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谁人阴私 (一更)
人性就是这样的,云姬不是高尚的人,也不是多卑劣的人呢,但是普通人也会做卑劣的事情,并且为自己找借口,趋利避害。又或者——有利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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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只觉得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大力的几乎嵌入她的肩头。
“我们一定会!”
“大人,您不要难过,这一切都是我们愿意的,您是主将,是我帝国振兴的希望,决不能将命丢在这里,我们会报仇的。”陆伟看着她,却忽然咧嘴一笑,握住她的肩头。
她闭上腥红的眼,紧紧地握着手中满是血渍的长枪,柔荑骨节发白,只觉得心如刀搅。
但是她所见的……大壮身上足足挨了十几刀,肠肚都流淌了一地,却还操着大刀挡住十几个人。
负责冲阵杀出重围的龙卫二百人的小队只剩下二三十人,小七、宁春、还有司礼监的众人负责吸引对方的杀伤火力,如今生死不明。
秋叶白沉默着,眼前还掠过白天那些血腥的拼杀,哀嚎和怒吼之声还历历在耳,冲出重围的代价是追随着她一同来的藏剑阁高手为了让她离开,第一轮箭雨当中便几乎全部牺牲。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伟擦了擦自己嘴唇上干涸的血渍,轻笑了一声:“还好,咱们能跑出来的都跑出来了,跑不出来的……。”
秋叶白迷迷糊糊之中,听着人喊自己,她梭然睁开眸子,抬手就要向来人劈去,但随后在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之后松了一口气:“你醒了,其他人呢?”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醒醒!”
海边岩洞之中,一片幽暗不明。
浪声飒飒,鬼哭风号。
……*……*……*……*……
随后,她的心瞬间不安地狂跳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便愣住了:“殿下?”
却不想她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一白和双白等鹤卫们策马簇拥着一骑过来。
她需要去向双白探一下口风。
云姬沉吟了片刻,转身就从僻静的说话之地转了出去,向监军马车而去。
云桥立刻点头如捣蒜:“是!”
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必须想法子让这件事不泄露出去。
云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这件事不许再提起,你给我表现正常一点,不要被人察觉了异常,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云桥尴尬地点点头,随后轻声道“是。”
“是你动了手脚,不是我们。”云姬冷冷地道。
云桥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她眼珠子一转,眸子狠色一显,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爬起来,低声道:“我不是恶毒之人,但是人有远近亲疏,这一次,如果那姓秋的真的没了,这件事才不容易泄露出去,毕竟咱们只是动了点不痛不痒的手脚,是苗人动的手,殿下追究不到咱们的头上。”
云姬见她那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手中长剑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唰地一声收回了自己剑鞘,冷声道:“你最好祈祷她没有事情,否则……若是最后真查出来,你我都逃不过。”
云桥慌乱地连连摆手:“不……不……不是的,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有谁比我更希望云姬姐姐你幸福?”
云姬原本已在考量,听到此言,眼底森冷怒色顿显:“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颤抖着道:“如果您杀了我,岂不是就暴露了我们在此事中可能做了手脚,我是您一手提拔的人,殿下不会放过我,难不成又能放过你?”
她见云姬眼中杀意渐起,心中惶恐,急中生智地道:“云姬姐姐,现在……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而且秋叶白也未必一定会用那把长枪,何况他武艺如此高强,就算长枪毁了,他还有其他武器不是,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和我们有关,是苗人做的,何况,如果您……。”
云桥的脖子上被云姬的剑划出了好几道浅浅的血口,她不敢再动,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云姬:“姐姐,不要恼我,我真的错了,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算是我,你以为殿下会留下我么!”云姬忍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捡回来云桥这么个蠢物!
她当殿下是吃素的么,若是最后查出来什么不对劲,云号所有的人都会受牵连。
云姬低声斥骂:“住口,你还敢说是为我好!”
云桥快吓死了,膝行几步上前抱住了云姬的大腿,声泪俱下:“云姬姐姐,你不要杀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人若是死了,你便可以好好安慰伤心的殿下,让殿下发现你的好。”
“云桥,你是疯了么,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你这是在陷我于不忠不义之中,你还敢说是为了我!”云姬脸色一片铁青,她快气死了。
但她话音刚落,就被云姬一脚踹在膝盖上,她“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抬起眼来,就看见云姬抽出了手中的长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顿时吓傻了。
最后,云桥嚅嗫着说:“云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那姓秋的丢脸,给你出口气。”
云姬越听脸色越变幻莫测。
她将自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云桥纠结了半天,一咬牙还是低声道:“我……是这样的,那日……。”
云桥见云姬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紊乱异常,她知道云姬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这里人少,你若是不与我说实话,就当云号从来都没有过你这么一个人,你要想好了。”云姬淡淡地打断她。
云桥慌乱地摇摇头:“我没有……。”
云姬走到云桥身边,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云桥,我看你自从秋监军走了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到了现在你更是神色不对,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云鸿和云化二人闻言互看一眼,知道自家主子有事情要询问云桥,便立刻点点头离开。
云姬看着她,随后对云鸿、云化两个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没有什么,只是手上不稳。”云桥有些慌乱地别开脸。
“怎么了?”云姬见状,心中立刻起了疑心。
云姬立刻转头,却见云桥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他们。
只是她才暗自轻叹一声,忽然听得身后“砰”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这也未免太抬起那人了,这秋叶白真是出色到令他们都折服么?
云姬眸光微闪:“八殿下放下梧城百姓,亲自去救援?”
云鸿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听说百里凌风已经前去救援了。”
云化有些不以为然:“今日一大早,那人不是还拿着殿下送的霸王枪出风头炫武功么,他要真是武功盖世,又拿着霸王枪,怕什么?”
她心中有些涩然。
若是那人出事了,只怕殿下会勃然大怒罢?
云姬眼底闪过复杂的目光,也不知是喜是忧,只呐呐道:“若是殿下知道了,怎么得了?”
云鸿也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没错,我也听说了,虽然大帅要求封锁消息,但是人多嘴杂,封锁不了多久的。”
云姬一愣:“什么?”
“商长,你听说了么,好像梧城出事了,那个秋监军去养珠场也是个陷阱。”云化左右看看神色肃穆行进中的军人,随后低声道。
……*……*……*……*……
床上的人影缓缓地侧过脸来,一双线条精致的诡冷眸中不见一点白,那一片乌黑之中竟泛出隐约的腥红。
他瞬间忧心起来,殿下在不该醒来的时间醒来,绝对不是好事!
殿下居然提前醒来了这么多日。
“殿下!”双白错愕。
一白和双白瞬间一惊,立刻赶紧打开车门,果然见夜明珠的幽光下,一道人影正缓缓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而地面上竟是一滩黑暗的血色。
他话音未落,便忽然听得身后马车内一阵怪异的响动声,一声低低的闷哼之声响起。
百里凌风带走的那些人马根本不是去象郡,而是去养珍场的!
“什么!”双白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逆流,他第一个就想到,如果秋大人出事,那么殿下怎么办?
百里凌风这个混蛋,就他和他手下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能顶什么用!
一白咬牙切齿地厉声道:“最该死的是百里凌风那个混账东西,竟然自己奔去了,还命令所有人都对我们的人封锁消息!”
“秋大人很可能出事了,今日早上那个什么海盗袭击养珠场就是个陷阱!”
果然,一白下一句话简直就是平地一声炸雷。
梧城出事,尚且不至于让一白这种表情。
鹤卫心中无家无国,只重殿下一人。
但随后,他又目光锐利地盯着一白:“不对,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你不会是这种表情。”
双白闻言,微微颦眉:“苗人这是疯了么,好容易得到的和平,竟然要亲手毁灭!”
“梧城出事了,苗人用毒烟攻城中!”一白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了!”
双白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一白这个神色,只怕是出大事了。
一白脸色发青,看起来神色焦躁之中甚至带了点狰狞。
他抬眼看去,不由一愣:“一白,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双白正着人端些茶水进马车,忽然见面前落下一个人来。
……
云姬有些错愕,似没有想到双白会拒绝她,但最终还是尴尬地收回了手。
随后,他一转身进了马车。
双白含笑温然摇头,移开水盆的动作却异常的坚定:“不必。”
云姬看着双白手里的水盆,便温声道:“双白,你这是要去伺候殿下么,我来罢?”
那鹤卫一拱手,转身去了。
此刻秋大人在养珠场,殿下在沉睡,他们非常的被动,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定要尽早做打算!
双白沉吟了片刻,唤了一个士兵模样的鹤卫过来:“去前面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姬摇摇头,也是一脸不解,只云桥闻言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安来,只是她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眼睛里的不安。
但随后,他有些莫名地颦眉:“若是梧城被围的话,为什么会有人折返象郡的来路,难不成象郡那边也有什么问题?”
双白一愣,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云姬一见他,便主动上前低声道:“听说梧城被苗人给围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见两道人影匆匆过来,走了才看出来为首的是云姬,云姬身后跟着云桥。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忽然折回头?”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千骑人马匆匆从自己面前打马而过,消失在黑暗的来路之上。
双白正端着一盆水准备进马车,却忽然见大批人马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掀起的尘烟直扑面而来,他连连后退,用内力挥了几下袖子,才驱散了尘烟。
……
叶白,你坚持住,等着我,我这就来了!
百里凌风一路快马加鞭策马奔腾,一边看向最后一线光渐渐落在海平面下,黑暗吞噬掉最后阳光的刹那,他梭然进暗自道……
……
殿下竟然对那军师抱有如此敌意?
李牧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顿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殿下啊……殿下!”
说着,他便也立刻领着骑兵们跟上了百里凌风。
墨林见状,朝呆愣住的李牧一拱手:“师傅不必担心,我们会看护好殿下的。”
百里凌风一骑当先地策马往来路奔了回去。
说罢,他往自家的坐骑身上一甩鞭子:“驾!”
百里凌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厉之色,他蓦然一抽自己的缰绳,冷淡地道:“他们都是外行人,何况也不是咱们军中之人,到时候真遇上战斗,那些鹤卫们未必听本王的指挥,反而徒增麻烦,不必让他们知道我们去做什么。”
李牧看了看队伍远处的那一顶马车,低声道:“殿下,您真的不打算通知监军身边的人么,属下看他们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带上或许有帮助,还有那个军师……。”
“怎么?”百里凌风低头看向他,有些疑惑。
但李牧却忽然拉住了他的缰绳,迟疑着道:“殿下……。”
有了布和稻草,马儿奔跑起来的时候响动便少了许多。
百里凌风已经简单地换了一身轻甲,背着弓箭领着亲卫过来的时候,看见是墨林,见墨林对他拱手行礼,便点点头:“很好,在马蹄上包上布和稻草,出发罢!”
不管是殿下,还是四少,他一定都会将他们平安带回来!
墨林看着他,亦凝神一拱手:“师傅,您放心!”
墨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武功智计都是上乘,更重要的是他放心。
片刻之后,他点骑了人马,看着那领头的年轻将军,神色凝重:“虽然你的伤势初愈,但殿下之安危就托付给你了,墨林。”
古元是龙骑一军的人,所以他不得不防。
他一转身厉声道:“龙骑二军冲阵部何在!”
李牧心中微微颤,这就是他的殿下,永远大局为重。
百里凌风看着他,眸光微动,随后闪过一丝欣慰:“去罢,就一千精骑,不要多了,会把速度拖慢,待梧城之围解了以后,再带人来接应我们!”
但是,不管殿下最什么决定,对也好,错也罢,他都要相信殿下的决断。
他见过殿下谈起秋监军的时候,眼中的欣赏和感慨,再到后来的沉默与复杂……
虽然,他觉得殿下做这个决定,仿佛……有点一点私心。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对着他沉声道:“大帅既然已经下令,点人马的事情就交给属下来罢!”
百里凌风没有再理会他们,径自吩咐平宁去点齐人马准备出发。
殿下竟用了帅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雅雀无声。
听着七嘴八舌的劝阻,百里凌风忽然厉声道:“够了,这是本帅的命令!”
……
“您要顾及大义!”
“没错,殿下您可要三思!”
“殿下,我们虽然非常敬佩秋大人,但是他和您怎么能比,您是……。”李牧迟疑了一会,还是咬牙道:“您是未来明君人选!”
但是……
如果秋叶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难辞其咎。
众将瞬间默然,不说秋叶白这个监军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只说早前的监军是明光殿代陛下发下的旨意,但是秋监军却是皇帝陛下赐了金印和金旗的,所以当初他们也只是想法子支开他,却不敢对秋叶白无礼。
百里凌风颦眉:“本帅知道诸位的担忧,但是梧城之危关联城内数万百姓,而如今情势严峻不得不如此,既然对方必定是针对本帅或者秋监军,本帅便反其道而行之,立下汗马功劳的监军忽在得胜还朝的路上出了事,你们以为本帅能逃得了这个责任吗?”
众将们瞬间呆住,但随后立刻激烈地反对了起来。
“大帅,您是一军统帅,岂能轻易涉险!”
“什么,殿下,万万不可!”
百里凌风沉默了片刻,冷声道:“本帅决定亲自率领轻骑亲自去接应秋大人,李牧,你既为副帅,便先行领着众人解救梧城之围!”
毕竟如果是针对殿下或者针对秋大人的陷阱,那么任何行动都要三思而行。
“殿下,咱们要如何处理?”李牧忍不住问。
但是区区一个小小校尉,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骗了大军的监军过去。
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秋叶白出事了。
百里凌风眼底的冷光渐渐变得阴戾起来:“看来有些肮脏之物隐藏得很深,而且职务还不低。”
“那个古元怕不是唯一一个逆贼。”
众人皆沉默了片刻,一片阴云在每个人的心头浮现了出来——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李牧等人也迟疑了起来,其中一名将军忽然道:“看这般手法,怕不是苗人能想出来的,而且已经签订了降约,甚至送上公主为人质,却忽然开战,他们这是不打算让人质活了么?”
虚虚实实,苗人现在用的战术倒是高明起来了。
百里凌风沉默了片刻,却忽然道:“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实在太过蹊跷,苗人如何有这般大的胆子,这两头必定有不是冲着本帅,便是冲着秋监军来的。”
李牧立刻抱拳道:“殿下,您先带大军先行前往梧城,属下领着千人骑兵折回接应秋大人!”
“当初就该让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也试试被屠城的滋味!”百里凌风瞬间眯起锐利的眸子。
苗人擅毒、擅蛊,他们是吃过大亏的。
“毒烟?”李牧等人立刻紧张起来。
那传令兵一月下马,顾不得擦汗,只恭敬地抱拳:“回大帅,看起来苗人的人数不少,已经将梧城包围,而且他们在放毒烟熏城!”
“梧城现在情况如何?”百里凌风看向那传令兵,冷声道。
而且他们才从象郡出来!
梧城是他们今晚赶路的栖息地,苗人竟敢偷袭他们大军的落脚地?
李牧和百里凌风都瞬间愣住了。
李牧话音刚落,便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从队伍前方奔回过来一名传令骑兵,那骑兵急促的声音刺破了队伍的平静:“报——梧城遇苗人偷袭!”
李牧道:“这样罢,殿下,我率领一只千人骑兵折回去查探,您先带着大军前行。”
这种对危险的自觉在战场上救了他不少次。
“天快黑了,本帅担心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百里凌风心底的不安莫名地厉害起来,让他忍不住颦眉。
现在已经五个多时辰了,他也不得不担忧起来。
李牧顿了顿,也颦眉:“按理说,从咱们今早与秋大人分手的地方前往养珠场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算上各种蹉跎的世家你,也不该超过三个时辰才对。”
似覆了天地之间一片腥红血色,让他心中莫名地感觉着不安。
“秋监军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罢?”百里凌风看着那夕阳,腥红的光芒照耀着整片辽阔的大海与漫长的海岸线。
第八十三章 疯狂之徒 二更 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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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定是身子有异了!
不,是阿初,与赤焰有感应的的必定是阿初!
她忽然有所感应一般,梭然微微瞪大了眼。
是赤焰?!
但是她一抚胸口,却又不觉得哪里有伤,只是气血翻涌异常。
只是,她才准备动身,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闷痛,竟让她几乎瞬间喊痛出声地跪下来。
不是百里凌风又是谁?!
远远地借着月光,还能看见为首那人俊颜凌冽。
她一路盯着阿奎令人在大路上设下绊马索和各种毒弓陷阱,同时仔细看着前方,一刻钟之后,果然看见了远处大批人马飞奔而来。
随后,她便立刻跟随着阿奎匆忙的背影一路向大路摸去。
她只略微一迟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只小小瓶子打开之后,指尖勾出一点粉末弹在那人的衣服之上。
秋叶白眼底眸光一寒,心中犹豫了起来,她是要立刻跟着那神秘人探查司礼监的诸人下落呢,还是先去通知百里凌风有埋伏?
那人迟疑了片刻,对着阿奎道:“你准备一下,马上召集人马准备设伏拦截,我立刻去将司礼监那些人质带过来,尽快将秋叶白逼出来!”
古元颔首道:“他们马蹄上包裹了稻草,晚上海浪声给太大,我们也是差不多到了附近,才听到的!”
“这么快!”那人和阿奎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错愕。
“回大人,百里凌风率领人奔杀过来了!”古元声音里都是不安和焦灼。
“什么事?”那人冷声道。
他话音才落,便忽然听见古元匆忙的声音:“报!”
看着阿奎眼底偏激的神色,那人似乎很满意,也神经质地嘿嘿笑了起来:“呵呵呵……是的,我也要让他们都后悔,要让秋叶白后悔、要让百里凌风后悔……!”
他顿了顿,冷嗤道:“我要让汉人后悔他们的残忍无道,我要让九翠、九簪还有荣乃耶他们都后悔,后悔将我当成一颗棋子,有用就用,无用就弃。”
阿奎转过脸,阴森森地盯着他:“你不也不怕死么,背主叛国,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不怕,难道我怕,我既然敢干这一出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那戴着兜帽的人看着他:“你不怕死么,干了这一票,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挑起苗人和汉人的战争,不光汉人饶不了你,苗人也饶不了你!”
“嘿嘿,你说得对,把他们全部都吊在悬崖上,如果秋叶白那个混账不出来,咱们就扔一个喂鱼也不错……呵呵呵。”阿奎嘿嘿地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但是……如果宁春、小七她们还活着的话,她必须先将他们的位置摸清楚。
她眸光微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就想出去将面前这两个混蛋给宰了。
那道苍老而喑哑的声音冷笑了起来:“嘿嘿,说来你们苗人的捕猎网确实很有用啊,一下子就将那些崽子们全部抓住了,如果秋叶白再不出来,咱们就用他们做人质,任由他武功再高,咱们一刀一刀地把那些崽子凌迟了,他还不是得乖乖在咱们面前跪下!”
秋叶白一听见司礼监,眼角瞬间一跳,看向那一处篝火跳跃的地方,只看见一个有些佝偻的戴着帽子的背影,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对了,司礼监那些人怎么办?”阿奎忽然道。
另外一道男音瞬间吸引了秋叶白的注意力,她听着那喑哑而苍老的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间辨认不出来。
“不,按照时辰来看,百里凌风的大军已经到了梧城,就算他们一时间被毒烟迷惑,我怕也挡不住他们太久,这个时候已经发现了,所以我们要再加派人手,在天亮前将秋叶白那群人清理干净。”
“如果天一亮,八皇子他们很可能就会发现梧城的攻势不过是咱们的佯攻,主要目的还是在这边搜捕秋叶白。”阿奎的声音在不远处忽然响起,让秋叶白的动作顿了顿,迅速地隐没入黑暗之中。
如果天一亮……
但是苗人善于在地形险峻的山中捕猎和搜索,所以天黑和险要的地形只能暂时阻挡他们一阵,如今他们搜索过来,已经逼近他们隐藏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天黑和这一片地势险要,他们早就已经抓到了他们。
她一路探查发现这些苗人穿着的服装都不太一样,但还是以其中阿奎所在的那一峒为主,人数却相当的不少,足足万余人,在这一片海岸线上遍撒兵丁。
秋叶白一路足尖轻点,提气起起落落,虽然数个时辰的拼杀,让她觉得疲惫,但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元气恢复了不少,速度虽然比不上之前,但是对付这些巡查的苗兵还是绰绰有余,来去自如的。
……
但愿大人无事。
主将去当刺探兵的,怕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陆伟看着她的背影,紧张又感慨。
秋叶白安抚好他们,便三两步地一跃,运气轻功飞掠而上岩石,向黑暗中潜伏而去。
他虽然担忧,却也只得妥协。
陆伟瞬间哑口无言,秋叶白身上的功夫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的。
秋叶白看着他,低声道:“你觉得是我一个人去容易被发现,还是你们派人去了以后,被发现的几率比较大?”
陆伟立刻下意识地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轻功足以让搜索的人不会发现。也好方便探查出路。
她看了看几乎附近的山上全部都有哪些隐约的火把,便低声吩咐陆伟:“我先上去探查情况。”
还有便是苗人们手里的桐油火把,隐隐约约地在风中好黑暗若隐若现
走出隐蔽的岩洞口,海风更大了,带着潮湿的味道迎面席卷而来,纯粹的黑暗之中几乎不见五指,只除了天上明月带来一些微弱的光芒。
所有能走的龙卫全部都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默默地将附近的痕迹打扫干净直到秋叶白一提长枪转身向洞外而去:“走!”
秋叶白手一松,大石头便被其余人慢慢地推过去,挡住了洞口。
伤员们的眼里泪水一点点地落下,他们无声地齐齐点头。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笃定的力量。
秋叶白看着石洞里的他们,目光在宁秋安静的身影上停了停,看向忽然淡淡地道:“我们所有人都会活下来的,一个都不少。”
秋叶白在石头合上的最后,忽然伸手挡了挡石头,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等着他们都被送进了山洞,陆伟指挥人留下所有的粮食和水,再指挥其他人推动一块大石头好挡住入口。
所以生死相别的时候,总是不知从此是否永别,就像今日,不过一昼夜,许多人就永远肩部着了。
人世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人不见鬼面,神不见人面。
那些不能动弹的伤员们似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看着他们沉默着,只是眼中都有泪光,死死地看着其他站着的人,却没有说话。
没有水、没有食物……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他们没有法子活着逃出去,那么这些留在山洞里的人也只能……等死。
秋叶白点点头,众人都沉默着,将伤员们安置进一处隐蔽的小洞。
陆伟点点头:“这我都想过了,地方也找好了,只要他们能熬过去,咱们就能将他们救出来。”
但是如宁秋这样伤了头的伤员本来就不合适移动,如果非要跟着他们,不但得不到任何照料,而且很有可能暴露,他们谁都跑不掉。
阿奎已经疯了,如果被他发现她身边的汉人,只怕一个都不会放过。
秋叶白看着那些重伤的士兵,还有……陷入昏迷之中,头上包扎着染血布条的宁秋,她心中滋味复杂无比,随后她转过脸看向陆伟:“先想法子将他们都藏好,不要被苗人发现了。”
“大人,咱们现在还有三十七人,其中重伤六人,其余皆为轻声不影响行动。”陆伟回来禀报。
她不愿再想。
她不知道这上面除了敌人的血之外,还有没有她的他们的血,也不知道小七、宁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是和大壮一样……
秋叶白看着自己手里的霸王枪,原本不易沾血的枪头和枪身全部都是一片腥红,手握宝珠的部分也全部都是血渍。
随后,他转身离开。
陆伟见她脸色又变得苍白,便知她心中痛楚,便垂下眸子道:“我先去召集人手。”
她闭上眼,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痛苦,亦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愤怒。
他们身上的血,飞溅在她身上,灼烧得她剧痛无比。
“四少,别回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快走!”
“走啊,四少,走!”
“快走,杀出去
那些奔腾的海浪声在耳畔回荡,似他们惨烈的呼号声。
他们却坚持着,直到最后的一刻,都死死地站在那里,不曾倒下。
藏剑阁的人一个个强行挡在她的面前,打落无数的利箭,甚至宁愿以身为盾将所有的危险全部裆下。
这是一个奇迹,来自于她身边的人。
数百人,对上万人。
是的,她除了因为大量而长久的剧烈打斗来带的酸痛之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痕。
只是,她握住霸王枪身的手愈紧。
秋叶白顿了顿,轻声道:“我很好,没有受任何伤。”
现在他看着秋叶白那一身青锦缎常服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愈看愈触目惊心。
随后,因为太累,他也都睡着了。
他们都无可奈何,见秋叶白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便只得任由他去了,他们则是帮其余的兄弟查看伤势。
等他们藏入这岩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彻底累瘫,秋叶白更是杀红了眼,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替他查看是不是有严重的伤,只厉声下令不允许任何靠近,便盘腿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
他看见秋叶白之前杀出重围的时候,一杆霸王枪让他数丈之内无人能近,但是为了他身边的人,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比其他人的数倍,奔杀出重围的时候,秋叶白整个人都成了血人。
他看着她身上那一片片干涸的血色,有些担忧地问:“秋大人,你的伤势如何?”
