋叶白听说了许多事情,她一点都不着急,只当每日批完了奏折之后,放松身心的娱乐。
听说襄国公暗中将杜家里他信任的人都派出去,不知是在追踪搜寻什么人。
听说襄国公夜里起夜的次数更多了,痰盂一只只地换,头发一把把地掉。
听说这样的争吵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有七八日,最后以太后称病谁也不见告终。
听说百花宴后没几天,太后新居梧桐阁里传来了襄国公和太后吵架的声音,随后襄国公愤怒地拂袖而去。
太后果然没有同意将梅苏交给她。
事情的一切都如秋叶白预料的一般发展。
时间一天天的推移。
……*……*……*……*……*……
“叶白……。?”
只是待他打开那踞之后,发现里面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副人物的小像,而那副西洋画法描绘的小像上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梅苏一愣,看着那踞,迟疑好一会,确定没有触发其余的机关,他才慢慢地走过去,警惕地看了下那一副陈旧的踞,凭借着经验确定踞没有问题,方才慢慢打开。
却见自己坐着的床下忽然裂开一个口子,滚出来一个踞。
他浑身一僵,立刻敏锐地直接地跃离开床边。
这样的声音,梅苏再熟悉不过——那是机括移动,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他疲倦地靠在了墙壁之上,却不想他这么一靠,身后的墙壁忽然响起古怪的声音。
“人伦大理,呵呵……你一个江湖人却还是免俗不了,还会在乎这些。”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又冰冷。
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只因为他不姓‘百里’,所以即使一身才华,却注定只能远离庙堂,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能得到她的厌恶和憎恨的眼神。
厌恶到将他逼迫至四面楚歌的境地。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待老秦离开,梅苏沉默了好一会,伸手轻抚过自己的肩头,喃喃轻语:“叶白……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么?”
梅苏看着他点点头:“好。”
老秦看着梅苏的神色,方才欣慰地点点头:“公子且休息,我去为您准备离开这里做准备。”
那些财富,他根本就不稀罕,当初他能赚得到,明日他就能得到更多!
就算没有一流的武功,就算他现在一文不名,但是只要他这个人在这里,便是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他轻笑了起来,声音冰凉异常:“但是这个世上,除非我愿意,否则这天下没有人能够取我性命,永远没有!”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梅苏嗤了一声,清冷的眸子里闪过锐利到凄厉的光芒。
“公子之才足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过是这些可笑的身份拘泥了你,若是公子扛不过,便顺了那些人的心意。”老秦淡淡地道。
“呵……到底,我不姓杜,也不姓百里。”梅苏有些疲惫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沧然幽凉。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公子是个聪明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襄国公,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我那外祖母是疼我,也不忍心对我下手,但那是在我没有损害杜家的利益之前,如果我杀了舅公,外祖母的亲哥哥,你猜她会不会觉得我狼子野心,威胁到杜家?”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秦先生,您不知道么,杀了一个襄国公,还有我那些表叔们、表兄弟,你觉得杜家是这么好夺到我手里的么,更何况……。”
“您何不杀了襄国公,将杜家控制权夺过来,太后老佛爷绝不会对您如此绝情的。”老秦看着襄国公在外面各种布置追捕梅苏的计划,眼中闪过冷意。
但是如今他身处懂得这间密室,是连襄国公他自己也都不知道的存在。
如今他在地面上为官府四处所通缉追杀,来去便借助这些地道省事不少。
他也是慢慢摸索才发现的,这地道机关绝对是高人所建。
襄国公府邸里有着庞大错综复杂的地道和机关,甚至直接连着皇宫和城外,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立,只是大部分的地道机关都相当复杂。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走远,而就是襄国公府邸这处地道的另外一间隐藏的密室里。
梅苏坐在一处幽暗的密室里,看着镜子里襄国公恼怒的脸色,眸光泛过冰凉的光:“舅公……在他眼里,不姓百里或者不姓杜,都自有用完便可抛却的价值而已。”
自家公子是什么人,奇门遁甲、天下机关几无他不能解!
随后,一名老者转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年轻人:“襄国公实在太小看您了,而且完全意识不到您的价值!”
“鸳鸯酒壶这种四流的东西也敢在公子面前使出来班门弄斧。”一道苍老的声音冷笑了起来。
……
那梅苏分明用了他鸳鸯酒壶里的毒酒,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梅苏跑了,他跑不远,立刻去搜查咱们所有的秘密据点,一定要抓到他!”襄国公神色异常地森然,眼中皆是恼火赫尔不解之色。
其中一人抱拳道:“主公?”
密道外立刻冲入了好几个提刀死士,一看地上躺着的杜忠,便知道出事了。
他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厉声道:“来人!”
襄国公大惊失色,立刻几个大步走过去,伸手在杜忠鼻子下一探,已经是没了呼吸!
却不想他才踏出门便看见杜忠倒在了地上。
襄国公看了看时辰,发现杜忠去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他微微颦眉,起身向密室门外而去,同时道:“杜忠,怎么去了那么久……。”
……
他身形一僵,软软地倒在了地面。
然后……
杜忠生命结束前,眼中看见的,便是,无数牛毛细针对着他的脸迎面飞刺而来,向一层毛毛雨落在脸上。
杜忠大惊失色,才要叫,却见梅苏手中折扇忽然对着他一扇。
待得他反应过来,转过脸正见着梅苏冷冷地看着他,那模样哪里有什么喝多的样子。
却不想梅苏忽然一抬手竟恰好敲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针一下子就落了地。
“也许是喝多了罢?”杜仲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再一次弯腰下去,仿佛要扶住梅苏,但是手中一根细长的针就向着梅苏的脖子上扎去。
“不知道……只是头晕……。”梅苏仿佛神情有些难受,不断地摇头,仿佛要将那些难受的感觉摇掉。
“公子小心啊!”杜仲看着他跌倒,似伸手要去扶,却又没有扶住,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声音却很温和而担忧:“公子,你怎么样了?”
“好了,我自己进去罢。”梅苏轻推了一把杜仲,想要走进房间,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头往地上栽去。
杜仲扶着梅苏一路到了密室附近的净房。
……
他顿了顿,将那酒一饮而尽,眼底闪过森然暴戾的杀气:“必定将那秋叶白碎尸万段。”
襄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又看向自己桌上的酒,随后他拿起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苏儿,不是舅公狠心,只是杜家现在最是需要喘口气的时候,以后,舅公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杜忠有些茫然,随后转过头看了眼襄国公,正对上襄国公冰冷的眼睛,他点点头,便将梅苏扶了出去。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苍凉黯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杜忠点点头,扶着走路有些不太稳的梅苏向密室外走去,叹息道:“表少爷,您的酒量一向很好,怎么就喝醉了?”
随后,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伺候的中年男子:“杜忠,扶着表少爷去罢,不要让表少爷摔了,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襄国公看着他,仿佛颇为担忧地颦眉:“苏儿,你这是怎么了……。”
梅苏恍若不闻,只又连续倒了两杯酒,再一次将那两杯子酒喝尽,忽然搁下了杯子:“抱歉,舅公,苏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去解手洗个脸。”
“舅公已经从江湖上新召集了杀手!”
“苏儿,你且放心,你外祖母早已拒绝了那贼子的卑鄙要求,难不成他现在不对付咱们,以后就不对付咱们了,此等不安好心的贼子,直接除掉是最好!”襄国公看着梅苏将酒喝完之后,沉声道。
梅苏看着桌面上的酒,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襄国公点点头,恨恨地道:“你外祖母亲耳与你舅公说的,岂能有假!”
梅苏一愣,眸光梭然阴沉下来,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像一把锐利的薄刀:“她……真是这么说的?”
“叶白说了什么?”梅苏神情微动,盯着襄国公问。襄国公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敲:“他要你祖母拿你的命去换他不主动对杜家动手!”