陆伟也恢复了正常的心情,强敌在前,这毕竟不是伤怀的时候。
她沉默着,慢慢地再次握紧了长枪,随后一撑长枪站了起来:“咱们要准备离开这里了,外头的那些苗人很快就会搜索到这岩洞,召集在外面放哨的弟兄和底下的弟兄们,我们走。”
那两百多人的龙卫小队全部都是一军的精英,和陆伟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眼前惨烈地死去,他怎么可能不痛。
她看着陆伟,心中又是尖锐的一痛。
陆伟的笑容咧得更开,腥红的眼里却掉下一行泪来,他一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一行水,低声骂道:“操,哪里来的水。”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抬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声音极轻极轻地道:“我们——一定会报仇。”
秋叶白只觉得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大力的几乎嵌入她的肩头。
第八十四章 等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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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只惴惴不安地站着,心中各种揣测。
百里初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转身进了一处一白准备好的马车。
云姬有些莫名奇妙,但只要不是问她要云桥,便知道事情没有暴露,她松了一口气,还是立刻转身去拿了新的胭脂盒子交给了双白。
他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要新的,不要旧的,”
双白看见云姬脸色发青,只以为她被吓到了,便道:“胭脂盒,殿下让你拿胭脂盒来。”
难道殿下发现了?
“什……什么……。”
云姬一愣,随后悄悄抬起眼,却正好对上他面具后那双幽诡无边的黑暗魅眸,冰冷可怖得让她瞬间心头发紧。
“拿来。”百里初忽然冷冷地开口。
殿下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来寻她?
“殿……军师。”云姬看见来人,立刻恭敬地一躬身,垂下眸子,挡去眼底的不安幽光。
……*……*……*……*……
阿奎提着染血的刀子,恶狠狠地看着龙卫们远去的方向:“追,通知父亲再派人增援!”
龙卫骑兵来得快,撤得也快,只让苗人们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是,大帅!”龙卫们也不再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往回疾驰,绝尘而去。
大部队这时候应该都到达梧城了,距离太远,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撤退钦州城。
他微微一愣,也没有多想,待人都上了马后,他立刻一扯马缰,调转马头,同时厉声大喝:“撤,回钦州城!”
百里凌风立刻颔首,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便立刻看向墨林,却见墨林早已转头去厉声安排龙卫救人了。
“我把能带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立刻让你的人帮助他们上马,苗人兵力过万,此地不可久留!”秋叶白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背上,声音沙哑地道。
“累了,歇歇。”
他伸手将她搁在自己腰肢上因为一直握枪有些微颤的右手柔荑往自己怀里一带,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背上。
“叶白!”百里凌风瞬间锐眸一喜,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隐约看见她隽美无双的面孔,心中顿时又热又软,腹中却又似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一身浓郁的血腥气,令百里凌风大惊之后,反手就是一刀劈过去,却不想胳膊被那人一推:“大帅,是我。”
他刚要示意墨林准备派人搜索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便忽然感觉自己身后一下子落下来一个人。
百里凌风看一刀劈开一名苗兵队长的头,随后看向墨林:“墨林,准备……。”
不多时地面上皆是苗人的零碎的尸体,但是他们却依旧不知疲倦地仗着人多冲杀下来。
步兵再多,近距离面对骑兵冲杀的时候,便多只有被屠戮的份,尤其是墨林指挥着人冲进苗兵阵后,让双方交缠在一起后,黑暗中,苗人的箭也不敢随便射了。
……
凛冽长风间,血衣猎猎,乌发飞扬,映照着她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月,让她的身影耀眼而森然,如天降杀神,深深地在震慑住了所有在场的苗兵,齐齐地退了三步!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耗着,她要回到阿初身边,他在等她!
她锐亮凌厉的声音响彻黑暗紫红:“敢挡我去路者,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她眯起的明眸里,杀气冲天,手中长枪一挑,将面前十数人全部挑开,鲜血再次飞溅上她腥红的袍子和散落的乌发。
无论何人来挡……
她长枪一横,立刻冲在前方,带着大伙逃命。
秋叶白回头看了眼混乱的悬崖上,却没有看见那神秘人的身形,她眼底一冷,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司礼监众人眼底瞬间一亮,立刻纷纷起身,纷纷按照秋叶白吩咐的去做,或者背,或者抱,纷纷相互扶持着向大路冲去。
秋叶白示意部分龙卫们上前,同时速度极快地道:“我们现在马上走,伤轻的背伤重的,大帅已经来接应我们了!”
司礼监诸人都激动了起来,看着秋叶白一枪挑开束缚他们的网,皆纷纷道:“大人!”
那龙卫立刻蹿过来将小七往肩头上一背,迅速地蹿了出去。
“会治好的,走!”秋叶白朝着他点点头,目光温凉,随后看向一边的龙卫。
小七愣了,随后看向自己的手脚:“我的手和腿……。”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安置好了,但来不及带她走了,我们明天再折回来救人。”
“别笑了,快走!”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在小七耳边响起,他梭然回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他眼里瞬间涌出泪水来:“四少……宁秋她……。”
当初就是这个混蛋着人端了他的手脚,如今也轮到他了。
“哈哈哈哈……。”
小七探出头,看着他一下子掉在悬崖下支出的礁石尖锐长柱上,硬生生地像块破肉一般被穿在柱子上,腿上也穿了个大洞,他终于忍不住凄厉地大笑了起来。
古元勃然大怒,强忍剧痛去捡刀,小七冷眼瞅了空,整个人就撞了过去,古元不防,竟一下子被撞出了悬崖边上,惨叫一声坠了下去。
大鼠被打得鼻青脸肿,带着满脸的血更是异常的狰狞:“嘿嘿,老子煽狗煽猪,今儿来煽个比畜生还畜生货色,也是值了!”
鲜血瞬间飞溅了小七和大鼠满脸。
话音未落,他便惨叫了起来,手中刀子也掉了地,伸手去捂自己胯间,原来大鼠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一口咬住了他下身处,狠狠一撕。
只是他一把扯起小七,刀子架在小七的脖子上,厉声道:“住手,都给老子住手……啊啊啊啊!”
古元见状,一咬牙,转身就朝司礼监诸人那里奔去,打算拉着他们做人质。
亏得这片悬崖地界开阔,否则哪里还能下这么多人,倒下去的人顿时成了屏障,挡住了从外面想要冲上来救援的苗兵。
他们人少,黑暗里也不怕伤了自己人。
他们手中的弓弩本来就是苗人的,此刻蹿上去之后,他们立刻一扔手中的弓弩,操起地上尸体的弓弩继续一阵激射。
桐油火把一灭,呼啦啦地窜上来几十道人影,手起刀落,手中连弩激射,一下子就收割了百来条人命。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陆伟等的就是他们熄灭火把的这一刻。
免得成了活靶子。
苗兵们这才若有所悟,纷纷调转弓弩对着原先弩箭来的黑暗一阵激射,同时也按照古元的要求熄灭火把。
古元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如果让秋叶白上了悬崖,便一个都活不了!”
如今阿奎又不在这里……
古元见他们的眼神不善,这才想起面前的人可不是与他同生共死多年的弟兄和属下,而且苗人善狩猎,他们单兵作战确实凶猛,但是却不善于大兵团配合,所以对上同样手下不弱又攻伐默契的龙卫,战损比极高。
只握住手上的弓弩对着他怒目相向。
虽然苗兵们已经有准备,但到底是临时安排,弓弩才架上,阿奎又不在这里,古元是汉人,他们对他本来就是不太服气,此刻古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属下抽打,他们哪里肯听他的。
“废物,混蛋,稳住阵脚,弩呢,弩呢,按照之前说的摆上弩阵,不要让秋叶白靠过来!”古元见苗兵们的慌张,顿时勃然大怒,一边拿着手上的鞭子去抽打那些乱了阵脚的苗兵。
只因为他们今天白日已经见识了那‘杀神’的手段,实在太可怖。
随着她的一声大喊,原本还打算围攻过来的苗兵们顿时浑身一抖,随后‘嗷’地一声大叫了起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拿着弓弩一阵乱射。
她近乎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四少!”
宁春提着沾了血和脑浆子的大刀,转头就看向不远处弩箭飞来的黑暗之中,她激动得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刀。
随后,一片箭雨飞射而来,顿时让悬崖上的苗兵们又倒下一片,鲜血的气息愈发地浓烈了起来。
惨叫声瞬间响起,划破了悬崖夜色。
“啊啊——!”
所以她一起来之后,就一把抽出那小队长的刀子,抬手一刀就劈开了刚才那几个拿住自己,还来不及跑的苗兵的头。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被俘之后并没有像小七、大鼠还有其他纨绔一样被往死里打,所以身上的伤不算重。
宁春不是寻常女子,她梭然一眯起眸子,一脚踹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就跳了起来。
她一愣,立刻睁开眼,便看见原本半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苗人小队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而他脑门上一个黑乎乎的洞,正往外淌血和白白的脑浆子,滴得她一身都是。
她的脸上瞬间沾染上一片黏腻和湿热的水,耳边也传来一阵惨叫声,随后原本抓着她的人全部齐齐松了手。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正要向宁春的胸口抓去,宁春闭上眼,惨然一笑,正准备咬舌自尽,却忽听得‘蹭’一声破空之声。
但那苗人小头领得意地笑:“算你们识相。”
司礼监诸人瞬间暴怒。
那神秘人看了眼宁春,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随便你们玩。”
那小头领虽然不想理会面前的汉人说什么,但是还是畏惧阿奎的,便悻悻然地收回了弯刀,向宁春走去:“这个你总不会还有用了罢?”
那戴着兜帽的人看向那不服气睨着自己的苗兵小头领,冷冷地道:“听不懂人话么,还是打算让你们将军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一直站在边上抱胸看热闹的古元微微直了下背脊,对着来人恭敬地拱手:“大人。”
“够了,他们还有用。”一道苍老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着,他伸手就去摸刀子。
小七痛得娃娃脸一片惨白,额上青筋暴露,冷汗如雨,但却硬生生地不坑一声,只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近乎狰狞的目光让那小头领忍不住发憷,恶狠狠地又是一踩:“让你瞪,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小头领冷笑,走过去对着他的断腿处狠狠一踩:“让你们嘴硬!”
他淫猥和恶毒的话,瞬间让司礼监诸人暴怒,小七挣扎着坐起,顾不得被打折的腿和手臂,瞪着腥红的眼,厉声道:“你们要敢动她,必定死无葬僧地!”
边上的苗人士兵的小头领倒是看在眼底,他一边解裤子,一边淫笑:“哟,哭了,汉人小娘们性子辣得像咱们的苗女,身子倒是软得不行,你顺从一点,让爷们都爽了,咱们守着这里的几百来弟兄一人上一次都足够让你爽死在这里,也好过死在刀子下,浪费了你这张脸和身子。”
那痛比身上受的伤更痛,让她明亮的眼里瞬间浮起了泪雾……
这一刻,她眼前忽然掠过白十九清秀含笑的脸,心中蓦然生出奇异的疼痛来。
宁春眼里腥红,恨恨地瞪着周围的人,她虽然是江湖儿女,又是学医的,对男女之事非常了解,但是她总归还是个大姑娘,何曾遇到这般情形,虽然声嘶力竭,怒骂连连,却阻挡不得那些人恶心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只恨得咬碎了银牙。
苗兵们淫笑着将宁春四肢打开,强行给按在了地上,在她身上就一阵乱摸。
虽然小七和大鼠等人极力阻拦,但是奈何他们都身上受伤,最终还是没有能拦住那些苗兵们将宁春拖了出去。
“嘿嘿,这小娘们真是不错,汉人的小娘们就是细皮嫩肉。”
……
秋叶白示意他们靠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陆伟等人纷纷点头,眼中闪过精光。
陆伟等人立刻收敛了心神,他朝着秋叶白一拱手:“听候大人吩咐。”
秋叶白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激动,但还是轻声道:“好了,咱们废话不多说,小七和宁春司礼监的不少人都活着,只是被当了人质,阿奎要逼迫我们从隐身地出来。”
在他们的心中,早已将秋叶白视为救星。
众人皆眼中含了泪。
陆伟看着面前神色沉静的人,忽然能理解墨林从飞鸽山上下来之后,为什么竟然会对秋叶白许下那样的承诺。
一干龙卫们听着这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目前的处境,他们都会兴奋地欢呼起来。
陆伟大惊,正要抬刀子,却听一道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响起:“是我,我回来了。”
众人沉默了下去,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轻飘飘地踏月而来,在他们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落在他们面前。
而那个人,却选择了背负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只是刺客从来独行独往,只需要背负他自己的性命。
秋叶白的武功只让他想起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传说中无人可挡的顶尖刺客。
“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秋大人才会宁愿冒险留下来,也要带着我们出去罢?”陆伟轻叹了一声。
“可是……我们未必能撑到援军来。”一名龙卫也低声道。
陆伟望着黑暗的大海还有那些搜寻他们的火把,忽然低声古怪地笑了起来:“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大人能一个人杀出去,不必理会我们,或者他能杀出去便也能有机会通知钦州城的驻军或者大帅再来增援。”
“是……。”一干龙卫们都羞愧地低下头,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应该比谁都知道这个事实才对,竟然还怀疑秋大人。
“放屁,如果大人要走,今天白天他就走了,你以为还会等到现在,跟着我们一起担心受怕,如果不是为了咱们,为了他身边的人,这千军万庐中,谁能拦得住他!”陆伟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所以,如今秋叶白这一去,时间稍微久了点,就让他们担心起来。
他们完全想不到那么一个纤细修挑如女子一般单薄美貌的年轻人人,说话声音都清冽过分,被他们觉得娘娘腔的年轻人手上的功夫竟然能如此霸道凌厉。
那些在秋叶白风扫狂沙的攻势下,竟吓得苗人不敢再近前,他们都是看在眼底的。
一杆霸王枪横刀立马,长枪如虹,所过之处,无人可立。
虽然说有身边那些同样武艺非凡的侍卫们以身为盾,但是秋大人的武艺实在高强,今日一战,以一敌百,毫发不伤,硬生生地领着他们在重重包围之中,绝境求生,杀出一条血腥路,收割人命如收割稻穗。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陆大人,秋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不会是……不回来了罢?”
黑暗之中潮汐起落,呼啸的海风异常的令人感觉身寒,心寒,等待仿佛变得异常的漫长。
……
她一咬牙,足尖一点,飞掠离开了隐蔽处,却没有直接掠向悬崖,而是向陆伟他们隐藏的地方飞身而去。
看着那些苗人淫笑着踢开受了重伤的大鼠和小七,去扯同样伤势不轻的宁春。
“起码你们还活着!”秋叶白蹲在大石头边,轻声对自己说。
但是……大壮、小油菜那样好些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在其间了,她心中狠狠一抽,她知道战争必定有牺牲,只是这种牺牲实在比她想象的更痛,让她再次想起永远埋葬了小楼和小扶的叶山雪天,心中一片苍然的寒凉。
秋叶白一看大鼠、小七他们虽然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起码活着,再细细看了下网里的人,大部分的纨绔们都还活着,他们一向更善于保存自己。
她心中一紧,果然看见几个苗兵正试图将宁春从那网里弄出来,只是却网内的大鼠、小七他们用身体挡住。
“混账,不要碰她!”
风里传来宁春的怒骂声:“你们这群混蛋……休要碰我!”
她一边避开还在紧张搜寻他们踪迹的磷粉,一路顺着那些磷粉慢慢地追踪到了一处海边悬崖之上,果然看见许多苗兵们围着一群被罩在大网里的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
黑暗中磷粉细细碎碎,不注意,只以为是岩石晶体在月光下的反光。
现在就要按着原先洒落在那神秘人身上的磷粉痕迹,一路跟踪搜寻到司礼监诸人和宁春、小七他们被关押的地方。
按照她的计划,已经给百里凌风示警,想来不需要担心百里凌风的手段,他既然能发现敌人,就一定不会让苗人占去什么便宜。
他发疯似地寻找的那人早已悄悄掠回了原先的海岸边。
只是……
说着,他便领着人冲了过去。
随后,他抬起腥红的眼,一把拔掉自己肩头的长剑捏碎,提着刀指着最先出事的埋伏地带:“跟我搜,把秋叶白那个混蛋搜出来,碎尸万段!”
他一刀劈掉眼前的长箭,暴怒喊叫:“冲,冲下去,杀了他们,咱们人多,不怕那些汉狗!”
阿奎捂住自己被射穿的肩头,气得半死,他想都不用像想就知道那是秋叶白摸上来了!
让正在换长弓的苗兵们措手不及,死亡箭雨又卷走一批性命,留下惨烈的悲鸣。
又是一片密集的箭雨覆盖向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右侧山壁!
“射!”
百里凌风目光落向右侧,又是一挥手,墨林立刻点头,口中打出一声呼哨,第一阵的士兵们迅速策马后退,让出后面早已弯弓搭箭瞄准完毕的同袍。
苗兵们一片惨烈的叫喊之声,瞬间响彻了黑暗。
月光下,利箭寒光四射,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卷起一阵血风暴。
下一刻,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剑雨朝着那一片黑暗处疾射而去,几乎覆盖了整片黑暗。
他话音刚落,墨林一抬手,所有的骑兵一扯缰绳,马匹们竟迅速地驮着士兵们后撤,骑兵们拉着马匹散开成散兵线,扭身侧腰,弯弓搭箭,利落无比,一气呵成。
他正准备给苗人一个教训的时候,忽然听得附近黑暗的山中一声惨叫,便立刻抬起锐眸一扫那一片:“埋伏,左侧,三百人左右,长箭准备!”
凭借着多年对敌的惊艳,百里凌风眼尖地早已察觉前方有埋伏的绊马索,他停下不过是思索这一代如果有苗人设下埋伏,是否意味着秋叶白就近在咫尺?
……
于是她所到之处的防线顿时炸了锅,毒箭四处乱飞,惨叫声四起。
阿奎给这些士兵们装备的是连弩,至少能射出四五箭。
秋叶白忽然发现那些弩箭如此有效,看着那些几乎是瞬间倒地抽搐的苗兵们,她冷笑一声,足尖一点,鬼魅一般在苗人的埋伏线上四处飞掠,手中长枪也不去挑对方的性命,而是全部冲着他们手中的弩或者苗兵们的手腕挑去。
“不好,有偷袭!”黑暗中不知道谁叫了起来,原本埋伏得好好的阵型顿时乱了起来。
箭毒极烈,蹭破了皮便足以取人性命,所以即使是藏剑阁的高手们也无法抵挡,何况是寻常的苗兵们?
又是一片惨烈的叫声响起。
“蹭蹭蹭……!”
甚至还有些弩箭甚至直接射向了他们自己人!
原本紧绷的弩也瞬间脱手,没了准头的沾了箭毒的短箭四处飞射,但是因为百里凌风的骑兵们还没有进入射程之内,基本上弩箭都落了地。
“啊啊啊……!”数十道惨烈的叫声瞬间响起。
“蹭!”一道华丽冰冷的暗光掠过埋伏着苗兵们的脑后,鲜红如血的穗子再次沾染上腥红血色。
有些时候,耐心是没有用的。
但是……
是的,苗人们都是很有耐心的猎手,面对即将被捕获的猛虎,他们平息一开始的骚动,安静地潜伏着。
阿奎低低地安抚身边的人。
“嘘,不要担心,他们很可能是探查,我们都是最好的猎手,捕获猛兽之前,要有耐心。”
马儿们齐齐嘶鸣,幽暗的月光下大队人马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动以移,看着颇有点怵人的感觉。
但眼看着对方即将闯入绊马索,为首的骑士却忽然一扬手,所有的骑兵们瞬间拉住了马缰。
随着月下那飞扬尘烟的渐渐逼近,所有人都瞬间紧张起来。
如果他们能将此人射落马下,必可名震天下。
所有的士兵们也都很兴奋,毕竟对方是帝国皇子,更是声明赫赫,威名在外的帝国战神。
他原本只是想将秋叶白碎尸万段,却不想这回百里凌风竟亲自送上门来,呵呵!
“准备,等着他们进入弩的攻击距离,被绊马索绊倒之后,咱们便可以万箭齐发,将那些汉狗射成刺猬!”阿奎兴奋地看向远处奔驰而来的大批人马。
……
她一定要早点回去!
她梭然握紧手中的长枪,足尖一点,迅速地飞掠向大路。
所以他一定是又强行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反致身体受伤!
如果阿初会醒来,他一定是感应到她身体今日超负荷的战斗和心中的痛苦与压力,也就是感应到她身处危机之中。
不管是她还是阿初,只要是他们作为赤焰的寄生体出现危机之后,双方体内的赤焰也会感应到危机,并且反馈出来。
赤焰是雌雄同体的双头蛊,她体内是雌蛊,她和百里初随着她和雄蛊寄生体的他日日相伴,夜夜共眠之后,她和他渐渐地会有些难以言述的微妙连结。
你也要好好地,安静地等我回去!
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一定!
她看向黑暗幽沉的大海,仿佛能看见他的眸子,心中轻声念——
“阿初……。”她慢慢地握紧手中的长枪,指尖轻抚过温润的珠子。
第八十四章 等我 下 二更求票
“是!”李牧等人对于这种完全违反百里凌风的命令竟然丝毫没有迟疑,皆齐齐拱手称“是!”
百里初眯起幽魅的眸子,冷声道:“掉出三千人去梧城,剩下的人,骑兵先行,八百里加急行军,赶回钦州!”
李牧等人纷纷拱手:“但凭殿下吩咐。”
他有些讥诮地轻勾潋滟薄唇:“好了,距离本座上次聚齐各位也有将近七八年的时间,今日聚集各位是因为本宫有事情要做。”
这就是人心的有趣之处,也是让他乐此不彼的地方。
百里初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世人多如此,皆喜欢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一切事情,不相信‘实话’。
李牧等人自然是不相信百里初这番说话的,只道他是面冷心热,皆颔首微笑。
百里初看着他们凉薄地道:“本宫说过,长日漫漫,本宫只是打发辰光罢了,若是老八是个没用的,这江山本宫想送谁坐便让谁坐。”
只是殿下似乎也无心于此。
其实若非殿下是女儿身,他们都觉得这皇位没有比殿下更合适的人选了。
戚光也颔首道:“殿下为帝国多有辛劳,让我等敬佩。”
李牧咧嘴一笑:“那也是殿下眼光尖,看得出八殿下是个可造之材,否则若是个烂泥,或者如五皇子一般心术不正之人,咱们这些人就算再又能耐不是造就一个乐不思蜀的废物,就是一个隋炀帝。”
“不必客气,诸位的功劳,本宫都看在眼里。”百里初微微颔首。
他们平日里回答,总会将国放在最前,但这一次,却将百里初放在话前。
戚光也颔首道:“殿下为帝国多有辛劳,让我等敬佩。”
李牧咧嘴一笑:“那也是殿下眼光尖,看得出八殿下是个可造之材,否则若是个烂泥,或者如五皇子一般心术不正之人,咱们这些人就算再又能耐不是造就一个乐不思蜀的废物,就是一个隋炀帝。”
“不必客气,诸位的功劳,本宫都看在眼里。”百里初微微颔首。
他们平日里回答,总会将国放在最前,但这一次,却将百里初放在话前。
李牧、文天、戚光等人都纷纷利落起身,抱拳道:“为殿下效力、为国效力是属下等人分内之事。”
百里初一抬手,淡淡地道:“不必多礼,诸位这些年辛苦了。”
“属下参见殿下。”李牧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跪了下来,其余的诸位将领们都瞬间齐齐单膝跪地,以手搁在肩头,竟行的与平日们鹤卫参见百里初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礼,亦同时自称属下,而非平日里在朝上的微臣。
百里初没有理会他们的结巴,只黑沉幽冷的魅眸掠过他们的面孔,淡漠地道:“是本宫,有些时日没有单独将各位聚齐了。”
李牧等人梭然瞪大了眼,失声道:“殿……殿下……是……是您?”
这种感觉在他抬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靡丽面孔时达到极致。
眼前之人周身的气息,靡艳黑暗得令人不安和畏惧。
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身后,一身血色华美长袍包裹在他的身上,几乎让在场的人都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那一身血色的长袍是真在无边血海里染成,方才带着如此浓烈妖异的气息,仿佛让整座帐篷里都弥漫着诡魅的血腥气。
那人径自抬手优雅到底一扯身上的披风,向后一甩,一白立刻抬手就接住了。
他心中梭然一动,蓦然睁大了眼:“莫非是……是那位……。”
如此清一色的美男子……
“你……你到底……。”李牧的目光落在一白和那些‘士兵’们的身上,他方才留意到这些士兵们每一个人的面容都堪称俊秀。
那人径自走到上首的位置,一转身看向诸人,他幽冷黑暗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让这些久经沙场杀戮的老将们都几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他那仿佛能吞噬人心的目光。
“军……师?”
李牧等人呆愣地看着一道穿戴着斗篷的高挑人影领着一白和数名士兵走了进来。
“许久不曾召见各位,不想竟然是今日在这般情形下召见诸位。”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伴随着来人进入帐篷响起、
而是……
但是在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的霎那,他们就明白了,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召集他们的根本不是百里凌风。
这是众人心头的猜疑。
莫不是八殿下折回来了,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这也是其余将军们的疑惑,他们久经沙场的考验,更是百里凌风手里的骨干战将,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一般的间谍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原本都要到梧城了,忽然一道帅令下去,所有士兵们原地止步,他还莫名其妙,这一接到帅令,便匆匆忙忙地过来了,打算问个究竟。
但是大帅都已经去接应秋大人了,怎么还会发布帅令呢?