襄国公眼底闪过杀意:“没错,秋叶白,他在赏花宴上狠狠地羞辱了你的祖母,而且还说……。”
“秋……叶白?”梅苏听着他这么说,原本淡漠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波澜,他抬头看向襄国公。
襄国公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举起酒杯对着梅苏轻叹了一声:“昨日你外祖母将我叫了过去,说是秋叶白找她说了一件事情。”
梅苏一顿,举起酒壶为襄国公斟酒:“舅公不必为那人说话,梅苏自然知道分寸的,必会物尽其用。”
他想起什么,又继续道:“是了,你不要对你父亲如此冷淡,他对你未来还是大有用处的。”
梅苏闻言,清冷似含着雾气一般的眸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异光,但他却只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舅公,您是多想了,梅苏姓梅,不姓百里,自然不能继承百里家的江山,梅苏也没有兴趣继承百里家的江山。”襄国公看着他片刻,见他神情淡然没有任何异样,他锐利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又喝了一杯酒:“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但是舅父绝对不会埋没苏儿的才华的,相信你父亲也会好好地弥补你。”
梅苏摇了摇头,伸手按住襄国公的手:“您让外祖母不要担心,现在有秦先生替我看着,待风声过后,再医治也不迟。”他看了眼襄国公的酒杯,淡淡地道:“倒是您,喝酒虽然有助眠的效果,但是却会更伤身。”襄国公看着他片刻,忽然叹息了一声:“定王心性不够决断,犹豫不决,而齐王心性却又太阴狠毫无忌讳,只苏儿你这孩子一向有魄力,有能力,人也细心,知进退,身体里明明流了一半皇家的血,只可惜你不姓百里,否则舅公一定全力将你拱上皇位。”
襄国公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神情阴郁:“自从上次秋叶白伤了你的心脉之后,你就落了这个咳嗽的病根,教你外祖母担忧得很,可是现在又不好请人来看,偏生你又受了伤。”
“舅公,您今儿是怎么了,咳咳……可是秋叶白又在朝廷里刁难您了?”梅苏看着襄国公的神情凝重,便轻咳嗽了几声问。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仆人将热气腾腾的精美酒菜送了进来。
襄国公点点头:“都端进来罢。”
“国公爷,您要准备的酒菜来了。”门外响起了襄国公亲信的声音。
而他对面坐着的年轻公子,肩头还包裹着一片纱布,手臂被纱布固定着吊在胸前,一张俊秀清美的面孔削瘦而苍白。
两道人影静静地在桌边对面而坐,一老一少,老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形还是高大而也算得上精神矍铄,只是脸色因为长久的睡眠不足,老人斑一片片起,愈发地显得他老了。
烛火在酸枝梨木上的雕花圆桌子上幽幽地跳跃着。
襄国公府
……*……*……*……
两个字——臭美。
现在想来,这果然是殿下会干出来的‘蠢’事儿啊。
何况,就算入了地宫看他,按照大喇嘛的吩咐也不能靠近他的,又何必让自己里不舒服,这些时日,她总能等得起的。双白默然,想起了那日明光殿内殿的镜子忽然瞬间全部破碎,当时还觉得稀奇。
虽然知道那誓言也是滑稽,但是她还是不想冒一丝一毫他晚醒来的危险。
既然他如此坚持,她自然是遵循对他的承诺,她知道他会如此,除了本性,还是因为太在乎她。
她只得应了。
她岂是那种只重容色之人,但他临睡那日,手上的皮肤已经变成青色,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了,百里初性子傲娇又有洁癖,恼火之下竟把内殿的镜子都震碎了,恨不能把自己的皮扒拉下来,幼稚地逼着她发誓绝不入地宫偷看,看他一次,他便晚醒来半年,还让大小喇嘛看着她。
她笑容里带着一点子无奈、一点子甜意:“大喇嘛说他沉睡是身体在消排毒性,这段时间面色、指甲都会变黑,身上也会有很大异味,你家主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么,他不要我看见他难看的样子。”
“这是为何?”双白一怔,有些不解。
她顿了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应承过他,不会去看他的,只待他醒来。”
……“大人,若是记挂着,便去看一看罢?”双白见她吹奏完毕一曲,便上前温声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悠扬的叶笛声轻轻飘扬开来,乘着初夏五月的清风一路飞扬消散在皇城的上空。
今日,那人却在安睡,她轻叹了一声,将叶笛搁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彼年,他笛声悠扬,歌声惑人。
她顿住了脚步,向旁边的一处长廊亭子走了进去,这里正是当初在朝会中第一次扳倒太后之后,元泽所来之处。
此时,秋叶白与宁春、双白正好走到太液池边,不远处一片丝竹乐声与笑语欢声隔着荡漾碧波飘荡了过来。
这个女子,确实配得上他家的主子!
双白看着她修挑淡然的背影,眼中闪过敬佩的幽光。
既然已经走到了今日,有些事情,她早已做了准备,岂能再如之前惶惶,任人宰割。
秋叶白微微颔首一笑:“没错。”
何况如今秋叶白身为摄政首辅,不是当初那个谁都能打压的小小千总,谁敢要她脱衣验身。
有仇之人说出来的话,任由谁听了,都会绝对此人绝对是挟怨报复散布谣言。
何况,她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双白沉吟了一会,忽然若有所悟:“您之前这般大张旗鼓地追捕,缉杀,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梅苏之间有生死大仇?”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微凉,随后淡淡地道:“他要敢说,便早已说了,这个时候说出来,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他么?”