戚光微微颦起两道粗眉毛:“难不成诸位都是接到大帅的帅令来的?”
果然?
李牧看着他,先是一愣,但随后倒是有些不奇怪了:“你果然也来了。”
但随后,他更惊讶地发现光是副帅李牧在这里、他的副统袁冲将军、右军统文天将军、右军副岳费将军都在这里,几乎南征几路大军的龙卫统帅们都在这里了。
“副帅,你怎么在这里?”帐篷一掀开,钻进来的左军统戚光将军便是一愣。
……&……*……*……*……*……*……*……*……
云桥僵了僵,看着云姬的背影,委屈地咬了咬下唇,还是跟了上去。
随后,她一点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
云姬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担心,你我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
“姐姐?”云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云姬愣了愣,看着百里初消失的方向,心中百味杂陈。
云姬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马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道优雅慵懒的人影,那人扶着一白的手臂掠过她步伐都没有停下来便向队伍的前方而去。
……
他撂下眉笔,将面具戴好,冷冷地道:“走罢。”
顿时原本精致到显得有些凌厉的五官,多了三分森然的诡媚来。
他微微眯起眸子,将手里的粉盒扔回了一白手上,随后又取过一盒朱砂胭脂,用描眉笔沾染了朱砂红后,在自己眼角下轻轻一点。
百里初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阴郁的自己,显得唇色异常的腥红,根本不必再用任何胭脂。
他虽然不常常伺候殿下,但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的。
“殿下,已经换好了衣衫,兜帽也准备好了。”一白恭敬地道。
马车里灯火通明。
云姬看着双白和九簪消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复杂,但随后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百里初进入的马车上,心头又有些不安起来。
九簪点点头,随后看都不看云姬,跟着双白一路绕到另外一辆马车之后。
如果九簪在这里被殿下看见了,说不得就不一定还有命在了。
双白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跟我来罢。”
随后,九簪就被从车上放了下来。
双白点点头:“你放心。”
而这双白的武艺高强也不怕九簪跑了,于是那侍卫点头同意了:“快点。”
龙卫迟疑了片刻,但是想起双白的主子是秋叶白,如今秋监军生死不明,殿下都亲自去救援,可见他们身份不同。
随后,他看向那看守九簪的龙卫:“小哥,麻烦你。”
双白看着她漆黑的大眼睛,顿了顿,颔首:“可以。”
九簪没有理会那龙卫,只是继续看着双白,面无表情地道:“汉人大叔,我只是想说两句话。”
从确定苗人动手之后,九簪就被看管了起来。
云姬和双白两人都是一愣,而看管车辆的龙卫则是不客气地一拳捶在车厢上:“你闭嘴,还嫌你们这些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苗人不够添乱的。”
“汉人大叔,你有空么,我想和你说一句话。”一边邻近的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了起来,露出一张蜜色的小脸来,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双白。
双白的温柔宽慰了她不少。
云姬点点头,确定了心中所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有些话是多说多错。
他相信云姬多少都知道了关于秋大人的消息,如今见她面有忧色,他心中倒是有些宽慰,云姬对殿下到底是忠心的,至少还会因为担忧殿下的身子而为秋大人担心。
她没有说明白,但双白眸光微动,已经是明了了,随后他温然地道:“殿下心情不太好,你心中有数就是了。”
云姬微僵,心中微微一转,随后道:“没有什么,只是殿下的脸色看着仿佛有些……。”
“怎么了?”双白看着云姬神色不佳,便温和地问。
可怕的记忆,让她几乎忍不住又微微颤抖了起来。
殿下带着面具,她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气息,让她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在地宫里,初次见到那‘湿婆’神化身的时候。
云姬只惴惴不安地站着,心中各种揣测。
第八十六章 与子同胞
二货在此一鞠躬~
此章节但订无妨,如果已经订阅了宦妃那边相同章节的,那边的章节会在下周周末被替代成初殿下和九爷跨时空的戏份,但凡我替换完毕,都会在下周的题外话和大家说一声的,大家购买了相同章节的可以折回去看,不会让大家白花钱。
------题外话------
小白站着的戏台,早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心脏,她一步一抬手,一笑一回眸,皆是踩在他心头。
她是不同的,如果养大老八这只雏鹰,给他机会塑造钢铁之翼是他的养成戏局,也是最后对皇家和天下的一点怜悯。
小白……
小白……
百里初哪里管别人怎么想他,他的心只觉得有一种隐约焦灼感。
李牧闻言点点头,看着百里初腥红的背影,很是感慨,确实,殿下从来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璞玉的慧眼。
戚光摇摇头道:“秋监军对得起殿下对他的栽培,自然也对得起殿下对他的这份心,不是么!”
他的嘀咕刚好被策马跟上来的戚光听将军见。
殿下这般为他化妆出行,整日里以军师的身份,整日里要么呆在房间里,要么呆在马车上,怕是被他们发现‘她’女扮男装的事?
“能让殿下这般放在心中珍重,秋监军也算是值了。”李牧低声嘀咕。
这位殿下什么脾气他们还不明白么,面恶心热,这回奔回去只怕除了担忧驸庐外,也是担忧八殿下罢?
李牧自然是明白地,也笑着点点头。
双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李牧只觉得呼呼风声刮得自己脸疼,有些尴尬地稍微放慢了些马速:“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初只冷冷地道:“李牧,你若是累了,只管留下。”
一路之上他们几乎不曾停歇,他都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殿下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一般。
“殿下,您真的不歇一歇么?”李牧看着一路飞驰的百里初,有些担忧。
……*……*……*……*……
箭雨如飞蝗,刀光如雪,映亮了黎明前最混沌的时刻。
“杀——!”
几乎与百里凌风一般,厉声道下令——
墨林和所有跟随他的骑兵一样没有回头,他腥红着眼,嘴里叼着缰绳,手中左右开弓,左手长刀,右手飞弩,伏下身子,近乎疯狂,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前方的城门附近的苗兵。
“杀——!”
那些黑衣骑兵们像一只凌厉而杀气凌冽黑色的长箭飞击向地平线上的黎明,而远处苗兵们暗蓝色人影仿佛一片漫卷而来妖雾,迅速地与那‘长箭’撞在了一起,搅动起一片血腥的尘烟。
所有的百姓们都慢慢地放开了手中缰绳,一边跟随着前方开路的骑兵狂奔,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着。
年轻俊朗的男子的笑声凌冽而爽朗,几乎响彻晦暗的天空。
……
约莫三百来骑兵们也一提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像一把锐利的长剑,象征着帝**魂。
他一转身策马向反方向飞驰而去,秋叶白眯起冷冽的明眸亦一策马紧紧地跟了上去,她不得不说她欣赏这样杀伐果决、为着自己的信念无畏生死的男人。
百里凌风看着他们,锐眸微闪,忽然一抬手,提而来长刀大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死生与共!”
一干跟随在墨林身后的龙卫们齐齐拱手厉声大吼。
“属下等,定在城中迎接二位入城!”
秋叶白听着风里传来不远处奔来的马蹄声,也沉默了下去。
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争论了。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墨林已经一抬手,对她和百里凌风二人沉声道:“属下定不辱命,必将用敌寇血肉为大帅和监军大人铺就出一条迎接二位和其余断后兄弟们入城内的康庄大道!”
秋叶白和墨林皆是一怔,她正想拒绝他,但是百里凌风已经是一抬手,爽朗地一笑:“你不过是监军,我才是一军主帅,你都能舍身应敌,我若不与你并肩作战,岂非羞愧!”
说罢,他一摆手示意大部分的骑兵站到墨林身后去。
百里凌风目光微沉,忽然厉声道:“墨林带六百骑兵在前带骑兵冲阵,带伤员的跟随其后,百姓紧随,没有带伤员的其余人跟本帅与秋监军断后!”
如果这个当官的能领人在后面挡住苗人,他们是不是能有活路?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当兵的不会丢下他们?
果然,在秋叶白清冽的嗓音响起之后,许多拉了龙卫缰绳不放的百姓们都愣住了,手劲也松了一些。
她既在军中,身负监军使命,便自当将监军之责履行到底。
“保家卫国,为的是百姓无忧,安危何所系,战袍手中刀,这是我们的天职。”她看着他,目光沉稳而清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好人也是她,坏人也是她,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危。
百里凌风和她四目相对,目光微动,他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看着百里凌风微微一笑:“没错,大帅你领着人冲阵,踏开血路,带着百姓们冲进城内,我来领人断后!”
百里凌风一愣:“你断后?”
秋叶白却忽然道:“大帅,给我一匹马,我来断后!”
百里凌风可不是只有妇孺之仁的统帅,他眸光一寒,当机立断:“谁敢不听号令,杀……!”
但是如今这情形……
为今之计,就是要在苗人合围之后,先冲进城内!
说不得就要陷入危险重围,被苗人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他们这些骑兵对付那些苗人的步兵,以一挡十,绰绰有余,但是被这些慌张的百姓们一蹉跎,阿奎就要领人冲上来了,他们既要自保,又要保护百姓,哪里能顾得过来!
墨林和一干骑兵们气得半死,但是大多数拉着他们的都是妇女,甚至稚弱的孩子,他们也下不去手抽开他们。
百姓们一片慌张,但是却没有人肯松手,如此情形之下,他们早已慌乱做一片,仿佛手上抓的是救命的稻草。
墨林看得火气上来了:“这是给你们寻活路,你们简直是不知好歹,如此拖延,这是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么,再不松手,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任由骑兵们怎么甩,他们不少人都死死抓住了缰绳,甚至撒泼。
“不要丢下我们!”
所有的骑兵们迅速将马上的百姓们放下,只是那些得乘马的百姓们都是恐惧不已,以为他们要丢下他们了,皆哭喊抓挠着骑兵们。
他知道殿下要做什么,骑兵冲阵,长刀在前,踏碎满地血肉,百姓跟随在后,他们用马蹄和长刀劈开一条进城血路!
百里凌风连接着数道指令下去,墨林立刻应是。
“墨林,即刻着令人将将所有百姓都放下,散开冲阵,带着伤员的人不必参加战斗,紧紧跟其后!”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锐眸,眸子里寒光四射:“待本帅拿得叛徒,必千刀万剐于城头,碎肉喂鹰犬!”
“没错,而且此人职位不低,还能骗得百姓们出城,又骗得城守开了城门!”墨林握紧了手里的刀,厉声道。
秋叶白望着远处,眯起眸子冷冷地道“看来咱们之中出了叛徒!”
……
双方人马声嘶力竭,刀光剑影。
“不能退啊!”
“挡住他们,不能退!”
……
“冲进去!”
“杀啊!”
所以即使仓应战,士兵们也在竭进全力地试图将苗兵们挡在门外。
城上、城下都混战做一片,大批的苗兵正冲击半开的城门,但是守城的士兵们很明显知道让他们进了城会有什么结果——一个也活不成!
百里凌风蓦然拉紧了缰绳,锐眸森然地睨着钦州城内,远看尚且不发现,近了才看见原本以为平静城池正经历着激烈的交战,晦暗的天空下,一片沸腾。
有眼尖的百姓瞬间指着钦州城的方向尖叫起来。
“完了,完了……啊!”
“是苗人,苗人已经进城了!”
“啊啊啊!”
而避之不及的百姓们,瞬间有数人中间跌倒在地!
“小心前面!”秋叶白忽然眯起眸子,冷声道,同时手中长枪瞬间一挑,将数支迎面激射而来的长箭全部都挑掉!
而且不光是身后有追兵……
天空已经泛白,城墙还在远处,而身后却已经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声。
跑一路歇一路,脚程还是被大大地拖慢了。
但是他们始终只是平民百姓,不少人扶老携幼出来只是为了多一个人头领珠贝,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带上了,如今皆成了负累。
虽然百姓们也已经拼了力气再跑,龙卫们也是能带上人就带上人,还要一路负责警戒。
百姓们这时候也顾不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冷酷的官兵会帮忙,满脑子只想着一个字——逃!
墨林立刻点头,一挥手,领着一批龙卫们策马小心地穿插进那些仓惶回赶的百姓之中,不时将一些不好赶路的小孩子和妇孺拉上自己的马背。
“走,注意维持百姓的秩序,不要出现踩踏伤亡!”百里凌风吩咐墨林。
但此刻,他还是颇为佩服秋叶白的敏锐。
百里凌风也是聪明人,听到那老头这么一说,他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所以,最好的回击方式便是争取到最快回钦州城的时间。
如此一来,这些百姓就会成为他们前进的绊脚石。
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敌人一定算计好百姓们不会轻易听话,也算计好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些无辜百姓撞上阿奎那些杀红了眼,正四处找人泻火的疯子。
“不必介怀,这才符合民众们心中对官府形象定位,他们才能‘听得进去’。”秋叶白淡淡地道。
因为这样的说辞,比他劝服和威吓这些听到‘官府发珠贝’之后,变得有些固执的穷苦民众们有效多了。
百里凌风看着眼前这情形,原本想斥责秋叶白的话便默默地吞了回去。
虽然民众们骂得极为难听,但是动作却极为统一和迅速,扶老携幼地惊叫一声之后匆匆往回赶。
“难怪让咱们出来采珠,真是狗官!”
“官府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竟让咱们挡刀子!”
“什么,蛮子们又杀回来?!”
她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嘟嘟嚷嚷的民众们顿时炸了锅。
看着议论纷纷的民众们,百里凌风冷冷地眯起锐眸,正要解释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秋叶白清冽淡漠的声音:“大帅,既然这些贱民如此不知好歹,便不必理会他们,苗人一会就要杀过来了,要杀这么多人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让他们挡上一挡,咱们折回去关城门组织官兵的时间也宽裕些。”
“……。”
“官府说话,这还有点准头么?”
“就是,刚刚把人吵吵起来,走出来没三里地,又说要咱们回去!”
“成日里战火连天,咱们这些人容易么,好容易官府大方一回,这又是哪一出!”
但是听着要他们折回城内,不少人都有些不乐意了,纷纷嘟哝起来。
“什……什么?”那小老头吓了一跳。
且不说他们才从养珠场方向血战一场过来,那养珠场是龙卫私养的,怎么可能以官府的名义发放珠贝?
这事情也只能骗骗这些百姓,他们一听便知道有问题。
“这是陷阱,所有人都立刻折回城中!”百里凌风迅速地下了判断。
那老头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是,要按人头算,所以咱们好多人都出来了。”
“领取珠贝?”百里凌风梭然挑眉,打断了他的话。
到底是一个老头儿看起来见过些风霜和大场面,上前了一步嚅嗫着道:“回诸位大人,我们是钦州城的城民,今儿是听说官家的养珠场要在天亮的时候放珠贝给咱们这些穷人,一人能领取一个珠贝,所以我们……。”
眼见苗人都退了,大军也撤了,忽然快天亮的时候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看着便是怵人。
不少百姓们都吓得不太敢说话,他们虽然没有经历什么惨烈的战争场面,但是城破之后,苗人还是杀了些试图反抗的汉人的,其余民众见城守都恭顺地臣服了苗人,便也不敢再多说,还是保命要紧。
墨林微微颔首,立刻会意,策马上前询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百里凌风看了眼墨林。
不少人手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这一身=声凌厉的呵声,不光是令他们的骑兵队伍全部停了下来,便是那些百姓们忽然见大批全副武装,杀气凛然的骑兵们忽然迎面冲来,也全部齐齐吓得停住了脚步。
百里凌风一抬手:“停!”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等人都愣住了,钦州城是有宵禁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百姓从城内出来?
他们看见了大批的百姓们扶老携幼,人人手上都提着个桶子还有小铲,甚至撬刀,打着灯笼说说笑笑地往他们来的方向而来。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继续奔向前方,直到……
但是这些动作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进速度。
他一抬手,除了驮着伤员们的所有骑兵们皆齐齐提起了马背上的圆盾和连弩,将箭全部利落地装好,举了起来。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是么,那咱们过去就知道了。”
哒哒的马蹄声中,她也能听出前方不远处有些不合时宜的喧嚣。
“等一下,为什么前面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喧嚣?”秋叶白微微颦眉,自从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五感都比寻常人来的敏锐。
只是……
如今看见隐约的城郭,便算是安全了。
百里凌风、秋叶白他们这一行骑兵虽然武力强悍,但若有人趁着夜色沿途突袭,也吃不消。
所以如今汉人也不敢散居,只怕半夜就被不知哪族人爬进房间里割掉了脑袋,皆只敢居于有士兵夜晚巡逻的城郭之内。
这些年在杜家一系的贪官污吏作威作福之下,苗人和其余在南疆居住的各族人与汉人的关系越来越差,几百前在各方努力下各族和谐局面早已一去不复返。
众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在南疆境内,一路都算是苗人的地盘,零散着不少寨子。
钦州城离这里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但折腾了一晚上,他们一路疾驰,隐约看见远远城郭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灰蓝,天上圆月西斜。
随后,他一甩马鞭,快马加鞭地继续连夜赶路。
百里凌风也不多想,只是点点头:“好。”
她确实很累,但是在她还没有力竭的情况下,还是不想和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没事。”秋叶白感觉身下的马儿速度放慢了,她立刻摇摇头:“我还不至于无力到这个地步,不要停下来耽搁。”
百里凌风拉了拉马缰。
第八十七章 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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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无数碎石瞬间落下,尘烟飞扬……黑暗和炽烈的尘土瞬间掩埋了一切。
一道身影瞬间扑了出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大帅!”
“大帅,不能出去!”
“叶白!”一道男子焦灼的呼喊声瞬间响起。
她梭然睁大了明眸,看向那碎裂的长枪,还有那硕大压下来的巨石。
“嘎啦……!”长枪瞬间从镶嵌珠宝处碎裂成了数段!
她锐目一挑,手中长枪再次运气一拨,却不想最后这一次——
秋叶白一抬头,便见一块硕大的石头瞬间压下来。
说话间,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天摇地动,碎石如雨。
“哈哈哈哈——你们都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去死吧!”
终于,在最后一名龙卫进城门的瞬间,城楼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龙卫们无奈,只得赶紧往门内冲。
她的武艺比他们高太多,就算此刻精疲力竭能撑得住替他们护航,但若是她先进去,这些砸落的碎石和火球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秋叶白摇摇头,疲惫的容颜上,明眸依旧坚定:“你们先进去,我能撑得住!”
“大人,你快走!”不少龙卫们看着她,着急地道。
“快点,不要理会马儿了!”秋叶厉声道,指挥着所有的龙卫们越过火堆和碎落的石头进城。
空气里越来越炽烈。
火焰燃烧得太厉害,马儿们虽然都受过训练,此刻都熬不住了,不少马儿四处乱蹿,将龙卫甩下马来。
随后,她别开脸,不再去看必将死去的人,足尖从马背上一点飞掠而起,手中长枪不断地挑开那些飞落过来的火星和碎裂的石头,同时接应着其余跟上来的龙卫们进城。
秋叶白转头指挥龙卫们避开那些火堆进城的时候,冷冷地看了眼已经被烧得皮开肉咧,脂肪外流的阿奎,还在火中痛苦挣扎哀嚎,
他歇斯底里的凄厉惨叫声是瞬间消失在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里。
“轰隆隆!”
“啊啊啊啊——!”
被强行拖吊在百里凌风马后的阿奎此刻下半身早已被拖得鲜血淋漓,此刻他惊恐地看着百里凌风带着乌骓跳进了烟火之中,那些燃烧的尸体形成了一片片火堆,他便被硬生生地拖着进了尸火堆。
城楼之下也同样在‘挣命’,爆炸声四起。
城楼之上在‘争命’,刀光剑影。
“轰隆隆!”
两人齐齐策马领着龙卫们,一头撞进那四处爆炸的火海和硝烟之中。
百里凌风闻言,再次大笑起来:“冲罢!”
那种畜生,就要被斩草除根!
秋叶白看着他,弯起了唇角:“只后悔当初让你接收这畜生,若是我见一个杀一个!”
百里凌风目光从前方爆炸的硝烟和炽烈灼人的火上移开,忽然扭头看向她,大声问:“你后悔么?”
秋叶白却似听见他说的话,在马上伏着身子拉着缰绳,一点都不放松马儿奔跑的的速度,淡淡道:“除了他确实也没有第二个了。”
能与他们都有仇,又能令城守打开门,还能控制龙卫一军部分人的……不是韩忠还有何人?
百里凌风忽然眯起眸子看向城头,轻嗤:“本帅,大概知道叛徒是什么人了……。”
叛徒果然在城内。
秋叶白和百里凌风大老远就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巨大震动声,他们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冷厉之色和了然——
……
又是一声巨响在城头响起。
“轰隆隆——!”
他大惊,径自向后一扑,厉声提醒:“小心,所有人都趴下!”
墨林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暗惊,正思索其中复杂关联,却忽然那见不远处厉光一亮。
说着他抓住天雷弹就朝那年轻人扔了过去。
韩忠大惊失色,满脸狰狞地道:“找死的是你们!”
他比了手势,那原本推着他的侍卫便忽然松开了推他的轮椅,瞬间朝韩忠袭了过去!
那年轻男子微微垂下眼:“真是,找死!”
“偷了你的又怎么样,你们主子不是让你们全力配合我么,你却将这些东西扣下,老夫才问你想要干什么!”韩忠似乎察觉这年轻男子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危险,便一下子警惕地靠在那些天雷弹上,厉声呵斥。
那年轻男子似乎觉得他说话很可笑,只淡漠地道:“你是听不见我说话么,把你偷了我的这些东西都还给我。”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什么,狞笑一声:“或者看见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你来这里做什么,去转告你们那位,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很快你就能看到百里凌风和秋叶白的人头了!”韩忠不耐地看着那年轻男子,冷冷地道。
“没错,是我。”那年轻男子淡淡地看着韩忠。
一个坐着轮椅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被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蒙面人推了出来,其后还跟着数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墨林也没有想到这个城楼之上还有人,他扭过头去,转脸便看见城墙斜对角处,不知道何时竟然打开了一道门。
“是你!”韩忠忽然转头看向一边,愣了愣。
墨林心中一宽,正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忽然听见一道温然醇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他想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你只需要将你手里的天雷弹交给我。”
韩忠手上动了动,最终还是转过头阴森森地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一定要在铁门打开前稳住韩忠!
墨林一咬牙,再次唤住了韩忠,这次语气却放缓了不少:“韩大人,墨林怎么也算是您手里出来的人,我的一切都是您教导的,您是我的师傅之一,师傅你能不能听我一言!”
“是!”那龙卫立刻匆匆忙忙地狂奔下楼。
他与司礼监的诸人混了些日子,知道他们这批纨绔们其实各个手上都有绝活,根本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没有用,反而都是尖儿,都是人精!
只是也许急中生智,他目光从那纹丝不动的铁门上的锁头上一扫,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低声对着身边的龙卫道:“马上下去,看看司礼监的人谁能上来弄开锁头!”
又一声天雷弹的巨响让墨林已经顾不上听韩忠那些颠倒黑白的疯狂话语,他看着那些天雷弹,只觉得自己的血再次凉了。
“轰隆!”
韩忠狞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说着,他直接点燃手里的天雷弹狠狠地向城外扔去。
他要将这些人全部都炸死,送他们下地狱给他的愈儿陪葬!
恩将仇报的人都不得好死!
韩忠冷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那一筐筐的天雷弹:“叛国就叛国,老夫已经没有家,还在乎国不国,还会在乎生死么,再说了,有一个皇子、有一个监军陪葬,老夫也值了!”
“他给老夫的回馈就是包庇秋叶白那个奸佞,就是卸了老夫的军权,就是将老夫软禁,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讨好摄国那个贱人,好早日登上皇位,这种背叛下属、攀附权贵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皇帝!”
“闭嘴,老夫是为了八殿下好,那秋叶白就是个奸佞,司礼监出来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夫这么为八殿下着想,这么多年老夫辛辛苦苦地为他打拼,但是八殿下回馈了什么?”韩忠声嘶力竭地怒吼,差点硬生生地抓碎了手里的天雷弹。
但是听着韩忠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墨林跟着厉声怒叱:“那明明就是韩愈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让他杀秋大人,他又怎么会死,听说当初他是反对你这么做的,分明都是你的固执和武断一手害死了自己的侄儿,如今却来怪秋大人和殿下,你……。”
失去了韩愈的打击,已经让韩忠几乎瞬间苍老,也变得疯狂。
墨林看着韩忠的模样,瞬间呆了呆,明明两个多月前看着还意气风发的中年伟岸汉子,此刻已经身躯佝偻,满头灰白的发,满脸和纹,原本锐利的眼里也全部都是血丝。
韩忠梭然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墨林:“哈哈……我是疯了,我怎么能不疯,愈儿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人,他那么优秀,那么聪明,更是我韩家这辈唯一的男丁,秋叶白这个奸佞一来便毁了我的韩愈,让他惨死,我就是要他给我的愈儿赔命,下地狱给我的愈儿赔罪!”
“韩忠,你疯了么,竟然想要对大帅和秋大人动手,你这是叛国,是大逆不道!”墨林终于忍不住厉声大吼了起来,同时和身边的龙卫们一边大力地用身体去撞击那铁门,试图将门撞开,可是铁门正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所用,坚硬异常。
墨林目光一转,瞬间觉得浑身冰冷,他分明看见那墙头下堆着的一箱箱天雷弹,而站在那天雷弹旁边穿着黑衣戴着兜帽的佝偻男子手里正拿着一个天雷弹的引线往火折子上凑,
墨林冲上城墙,却发现一扇铁门竟然拿将通往城墙上的路给封锁住了,分明就是韩忠为了不让有人冲上来阻止他疯狂的行径而将门锁上的!
那些龙卫们都是韩忠身边的亲卫,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城墙上忽然响起的苍老而喑哑的声音虽然已经因为疯狂和得意有所扭曲,但是再扭曲,毕竟共事了多年,还是带着他的前辈,墨林怎么能不认得这把声音的主人和这些死亡龙卫们的主人都是一个人——韩忠!
“哈哈哈,秋叶白,百里凌风,你们这些混蛋瞧好了,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死地!”
墨林瞳孔一缩,他能看的见的这些尸体全部都是龙卫一军的人,尤其不少都是……
他一路往上冲,便能看见不少守城士兵的尸体,还有……龙卫的尸体叠在一起。
说罢,提着因为砍人都砍得卷了刃的长刀向城楼之上冲去。
他足尖一踏马镫,直接从马上飞身而下,厉声命令:“来五十个人,跟本将军上城楼,拿下奸细,就算炸死了咱们,也绝对不允许他们将城楼炸垮,挡住殿下他们回来的路!”
一众官兵们闻言,也皆大惊失色。
空气里一股浓烈的硝烟味让墨林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脸色铁青地一抬头:“不好,奸细在城楼上,他正在试图炸垮城楼!”
墨林等人正在呼喊之时,却并没有料到忽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令地面都震了震,激起了无数尘土飞扬,甚至城门附近的树木都忽然燃烧了起来。
“……。”
“大人,快!”
“殿下,快!”
折让墨林非常的紧张,不光他,连着前期劈开一条血路冲杀进来的龙卫们都很紧张。
他不能领人去接应,只因为还要在这里控制局势,防着有奸细在他们去接应的时候关上城门。
墨林一边指挥着人击退试图再次冲过来的苗兵们,一边厉声呼道:“快点,快点,大帅、大人!”
他们有条不紊地踏着满地苗兵们的尸体,疯狂地冲向了已经被他们同伴夺回了控制权的钦州城门。
偶尔有黑衣骑士的坐骑被射倒,便有同伴眼明手快地伸出鞭子一卷,将同伴卷上马背。
他们之间是无数箭雨如飞蝗。
而‘海浪’的前方是已经不到百名的精锐却遍体鳞伤的黑衣骑兵们正策马狂冲。
城头之下,血腥的气息裹挟着尘土的烟灰蒸腾上升,地面震动着,无数暗蓝色人影组成的‘海浪’正蔓卷向古老的城池。
城门之上,帝国龙旗猎猎。
……
而这裂纹已经蔓延上了原本坚韧的枪杆。
只是不管是百里凌风还是秋叶白都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染上了无数敌寇之血的华丽长枪枪杆处的珠子已经不知何时布满了细碎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
他忽然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感觉,若是就此能与这个人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同生共死,可也算是不负此生?
是谁说过,最快意的人生便是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杀最难狠的敌人,有最足以匹配的伴侣比肩,在千军万庐中,呼啸而过,血染沙场。
百里凌风眼底笑意不减,眼中她的倩影和她那在血与火都不能掩盖的清冷却明亮的笑容如却牢牢地印在他的眼底。
马儿嘶鸣,再次加快速度带着她飞驰。
仿佛忘却了身后的无数追兵和呼啸而过身边带着死亡气息的利箭。
“输了,便自罚三坛子烧刀子!”秋叶白弯起唇角,策马扬刀,又在她身下的马儿屁股上一戳。
百里凌风锐眸一动,大笑:“好,监军大人若输了……。”
秋叶白闻言,蹭了下脸上的灰和血,挑眉:“好得很,咱们看谁先到城门?”
“不必担忧!”百里凌风亦同样含笑大声道:“这种畜生便合该被当成一条狗这么趴着走,这鞭子是特殊的材料制成,火烧、刀枪都轻易断不得!”
她可是看见那些苗兵们没有射中他们,便装而打算射断那鞭子。
“大帅好胆识,可真真解气。”秋叶白自然是看见了百里凌风抓捕阿奎全过程的,亦一边策马一边大笑道:“只是那鞭子可够结实?”
他们手中的利箭也不断地射出去,但是原本跑动之中射跑动的目标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还有龙卫百里凌风,所以不但百里凌风没有射下来,就算是他手里的那条看似寻常的黑色鞭子都没有射断。
苗兵队长们一人一个意见,嘶吼着领人先追了上去。
“先追,先追啊!”
“不,不,先射下鞭子!”
“快快,射下百里凌风!”
有那反应稍微快点地立刻惊叫一声:“阿奎将军!”
但是这番变故来得太快,其余的苗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阿奎将军就已经被乌骓拖得老远。
他只能一个劲地回头示意其他人赶紧过来帮忙斩断那鞭子。
他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痛得脸色惨白,却因为脖子被卡住,叫都叫不出来。
阿奎脖子被这么一锁,他只来得及将手扯住了那鞭子和自己喉咙之间的空隙,勉强保住自己的脖子不被这么一拖硬生生地扯断,但是也因此没法子空出手来摸自己腰上的刀子割断这索命之物。
百里凌风朗然大笑,一掉马头就朝着城门飞驰而去。
“奎木耶,随我们走一道罢,哈哈哈!”
等到他发现的额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鞭子如毒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脖子,一下子就将他飞脱了出去。
阿奎正一个劲地指挥苗兵们准备弓弩去拦截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哪里防着他竟然会忽然转身,还大胆地朝着他冲来。
却不想,策马跃到半空中的百里凌风忽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一笑,竟然策马朝他冲来,抬手就向他甩出了一条长鞭。
他明显能感觉秋叶白和百里凌风战斗力不如之前,用人海战术和人命去消磨他们的战斗力的策略果然奏效了。
看着百里凌风离开,阿奎送松了一口气,举起刀子,厉声嚎叫:“不要放过他们,杀了他们!”
随后他足尖一点,提起最后的几口真气,足踏好几个苗兵的脑袋,飞掠向身边亲卫早早拉住的乌骓背上。
阿奎瞬间噎了噎,涨红了脸。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苗人们看阿奎的神色也变了变。
那把声音让杀红了眼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恨恨地看着阿奎又躲向了另外的苗兵身后,百里凌风讥诮而轻蔑地‘呸’了一声:“用自己的人当挡箭牌的畜生、孬种!”
他眼中寒光四射,正要再追击,却听得耳边又传来一声清越高昂的唤声:“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的刀子一下子劈砍开那苗兵的肩膀,在那苗兵痛苦惨叫的同时,也狠狠地划过到底避之不及的荣乃耶的胸前,痛得他也跟着嘶吼了一声。
百里凌风眸子里寒光尽现,手中长刀忽然爆出一团银光,原本就被逼得不断后退,身上负伤的阿奎立刻就抵挡不住了,眼看着那银光就要将他劈砍成两半,便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推出去,挡住他的攻势,
龙卫们见状也纷纷效仿,也不费心机斩杀对方,只是抬手将那些马上的苗兵们挑落马下,纵马就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一时间苗兵们惨叫连连,人仰马翻。
但是,马儿飞跃而起,越过了那个空隙,顺带狠狠地踢飞了好几个苗兵,踏过试图阻挡他们的苗兵们的身体,带着她一路向城门处飞奔。
马儿吃痛,尖利地大叫一声,随后蓦然抬起前蹄,跳跃而起,差点将她甩下马来。
她眼中厉光一闪,抬手就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入身下坐骑的臀上。
毕竟不是她的乌骓!
其他幸存的龙卫们坐骑也都是如此。
随后她利落一甩手上的长枪,将那苗人小队长一甩,将那人直接甩撞上涌来的苗兵身上,硬生生将前方砸出一个窟窿来,但是身下的马儿却仿佛已经疲惫力竭,竟不能一下子跳过那个缺口。
她抬手一转霸王枪插入一名苗人小队长的胸口之后,转脸看向百里凌风厉声大喊:“大帅,走!”
她一向沉静的心渐渐地狂跳了起来,直到听到一道尖利的呼哨声划破了天际。
生机渐显。
让秋叶白不断地在生死搏斗的间隙之中关注着城门的动向,看着那些民众的身影渐渐地越来越少,看着城门周围龙卫的黑色渐渐逼迫开了那些暗蓝。
只是她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不断地燃烧着,她不会、绝对不会在这里放弃,有人还在等着她,等她归来!
鲜血飞溅的之间,她看见天空发白,呼啸的山风凛冽卷走身体的热度。
她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像最初那样还能毫发不伤地离开。
她挥舞长枪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机械而麻木,握枪的虎口已是震裂,身上也多少有了伤痕,虽然不严重,但是却让她明白经历了一昼夜的杀戮,死在她枪下的苗兵无数,但是……
连身下的骏马也都已经明显疲惫了,踩踏的动作不再利落。
敌人的血和自己人的血同样是炽热的,象征着每一个生命的消亡。
一如苗兵们杀红了眼,不断地围冲上来,再被她手中长枪和马儿击踏在地,却依旧源源杀之不绝,鲜血不断地流淌,飞溅得她脸上、身上几乎都浸透了,手臂发麻。
他们牺牲时身上的热血飞溅而起。
身边的龙卫们渐渐地越来越少,他们自发地围在她和百里凌风的身边,努力地为她和他挡去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两刻钟,每一秒都似万年。
杀机重重,最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将两刻钟有余。
双方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舍,反而倒是叫一旁围攻的的苗兵们一下子无法动手。
阿奎痛得脸部扭曲,但却也没有放手,大叫一声扑上前狠狠撞向百里凌风。
说着他忽然手腕一转,又抽出一把弯刀来,勾向百里凌风的颈项,百里凌风看也不看,一抬手就狠狠地捏住他的手腕一扭。
阿奎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弯刀挡住了他兵器:“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么,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手中长马刀缠住了阿奎的兵器,他厉声道:“你若是个男人,便一对一单挑!”
“奎木耶,你好卑鄙!”百里凌风看着在阿奎的指挥和喊叫下越来越多人围向秋叶白,目光森然,他一刀劈倒了自己面前的一名苗兵队长,足尖一点,竟弃了马匹,直接飞身掠向奎木耶。
秋叶白的步伐虽然慢了点,却并不停下,而周围的龙卫骑兵们人人都以一挡十,身上皆见了红,却依旧不肯后退,长刀如虹绯,不肯停歇。
苗兵们被他指挥着不停地轮流冲上前,杀红了眼的苗兵们,亦同样悍不畏死。
他当然知道秋叶白为什么向他逼过来,就是想要拿下他逼退苗兵们。
看着秋叶白策马过来,刚刚被砸下马的阿奎吓了一大跳,但是却没有继续冲上前。反而一个劲地往人群里钻,同时厉声道:“挡住那混蛋,不要怕死,挡住他!”
“啊——!”
一步一片血,她手中长枪飞舞如虹,一双森然明亮的锐眸冷冷地看着阿奎,一步步地向他逼迫过去。
除了刚才挑了两人砸向阿奎,她的霸王枪仿佛灵蛇一般总能快、狠、准地咬上每一个人最脆弱柔软的要害,从不用蛮力。
她径自策马向阿奎逼过去,手中长枪过处,无人可立,几乎是一枪一人,甚至一枪数人。
这种不知死活的混蛋,她倒是要看看他可真如他说的那般不畏生死!
她又手中长枪一转,挑起两个试图偷袭她的苗兵们,硬生生地向阿奎甩去,直砸得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人体动脉飞溅出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四面飞射了周围的苗兵们一脸。
秋叶白目光森然,冷笑一声,嘴上不答话,手中染满鲜血的霸王枪凌空舞出一道森然寒光,直接挑破了四五名苗兵的脖子。
一昼一夜,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姓秋的是不是真是铁人!
他狠狠地瞪着正在战斗的秋叶白:“秋叶白,昨日不防让你跑了,今日你有能耐就继续试试!”
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钦州城,而是秋叶白和百里凌风。
阿奎腥红着眼,满脸的尘土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如今看起来异常的扭曲,他举着手中长刀,声嘶力竭地吼叫:“包围他们,杀了秋叶白和百里凌风……把这些帝国高高在上的杂碎剁成碎肉!”
但也许是因为苗兵主将的执念,感染了苗兵们。
三百龙卫,硬生生地挡住近了万的苗兵攻势。
马儿的嘶鸣与人的惨叫之声不断地传开。
刀光剑影,血光飞溅,空气里都是尘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敌我双方嘶吼声与刀剑凶狠刺耳的碰撞声交织成最残酷的乐章。
“杀光这些汉狗!”
“小心——!”
“不能让他们冲过去!”
“保护殿下!”
“啊啊啊——!”
而更惨烈的搏杀却是在那通往城门的大路之上。
……
一番惨烈的搏杀在城门处展开,腥红的鲜血飞扬四溅在钦州城古老的青城砖上。
“杀光他们!”
“不要放过这些背信弃义的畜生!”
“援兵来了!”
“是龙卫!”
看着门外的龙卫们策马冲碾苗兵,城内洞内原本抵挡得辛苦的士兵们大喜过望,士气大增。
墨林和龙卫们手中马刀寒凉,手起刀落,便又是一片人头落地。
惨叫声四起。
彪悍的马儿狂奔而至,在主人的指挥下高举马蹄一路在苗兵之中狂踩跳跃,不管不顾地碾踏着脚下阻挡自己前行的躯体。
但只顾骑兵对步兵,几乎就是屠戮,何况苗兵们对上还是龙卫最精锐的骑兵。
但是苗兵装备马匹不多,也完全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之下组织骑兵去抵挡,只是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防守,防守,背后有敌人!”苗兵们在倒下了一批人后,也迅速地发现身后的异样,纷纷大惊失色地转头防御,厉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
随后便是龙卫们几乎一字前后拍开,手中长短箭矢一路疾射而去,上千只箭如雨一般覆向前方正在攻城的苗兵。
“杀!”奔近了门洞,墨林松了扳机,手中的弓弩迅速射出数支怒箭。
——《琵琶将》
……
江山难保,谁来拯救
烽火连绵,城外萧瑟苍凉
想说太多,却无言以对
沉默太久,一切覆水东流
……
第八十八章 谁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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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过~我过~我过过过~**!
------题外话------
“真是,令人烦恼,居然连你也发现了么?”
随后他看向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百里凌风,目光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他的目光停在秋叶白半敞的衣襟之上,随后神色一寒,伸手就脱了外袍给她覆上。
来人看了看压在她身上的另外一具人体,最终还是没有理会,而是令人将昏迷的秋叶白小心地从那人身下慢慢地移动了出来。
她动了动头,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但是最终却还是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这个香气……
“嗯,睡罢。”来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顿之后,淡淡温和的声音响起。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蔓延进来,仿佛还带着惑人的香气。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却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孔,只轻道:“阿初……是你么……。”
有人惊喜的声音响起。
“找到,在这里!”
她忽然感觉头上的石头被人一下子移动开了。
而就在此时,一点亮光忽然投落了进来,耳边也传来一阵‘哗啦’的碎石落地声。
她慢慢地轻呼了一口气,放缓自己的呼吸。
好窒闷。
只是发软的手,渐渐地没了气力。
昏暗中的石堆下,秋叶白思维都半昏沉,却不忘伸手在百里凌风的肩头大穴处死死地按着,减缓他失血的速度。
……
死亡来得异常地快速。
原本的狩猎者变成了捕猎者。
所有的黑衣骑兵们手中刀光雪亮,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杀意瞬间向苗兵们蔓卷而去。
他们一抬手,长剑出鞘,便领着鹤卫们冲杀进战场之中,一边护卫着百里初,一边用最快地速度收割人命,清除掉阻碍搜寻幸存者的‘障碍’。
但愿秋叶白无事,否则他们不知道殿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双白和一白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见了担忧。
“啊啊啊啊——魔鬼,是魔鬼!”其余的苗兵们全部都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让他苍白的面孔看起来异常的靡丽而暴戾,飞扬的乌发和飞舞的红袍要让天地之间染尽腥红血色。
片刻之后,最先冲过来的人全部化成了一块块的碎块崩落在地,飞扬的鲜血一下子便染上了百里初的精致苍白的面孔。
所有被雾气触碰到的苗兵们全部都齐齐一僵,竟然定在了原地,维持冲过来的姿势却没有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忽然一片暗红色的雾气瞬间从那他袖子里飘开,那雾气散得极快,霎那之间就浮动开去笼向四面。
说罢,他的眼珠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变成一片渗人的乌黑深渊,蓦然一挥手中的衣袖。
百里初的目光掠过冲过来的苗兵们,看向那一片废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极轻,极轻地道:“杀……把这些阻碍搜寻的肮脏之物给本宫一个不留的杀!”
“小白……。”
而远处沉默的黑衣骑兵们冷冷地看着他们,齐齐地拔出了长而锐利的马刀。
而那些苗兵们突然发现了后来者,顿时慌张了起来,竟然大叫着纷纷冲了过来,轮到他们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又仿佛那些远去的黑暗再次如巨大的海啸一般覆盖了他的整个世间。
他的瞳孔微微缩了起来,炎炎烈日下,那种仿佛来组四面八方的冰冷却瞬间包裹住了他,让他全不能所动。
百里初看着那坍塌的城墙,满地的哀嚎之人、烈焰硝烟四起,还有苗兵们聚集着四处提剑翻找着什么。
在绕过一座山脚之后,钦州的全貌全部都展现在了这只黑色的大军面前。
五里路在加急赶路的情况下,几乎用不了一刻钟。
……
小白——!
小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仿佛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消失和远去,塌陷……
而如今痛楚久久未曾散去,却只给他带来无极的惶惑。
他甚至都不必多想,那种感觉一定属于他的小白……
百里凌风捂住自己的胸膛,他只觉得心头在方才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狠狠一痛,随后便是一种窒闷感传来。
只有一白、双白他们大约明白殿下这个模样,在这个时候不愿意说话,是因为他心中杀意翻腾,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如果再分心,便控制不住了!
看着殿下森然的面孔,戚光微微发寒的,但还是立刻点点头:“是!”
百里初幽诡的眸子里此刻泛着异样的腥红的光,愈发地显得他肤色苍白如纸,他随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冷声道:“本宫没事!”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了?”戚光跟得最紧,立刻凑了过来,正巧看见百里初潋滟的唇角一道腥红缓缓地淌下。
李牧闻言,顿时僵了僵,只得点头:“是殿下!”
一道有些虚弱,却异样凌冽森然的声音响起:“继续向前,停者杀无赦!”
他们已经跑了整整一夜了,为了赶路,路上几乎都没有停下过,连马儿都舌头伸出来老长要受不了,何况是人!
如果不是因为时机不对,李牧都想要赞一声好身手,但此刻他只得焦灼地奔向一白,大喊:“殿下怎么样了,要不要停下!”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百里初本来就是与一白共乘一骑般。
一白早已飞身掠了出去,在那道红影落地的瞬间,他便双手一抄,将那人影揽入怀里,再凭空硬生生地飞旋而起,又坐回了自己的坐骑之上,甚至都没有停下,只揽住了怀里的人继续向前飞驰。
他们快,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殿下!”李牧等人瞬间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一向武艺高强的主子怎么会因为一声炸雷轰鸣忽然被甩下马去。
“殿下!”
李牧和戚光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焦灼,正要说什么,却忽见奔驰在最前方的一道暗红人影忽然浑身一僵,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竟失控了一般被马儿甩下马去!
天雷弹!
远远地,骑兵们都能听见那巨大轰鸣之声。
在那一声炸毁城墙头的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距离钦州城大约无里处,大批黑色的骑兵们如钢铁的洪流一般正全速向钦州城内席卷而去。
“轰隆!”
……*……*……*……*……
可还能再见你一面……
阿初……阿初……我该怎么办?
你会死的……
她复杂地看着灰暗的空间,眼眶微红,喑哑着嗓音:“百里凌风,别睡,你不能睡!”
身上那人早已婚了过去,而他的身体却还保持着一个姿态死死地支撑着背上那些硕大的石块。
秋叶白一愣,忽然觉得手上一片黏腻,她立刻伸手在他背上一摸,竟然是满满地一手鲜血淋漓!
但是她这一推,却发现身上的那人头颅一软,耷拉在了她的肩头。
若是在过去,管他是不是未来储君,她非狠狠地揍得他爹都不认识他!
她同情他的遭遇,不代表他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她!
她眯起明眸,利落地用还能动的手一下子将他的头推开:“百里凌风,你疯够了没有!”
这是一个带着硝烟、尘土与血腥味的吻。
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眸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强行闯进她的唇间,那种男人的气息浓烈而迷离而陌生,一下子让她回过神来。
“呵……。”他又轻笑了起来,忽然俯下了身子,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顿了顿,见他一向锐利的眸子里迷瞪瞪地,便从善如流地哄劝一般:“凌风,你歇一会罢。”
百里凌风忽然道:“嗯……凌风……。”
“百里凌风,你歇一会罢,别说话了……。”她轻叹了一声,他这个样子,伤势怕是比她还要严重,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就如他曾经告诉她的那一般,是一个傀儡师,精准地操控着人心,看着他的傀儡们在台上上演一幕幕生死悲欢,贪恨嗔痴,乐此不疲。
就像三皇子早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不敢揭穿他一般。
而作为一切幕后人的百里初,他要是想隐藏秘密,有千万种法子,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百里凌风面前隐瞒这些秘密。
但是那些话总归能让她明白,百里凌风心中也许早就有些怀疑,但是出于自尊也好,出于自保也,他一直都不往那个方面去想,直到方才他发现了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再结合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便终于在瞬间看透了事情原本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说话里口气都不对了,像是回到了他少年那种身不由己的时候,说出来的东西颠三倒四的,分明就是已经陷入神智半迷失的状态了。
百里凌风喃喃道迷语:“什么时候知道的……也许我早该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者说哥哥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刻意隐瞒罢,刚才看见叶白的秘密就都想通了,呵……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真想打败他……呵呵……不想做棋子……可是逃不出去……有谁能从哥哥手里逃出去……。”
……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百里凌风叫百里初哥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怔然地看着半垂着眸子的的百里凌风。
他知道百里初的真实身份?!
百里凌风喃喃自语,让她忽然似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几乎有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他。
“哥哥他会嫉妒我的……不过这也是我唯一比他强的地方了……。”
“若是身边有你,这般模样死去,倒也不算得有什么……遗憾了……呵。”百里凌风低低地笑了起来。
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在她神智不清,被人触碰最致命的秘密时,却用如此亲密的口吻说话。
那个善于摆布人心的男人,只怕早早就得到她了。
他发现晚了,下手也晚了。
她身边的那个人想必早已发现了她的秘密罢?
他淡淡地道:“同生共死,与子同袍……你我大约也只得这一刻了罢。”
她明眸微微动,眨去眼睛里汗水,看着他:“这般在生死边缘相处么?”
“不过……现在也很好。”百里凌风忽然低低地轻笑了起来:“也许不是此刻,你我此生未必有机会如这般相处。”
“映山红是杜鹃……。”她昏沉的头脑掠过模糊的记忆,百里凌风的母亲似乎以前是伺候御花园的宫女,最喜欢的便是映山红。
闻言,百里凌风声音有些轻忽地道:“遗憾啊……大概是没有再给我娘亲的坟头种上一束映山红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百里凌风这样的人,是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惦记着宏图霸业。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低低地问:“百里凌风……如果你不能活着回去了,你可还有什么最遗憾的事情么?”
她知道他们不应该再说话,保持体力,避免脱水过度,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他们继续保持着沉默,也许未必能撑得更久。
“嗯……。”她半眯起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应了一声。
一滴炽烈的汗珠滴落在她的锁骨上,百里凌风眯起也已经有些迷离的眼,只觉得眼前一片迷离的白,他喃喃自语:“叶白……。”
她努力地呼吸着,试图再运行丹田的气息,但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
所以,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一定会……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慢慢地握紧沾染着鲜血的枪身,眼底慢慢地浮现泪雾。
百里初泽,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我不在了……
你会怎么办?
如果已经我回不去了。
阿初……
度日如年的等待,让她忍不住眯了眯被汗水浸透了的眼睫毛,慢慢地伸手摸向一边断裂的霸王枪。
神智也渐渐模糊,她闭了闭眼,耳边似又响起了那幽凉低柔地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逼窒的空间里,周围燃烧的火焰让空气仿佛越来越炽热,两人都一身一身地出汗,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在这种黑暗的空间里,一秒仿佛都似万年。
他们都知道刚才的剧烈爆炸炸垮了城楼,此刻不知城内的人安危如何,又什么时候才能翻出来搜寻到他们。
外头似隐约还有爆炸声响起,还能听见有人在嘶喊。
可是越说话,消耗精神和体力越大。
说了这么久的话,不过是为了给彼此提神,好支撑下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
秋叶白只有些自嘲地道:“但愿咱们这两把剑不要都折在这里就是了。”
她想来比他的处境还要艰难罢,不也一样磨砺成了寒光四射的绝世名剑么?