宁春摇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你就不怕……。”她顿了顿,看看左右的人散开了,只双白在旁边,才低声道:“万一梅苏狗急跳墙……将您的秘密捅出去。”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他那叫卑鄙无耻,本座这叫兵不厌诈。”
“一样卑劣无耻啊!”宁春淡定地点点头。
这个倔强的丫头时有惊人之语,秋叶白是知道的,便似笑非笑地道:“哦,哪里像。”
宁春看着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四少,你越来越像殿下了。”
“嗯,这老年人晚上睡不好,就会暴躁,一暴躁,行事就容易出错,咱们等着罢。”她轻笑了起来,将手里的叶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几下。
从此以后,还落了个病根——他夜里睡觉都要人看着,房间里灯火通明,就算是这样,他一个晚上都要惊厥好几次,精神日渐差了下去,脾气也越发地暴躁。
但是就告假,不来上朝。、
待襄国公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枕头边躺着个头没了一半的尸体,那尸体还抱着他,一副亲密的模样,他吓得个半死,当场大小解都失禁地尖叫一声,昏迷了过去。
上一回杜家派人来行刺,秋叶白让一白领着鹤卫趁着半夜,将所有的尸体全部都扛进了国公府邸,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堆满了襄国公的睡房里。
“老样子,半夜里还是得让人守着。”双白忍不住低笑出声。
秋叶白微微点头,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说到襄国公,他的夜惊之症可好些了?”
襄国公不可能为了保住梅苏,而置杜家的利益于不顾。
双白若有所思地接下话:“毕竟梅苏姓梅,甚至姓秋,也不姓杜。”
“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只是让襄国公多一点紧迫感罢,这人一旦有了紧迫感,便总觉得自己周围危机四伏,才能‘当机立断’。”她微微一笑。
秋叶白随手摘了片叶子下来,一边试试做叶笛,一边淡淡地道:“那可未必,太后是个刚愎自用的,女人年纪大了,看着小辈也容易心软,不像当年那般杀伐果决,襄国公可就不同了,年纪虽然大,但是如今看着他们自己的景况,他的心会比太后老佛爷硬的,若是他知道了,那么太后想要保住梅苏都不那么容易了。”
太后和襄国公是兄妹,护为依仗,这事情必定是知道,何须多此一举。
“这是为何?”双白闻言,不禁有些奇怪。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将皇后娘娘出墙和我今日与太后做交易的这件事情想法子透露给襄国公。”
“嗯。”双白眼睛一亮,随后立刻赞同地点头。
她轻笑了起来:“我说的是不会主动出手,但是一来,杜家就不是个安分的,二来,咱们可以有无数的法子可以逼他们对咱们动手,这就算不得违背誓言了。”
双白忽然淡淡声问:“大人,如果杜家真的按照您说的做了,将梅苏交给您,您就不打算对杜家出手了么?”
秋叶白正慢悠悠地从那极僻静处向热闹处慢行,顺便欣赏那些盛开的繁花。
御花园
*……*……*……*……*
这些听到了不该听到东西的仆婢们,大部分是不能留了。
太后苍老而愤怒的目光掠过宫人们眼中那还来不及收回的异常神色,她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的杀气。
但是,天下的婆婆就算自己都不守妇道,也不会容忍儿媳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罢。
几个贴身侍婢和嬷嬷们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一边一直安静伺候着太后的罗太医,心中忍不住嘀咕,您这嫡出的,不也……。
谁知道这个受到宫中众人交口称赞的皇后娘娘竟然里通外男!“去把皇后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给召进哀家的殿中,枉费哀家当初扶持她上位,庶出就是庶出,不但没用,还是个品行低贱的东西!”太后老佛爷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挥了一地。
“哀家知道他是不安好心,但若不是那个贱婢,哀家何至于要被一个黄口小儿威胁和羞辱,小贱人竟然敢让皇室蒙羞,还说什么要清修,呵呵。”太后半瞎的眼底一片森然,阴冷地笑了起来。难怪擅妒的贵妃娘娘,在成为皇后之后,一改之前的擅妒狠辣,难怪她皈依我佛,难怪她婉拒陛下的雨露恩泽,让陛下多眷顾宫中嫔妃。
那董嬷嬷忍住剧痛,试图劝说太后:“老佛爷,千万不要听此人的话,此人是不安好心!”