百里凌风低低地笑了起来:“咳咳……是么……宝剑锋从磨砺出,叶白你不也是么?”
也不知道这个心思深沉阴险又没担当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
他总让她想起自己在江湖中遇见的那些真正名门正派的领袖们。
她轻叹了一声:“大帅,你的这个性子……真的要坐上金銮殿的位置,怕是还要经历太多的磨砺。”
这样的性子……
但是他有仇必报,有恩更是必报。
百里凌风这种人,如果是敌人,他不会对你有任何手软,阴谋阳谋,他都不吝啬用于你的身上,如同他们作为敌人交手的时候。
她心中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方才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信。”
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看清楚了他眼底一片坦坦荡荡。
而百里凌风的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她,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神色,他忽然淡淡地道:“叶白,如果我说百里凌风绝对不会用一个曾经舍命帮助过他和龙卫的恩人的秘密,要挟她做任何事情,你相信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若是他用她的秘密威胁阿初……
毕竟,这是她最大的把柄。
他如今知道她的秘密,谁又能保证如今看起来君子的之人,转过背会不会用她的秘密另做它用?
但是对方的身份……虽然和阿初、元泽一样,他却和阿初、元泽全然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接受皇子教育出身的帝国皇子,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他的目标就是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百里凌风是个君子,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心中不是不欣赏这样的男人的。
她看着他那模样,心中更是复杂。
但是不管她什么表情,百里凌风都不理会的地按住她的手腕,但是他也确实只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甚至额头上,根本不向下看一眼。
他这是在讥讽她么?!
她忍不住咬牙道:“百里凌风——!”
“不放。”百里凌风却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既已是行伍之人,生死之前,何需如闺阁女子这般计较所谓失节,我不再看就是。”
她从来不习惯在别人的面前袒胸露背,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呈现在不是亲密关系之人的面前。
“大帅,放开。”
她没有说话,沉默着,她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
“你的伤口才上了药,不要拿脏衣服触碰伤口,仔细感染。”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脸上失去血色一般的苍白,眸子里闪过温柔的怜惜,声音低沉地道。
秋叶白瞬间僵住。
但是百里凌风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叶白,你挡不挡,我都已经知道了。”
她心中忽然一冷,慢慢地将目光落在自己敞开的胸前,顿时浑身僵硬,微微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把衣服拉上。
“嗯,多谢……咳咳咳……。”她才想道谢,却忽然觉得胸口那舒服的凉意不对劲。
“你刚才透不过气,晕了过去。”百里凌风道。
她涣散的眼神慢慢集中了起来,单手揉了揉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好些了么?”百里凌风喑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她轻吟了一声,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头上却依旧涨痛。
连着自己一片发黑的眼前也慢慢地恢复了些光亮来。
秋叶白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胸口的逼窒和痛楚仿佛都减轻轻了,有什么东西如同蝴蝶一样在自己胸口发疼的地方轻轻触碰着,片刻之后,那疼痛的地方便慢慢地变得凉凉的,舒服了许多。
……
他目光掠过秋叶白还拿在手上为他疗伤的小瓶子,迟疑了好一会,还是眸光微沉,将药瓶慢慢地摸到了手中。
而原本并不算重的伤在这种两人都被压在废墟的情况下,变得严重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秋叶白这般难受,不光是因为原本的束胸所致,她右胸上方,不知什么时候中了一只短弩箭,但是箭头入肉并不深,看着像是皮肉伤。
君子不趁人之危。
百里凌风只以为她难受了,便又微微撑起身子来。
而这时,秋叶白只觉得空气仿佛一下子流畅了起来,虽然迷糊糊的,但胸口凉凉的,再没有那么逼窒,让她觉得很舒服了许多,忍不住轻吟出声。
但是他一低头,鼻尖几乎是一下子就蹭上那一片起伏的雪白之中,他浑身一僵,立刻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百里凌风低头闭了闭眼,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隐隐作痛。
还有钦天监流传的诅咒……
她和明光殿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入朝?
那么……
如果说她在江湖上有了地位,有了新的身份是为了拜托秋家四女的诅咒。
百里凌风看着身下人儿苍白无比的脸,他的神色异常复杂,脑海中也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念头。
被诅咒了的秋家女儿!
她竟然是百多年间,唯一活下来的——秋家四女。
叶白在秋家行四。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
他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只以为她和那个人一样不过是为了某种目的化妆成那种模样,却从来没有想过叶白会是女儿身。
因为那个……赫赫女子就是叶白。
为什么他一看到那个赫赫女子,便觉得眼熟,总想追寻对方的踪迹。
在他的脑海里,那些情景不断地飞掠过,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即使她胸口染了鲜红的血渍,即使光线异常的晦暗,近在咫尺的不属于男性应该有的隆起雪润,分明告诉他一个事实——他并没有看错!
叶白……怎么会是……女的?!
怎么可能?
被他硬生生地扯开的衣襟下,紧绷的裹胸也被撕开了,其下一片雪白瞬间让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白光炸开一般。
他刚想松一口气,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梭然睁大了眼。
身下的人儿也瞬间轻抽了一口气,呼吸也平顺了不少。
百里凌风实在没有气力一颗颗地解,便只得勾住她的衣襟,咬牙用力一扯,衣服终于被他一下子扯破了个大口子。
能够挪动手腕之后,他伸手试图解开秋叶白的衣襟,却发现她的衣襟上盘扣异常的多。
如果这个时候昏迷过去,便很可能支撑不到救援来的时候了。
每一次挪动,他额头上冷汗便多浸润出一分,直到他终于调整好姿势的时候,他眼前也已经是一片发黑,却咬牙低声轻念:“叶白……叶白……你清醒一点,我帮你把衣服松开一点。”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低头看着身下之人仿佛越来越难受的模样,便一咬牙,慢慢地挪动手臂,让身体变成用手肘自称的姿态。
是‘他’对那个人的称呼么?
百里凌风闻言,眸光微闪烁,阿初?
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轻声道:“不要吵……阿初……。”
身下的人儿看起来情况很不好,方才原本还咳嗽,现在却仿佛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立刻低声唤:“叶白,叶白……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但是话到了一半,他忽然发现秋叶白半垂着眸子,脸色仿佛更苍白了,脸上都是汗水,唯一能动的手仿佛无意识地在自己胸口抓挠。
百里凌风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身下之人的异样,只忽然低低地轻声道:“本心……本宫在这个皇宫里、在这战场上呆久了,都已经不曾记得自己的本心是什么样子……如今在这里,只得你我两个,却忽然觉得如果眼底看进了一个人,对方是男或女……。”
外面的那些火烟气息也越来越浓烈,那气味也让她越来越觉得胸闷,越来越想透不过气的窒息感让她意识又开始模糊。
她沉默了下去,淡淡地道:“咳咳……我没有……想过要你们回报什么……咳咳……一切都是不负我自己的本心罢了。”
他顿了顿,幽幽地轻叹了一声:“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低低地笑了起来:“叶白……你为了龙卫做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我和龙卫欠了你多少,我们都清楚,如果我不救你,看着你就这么没了,这辈子……。”
晦暗的空气让她觉得有些头晕。
“咳咳……要道谢的是……咳咳……我。”她轻声道。
“多谢。”百里凌风忽然道。
“好了。”
她便一点点细细地将手里的药物给他上了,看见他头上不再滴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百里凌风点点头,并没有阻止。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道:“大帅……咳咳……你还是忍忍……这伤口是会疼点,但是一定要处理的。”
她一碰他的伤口,他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秋叶白没有对上他炽热而深沉的视线,只伸手将药丸弄了出来,捏碎了一点点地就着他额上滴落的血揉在了伤口上。
他不可置否,并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
他头上滴落的血,怕是让他支撑不了多久。
她只觉得指尖上一点温润潮湿的暖意,让她耳根微热,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瓶子,又摸了另外一只瓶子,一边轻咳,一边泰然自若地道:“方才……咳咳……那是止血固本培元的药物,大帅的……咳咳……大帅的头需要止血。”
百里凌风下意识地吮了下瓶子,试图从里面吮出多点药物来,却不想吮上秋叶白的指尖,他愣了愣。
战斗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在这样炽热的天气里,说不渴是假的,药水芳香微苦,一喝进了唇间,便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甚至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百里凌风锐眸微闪,随后还是就着她手里的瓶子一口气将那药喝下。
说着,她又喝了一点瓶子里的药,再将药瓶子递到他的唇边。
她这才明白原来百里凌风是为了将药留给她,她握住药瓶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淡淡地一笑:“一人一半罢,总归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总不能丢下另外一个人。”
百里凌风见她喝了那药,喑哑着嗓音道:“你再用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秋叶白以为他担心什么,便晃动了一下瓶子,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点:“放心,没有毒。”
百里凌风看着她手上的瓷瓶,却没有马上动。
江湖中人,已经习惯了到哪里都带着一些应急救命的药物。
“大帅,吃了这个。”
她借着晦暗的火光都能看见他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和脸上流淌下来的血滴,她心中实在不忍,伸手在自己腰上摸了摸,果然摸出来几个小瓶子,她指尖微颤地挑掉了其余几个不符合要求的,取出其中一个白瓷瓶,递到了他嘴边。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嗯,不要紧。”
这种姿态,百里凌风又能撑多久?
手臂这种姿态,说明他背后负重有多沉。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大帅,你身后是不是之前的那块大石头?”她看了眼他撑在自己身体旁边的手臂,能看得见被划破的衣袖里,他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毕露。
可想而知百里凌风会有多痛。
连着她几乎都能感觉下半身是麻木,气血不畅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身到底有没有受伤。
而百里凌风的一条腿嵌在她腿间,两人的腿紧紧地嵌在了一起,紧得几都分不开,她几乎能感觉这种姿态看着暧昧,但只有她明白,那是因为百里凌风身后有东西狠狠地压住了他的腿,而且压得极紧。
她无奈地暗自叹息了一声,再暗中运气,丹田之内,真气几乎呈现枯竭的状态,分明是耗损太多,现在的她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非常犯困。
她微微颦眉,只得先动了动手,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石头之间的缝隙卡住,只左手还能动,但好在右手虽然感觉疼痛,但是手指动起来还算灵活,她试图抽回右手,但是却发现卡得更紧了。
不想再去深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秋叶白决定还是检查下身体的情况,她慢慢地转头,却发现自己的头发都被石头压住了,只能小幅度转动。
‘他’在逃避他,他如何会不明白。
百里凌风看着她避开自己的眸光,唇角弯起一点涩然的笑。
她不是未经风月的人,所以她受不起他的这种温柔,因为……她还不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脸怔愣了半天,随后闭上眼,轻咳了起来。
“就是如此简单。”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只是不想这个人……出事而已。
只因为那个人是你,然后身体就完全不听劝阻地动作了。
不是因为什么高尚如‘同袍义气’或者‘君子之勇’之类的仁义得人心的举动。
百里凌风锐眸微微闪,在这昏暗的只有两人在的空间里有一种异样的温柔,声音却很平淡:“不为什么,因为是你。”
一军主帅,帝国八皇子,皇帝陛下曾经专门召见她,要她护着百里凌风的未来储君,若是死在这个战场上,或者因伤有了残疾,便彻底与帝位无缘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震,看着身上的男人,心情复杂,低低地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大帅……为什么要舍身救我,咳咳……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终于还是苏醒了过来。
但是还好……
但是碎石不再落下,昏暗和呛人的尘土散开了点后,他看见身下之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瞬间,忽然觉得身上的痛楚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剧烈无比起来。
他扑倒叶白的瞬间,还有无数碎石落下,他甚至能看不清楚叶白跌下去的地方是不是有刀剑或者火星。
“这些血滴得倒不是白费,起码让你醒了过来。”
“还好,你没事。”百里凌风借着跳跃的火光,看着身下人,有些疲惫地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百里凌风的额头上,愣住了,他的额头上正一点点地往下滴的血,就是她以为的雨水!
“咳咳……大帅……您是疯魔了么,竟然冲了出来?”她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喉咙里一片腥甜,让她忽然想起了那些滴落的‘雨’。
只是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
霸王枪断裂,石块压下来的瞬间,有人将错愕的她瞬间扑出了那大石块砸落之地。
但是话音才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明明先进城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嗓音同样不好听。
她微微眯起有些涣散的眼神终于看清楚了伏在她身上的人,不禁微微睁大了眼:“八……大帅?!”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具属于男子的高大身躯正伏在她的身体上,为她撑住了不少大块的碎石头。
只是这一清醒过来,她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什么沙漠里,而是被压在一大片废墟碎石之下,如果不是刚好一截碎裂的玄钢枪身顶在地面上,支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透出一片空隙让空气能流通来,她此刻怕是未必能醒来了!
“你……醒了?”头上传来男子喑哑的嗓音,让她慢慢地从混沌从清醒过来。
身上压迫的感觉和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让她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唔……。”
她一愣,忽然眼前一片腥红,浑身僵硬。
她梭然惊喜地抬头,张开嘴唇去接纳那些雨滴,那些雨水滋润了她几乎冒烟的嗓子。但是几口下去之后,她却觉得这落在自己皮肤上雨滴却炽热非常,落进嘴唇里还仿佛有灼热的腥气儿,。
下雨了!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脸上仿佛有点点水珠落下。
仿佛那声音里的痛楚让她瞬间也感觉到了痛楚,她不能睡,不能睡,还有人等着她归来……等着她归来……
她眯起眸子,喃喃自语:“阿初……你是……阿泽?”
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痛楚,但却幽幽凉凉,似一泓清泉,一点点地浸润过肌肤的每一处。
别睡……
小白……
她刚刚问完,便又听见那道幽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愣了愣,看着眼前一片被日光模糊的人影,干涸着嗓音轻声道:“你是……谁?”
不要睡……
小白……
只是她才闭上眼,便听见耳边隐约似有人在唤——
如此炽烈的阳光下,她却好想睡着,睡着了便仿佛有晦暗的影子可以为她遮挡去这毒辣的日后,那些饥渴和疼痛仿佛也都渐渐消失。
炽烈的沙漠让她忽然一点都不想再动了,全身都因为长途跋涉而感觉疲惫不堪。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便从高高的沙坡上滚了下去。
“水……。”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行。
有人,是不是就有水?
隐约之中,她仿佛看见炽热的沙漠远方隐约有人影绰绰。
又仿佛走了许久、许久却跋涉不到想要去的地方。
她愣住了,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转过头,看向远处,竟发现自己脚下真是漫漫黄沙,渺无人烟。
她到底在哪里呢?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干裂的皮肤,又舔了舔嘴唇,有些迷惑。
就像一个人独自走在雷雨前的沙漠,逼窒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明白为什么南疆深秋的天气还这么逼窒。
晦暗的天空炽热而逼人,她抬头看着天空。
第八十九章 东青夫人
==今儿还有万更,补偿大家~么么哒,今晚就能相见团聚了。
------题外话------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但今儿若是要圆房,他希望能听见她的声音,怒骂也好,哭泣也罢。
他喜欢她的声音,却不喜欢她说出不好听的话,所以一直封住她的哑穴,忍耐了两三个月,等着她彻底地好起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弄病。
“我们已经拜过堂,你的身子也好了,也是该圆房的时候了。”
“我是不动你,但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直想着那个男人,让自己生病。”梅苏眸子里寒光微动,手动作没有停顿,径自优雅地解着她的裙子。
但若是眸光能杀人,抱着她的这个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你……说……了不动我的!”东青眼底寒光四射,嗓音却因为长期被封,而显得异常的喑哑。
“这才是过分不是,东青!”
“过分么?”他轻笑了起来,忽然俯下头颅向她细白柔软的颈项间吻了下去,手也探入她的衣襟里。
“梅苏,你别太过分了,放我下去。”东青冷冷地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人人都以为青夫人极为喜欢江南景致,但是只有他明白她在看天空,看着北方,看着那个人在的地方。
梅苏含笑将白衣冷美人抱上自己膝头:“东青,你再看着窗外,也没有翅膀,飞不出去,他也找不到你。”
“梅苏……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看着窗外。”一道冷冽而微喑的女子声音响起。
“好了,今儿是新来的丫头过来拜见,为免你吓着她们,所以只好让你暂时说不了话。”梅苏温柔宠溺地揉了揉她耳垂后,替她缓解疼痛。
他伸出手在她耳垂下摸了摸,随后拇指带着的扳指里弹出一根细细的金针在她而垂下轻扎了一下。
梅苏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一笑:“我差点忘了。”
东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
梅苏到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记得你曾经做了蜜茶让人养病的我送来,味道极好,如今我让人试着做了一份,味道还是和你亲手做的不一样,但是加了一味红姜下去,倒是很暖身子,试试?”
他的声音和他葱茏的眸子一样异常的温柔,只是却一样暖不了床上冰美人眼底的寒光。
看着靠坐在床头的人儿苍白的脸色被火烤得有点微粉,梅苏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怎么又坐在窗边,风那么冷,吹得你的柔荑都是冷冷的,若是真那么喜欢江南美景,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游西湖可好?”
房门之内,上好的银丝炭烘烤得房间温温暖暖的,驱散了方才开着窗的寒意。
宁姝笑了笑,端着盘子,看了眼紧锁着的房门,随后离开。
不过少爷说了,生手的好处就是不敢也不会乱说话。
实在没法子,夫人太难伺候,三两个月就打发了几批老人出去,如今剩下的都是这些以前庄子里入不得眼的。
除了门,宁姝就将宁谧和宁玉两个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看着她们两个红着眼眶狼狈地离开,她才暗自叹息了一声、
说着,她便立刻端着盘子领着两个小丫头转身出了房门外。
宁姝瞥见两个小丫头看着自家少爷出尘的容颜眼儿发直,便狠狠地剜了她们一样,随后立刻道:“奴婢们告退。”
直让人道是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的烟雨之色,葱茏淡然,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那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雨过天青色的袍子,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就像名家UU小说流芳长青的水墨画卷,眉梢眼角清淡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到了极致。
两个小丫头见着门口的人,立时又微微红了脸。
宁姝看见来人,顿时起身,领着两个小丫头对着门外修挑飘逸的身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大少爷。”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男子温淡轻渺的声音:“宁姝,你们都出去罢,东青这是脸皮薄。”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大少爷对谁那么上心,这是第一次,但是偏偏……
宁姝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轻叹了一声:“您这是何必……。”
东青的动作两个小丫头一呆,都忍不住暗自嘀咕,夫人这是……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在拒绝大少爷喂的提议。
但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东青闻言之后,竟然一转脸淡漠地看了眼宁姝之后,低头一口气将她手里的汤汁全部喝完。
真是不羡神仙,只羡鸳鸯呢。
大少爷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竟然愿意亲自伺候夫人么?
两个忙活着的小丫头听到宁姝的话,眼底又是羡慕又是惊讶。
宁姝也不恼,只笑盈盈地道:“奴婢听说夫人的手艺非常好,看不上奴婢的手艺也是自然的,但这是补身子的,您若是嫌弃奴婢喂得不好,那么奴婢就去请大少爷来亲自喂您可好?”
东青冷淡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眼那一碗炖得香喷喷的汤药物,便继续别开了脸。
随后她看向那女子,将那桌上的东西端了过来,含笑柔声地道:“少夫人,您刚才才吹了一天的冷风了,还是再试试我手上的虫草灵芝汤,最是补身子和驱寒了。”
宁姝指挥他们立刻去将暖汤婆子加热和去雕花鎏金铜炭炉里加银丝炭。
大少爷对夫人的在意和疼爱,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多名贵罕见的顶尖药材、补品都流水一般地往夫人的房间里送。
宁玉和宁谧立刻惶惑地点点头:“是!”
宁姝倒是见怪不怪地一边替女子盖上锦被,一边道:“夫人,不要见怪,您身边伺候的那些都是没有用的多,伺候不好您,所以大少爷便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了,从新给您选了两个机灵她看向宁玉和宁谧,冷冷地道:“夫人闺名是东青,你们只管称呼少夫人,或者青夫人都可以,夫人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耳朵和嗓子都不好,身子骨也不太好,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是你们之中若有人敢怠慢夫人,敢对夫人无礼,刑房里的人可不不会看你们是女子便对你们客气。”
宁玉和宁谧都愣住了,不安地看向宁姝。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
两个小丫头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过来,对着床上的夫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参见夫人,我们是宁谧,宁玉,是新来伺候夫人的丫头,奴婢定恭谨慎持,伺候好夫人。”
带着苏吴口音的官话骂起人来软绵绵的,倒像是在笑一般。
宁姝将女子扶到了床上坐下后,一抬头便看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站着,她顿时一叉小蛮腰横,眉竖目地怒道:“小蹄子们,这是皮子痒痒了是伐?!”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梅相子小姐一直就不喜欢少夫人的缘故罢。
那种美太特殊,似冰冷皎洁的月光,又似满天寒星,霜雪风露,甚至大少爷收藏的那一把绝世名剑——凌光。
你要说这夫人的容色其实比不上江南第一美人的大小姐梅相子,但是偏生她只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却会被她夺去。
就像这夫人一样,美而冷,从骨子里往外冒着冷气。
这江南冬日的雨天美是美,但是冷起来真真儿地要人命。
当然,确实也有人这么做了,宁姝将手里的热汤往桌子上一放,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那白衣女子身边,将她面前的窗给关上,又将那女子扶起来,将她搀扶到床边:“您再喜欢雨天的景致,也要注意身子呢,上回您就是这么在窗边坐了半夜,烧了起来,少爷差点把我们全部都发卖出去,您也行行好罢。”
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捉住她雪白无垢的袖子。
她只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眸光,隽美无双如天上月,却又似冰霜凝成的飞雪寒霜神,下一刻便要随着那清风飞离人间。
脸颊边挑出两缕长发在斜风细雨之中飞扬。
乌发不曾挽发髻,只松软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身后,松松地以一只华美昂贵的凤凰翡翠扣在背后随意地扣着。
略显削瘦的鹅蛋脸,一双透彻的明眸如天上寒星,璀璨而冰冷,明明似含情三分,偏让人不敢逼视,偏生红唇丰润而柔软,柔和了她神色之间的清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气韵独特的女子呢?
两个小丫头却是看那坐在窗边的白衣女子看得有些呆了。
精致的喜鹊登梅黄花梨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一身鹅黄小袄配暗青莲花撒花裙的大侍女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她们先是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寒风冷的直发抖,随后领头的大侍女宁姝一看屋里的情形,便忍不住轻声埋怨道:“少夫人,你怎么坐到窗边去了,这下雨天的,你这么吹风不得得病么,到时候只怕又大少爷又要怪罪我们了!”
坐在窗边,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神色清清冷冷,似全不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雨雾笼了自己一脸颊。
远处的那些一排排的屋脊上也飘荡着一圈薄雾,仿佛整个小城都是一副幽姿逸韵的水墨画。
偏生便是这样潮湿的冬日,更显得不远处那一条流过黑瓦白墙的房屋、青石板小桥的碧水温柔朦胧,乌篷船悠悠荡荡地飘向远处。
窗外的葱绿又淋了细碎的雨,便显出三分黯淡来,与窗外这时时刻刻都弥漫着雾气的青天碧草,让人总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冬日还是春日。
……
惟有醉将醽醁,任他柔橹轻移
安排十分秋色,便芳菲总是别离时。
怅夜夜霜花,空林开遍,也只侬知。
江南几日又天涯,谁与寄相思?
第九十章 兄妹
我有罪=_=,虐渣了,但是还是没写到两个人相会~但是大家看出来,小白上京,他们就要相聚了,顶着锅盖走。
------题外话------
……
他淡淡地道:“也好,准备一下罢。”
百里初略一沉吟,眸子里闪过异样:“龙母……。”
殿下也该去散散心了,总这么憋在房间里,怕是对身子更不好。
老甄见状,便道:“是了,殿下,大喇嘛那里新来一些树种,你可要去看看?”
她有几日没有看见百里初了。
她只是想来看看百里初,但是却刚好见到了大喇嘛,与大喇嘛聊了聊,便决定以此为借口去看一看百里初。
云姬咬了咬嘴唇,随口扯了个借口道:“是大喇嘛说他们在京城里开的铺子最近有些人来买一种叫龙母的名贵罕见的药材,出手大方的太过了。”
百里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冷冷地道:“云姬,你来这里做什么?”
“咣当!”有人不知手里拿了什么,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换来众人冰凉的视线。
“不管是谁,他们只要好好地祈祷就是了,所有敢动小白的人……都要有付出最惨烈代价的准备。”百里初眯起微微泛血丝的诡异黑眸,精致的唇角边也弯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当初殿下拷问韩忠,只问了他一次,韩忠故作坚韧不屈,不予回答,殿下从此不再问,直接施以‘树刑’。
“那韩忠此刻只怕后悔死了,当初他若老老实实地回答背后主使者是谁,也许还能得个好死。”老甄一边替百里初换上衣衫,一边有些讥诮地道。
但若非没有韩忠这个叛国贼让殿下出气,此刻只怕朝廷里都已经被殿下血洗了一遍。
该死的人竟然好命地活了下来,而不该死的人却下落不明。
百里初踏出牢房门时,双白早已经领着人端着水在门口等着给他净手,看着百里初又仿佛恢复了神色平静的模样,他想要说什么,但终归只是在心底化作一声叹息。
……*……*……*……*……*……
“啊啊啊——!”
而韩忠的喉咙里也发出近乎非人的惨叫。
“嗤!”一声,那树藤瞬间被捏碎,近乎血一样的腥红汁液瞬间飞溅上他的面孔。
他握住树藤的手忽然那狠狠地一捏。
“为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悦耳而低柔,但随后他的笑声渐渐地大了起来,异常凄厉甚至疯狂,让鹤卫们都忍不住微颤了起来。
他眼眸里看着那一点植物的触须,近乎着迷地伸手轻触上从韩忠眼里生出来的树,嗓音低柔幽凉地道:“你可知道永夜里有多冷,你们这种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体会的,为什么要将她夺走……那是唯一的光明,若是从来不曾见过,倒也好了,你可知道我闻见地上都是她的血时候的感觉……呵呵。”
百里初看着他扭曲的面孔,忽然轻叹了一声:“韩忠,疼么,本宫也和你一样有一株从骨血里生出来的月光树,你却将她从本宫骨血里硬生生地拔走了。”
他颔首,伸出手里的细长刀子轻拨这那一朵植物的触须,仿佛在爱抚那一点触须,每随着他轻触一下那触须,韩忠脸上的肌肉就弹一下,头脑里的痛苦让他面孔狰狞地扭曲到人类能自我做出的扭曲极限。
他话音才落,两名鹤卫立刻面无表情地一抬手,手中的钓鱼线弹射而出‘蹭’地一声穿过韩忠的脸颊勾住了他已经没了舌头的嘴再挂上了隔壁的柱子,便立刻将他硬生生固定住了。
他却仿佛着迷一般看着那苗:“韩忠,你这般动作本宫如何检查它长势。”
映照在百里初苍白明艳的面孔上,异常地诡谲。
百里初顿了顿,忽然注意到什么,用刀子仿佛在检查什么似地一刀子戳进韩忠瞎了的那只眼眶,随着韩忠一声惨叫,一股股黑水忽然从他眼眶里迸射出来,同时弹出来一根诡异的腥血红色的植物触须,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散发幽幽的光来。
百里初倒是很满意地微微颔首:“忍着点,本宫看着本宫的月光树长势喜人,等着这些小苗儿顺着你的血骨经脉慢慢地长到你的头里,穿骨而出生成最美丽的月光树……。”
“呜呜……!”韩忠又叫唤了起来,眼底都是痛苦到狰狞的神色。
韩忠却因为那一份温和到诡异的笑容恐惧得一个劲地往后退,‘呜呜’地想要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接过一边鹤卫递给他的细长刀子,仿佛探测什么一般,随手隔着那牢房在韩忠的腰上一戳。
百里初眯起修长诡魅的眸子,让两名鹤卫伺候着他戴上手套,随后对着那人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温和:“韩忠,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可还好?”
那人苍老的脸孔上瞎了一只眼,他惊恐地看着那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嘴里顿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忽然听见有人动静,便立刻抬起头,果然看见一道森然腥红的袍子缓缓拖曳过牢房的地面。
但是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的姿势。
深深的水池里,吊着一个长长的锁链,锁链下吊着一个人影,那人满头白发,但是并不如寻常的水牢房一样,大部分身体都浸泡在水里,只是大腿以下浸泡在水里。
水牢位于明光殿西北角的地下,引了明光殿的废水制成,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平日里用来惩罚鹤卫里犯串人,不过此刻里面只关着一个人。
老甄一愣,便点了点头,立刻跟了上去。
百里初眯起眸子,一口气喝完,随后起身:“去水牢。”
这位小祖宗的鼻子一向最敏感,老甄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是,当初秋丫头炼制了些搀了自己的血的药丸,大喇嘛说你的身子必须服用才行了。”
百里初接过药物,轻嗅了一下,忽然苍白冰冷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看着黑乎乎的药,忽然道:“这里头多了一味小白的药丸。”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殿下的气色真是一天比一天差,从内到外都冷得没有一点人气儿。
如今殿下就是如此,他怕自己醒不过来,便强令每日小喇嘛用特殊的药物和针法维持身体的正常睡眠和清醒时间。
大小喇嘛都说殿下若逆天而行,强行耗着精气硬挺不久睡,对身子是绝无好处的。
等着众人都退去了,老甄看着百里初,立刻从身后大太监手里接过药,颇为心疼地端上去给他道:“殿下,您这是又提前醒来一个时辰了罢,快喝点药,这是大喇嘛新制的药方子,您这般熬着,对身子……可不好。”
“是。”
李牧一愣,和周宇互看一眼,想提出反对意,但看着百里苍白冷漠的面容,最后还是只得颔首。
周宇和李牧等人拱手,才要退出,却见他忽然道:“告诉荣乃耶,若是他们的圣女过年前再找不到人,那么本宫便不知道他们的哪个寨子会忽然又消失了。”
百里初摆摆手,淡漠地道:“本宫知道,你们都退下罢。”
无名心底有怨,明明一起出去的两个人,回来却只有一个人。
周宇尴尬地看着百里初道:“殿下,抱歉无名他……。”
说罢,他也不等百里初回话,就径自转身离开、
只无名原本看着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目光在他眼下的乌青掠过之后,还是没有再多话,而是一拱手:“殿下,恕在下告退。”
周宇拱手,也道了声:“殿下恕罪。”
李牧、文天等人皆有些羞愧地拱手:“殿下说的是,吾等惭愧。”
“没有消息,坐在这里打嘴皮子仗就能寻到人么!”百里初幽幽冷冷的嗓音响起。
双方不管平日里多有气势,多凶悍的人,对上那一双眸子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背脊上莫名其妙地发寒。
他那一双诡吊妩媚的眼眸里黑色诡异地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像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还泛着点腥红的光,仿佛那黑色的海底涌动着让人恐惧的怪物仿佛会随时吞噬掉人的性命,看谁的目光都不带一点活人的气息。
百里初款步而出,他的脸色仿佛更加苍白,眼底带着一点乌青,只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在上首的龙椅处坐下。
老甄几步上前,示意自己身后的人一起挑开了帘子。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道:“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你……。”文天勃然大怒,还要说什么,却不想眼角余光忽然瞄见珍珠垂帘动了动,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珠帘后。
反正四少最讨厌的就是百里皇族了,她若是真不在了,他就一年给她送一颗百里皇族的人头做祭品。
“那就造反啊,皇族什么的死一个少一个废物。”无名翘着长腿,指尖轻支着自己的脸,轻笑。
文天只冷着脸道:“无名大人,最好谨言慎行,有些话说出来和造反没有区别。”
如今他此言一出,顿时让文天和李牧等人心中一颤,想要发作,但是想起自家确实理亏,便又强行忍下气来。
无名是江湖中人,他从来不将朝廷规则放在眼里,只有天地义,没有所谓的王法。
无名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诡冷地扯了扯唇角:“罪魁祸首是你们龙卫的人出了叛徒,若是我家四少真的找不见了,你们主子说不定哪日里也会不见。”
“那怎么办?”文天将军忍不住道。
宝宝,或者说无名依旧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发布了武林搜索令,但没有任何消息。”
老甄看向一边坐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无名大人,江湖上可有消息。”
老甄领着他身边的太监们一进来,其余的人都强行压抑着怒火,互看了一眼,忍耐了下去。
一个人失踪越久,被找到的可能性就越低,两个月,若是有心人要带人走,只怕都可以出海到达周边的小国去了。
自从人找不到后,所有人的气息都越来越暴躁。
“好了,好了,诸位,殿下一会子就要起来了。”老甄看不去了,便走进来。
他强压着对平云殿那群人心中的恼火和烦恨,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自打他在京城里接到这个噩耗之后,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用最快的速度飞赴苗疆,组织搜救,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这么两三个月都要过去了。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周宇眉眼里也早没了平日里的平和淡定,显出一股森冷之气来。
他想起八殿下那阴郁的面容,他的心中永远都在自责为什么他会昏过去,以至于不知道秋大人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罢?
“正是因为大人是为了龙卫、为了八殿下出事的,所以我们对你们司礼监的要求从来都无比地配合,什么资源都提供,任由你们调遣,现在快过年了,你们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李牧冷声道。
李牧站着,一副焦躁的模样,而周宇四平八稳地坐着,手里拿着茶盏,看似乎冷静,但是他的茶盏被捏出来一道道的纹路正往外头渗水,湿了他一个袖子,他却仿无所觉。
果然,他一掀帘子进去就看见李牧、文天等几个‘百里凌风那边的人’和司礼监的周宇、大鼠、小七几个横眉竖目的,气氛剑拔弩张。
一道火爆,一道冰冷,一听就李牧和周宇两个人在吵架。
老甄才踏进前殿,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争吵声。
“你……。”
“李牧,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大喊大叫,你主子还好好地活着,不是为了你们,我家大人会生死未卜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般‘失踪’算什么,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是都说司礼监探子最是厉害么!”
……
那一年朝廷里死了很多人,今年呢?
更是一样的森寒入骨。
这天晦暗得就像当年在地宫里出来的那一年一样。
双白看了看天色,暗自叹息了一声。
“是。”那小太监一听,立刻点头,赶紧追了出去。
只是看来宫里的人却主动动手了。
其实殿下从来没有打算刻薄她,或者说她分量轻到殿下根本懒得动手,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而且苗疆的地图还是她亲自绘出来的。
双白看向走出在宫道雪地中的单薄背影,淡淡地道:“她是人质,殿下还有用,弄死、弄伤了,你们看着办罢。”
双白轻叹了一声,转身比了个手势,一个小太监立刻屁颠屁颠地上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
两个月前那个嚣张而活泼的苗疆少女一下子从天之骄女变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她不够坚韧,也许在宫里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活不过三年。
两个月下来,她原本就娇小的身形瘦的更瘦小,她一开始还会反抗,但是后来便不再反抗,沉默着承受所有一切的非议和轻蔑,甚至侮辱。
而且因为她的身份太特殊,所以宫里的人都明里暗里地给她排头吃,譬如给了她的太监衣衫虽然是新的,却单薄异常。
双白微微颔首,看着她起身离开,她身上的太监袍子不太合身,有些长了,她的身形又娇小,所以不得不半弓着身子,瑟缩着肩膀揪住衣服慢慢地往回走着,看着莫名地孤寂而凄凉。
九簪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多谢。”
双白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殿下留着你有用,此事了了,我会请殿下解除你我的婚约,你若想回去或是在中原寻一个安僧地都可以。”
她还是笑着点点头,搓搓手,只是眼睛却很木然。
她的笑声仿佛很愉悦,但是却莫名地听着让人觉得酸涩。
“即使你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苗疆也不怨恨么?”双白又问。
九簪摇摇头,轻笑了起来:“不怨,个人造孽个人担了,我也没有想过殿下会放过我所有的同族,我能保住爹娘和姐姐就很好了,我和姐姐不一样,我没有那么伟大。”
他淡淡地道:“当初你求我的事情,我做不到,你可怨我?”
双白看着她唇角那一点笑容,莫名想起以前她那圆圆的灵活的大眼睛,或者笑或者哭都干脆的模样。
九簪垂着眼,还是微笑的样子:“知道。”
他领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道:“你知道你们的人都在说你叛国么,甚至连你的父亲。”
双白看着九簪,觉得短短两个月,这只鼯鼠好像一下子变了,变得沉默了。
老甄也不是爱为难人的,见九簪不说话,他冷哼一声,向内宫室而去。
九簪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简直比以前在地宫的时候还让他揪心。
他好容易给他家小祖宗扒拉住个小媳妇儿,而且样子什么的都拔尖难得的丫头,如今丫头不见了,自家小祖宗阴阳怪气地快疯了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爆发。
他对苗人还是没有好感,如果不是他们,那白丫头也不会失踪到现在都没有踪迹。
“我看公主倒是个识趣的,什么都说,什么都做,也不怕背上叛国的罪名。”老甄讥讽地勾了唇角。
“殿下宣的你?”老甄狐疑地看着她,随后暗自道,怕又是为了追查某些事情罢。
双白见状,才要说什么,却见他身边的‘小太监’上前几步,恭敬地道:“甄公公勿恼,是殿下宣的九簪。”
如今的殿下,仿佛又变回了遇见秋叶白之前的那个他,冷酷、阴戾、喜怒无常、行事诡魅狠辣得让人恐惧。
他一看那小太监,顿时颦眉,走向双白,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把她弄来了,是嫌殿下的性子还不够没人气儿么?”
老甄刚准备踏进殿里,便看见双白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若是那丫头找不回来,甚至找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不光是明光殿,怕是整个宫里、京城里、甚至天下都没有几个人能过好年了。
老甄一甩拂尘,轻叹了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今年还真能过好年么?”
老甄身边的中年太监见状,低声道:“甄总管不要恼了,都是些不成器的,殿下如今心情不好,您若是再心情不好,殿下怕是真连年都不过了。”
一群小太监面面相觑,好半天才爬起来抖抖索索地干活。
“哼,再让咱家看见你们这个样子,就休怪咱家不留情面。”老甄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小太监们一听,顿时吓得纷纷跪下去:“小的们不敢。”
明光殿的人待遇一向比外头要好很多,所以挑选人极为严格,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若是被人赶出去,外头的宫室更是没有人要他们了。
“甄总管!”一干小太监们顿时吓了一大跳。
“砰!”数记暴栗瞬间敲在那些小太监的头上,苍老而阴柔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整日里拿着俸禄不干活嚼舌根,这是想要被赶出去节奏么?”
“好可怕,莫非是因为秋大人失……。”
“你们还记得两个多月前罢,听说但凡有参与围攻钦州城的苗人的寨子都忽然消失了,整个消失了,那么多几千人的寨子,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啧啧……。”
“说是没经过允许打了在殿下房间里偷食的野猫,谁知道那猫儿是秋大人在司礼监养着的,若不是那猫儿还活着,说不得他们就不是被打几十板子了!”另外有人也一脸诡秘地道。
一个小太监左右看看,便低声道:“前些日子小陈子几个不知怎么就冒犯了殿下,被打了几十板子。”
“是啊,殿下的心情不好,成日里也不见出来,怕今年的赏钱也没有了……。”另外一个小太监低声嘀咕。
“看样子,今年这年说不得就过不成了。”明光殿里的一群小太监们穿着厚厚的袄子扫雪,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色,嘀咕道。
对外只说是陛下身子和太后老佛爷的身子很不好了,所以宫里不得挂红披绿地庆贺,更不要说提准备年货的事情。
滴水成冰的天气,眼看着年关将近,寻常人家都开始准备置办年货,宫里却一点喜色都不见。
北地的冬日异常地寒冷。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
“此生没有人能放过我,包括我自己。”
梅苏顿了顿,再抬起眼来,眸子里水光迷离,他轻笑了起来。
他看着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徒儿,又轻叹道:“或者你放了她,也放过你自己?”
秦老头低头看着他道:“我手里的这种染金针的草药怕是没有了,都是从两个藏地喇嘛那里买来的藏地秘药,那种药要新鲜的药材效果才好,你如果还想再封住她的穴道,就得带她上一回京城。”
他又抬头猛地灌了一口酒。
醉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记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不顾一切强娶回来女子竟然是自己的……
梅苏闭上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点飘渺,声音空冷:“呵呵……呵……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能够一醉解千愁的人。”
秦老头摸着山羊胡须:“苏儿,你的心里装了太多的**,太多的不甘和执念,你连你自己都放不下,如何能放下她,何况她心中也早有了令她执念的人,那人不是你!”
梅苏闻言,烟雨葱茏的眸子怔怔然然地看着窗外,好一会才垂下眸子:“老师,佛说这世间七苦,爱憎怨,恨别离,求不得,惟求不得最苦,可有教人如何放下?”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地道:“那丫头武艺高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人渡了真气给她,修为远远高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修为,当初若不是她昏迷着,根本不可能让人用三天封了她那么多处大穴,但你若是还要用老夫的这种金针闭穴的手法封死她的穴道,限制她的行动不出半年,如果不是她贯通气血,打通穴道,就是从此变成废人,你可想好了。”
那秦老头拿过他手里的酒,自己灌了一口,眯起眸子:“这天底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是那种永远不会醉的人,酒对你来说就是浪费,不若给老夫。”
好一会,梅苏方才慢慢地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秦老师,你何苦来拆穿我,就让我当自己当真会醉一回又如何。”
伏在水榭栏杆边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老头也有耐心,只站在他身边等着。
而今日,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削瘦老头却忽然提着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仆人们惊愕的目光下站定在梅苏的身边,淡淡地道:“大公子颓丧也该有个尽头,何况你喝这么多,根本就醉不了,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百两一一坛的绍兴女儿红?”
他们心凉,只觉得少夫人心冷,却毫无办法。
他们派人去通知少夫人,宁蜜说少夫人闭上眼,翻个身边睡着了。
这些天,大少爷日日喝醉了,皆伏在水榭边,谁劝就将谁扔进水里。
他半靠在栏杆之上,浑身酒气,垂着头,仿佛似早已醉了般,远处的仆人们跺着脚,呵着气,却不敢过去。
一只酒瓶咕噜噜地滚开来,坐在水榭边的俊美男子静静地靠在栏杆上,仿佛感觉不到夜晚的天寒地冻一般,他的身边已经滚了许多个酒瓶子。
“咣当。”
……
连一贯得宠的大小姐都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惹得少爷恼火若此,还能得到少爷的悉心以待,这是第一个人。
但是该有的药物和补品都从来没有断过,于是谁也不敢对这位少夫人怠慢。
不过此后,宁谧和宁心发现足足六七日,少爷都再也没有踏入过少夫人的房间。
原来是少爷与夫人行房,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少爷从少夫人的房里出去会是那种样子呢?
两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看见秋叶白一身一身衣不蔽体,便瞬间窘迫地低头,红着脸上来替她更衣。
秋叶白淡漠地道:“进来罢。”
“夫人,我们进来了。”门外响起女孩子惴惴不安的声音。
选择这个他动手到一半的时机说出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让他永远在心底留个阴影,但凡想动她都想起今日的情景、今日的震惊、今日的痛苦。
梅苏说得没有错,她是很卑鄙。
秋叶白听着门外的动静,终于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慢慢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裸的身躯。眸色却异常凉薄冷静。
……
梅苏闭了闭眼,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
两个小丫头吓得‘噗通’一声立刻跪下,颤抖着道:“是。”
梅苏闭了闭眼,低声道:“进去伺候夫人洗漱,但凡有半点疏忽,即刻发卖。”
端着热水正在门外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大少爷会变成这般模样,满脸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
“喀拉!”结实的黄花梨木门框瞬间裂开一条缝隙。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梭然一拳狠狠地击打在门框之上。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拂袖而去。
“呵呵……。”
他看了眼床榻上娇躯横呈,目色冰冷的女子,自己朝思暮想的‘海东青’如今终于被他折了翅膀,锁了金链子关在笼子里,任由他予取予夺,不能反抗,他却偏偏不能……
说罢,他忽然起身,仿佛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眼底的腥红却异常地骇人。
梅苏捂住额头,忽然轻笑了起来:“秋叶白,你说我卑鄙,你不也一样卑鄙么,选择这个时间告诉我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想看我的痛苦么,如你所愿。”
怎么都下不去手……
但如今,他脑海里却只盘旋着两个字——妹妹。
他就不该让她说话,得到了她的身子,他们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的手慢慢地下滑,落在她的纤细的颈项上,强忍着才没有收紧。
他知道……她说的话也许就是真的。
他不想相信的,但是他暗中查找谁是自己父亲,宫中老人但凡被他问过话的,第二日便消失了,再他探查出来的那些点点滴滴。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只觉得心底仿佛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将他的狼不断地吞噬。
“你……你……。”梅苏看着她冷漠而无畏的模样,额头上青筋毕露,只觉得被她叫的哥哥’两个字弄得头晕目眩,心头一阵阵地发痛发冷。
“如果哥哥想要罔顾人伦,只当没有听过我说的话,想要更刺激么,那便只管继续,我没想过能挡住一个畜生。”她神色之间却波澜不惊,甚至伸手将自己原本凌乱的衣襟拉开,露出自己的仅仅穿着薄肚兜的胸口来。
他一把捏住她脸儿,原本总似笼着雾气的眸子里此刻全是森然暴戾:“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挡住我么……。”
她差点把他的舌头都咬掉了。
“唔!”梅苏低声痛呼一声,坐了起来,捂住自己淌血的唇。
她话音未落,便一下子梅苏狠狠地封住了嘴唇,近乎疯狂地掠过让她眸子里寒光四射,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她看着近在咫尺中梅苏眼底的惊涛骇浪,她心中只觉得痛快无比,冷笑着继续拿刺他:“你就算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你又能将他如何,还有,我早和他拜过堂,对天地宣誓此生只是他一个人的……唔唔!”
而她也不是傻子,虽然梅苏试图隐瞒,但是她醒后细细地推测,这些事情背后所有的蛛丝马迹连锡在一起,她心中隐约地明白梅苏一定在这件事里与苗人有所勾结。
其他人不敢怀疑,或者不会怀疑,但是梅苏却不是那种能轻易被瞒过的人,他最终还是查到了真相。
她苏醒之后,才知道阿初为了救她,在行伍里恢复了摄国殿下的身份。
“他不男不女也比你这卑劣的叛国贼要好得多!”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蔑地冷笑了起来。
说着,他忽俯下身子盯着她,唇角弯起森然的笑意:“你是真的那么不想圆房么,东青,还是你只想让那不男不女的魔物抱呢,我就不该让你说这些废话!”
东青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为了蛊惑他,只是不想让他动她罢了!
他梭然拔高了声音,清雾一般的眸子里此刻一片锐利寒光,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东青岂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
“云上君……秋……云上……?”他喃喃自语,脸色一阵铁青一阵发白。
但是看着梅苏眼底的震惊和混乱,她却觉得心头舒畅。
此言一出,梅苏手里的杯子梭然“哐当”一声掉落在秋叶白的身边,炽热的茶水瞬间晕上她凌乱的衣襟,来带一点近乎痛楚的灼热感。
于是,她便继续抛下最后一句冷冰冰地话:“更何况当年庚午事变后,青鸾为了保住自己的母后背叛了秋家家主云上君的感情,只为了保住云上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却最终只能给你一个商贾之子的身份,甚至不告诉你你爹是谁,梅苏,你恨不恨?”
她倒也不拒绝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蜜茶。
她长久不说话,口中正渴,见他递来热茶,便心中讥诮,不管如何,梅苏还是没有继续对她动手,可见他心中还是怀疑了。
“呵,东青知道的不少,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魔物告诉你的?”梅苏慢条斯理地取了一盏热蜜茶递到了她唇边。
她目光仔细地看着梅苏,果然在他的修眸里只闪过一丝异样的幽光,却没有特别的惊讶之色。
她淡淡地道:“青鸾公主之女,太后老佛爷的嫡外孙,你确实有资格在皇族之中有一席之地,沦落为商贾之身,不得踏入朝堂,心中很不甘心?”
梅苏眯起眸子,看向秋叶白:“东青你想说什么?”
且说房间里,秋叶白听得梅苏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幽冷,她忽然道:“你既知道你不是梅家……咳……家主亲生,也知道梅相子不是你亲妹了,你该明白太后老佛爷为何特别偏疼你。”
……
梅相子点点头,提着食盒一路疾奔,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见她眼里泛红,便担忧和而客气地道:“相子小姐这是送完了菜么?”
那些护卫们原本看着她往少夫人那里去,却不想没过半刻中,她便又出来了,便有些奇怪。
做不出百来米,她便看见几名侍卫迎面而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随后低低地苦笑了起来,转身就走。
门内两人的对话,让门外提着食盒的绝色女子手上蓦然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食盒丢在地上。
又或者梅相子原本早就成了梅苏的人,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而已。
只是前几日她看见梅相子,却觉得她削瘦了许多,眉梢眼底却多了一点子艳丽的妇人气息。
再后来,她和阿初成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此人的动向了。
再后来,梅相子又成了自己的订婚对象。
秋叶白忽然想起梅相子曾经差点被送进宫里,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成。
“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凤凰,山鸡再美貌,也不会是真凤凰!”
“我给过她机会做我妹妹的,但是有些人偏生想要做工具。”梅苏讥诮地弯起唇角,指尖慢慢地摩挲过自己手上的扳指。
……
梅相子眼里的泪水和愤怒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脑海里划过前两日梅相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看清楚她的面孔之后,勃然大怒,指着她浑身发抖地大骂了一轮,随后又被下人们带走时满脸泪痕的模样。
梅相子竟然是自己自愿的么?