看着秋叶白纤修的背影,太后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眸光一片阴晴不定。
说罢,她大喇喇地摇着扇子,拂袖而去。
随后,她起身看着太后微微一笑:“老佛爷,本座就不打扰您赏花的雅兴了,先行告辞。”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你只能相信我,不是么?”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哀家凭什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否则杜家这位现任的皇后娘娘要没了,以后只怕杜家都再出不了皇后娘娘了,本座必定竭尽全力,与杜家为敌。”她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声音冰冷得让太后一阵发寒。
“否则呢?”太后冷声道。
她看着太后,微微一笑:“您好好考虑我的提议,若此事成了,不光皇后娘娘的事情,本座可以不予揭露,在本座执政期间,只要你们杜家不对本座出手,本座绝对不会主动对你们出手。”
太后浑浊的眼底闪过疑色,满是怀疑。
“梅苏与我有私怨,当初我在南疆失踪,受了那些折辱,甚至差点没法子活着回来,都是托他的福。”她淡淡地道。
“你……。”太后一愣。
“你怎么知道不能换呢?”她打断了太后的话,慢条斯理地轻笑了起来。
太后浑浊的老眼盯着她,嗤笑出声:“秋叶白,你我都是明白人,说得好像只要哀家牺牲了外孙,便能换得你不对杜家出手一样。”
“我要怎么处置他是我的事情,至于您,只要考虑我的提议就好了。”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扇子摇了摇。
太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耷拉下来的眼角微微抽搐,冷笑了起来:“哀家说首辅大人怎么这般好心邀请哀家到院子里赏花,原来是想要逼迫哀家送出自己的亲人,只是,你既然知道梅苏是青鸾的孩子,想必也知道了他和云上君的关系罢,你要对你哥哥怎么样?”
她指尖轻抚过那印章上精致的雕刻,慢条斯理地道:“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梅苏是您唯一的外孙,是您一手养大的,但是您既然能为杜家牺牲了那么多,不过是一个不姓杜的外孙而已,孰轻孰重,您心中自有一杆秤。”
“不可能!”太后看着那东西,立刻一点都没有犹豫地狠狠瞪着秋叶白。
那董嬷嬷见她眼风一扫过来,立刻缩回了头,不敢多,只觉得脸上的痛楚仿佛又加剧了。
秋叶白看了她一眼:“嬷嬷这张嘴虽然不讨喜,但是眼睛还是很利的。”
梅苏色艺双绝,琴诗书画皆不在话下,更雕得一手好石刻。
但是不光是太后,就连捂住脸被人扶起来的董嬷嬷都呆住了,她们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东西。“这是大公子的手笔……。”董嬷嬷忍不住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东西上面——那是一尊白玉印章,雕龙绘凤,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大家手笔。
双白点点头,将手里一直捧着的一个东西打开,搁在了桌面上。
秋叶白看了下双白:“双白,把东西拿给太后罢。”
“什么人?”太后心中陡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看来您还是很了解您这位侄女的,本座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向您要一个人。”
太后一惊,随后看着她的脸,神色之中阴晴不定,好一会,她‘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恨恨地瞪着秋叶白:“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是么,既然是污蔑,那么就直接交给司礼监和大理寺的人严查好了,大理寺的人也算是你们杜家的人,也算公平罢?”
她气得浑身发颤,恨恨地瞪着秋叶白:“这是污蔑,都是你的栽赃嫁祸!”
“住口!”太后脸色苍白地厉声呵止道,她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是自己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一言既出,亭子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不是她追踪进了九层藏书佛塔,梅苏自以为逃了出去,平安脱身,大概也不会想到,给了她机会发现这密道的奥妙。堂堂的皇后娘娘,竟然借着这密道,和外头的男人欢好,日日在佛塔里甜蜜亲热。
秋叶白捧着手里的茶杯轻品了一口里面清淡的花茶:“污蔑什么,污蔑皇后娘娘不过是个水性杨花,借着修佛之名,行里通外男之实的女人么?”