秋叶白闻言,顿时愣了愣。
“相子告诉你我碰过她吗,还是别的什么?”梅苏玩味地笑了起来:“她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会碰她,是因为她趁着我应酬喝醉了,自己爬了我的床,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原本就是梅家用来给控制我,给我暖床的?”
东青,或者说秋叶白不闪不避地冷冷睨着他:“就算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和她一起长大,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的人,不必别人恶心,因为你自己就够恶心人的了。”
“敢做还不敢说么?”
他的东青这么说是要来恶心他么?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眯起眸子道:“还是你听到相子说了什么?”
果然,苏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但是随后他又低笑了一声,指尖在她光洁的腿上轻抚:“东青,虽然你叫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但是用这种方法,便可以阻止我的话,你不觉得只是能增添一点别的情趣么?”
不过,有时候人的言语更有效。
她如今说话都有些费劲,更不要说阻挡梅苏的侵犯。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第九十一章 团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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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是赤焰的感应,小白就在这里!
那种悸动,是赤焰!
而与此同时,百里初却忽然站住了脚步,眼底迅速蔓延开一片黑沉腥红,转身足尖一点,飞了出去。
……
马儿梭然嘶鸣一声,疯狂地拖着车子冲了出去。
云姬眼底闪过寒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抬手在那马背上弹了一只银针。
云姬迟疑,云桥却急了,再次压低了声音:“她活着,我们都要死,而且你要想想殿下!”
“云姬姐姐,不能留她活着!”云桥脸色苍白地压低了声道。
秋叶白倒是眼中闪过喜色,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云姬和云桥如同见鬼一般。
但下一刻,云姬和云桥与车内之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双方瞬间僵住。
她们行走江湖多年,见多了这种事情,在上京说不定掳的就是哪家贵女。
“你们这么紧张,莫不是里头藏了掳来的女子?”云桥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撩开了那帘子。
“你们要干什么?”对方的侍卫凶神恶煞地正要阻拦,云姬抬手飞快地点了数人的穴道。
云姬见对方的那些侍卫神色怪异而紧张,便心中生了疑,领着云桥率先走了过去
车子传来连续的闷响,自然惊动了看守马车的梅苏的人,也惊动了鹤卫的人。
“咚!咚!咚!”
她终于靠到了窗边,却没有力气去挑开窗帘,她眸光一凝,便梭然用肩头向车子撞去!
阿初,一定是阿初!
那些熟悉的声音全部都告诉她,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她眼底都是惊喜和焦灼。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另外一辆马车里,一道窈窕的人影,正努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地往窗边靠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大喇嘛这个时候正好走出来迎接,一见百里初情形不对便立刻下来,和双白一起将百里初往店内送。
百里初也一时间不明所以,只是额头一阵阵的冷汗,心头莫名地狂跳和焦躁。
他们十八司身上全是尸香,尤其是出汗之后,难不成今日谁不曾沐浴就出来了?
双白不明所以,只低声道:“殿下,尸香怎么了,咱们身上的味道很重么?”
百里初闭着眼,只觉得血脉里一阵古怪的搏动,心头发颤,头晕目眩,鼻间浓郁的尸香蔓延,但是偏生心脏的波动让他根本没有法子说一句完整的话:”尸香……浓……烈。
殿下的身手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这般模样,难不成是身子撑不住了?
双白赶紧扶住百里初,才感觉到百里初的手上全是冷汗。、:”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那戴着黑纱兜帽的修挑身影下车的时候,忽然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来。”主子,到了。“双白跃下马车,伸手去扶马车里戴着黑纱兜帽的人。
他前脚进了药铺子上了楼,后脚另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并着十多名寻常富贵人家侍卫装扮的男子也到了这藏药铺子。”看好少夫人。“梅苏吩咐了一番贴身亲卫,又吩咐了两个小丫头,随后便领着人进了青龙街上的一处两层楼极大的藏药铺子。
……
这个该死的……疯子!
秋叶白眼底的杀气愈发浓烈,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褥子。”你也没有将我当哥哥,你更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如你真重人伦和天地君亲,又怎么会女扮男装,还与你父亲,不,我们的父亲为敌,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我更合适一生一世相伴?“梅苏轻笑,低头深深吻住她,予取予夺。
她若恢复武功,想必第一个就会动手杀了他罢?
就像他控制了她的下颚,她便不能咬伤他,拒绝他!
梅苏看着她眼底浓烈的杀意,轻笑了起来,忽然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低头在她唇上轻吮:”等你再封了穴,我们今晚就圆房,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东青,你不需要武功,它对一个少夫人而言没有用。“
所有想不通的,痛楚的纠结,在看见她为别的男人流下泪的那一刻,忽然全部都清楚明了了。
他若是循规蹈矩的人,就不会不安天命,就不会成为中原商场霸主,更不会得到她。
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妹妹!”就算是兄妹又如何,我从不曾与你一起长大,没有什么血缘亲情,你对于我而言唯一的意义就是——你是我想要的女人,是我唯一拜了天地的妻子——东青,仅此而已!“”我是疯了,从那日你告诉我所谓的真相到现在,足足又大半个月,我都在反复挣扎,纠结,我告诉我自己,你是我的妹妹,但是所有的狼都在看见你为别的男人流泪的那一刻,分崩离析。“梅苏反手将她身子转了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腥红和狰狞。
他想干什么!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耳边、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梭然一把抓住梅苏探入她衣襟的手,忽然转过头,森然地瞪着他——梅苏,你他娘的疯了么!
一定会有机会的,就算逃不出去,也能想法子通知到司礼监或者焰部!
她眸底瞬间闪过寒光。
上京可不光是阿初的地盘,更是她的大本营之一!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流泪的时刻,这是她的机会!
赤焰和她一样,在闻见熟悉的味道,看见熟悉的气息之后,涌起不可自抑的悸动。
她知道那是赤焰和她共同的记忆带来的躁动……
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看见上京的那一刻,心头忽然剧烈地一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瞬间苏醒,特别是血液里的躁动,更是让人难忍。
秋叶白闭了闭眼,强行眨去眼中的泪光。
梅苏清浅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光,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东青,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可是,她这般异样的美丽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绽放。
让人想要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但是却没有想到,她流泪的时候,更是美得惊人,最坚强的人,落泪那一刻的痛色也美得让人心痛。
他一直以为他的海东青最美丽的样子便是与人斗智斗勇的时候,甚至战斗的时候。
她的眼泪几乎深深地灼痛了他的心头。
梅苏愣住了,他从来看见过她的眼泪,从一开始敌对,生死相搏的时候,在替她疗伤的时候,在她和他奋力周旋的时候,在她差点被他强行占有的时候……
那种温柔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缱绻万分,看着窗外一景一物,仿佛都似在看着深爱的情人一般,眼中竟渐渐起了泪雾。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正近乎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神色之中皆是隐忍和温柔。
现在的他实力不如人,但是日后总有一天的……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还有……
如非必要,他根本不会冒险踏入那个不男不女的魔头的地盘。
“别恼,东青,这是为了你好。”梅苏在她耳边低声轻喃,箍住她纤细腰肢的手如枷锁一般。
这个混蛋,又封了她的哑穴。
秋叶白动了动,忽然感觉耳边一点刺痛,她顿时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满腹的怒火。
见怀里的人儿温驯下来,梅苏眼底闪过一丝涩然,随后,他挑开了窗帘,让她看向窗外:“你且好好地看看罢,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这些日子的账她都记下了,日后总会有让他这个‘哥哥’慢慢偿还的机会的。
她闻言,浑身一僵,但是却不再动弹,只是眸底冷光幽幽。
“东青,你有本事自己坐得住么,你若乖一点,我就让你看看你朝思暮想的上京景色,若是你不乖,咱们用完药就即刻回江南。”
“放开我。”她想要推开他,但是却被他捏住了柔荑,耳边是他含笑的声音。
梅苏一把将她虚软的身子接住,将她抱在怀里,轻叹:“果真是一到这里,你便精神了。”
秋叶白神色一震,梭然撑着车子就想要坐起来,但是虚弱的身体和还是有些颠簸的马车,让她身体一软,又向后倒下去。
“还能是哪里,不正是东青你心心念念的上京么。”梅苏轻笑。
“这是哪里。”她冷冷地道。
她不用侧脸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温柔而灼热,只是这种温柔和灼热让她只觉得恶心。
“东青,醒了么?”男子温柔清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半靠在软白狐裘上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眸子,一双锐利的明眸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生气。
“……。”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炭……。”
“热乎乎的卤肉汤,下雪天最暖身子,客官可要来几个?”
“包子类,香喷喷的上京狗不理包子,两文钱一个。”
……*……*……*……*……*……*……
也就是这位仗着是甄总管的义女身份,才敢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嬉笑!
两人低声说笑的样子,引得宫里的洒扫的太监们都嘲讽地摇摇头。
云姬一愣,随后眸光复杂地闪了闪,最终还是轻笑道:“是,你这丫头最机灵。”
云桥看了看左右,附在云姬耳边低声得意地道:“姐姐可要谢我,我无意除了那姓秋的,姐姐很快就能与殿下相伴了。”
云姬闻言,心情也开朗了起来,含笑道:“你这丫头也真真会说话。”
云桥却没有所觉,只低声在云姬耳边笑道:“云姬姐姐这般装扮真真美,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云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双白,她不明白方才还温言含笑的双白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冷淡异常。
随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双白眸色更凉,他接过云姬手里的袋子,淡淡地道:“多谢。”
不过半刻,他便看见云姬领着云桥两个人匆匆赶来,云姬甚至换了一身纯白的男装,披着白狐裘,眉眼之间敷了薄粉,一看便是个艳美的男装佳人。
云姬点点,立刻转身匆匆去了。
他淡淡地道:“好。”
虽然知道云姬没有一定的理由必须为秋大人失踪难过,毕竟云姬爱慕殿下,但是殿下如今心情如此败坏,她却……这种感觉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双白闻言,心中微异,殿下和他们出宫是为了查线索,云姬却觉得是去游玩么?
云姬笑了笑:“若我取来好珠,可否还与你们同出宫一游,今儿雪小,青龙大街的梅花开了!”
双白闻言,颔首:“也好,我在这里等你。”
云姬闻言,便沉吟道:“哪里还需要去珍宝楼,我那里就有好些上好的南珠,一会给你拿过来看看,若是好便不用去淘换了。”
双白微笑道:“殿下腰带上有几颗龙眼大小的南珠光泽差了,我想着反正要出宫,便打算去珍宝楼寻几颗,你也是个识珠的,可要同去帮殿下拣选几颗?”
双白在这个时候唤住她,莫不是殿下有要事吩咐?
她微微挑眉:“双白?”
云姬转过头,便看见双白迎面而来。
说罢,他转身继续领着人去准备车驾,云姬眸光微闪,刚准备跟上去,便听见身后传来双白的声音:“云姬。”
他摇了摇头,神色微冷地叹息了一声:“你好自为之罢。”
老甄看着云姬的模样,他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这丫头嘴服,心不服。
云姬看着老甄,最后还是垂下眸子掩盖掉眸子里的痛色和不甘,轻声细预道:“是,义父,云姬知错,您消消气,殿下还要出行,云姬有分寸,会收敛好自己的。”
且不说秋丫头的性子和头脑手段、历练都是云姬根本比不得的,只说当年秋丫头和殿下的情路是怎么走的,有多坎坷,他是一路看过来的,那根本是不可能复制的奇迹!
“云姬!”老甄看着她执迷不悟,心中又急又气地再次拔高了声音打断她。
云姬看着老甄,咬了咬唇:“也许殿下当年情关未动,如今殿下已经识得情愫……。”
如果小祖宗中意云姬,早八百年就已经收了她,根本不会让她离开!
那小祖宗是什么性子,她跟了多年竟然不知道么,被情爱私心蒙蔽了双眼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甄看着她,神色异常的凌厉:“就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义女,也是鹤卫这些小子里唯一一个丫头,所以才要提醒你,什么是本分,什么是妄念,莫要违了自己的本分,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招致杀僧祸!”
老甄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对过自己,云姬呆愣了好一会,随后眼里瞬间涌起了泪:“义父,云姬是你养大的女儿,这么多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一个外人么?”
“云姬!”老甄厉声打断了她:“这么多年了,你的妄念还没有断么,有些东西是你能妄想的么!”
云姬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好一会才轻声道:“义父……殿下身边,需要一个人照顾他,秋大人如今不在他身边,云姬只是想要照顾他……。”
老甄打量着云姬,声音越发地冷:“是么,你倒是个心高气傲的,又或者你等着殿下找不到秋丫头了,直接让你做了正妻?”
云姬闻言,神色瞬间一僵,随后别开脸:“义父……云姬此生不做妾,不会给你丢脸。”
他看向云姬,细长的眼里闪过精光:“云姬,你是想在义父身边多伺候几年还是最好能伺候殿下几年,让殿下收了房?”
老甄脚步忽然一停,抬了下手里的拂尘,周围的小太监们全部都退后数步。
云姬闻言,眸光微闪,随后她垂下眸子,柔声道:“云姬还不想嫁,想多伺候义父几年。”
“云姬,咱家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风行司里的男儿们,或者是鹤卫里的儿郎都是极不错的,你可有看上的?”老甄一路领着云姬出了水牢,一边去准备百里初出行的车驾,一边微笑道。
……
百里初摆了摆手,双白便即刻起身退了出去。
云姬到底是涉事的一员,确实应接受调查。
他神色一敛,随后恭敬地单膝一跪:“属下鲁莽了,这就去完成任务。”
一白也静静地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双白顿时浑身一震,刑堂堂主,最讲究的就是铁面无私,冷酷执刑。
“双白,说话之前,不要忘记你的刑堂堂主身份。”百里初将那装着断裂的霸王枪的盒子合上,声音凉薄而森然。
但云姬多年来对殿下一片忠心,何况他不相信鹤卫出身的人会背叛殿下,于是双白便不禁道:“殿下,云姬她……。”
双白闻言,不禁一愣,听着殿下这个意思,殿下不打算让云姬参加校验,倒是对云姬她们心有芥蒂的样子。
百里初轻抚着那断裂的霸王枪,声音幽冷:“这些天她也有在和钦州城的珠宝商往来,你让她即刻提供些同样的珠子,只说本宫要镶嵌腰带和香囊,其余之事,不必多言。”
不过谨慎起见,他觉得还是要一同查验的好。
而且她们只是提供了宝珠,宝珠早已被巨石砸成了粉末,不像霸王枪还能找回残骸,宝珠的粉末根本找不回来,而且她们并没有接触过霸王枪,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与此事有关。
秋大人出事的时候,云姬和云桥也曾经被宣来问话,但是似并无什么异样。
“殿下……云姬那边,她是提供珠子的人,是不是也要宣她和白十九一起校验?”双白迟疑了一下。
殿下虽然一直嘴上不曾多言,但今日他们见殿下这般自语,方才知道原来痛楚和自责一直如烈火煎熬着殿下的心。
当年霸王枪是赫赫进贡过来的宝物,殿下其实早早就有打算作为礼物送给秋大人,却不曾想竟然导致了秋大人战场出事,尤其是在听了百里凌风描述了当时危急的情况之后。
如果不是白十九的手艺有问题,那就是鹤卫里出了奸细,有人在这霸王枪上动了手脚,所以一定要重新锻造新霸王枪再做校验。
按理说不可能轻易断裂。
玄钢难得,可压千斤,百折不弯,铸造的武器轻手却又锋利异常著称。
本该被处以极刑的白十九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命,因为殿下命了一白立刻带上重金去赫赫寻当年制作玄钢霸王枪的铸器大师,重铸长枪,彻查事情的真相。
白十九虽然早已跪在殿下帐前请罪,但是他坚决否认自己的手艺会让玄钢枪断裂,甚至愿受鹤卫最残酷的刑罚以自证清白和手艺。
第一、再一次清洗龙卫;第二、彻查南疆造反之事;第三便是羁押白十九。
再然后,殿下仿佛恢复了平静,不再疯狂地亲自寻人,而是有条不紊地一条条颁布命令。
于是天亮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启程班师回朝。
直到第二日天亮,大喇嘛在帐篷里诵经祈祷,忽然见面前多了一个**的魅影——殿下不再站在澜沧江出神,他只说了两个字——回朝。
包括大小喇嘛和他们鹤卫中任何一人,所有人都暗自心焦。
殿下再醒来的时候,天还在下雨,他淋着雨静静地站在泛滥的澜沧江边整整一日夜,没有人敢上去劝,因为没有人能靠近他身边百米之内。
他昏迷之前急召大小喇嘛,但待周宇带着大小喇嘛快马加鞭赶来之后,已经又过了十多日。
殿下也因连续多日不眠不休地搜索,晕了过去。
殿下勉强根据赤焰蛊的反应和残留的微弱的尸香,追踪到了南疆的澜沧江边,却又遇上澜沧江因为暴雨决堤,彻底断绝了尸香追踪的可能性。
原本尸香能追踪到秋大人的踪迹,但是偏生竟忽降秋日暴雨,足足七日!
自从两个多月前,钦州围城之战秋大人失踪后,清扫战场,终于在城墙下发现了秋大人的断裂的长枪,还有地面上的那些血迹,殿下心痛得近乎疯狂。
一白和双白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沉重之色。
那笑声苍凉而阴翳到了极点。
百里初眼底渐渐浮现出迷离的、烧灼的、痛楚的神色,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很好,很快,就能知道是有人害得你身负重伤,让你下落不明,又或者……那个人是我,是我让你陷入困境。”
双白见一向洁癖严重的自己家主子却脱了一只手套,轻抚上肮脏的枪身,他的指尖甚至微微地颤抖,仿佛那上面的血迹是刺,会刺痛了他的手、他眼。
双白立刻从紫檀雕花的柜子里取出另外一只方形木盒搁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断裂成两段的玄钢霸王枪,断裂的枪身上的斑斑血迹都已经发黑,红缨早已被血污凝结成一团。
百里初看着那长枪,抬手示意。
“殿下,这霸王枪与上一把是一模一样的,皆由赫赫修筑武器的大师阿莫西亲手铸造,阿莫西大师和他坊间弟子几乎两月不眠,经历数千次以火山烈焰锻造,寒山冰蝉冷却终于在两月之内将一年才能铸就的霸王枪做出来了!”一白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沉声道。
他站了起来,抱着小苍走到那把霸王枪前,伸出手,迟疑了好一会,才抚向那一把霸王枪。
看着那一把玄钢霸王枪,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眸底露出了近乎痛楚的神色,似平静的夜海渐起波澜。
双白上前帮着打开锦盒之后,里面的梭然露出了一把流光华彩的玄钢红缨霸王枪!
“参见殿下,属下已经从赫赫带回了东西。”一白将黑布一掀,露出包裹里面一只铁木锦盒。
一白点点头,立刻接过旁边鹤卫手里的一只极长的裹着黑布的包裹进了房间。
双白立刻上去掀了帘子,正见一白站在殿门外,风尘仆仆地抖落了一身的碎雪,双白便道:“殿下等你许久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
不一样的是小苍是——秋大人养的猫。
但是对于殿下而言,能被他不一样温柔以待的,并不是因为沧澜是猛虎,小苍是猫。
殿下身上黑暗狩猎者的气息,从来都比沧澜可怕,所以陆上不怕殿下的生物很少,连沧澜都不敢冒犯殿下。
双白见状,暗自轻叹了一声,沧澜是长白山的虎王,体型比寻常的虎要大了将近一倍,但平日里都在长白山里生活,偶尔才会被殿下接出来耍玩。
“沧澜是虎,它是猫,到底不一样。”百里初垂着黑凤翎一般的睫羽,淡淡地道,伸手轻抚了一下小苍,冰冷冶艳的面容线条难得地温柔了下来。
而且小苍曾见着殿下就吓得炸毛,再被殿下的眼睛一看,立刻能有多远跑多远,这些日子被殿下接回来之后,便慢慢地不再怕殿下了。
以前小苍风里来雨里去,如今日日有人伺候着洗澡,喂食,剪指甲,喂打虫儿的药,愈发地胖墩了起来。
双白瞅着它,挑眉道:“小苍这些日子,是越发地胆肥了,有点沧澜的样子。”
但百里初才在榻上坐下,它便忽然睁开圆圆的大眼,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尾巴,直接跳上榻去,在百里初的腿上蹲下舔胡子。
房间里极暖,飘荡着淡淡的墨香,一只肥硕的皮毛水光华亮,四蹄踏雪的斑斓大黄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待回到内殿书房,双白令其余鹤卫们在外头守着,与百里初前后进了书房。
双白会意,颔首,接过紫貂披风为他披上:“是。”
百里初垂着眸子,淡淡地一抬手:“回内殿书房。”
看着老甄领着云姬离开,双白眸子闪过一丝冷色,随后低声在百里初耳边道:“殿下,一白……。”
随后便跟着老甄离开了。
云姬闻言,只得点点头:“是,义父。”
他走到云姬身边,见云姬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正擦手的百里初,便微微颦眉,一甩拂尘:“云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老甄点点头,领着几个太监先行去准备出行车驾去了。
第九十二章 团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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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从此相守到白头。
你在这里,抱我在怀里。
我在这里,在你怀里。
穿过奈何桥。
天涯有座奈何桥。
咫尺之间,若天涯。
他在天涯,不在这里。
我在这里,不在天涯。
铃儿、铃儿带他来我身边。
风铃儿摇,
叮、叮、叮……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耳边所有的街头人声、风声、嘶鸣声……所有一切声响仿佛和漫天飘落的雪花都在瞬间静止,千万年俱往矣,这个空间里只有你和我……
百里初喑哑的嗓音响起,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泛着红光的黑暗暴虐的瞳孔几乎瞬间温柔下来。
“我找到你了!”
你找到我了!
她无声地呐喊,紧紧地将脸埋他的怀里,嗅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笑容灿烂,泪水滑落脸颊。
阿初——!
这样的拥抱冰凉,却让她觉得炽烈无比。
她没有断了骨头,没有失了性命。
待她不薄。
上天——
她闭着眼,忍耐着,却笑了。
他的拥抱近乎压迫,狠狠地、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让她的骨骼都发出吱嘎的声音,几乎让她窒息。
耳边是那一道熟悉的,幽凉到近乎凄厉的叹息。
“小白——!”
一个冰凉的宽阔的怀抱忽然在她坠落的瞬间,以绝对承接与霸道的姿势一把将她接住,再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耳边忽然响起奇异的呼啸声,像是胸膛里奔涌的血液的共鸣。
但是——
会不会很冷,很冷……
夜晚那么黑,没有光,你要怎么办?
百里初泽,你会记得我么?
如果她命好,也许断个十几根肋骨,腿骨,臂骨,如果运气不好……呵。
她闭上眼,低低地笑,等候着自己身体落地的剧痛,也是最后命运的宣判。
巨大的抛甩力让她一下子飞甩出去,她看见天空飘散着细细的雪花,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嘈杂的人声。
呜——!
她几乎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在她脱离车厢的那一刻,马儿一头撞上了青龙石壁,惨叫一声,脑浆四溅。
“轰隆!”
手中的长锁链也跟着勾住窗棂,整个人借力向相反的方向飞滚出了车厢!
她梭然睁大了明眸,暗自骂了声该死,随后一咬牙,闭上了眼,努力调转身体,随后用尽全力脚上狠狠朝着车厢壁一蹬!
她大喜过望,梭然睁开眼,却忽然感觉不对,一抬头,竟然发现一座巨大的石碑就在眼前的不远处!
锁解开了!
终于,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了起来,同时锁链瞬间分开。
马车里,秋叶白已经是浑身是汗,身子虚软得几乎让她要晕过去,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闭着眼,凭借着手的感觉去勾动那锁眼。
但是百里初和所有的人都在瞬间看见了那疯马竟然拖着车子一头朝着不远处巨大的镇街牌坊——青龙碑一头撞去。
托着秋叶白疯狂奔跑的马儿没有了阻碍,更加疯狂地向前飞奔。
这般近乎恐怖的破坏力吓住了所有的人。
数十人和数十匹全部飞离开数十米,跌落在附近的房屋甚至水潭里,发出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
“轰隆!”一声,一人高的数架坚硬长云弓瞬间崩裂,连带着所有挡在秋叶白的马车之前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甚至马匹都同时被携带着巨大气劲的乌金鞭瞬间抽飞!
他手腕一转,直接抖出游龙一般的乌金鞭,携带着他十层排山倒海的内劲横扫向五城兵马司的人。
“滚开,不要挡路!”
眼看着那马儿拖着就要奔向绊马索,长云弓也再次被搭起,百里初勃然大怒,腥红黑暗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暴戾之色。
“绊马索、长云弓,准备!”
前方的五城兵马司之人哪里知道这个突然飞跃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只一愣之后,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小白,他的小白在车里!
他几乎肝胆俱裂,凄厉地大吼:“住手——!”
但是马儿吃痛跌倒翻滚,直带着车厢也滚落向地面!
百里初从房上飞驰而至的时候,正见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三只长云箭已飞射了出去,一两只直接洞穿了车厢,另外一只直插向马儿的胸口,但是却只射中了马腿。
……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阿初还在等着她归家!