却不想在看清楚那上面的字后,她一把颤抖地将那折子摔在桌面上:“这是诬陷,是污蔑,秋叶白……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污蔑当今皇后……。”
太后一愣,随后将帖子捡了起来,打开来看,因为她眼睛已经是半瞎了,只能凑近而来自己眼前看。
双白立刻奉上一份帖子,她将那帖子丢在太后面前:“且好好地看看罢。”
“那您且慢慢地熬着,您可是老佛爷、是老寿星,千万要挺住了。”秋叶白莫测地一笑,随后抬起手来。
如今她虽然年事已高,但百里初那魔头也是个命不长的,否则就不会丢下这大好河山去治病,她偏要与百里初熬着,当年她熬过了先帝、熬过了自己的儿子,如今眼看着就要熬过百里初那魔头,她却偏不信熬不过这个入朝几年的黄毛小儿。
当初她能力挽狂澜,今儿她就能再挽颓势!
太后闻言,睁开自己发颤的眼睛盯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勉力地指着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片锐光,冷笑道:“你……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帮着那不孝的东西为虎作伥,哀家是瞎了眼才提拔了你,但哀家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你又是什么东西,天下谁人会帮着忤逆犯上的不孝子孙?”
“反了谁,反了你杜家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么,还是反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什么都往自己娘家的口袋划拉,还是反了你娘家让这天下千疮百孔?”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她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窘迫,直到她无比怨恨地瞪着自己,喃喃自语:“反了……反了……全部都反了。”
就算是太后身边带着的人,也大气不敢出,只默默地跪着,毕竟谁也不想做第二个董嬷嬷。
但亭子外却没有一个人应和她的,亭子里只有她苍老喑哑的声音与董嬷嬷的惨叫声。
“来人、来人哪……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太后尖利地大声叫了起来。
果然,她瞥见太后老佛爷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仿佛一口气上不来,身边的人赶紧伸手帮着太后老佛爷顺气。
比她这首辅还嚣张,老年人最是忌讳这些死活之事,春儿一个丫头,般明目张胆地咒太后去死,不得把太后气晕了。
秋叶白差点笑出声来,这春丫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说完之后,她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宁春看都没看那倒在地上打滚的董嬷嬷,只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四少,您如今是首辅大人,岂能容得什么人都在头上拉屎,还有,北方没有梅雨天,只长江以南才有,这天气要是死了,烂得不会太快,还能捡些烂肉碎骨头堆拢了埋一埋。”
比宁冬还狠。
她原本以为宁春不过是上去狠狠抽那董嬷嬷两个嘴巴子,却不想她一出手就这么干脆、果决、狠辣。
“是!”侍卫们皆齐齐都退了出去,竟也不看太后一眼,气得太后手上都微微发颤。秋叶白看着宁春,忍不住摇摇头:“太狠了。”
秋叶白摆了摆手:“出去罢,不曾有什么大事。”
不想他们一进来便见着地上董嬷嬷一边抱着脸惨叫,一边翻滚,不禁都是一愣。
门外的侍卫们听这里头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下子都拔出刀剑冲了进来。
再加上宁春手里的茶杯装满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董嬷嬷脸上的伤口上,痛得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脸,惨叫不已:“啊啊啊啊……!”
宁春手上可是有功夫的,这么狠狠地一砸过去,直接砸得董嬷嬷惨叫一声,那杯子直接在她脸上被砸碎了,除了她的嘴里被砸掉了好几颗门牙,那碎裂的瓷片也直接将她的嘴脸割得血流不止。
随后,她看了眼宁春,宁春立刻点点头,忽然抓起一只茶杯朝着董嬷嬷的脸上“砰”地一声就狠狠砸了过去。
不过,她还是很尊老爱幼的。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这种拿话刺人,看着你讨厌的人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舒心,也难怪阿初这般嚣张放肆了,这种感觉果然会上瘾。
董嬷嬷顿时一窘:“你……。”
秋叶白看着董嬷嬷同样苍老削瘦的脸,慢条斯理地道:“所以,嬷嬷的意思是摄国殿下就可以这么对太后老佛爷说话了?”她看着太后那张阴沉沉的老脸,就觉得有趣,也不难理解当初为什么阿初对这位太后说话总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董嬷嬷看着秋叶白心中又是气又是恨,当初她们怎么会用此人,简直是养虎为患!
“你以为你是摄国殿下么,一条杜家养大的狗也敢在太后老佛爷面前无礼放肆!”
“你……岂有此理!”董嬷嬷听着秋叶白这般无礼,顿时脸色一寒,厉声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