一定要打开这个锁头!
秋叶白强忍着难受,将叼着的金簪和锁头吐在手上,强令自己在剧烈得将她摇散架的危险颠簸中镇定下来。
但是梅家的马车怎么可能因为几个翻滚就散架,被射中马腿的骏马更没有停下来,断了腿的痛苦和恐惧让它还是疯狂地前奔。
“砰!砰!砰!”剧烈的撞击还是让没有内力保护的她痛得脸色发白。
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都被不断地狠狠撞向车壁,多年练武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屈体形成保护内脏的姿态,以脊背撞上车厢,而身上的厚重毯子、被褥都保护了她的脊椎。
“轰隆!”
同时两只长箭携着凛冽寒光直破车厢。
就在她刚裹好白狐毯子和被褥的一瞬间,马儿尖利痛苦的嘶鸣声瞬间响起,车身陡然大震,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锁扣却还是要命地没有任何要开启的迹象,她眸里锐色一闪,索性低头嘴上一叼金簪勾住了锁眼,同时双手勉力一按地面借着颠簸翻滚之力,调整姿势将马车里柔软的被褥和白狐毯全部裹在自己身上。
“蹭!蹭!”利箭破空之声不断地传来,令人心焦。
“射!”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者下令之声已经厉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锁头里的卡钩还是死死地卡着,她的手心也浸润出冷汗来!
“可恶!”她暗自骂了一声,额头上浸润出冷汗来。
而窗外却已经传来五城兵马司的厉吼:“准备!”
但是马车实在太颠簸,她用力地勾刻,却总是没法子对准锁头里的卡钩。
想不到如今是在这般情形下用上!
她会开锁,一直强忍着没用就是知道即使她能开锁,天寒地冻,人生地不熟,她鲁莽地跑了,一定会被梅苏抓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扯下来一只精致的细夹子,强忍着颠簸,对准那锁链孔戳下去,勾挑了起来。
锁链的另外一头扣在她的一只脚腕上,链着车厢里的锁扣,是梅苏担心她跑了,用来锁住她的‘安全措施’。
不过这改变不了它是用来囚禁她的工具的事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脚,扯出一条细细的锁链,似金非金的锁链上面还雕着精致的花朵,镶嵌着珍珠,倒像是一条精美昂贵的饰品。
她一咬牙,不能指望别人了,她必须自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一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架起了长云弓,近乎一人高的长弓,还有长箭也已经架在弓箭之上。
云姬、云桥,我若不死,必定教你们和梅苏一样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她咬住了下唇,眼底一片寒光。
如果她还有内力,根本无所畏惧,甚至能够控制惊马,可是如今她身体比一般的女子还要虚弱!
但是就算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车里有人也不会住手的,比起死一个人,救下大部分人是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她想喊,却又喊不出声音来。
但是如果强行使用绊马索,或者上了长云弓,射下马儿,那么她坐的这个车子必定会被撞散在地,车子崩坏,她整个人也会没命!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一定没少处理这种惊马伤人的事情,所以此刻才这般有条不紊。
她知道,马车这般狂奔,最终只有马儿被人射死才能阻止它拖着马车四处践踏人。
秋叶白心中一冷,梭然睁开眸子看向车外,果然通过飞扬的车帘子,能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紧张地跟随附近,前方也许还有士兵们在布置绊马索!
“准备!”
“弓班已到!”
“绊马索!”
“上长云弓!”
同样传来的还有五城兵马司诸人的厉喊:“疯马惊人,长云弓班何在!”
帘子外被马车践踏的惊叫和惨呼之声此起彼伏。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她颠簸得几乎要吐,眼底隐隐地一片泪光。
阿初
她闭上眼,还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竟如此贴合如今的情境。
她恍惚之间响起幼年时,吟唱的歌谣。
如此这般死死地扣住车垫子,都已经让她头晕目眩,迷离之间只听得车上风铃乱响,马蹄声狂暴。
她竭尽全力地抓住马车垫子,不让颠簸的马车将她甩出去,将近三个月的金针封穴,气血逆行,让她早已虚弱无力,如何能承受这般疯狂的颠簸。
……
咫尺之间,若天涯。
他在天涯,不在这里。
我在这里,不在天涯。
铃儿、铃儿带他来我身边。
风铃儿摇,
叮、叮、叮……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主子!”
所有的事情发生不过都在片刻之间,众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鹤卫们也立刻反应过来,抛开自己的伪装,直接飞踏上房檐,追着自家主子去了。
她哪里能受得住,一下子就被踢飞开来,惨叫一声,直撞上一块藏药楼的石碑才跌落下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便立刻昏了过去。
云桥见状,心下大急,原本冲出去只想帮着云姬将百里初的视线引开,哪怕拦上一拦也是好的,谁知百里初不闻不问上来就是一脚。
云姬又与云桥不同,她是真见识过百里初的可怕,原本对秋叶白动手的勇气在看见他奔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全没了,竟一时间六神无主,只想着自己方才下暗手的动作有没有被发现。
云姬和云桥谁都没有想到百里初竟然会忽然转头奔出来,而且一副四下寻人的模样。
踢开了碍事的‘东西’之后,他宽袖一展,直接飞上屋顶,追随着那马车飞去。
百里初此刻早已一身戾气,又心急如焚,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时候,何况还是他最讨厌的‘东西’挡在他的面前。
云桥话音未落,便被百里初一脚踢开:“滚!”
百里初转身就要向那头冲去,但是一道窈窕的人影忽然挡在他跟前:“主子,您身子不好,不能……啊!”
那是赤焰在嘶吼着它的另外一半。
他心头蓦然狠狠地一震,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左胸口皮肤梭然凸起诡异的形状。
很快,他的目光便被那狂奔到了远处的马车吸引,一路飞奔的马车惊起周围尖叫无数。
小白你在哪里!
小白……!
他眼中哪里还有他们,只四处张望,狂跳的心头,躁动的血液直让他眼眶中早已变成一片泛着腥红的墨色。
“主子?!”
百里初飞身而出,令店外守候的鹤卫们都是一惊。
第九十三章 教训 叛徒 (二更)
(⊙o⊙)…稍微来晚了,不过刚好,新年快乐!
------题外话------
云姬瞬间脸色苍白,痛得惨叫一声。
内力尽失!
丹田破,气海不存!
那穴道是气海控制丹田内息之穴,她巧妙用力,便直接破了云姬的丹田。
说着她一抬腿,一点不客气地用尽了全身气力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云姬柔软小腹的穴道上。
她挑眉微笑:“不干什么,只是先还一点你欠我的账,”
云姬恨恨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而在大喇嘛的针灸下稍微恢复了气力的秋叶白则是已经站了起来,扶着赶来的宁秋的手慢慢走到云姬身边。
他笑容森冷嗜血,让人看得一阵战栗。
百里初微微颔首,眼底幽冷森然光芒微闪,他轻笑:“没关系,她会醒来的。”
双白则是面色发青地跟进来:“殿下,人已经抓到了,云桥昏迷,还在外头。”
帘子一掀开,披头散发的狼狈白衣女子被两名鹤卫押了进来。
“放开我!”女子娇憨带怒气的声音在内室的帘子外响起。
藏药楼。
一个时辰之后。
……
双白眸光森然,口中梭然发出一种古怪的呼哨声,瞬间贯穿了天际。
但是马车充耳不闻,直向冲出城门。
看着车子飞驰而过,双白妙目闪过阴沉红光,近乎声嘶力竭地怒吼:“云姬!”
他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开,才避开了那差点从他身上碾压过的车轮。
他赶紧运足了十成功力翻身就飞向旁边,同时一掀开衣衫,卷住大部分的针,但还是有好几根针还是直射入他肩头。
暴雨梨花针是唐门绝杀之器,针细如牛毛,带着剧毒!
他梭然大惊:“暴雨梨花针!”
“嘎啦!”一声,一片幽蓝色的飞芒对着双白铺天盖地而来。
双白心中忽觉不对,再一看,几只奇异的筒状物竟然从帘子里对准了他。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马车里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嘎吱声。
双白加紧提气,一个翻身跟斗,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马车不远处,双手一挡:“云姬,不要糊涂!”
那马车却一路飞奔,眼看便要奔出成么呢。
双白妙目一动,还是单独追了过去,同时厉声道:“云姬,停下车来!”
一旦逃跑,就是叛离!
但是不管有什么误会或者原因,他都必须将云姬带回去!
他一抬手,有些犹豫,若是召集了所有的鹤卫追猎,云姬逃不掉,但是会不会这其中有误会?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要逃?还是逃向城外!
双白看着那情形,心头便一直、一直地下坠,仿佛底下有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将他的心拽了下去。
……
看着那马车也许是察觉有人追来,竟没命似地狂奔了起来。
随后,他一转身向那越跑越快的马车追去。
他心中一动,刚想要说什么,但随后想起了今日殿下说过的那句话和他刑堂堂主的职责,便立刻抱拳:“双白领命!”
双白一惊,看着那马车,难不成云姬和云桥在里面?
她目光落在那刚刚从藏药店离开的马车,一字一顿地道:“擒下云姬和云桥!”
百里初一点没有犹豫:“何人?”
她说过她若是活着,绝对不会让云姬和云桥逍遥法外!
秋叶白眯起眸子:“私怨和公恨皆有。”
他的小白看样子是真发现什么了。
双白有些疑惑地看向秋叶白,又看了看百里初,正要说话,便见百里初眸光微闪,淡淡地道:“私怨还是公恨?”
秋叶白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连双白都愣住了。
秋叶白才要说话,却忽然眯起眸子,冷声道:“阿初,如果我对你鹤卫的人动手,你可有意见?”
“小白,到底是什么人将你带走?”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声音幽冷之中带着杀气。
双白颔首,领着鹤卫们向藏药店而去。
她也想知道他们主子身子的情形,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阿初一定会可劲地折腾他自己。
秋叶白也颔首:“也好。”
百里初放开了怀里的人儿,转过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双白,沉吟道:“先去大、小喇嘛那里为小白诊疗。”
“咳咳,殿下,咱们这是去哪里,再往前是大、小喇嘛的藏药店,往左边是回宫的路。”
这温柔缠绵的忘情拥吻,以双白的轻咳声为结束。
……
也不枉费那蠢物念了那么多经。
也许,他可以相信阿泽那个蠢货说的佛,也许是真的存在。
失而复得,此生大幸。
他的温柔而温暖的光终于再一次回归到他的怀里。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样大庭广众下对他如此亲昵,百里初也闭上眸子,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同样温柔和小心翼翼地轻轻吻住她丰润却有些苍白的嘴唇,像在亲吻易碎的珍宝。
她要安抚她的湿婆大神,也要安抚她的小和尚,还有她要他的吻和气息覆盖掉那个男人残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气息与痕迹。
她伸出恢复了些气力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闭上了眼主动地吻上他近在咫尺的薄唇,轻声呢喃:“嗯,我在这里,阿初。”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何曾见过这位‘湿婆大神’这般憔悴过,眼中会出现这般不确定的不安光芒。
而他渐渐恢复正常的瞳仁里一片血丝和他眼下的那一片乌青,让她心中刺痛。
她欢喜地抬起头,却正正对上那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他的怀里一般。
她才应声,便愣住了,她刚才发出声音了么?
秋叶白轻声应:“嗯……。”
“小白……。”百里初忽然轻唤了她一声。
秋叶白从百里初的臂弯间看见远处跪拜的民众,心中轻道,又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抱着她的确实还真是一尊‘佛’,虽然是恶佛,杀身佛,却也是佛不是?
……
“神灵显明。”
竟然有那迷信的民众以为是神迹,或者佛灵,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对着那消失之处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主保佑!”
寻常民众何曾见过这般‘神奇’的踏雪无痕的轻功。
看得青龙街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鹤卫们便齐齐足尖一点直接抬着那优美华丽的网和自家主子飞身而起,踏着片片风雪直上屋顶,轻盈地飞掠离开。
双白淡淡地道了声:“起。”
百里初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儿,看都未曾看面前这奇异的网,只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稳稳地依坐在那网上。
站在前方的几名鹤卫又再次齐齐在百里初面前不声不响地单膝一跪。
交代完那校尉正事,双白立刻一抬手,鹤卫们齐齐落地,同时手中一弹,立刻洒出数条暗红如血的长绸来,在半空中四面交织,随后他们利落地一扯,将长绸往肩头一扛,竟然成了一张华丽的网。
因为控鹤监的人仗势欺人,却绝对不会欺压无辜。
这就是为什么摄国殿下鬼公主的名声在上京贵族之间流传得那么坏,但是平民百姓们却对这位鬼公主殿下并不憎恶,只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是。”那校尉神色一喜,立刻点头道。
双白淡淡地吩咐:“那两位是摄国殿下的贵客,所以所有青龙街道上的损失全部都报成银子送上来,还有医药费,也全部让吴指挥报上来,我们会双倍负责的。”
那校尉有些战战兢兢地躬身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等一下。”
说着他就要立刻领人离开,但是又被双白唤住了。
谁都能得罪,唯独这控鹤监不能得罪,当然还有最近越来越厉害难缠的司礼监的番子们!
而那校尉瞬间如梦初醒,立刻点头哈腰:“大人,小人们不知是贵司大驾光临,这就立刻离开。”
“回去罢。”双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倒是和气。
他话音未落,便在看见自己面前的一块令牌之后,瞬间哑了嗓子,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
他转头怒道:“妈了个巴子,什么人敢拍……。”
他接连叫了几次,却见没有任何效果,着恼地正要一咬牙率先冲上去,却忽然被人一拍肩头。
那领头的校尉恼火之极,却只能厉声道:“前面的蛮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所以大部分兵丁都只拿着把长枪挡在他们面前,慢慢后退。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
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已在变故之后派了大批的人马过来,这会子终于反应过来,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挡百里初的路,毕竟刚才那神秘人一鞭子抽飞几十个人也就算了,还抽飞了几十匹马儿!
百里初将披风在她身上一盖,替她挡去飞雪,小心而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儿慢慢地起身往回走。
秋叶白点点头,将臻首靠在他的肩头。
她体内大穴被封太久,不能随意解开,必须辅助一定的药物,同时施加复杂的针法才能解穴。
百里初收了气脉,只留了一线内息在她空虚的丹田之内,助她恢复些精神,同时低头轻声道:“我们回家。”
秋叶白闻言,却只能苦笑,若是论九族,她便是在最亲的那一族。
而百里初让自己的气脉在她体内的筋脉稍微一探转,便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眼底瞬间闪过阴沉暴戾的神色:“本宫要灭了那个敢这么对你的混蛋的九族!”
她脸色微微发白。
他若有所觉,蓦然伸出手,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扣,一道内劲瞬间贯穿入她的脉搏之中。
她摇了摇头。
“小白……?”
许久,百里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却见她神色苍白,只一双隐约含着泪雾的隽美明眸静静地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
……
那样的炽烈的拥抱带着近乎绝望的气息,却又带着绝地重生的喜悦,却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空气和瑟瑟的寒风感染每一个人。
但是……
他们久久地相拥在一起。
他们一个还戴着兜帽,一个只能看见一头乌发,没有人能看清楚拥抱的两人的脸,雪花纷飞,沾染了他们的一身,甚至难以无法分辨是男还是女。
街头紧紧相拥的两人,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九十四章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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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初微微眯起已经不再隐藏暴戾的幽诡暗眸:“带云桥。”
鹤卫的手段,她太了解。
“不……不要……义父,求求帮您……救救我……!”云姬闻言,瞬间恐惧了起来。
“今日云姬这罪人也已经亲口证明了她和云桥的所为,请殿下按照鹤卫惯例处置!”老甄垂下眸子,拱手冷声道。
也同时证明了白十九最初对云姬的怀疑。
直到今日,白十九和一白甚至用天雷弹做了正常的验证之后,才用了可以腐蚀金器的药物用在了霸王枪上,最终证明了只有被腐蚀过的枪身才会出现那样的裂口。
毕竟当时天雷弹横飞,百里凌风也不能肯定当时霸王枪是怎么断裂的,他扑出去的时候也只是看见火光四起,巨石压向秋叶白!
没有任何证据,所以白十九不愿意冤枉云姬,便一直将他的怀疑放在心中,独自承受责难。
但是因为霸王枪断裂之处恰好被烈火焚烧过,又有一部分碎裂难寻,所以没有办法提取任何药物。
白十九提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怀疑——有人在断裂之处动了手脚,不是毒,而是一种能令枪身变脆弱的药物!
他们先是证明了玄钢霸王枪不可能挑了百十来斤就断裂,再用了很极端的方法证明霸王枪断了以后断口也不可能是那种模样。
“今日属下和白十九二人拿到新枪之后,调用部分能工巧匠还有各种器具一个上午做了对比和试枪,证明霸王枪即使断裂,也不会是大人手中这种断裂方法。”
“这是四少您钦州围城之战时出事的那把霸王枪。”一白看着秋叶白,微微颔首,正色道:“但是这并不是全部,霸王枪有碎裂的细小部分,在尘石之中很难找回,包括上面的珠子。”
百里初何等心细之人,自是感觉到怀里人儿情绪不对,他眸光微闪,没有追问,只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她垂下眸子,轻‘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阿初在知道那件事之后,会怎么样……还是晚点。
有些事情,不是现在应该说的。
她眸光微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百里初见她神色不对,只以为她是想起当日出事时候的痛苦,便走过去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秋叶白原本在听见云姬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心中已经若有所感,此刻她目光落在那霸王枪上,浑身一颤,那些被压在碎石下的记忆,被带走囚禁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梭然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是……。”
一白看都没有看云姬,仿佛那会脏了他的眼,只将手里的锦盒呈在桌面上打开,露出里面断裂成两截的霸王枪。
老甄没有理会他,只转头看向一白:“呈上结果罢。”
云姬从来没有想过双白会对她动手,她错愕至极,心头不断地沉下去,这是她第一次感觉众叛亲离,瞬间泪如雨下:“双白、义父……我……我不是的……。”
他可以接受云姬爱慕任何人,但是绝对不能接受她背叛殿下,害得殿下身子受损,何况还是十八司出去的人,简直是十八司里的奇耻大辱!
但是站在她身边的双白却一脚残酷地踩在她腰上,几乎踩断她的腰肢,冷冰冰地道:“罪人,休得放肆!”
“哐当!”云姬一下子撞上了柜子跌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凄厉地看着老甄,想要爬过去:“义父,不要!”
却不想老甄一拂袖,一股内劲直直撞上云姬的胸口,一下子就将她击飞!
“不,义父,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您的身边,陪伴在殿下身边!”云姬没有想到老甄会这般干脆冷酷,只慌张地膝行几步想要靠近老甄。
“义女?”老甄看都没有看她,只冷冷地道:“我的义女早已死了,如今跪在这里的是鹤卫的叛徒,严惩不贷!”
何况她身上还有鹤卫们都有的尸香引,尸香引在,鹤卫们一旦背叛主子,千里之外,殿下都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而如在近处,殿下只要稍为运起尸香,便能操控她们的心神。
她竟然忘记了这天下没有人能逃得过殿下的尸香摄魂**!
她竟然将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先是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身体瞬间发起抖来:“殿下……义父……。”
老甄进来时带来的一阵凉风冲散了空气里靡丽的香气,再加上百里初声音的音调变冷,让云姬瞬间一个激灵,眸光从朦胧迷离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百里初淡淡地挑了下眉:“你到底肯进来了。”
老甄的脸上一片僵冷,率先走了进来。
两人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帘子一掀,门口站着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正是做寻常装扮的老甄,老甄的身后还站着捧着那只装着断裂霸王枪锦盒的一白。
“殿下,不必再问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云姬轻笑了起来:“云桥见秋叶白实在太嚣张,她怜惜我对殿下用情深厚,不忿那姓秋的横刀夺爱,便在珠子上下了脆金散……。”
双白看了眼自家主子,心中忽然若有所感,他微微瞪大了妙目,难不成是……
百里初的眼底已是暴戾的红光尽现,但声音还是依旧诡凉低柔:“什么事情曝光?”
“……我听了云桥的话,若是留着秋叶白活口,就一定是个祸害,她不但会让那件事情曝光,牵连到我,还会让我好容易有的机会付诸东流!”云姬说到后面,声音愤然而阴冷。
随着云姬说出来的话,所有的鹤卫们,甚至原本还抱着一点恻隐之心的双白脸色都渐渐变得铁青。
云姬眼神发直,听着他的问话,竟然一点没有犹豫地道:“今早,我和云桥一起陪着殿下出游,行至大、小喇嘛的藏药楼之后,殿下身子不适,进了楼……。”
百里初淡淡地道:“云姬,本宫想知道,今早在藏药楼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叶白看了看云姬,又看了看百里初,忽然若有所悟地挑了眉,也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
殿下好温柔,她从来没有见过殿下这样的眸光,简直让人愿意溺毙在那一片魅惑的黑暗中。
而空气里渐渐浓郁的香气也让云姬原本畏惧僵冷的神情也瞬间柔和了下去,迷恋地看着他,柔情万千地轻喃:“殿下……。”
只是她这一抬头,却仿佛撞进了一片幽沉无边的黑暗之水中,波澜诡谲,又似有点点魅光温柔,几乎瞬间将她的魂魄都要吸纳进去。
云姬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百里初,颤声道:“是……。”
他声音一向幽冷空寂,仿佛从最深的黑暗里飘荡而来,但是又一向低柔悦耳,此刻似更低柔,如琴弦拨动,撩人心扉。
百里初睨着跪伏在脚下颤抖的女子,眼底闪过幽冷莫测的寒光,忽然道:“云姬,你不是中意本宫么,抬起头来。”
那一句我没有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
也让云姬莫名想起在地宫里度过的那些日子,熟悉的恐惧和冰冷一点点蔓延上来,她嚅嗫着低声道:“我……我……殿下……。”
面前之人静静地站着,窗外虽然有光,但是下着大雪天阴晦暗,房间里点上的幽幽骨灯,将他的身影拖得晦暗诡魅,直蔓延进一片光照的黑暗里。
若是云姬真的做出了那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当真就要接受刑堂最残酷的惩罚。
如今的殿下越来越像个人,大伙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而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谁的存在。
不光是她知道,别的鹤卫们也都知道。
云姬当然知道为什么百里初这么说,如果是在早些年,就凭着她方才说话的样子,只怕早已被拖下去喂了尸虫。
他的声音幽凉异常,带着令人心头发寒的凉气儿。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云姬,你应该庆幸如今本宫不同在早些年的时候,或者在地宫里的时日。”
在百里初的视线下,还有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她越来越不自在,身形也越来越僵硬,亦觉得腹部的伤越来越痛。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云姬虽然爱慕百里初,但是常年在地宫里积存下来的记忆,更让她恐惧。
百里初走到云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马上说话。
……
这回连宁秋都没好气地低声道:“四少,你跟个贱人置什么气!”
她也只好干笑了一声,坐下来,把手给大喇嘛递了过去,果然,手上的针——歪了,还有好几根不见了。
随后,她扶着宁秋的手转身回了长锦凳上,大喇嘛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去薰药。”
瞧……果不其然!
“她比本宫重要么,还是比你自己的身子重要,让你自己身子都不顾了?”百里初经过她身边时,微微侧了脸,用传音入密幽幽冷冷地道。
三两个月没有见,她差点忘了他是个小心眼,醋仙儿,她刚才甩开他的手就冲云姬冲过来了,他此刻八成……
此刻,她手上还插着针呢!
秋叶白看着他,见他眼底不悦的幽光,顿时噎了噎,她这才记起来,刚才自己还在扎针熏药气儿,后来一看见云姬便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过来收拾云姬了。
他搁下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看了眼宁秋:“将你们家主子扶回去坐着,大喇嘛取药过来了。”
秋叶白和云姬都看向了他。
“你若是想对云桥用刑……。”云姬咬着嘴唇才要说什么,却忽然被百里初幽冷诡凉的声音打断:“够了。”
但是这些年司礼监的名声渐复……她远在江湖都是知道的。
云姬脸色一变,她相信云桥不会出卖她,毕竟云桥除了要担这个蛊惑她动手的责任,还有‘那件事’可是云桥自己做的。
证据她虽然未必能找到,但是证人她可不是没有,司礼监什么手段没有,就算不用刑,他们有的是诱供的手段,云桥和云姬可不同,云桥这种心智不坚的人,要攻破心房再简单不过。
秋叶白眸光微转,随后轻笑了起来:“云姬,你是不是觉得云桥一定不会背叛你,你可记得本座手上管的是什么衙门?”
她虽然不能断定云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都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没有一点过硬的手段,云姬大概也当不上这风行司云司的头儿。
证据什么的……是说不得就已经没有了。
不过她心中也明白,云姬在百里初面前敢这般死不认账,这般有恃无恐,除了是恐惧鹤卫的刑罚之外,大概还是因为云姬能笃定他们查不出她的手段罢。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
秋叶白心中气极,她真是开了眼了,这才发生了多久的事情,她亲身经历,云姬竟然这般反口就否认,还要倒打一耙。
她用的那针牛毛一般细小,乃是云魄冰石所制,沾染了会令人和畜生都会发狂的药物,但是入血之后冰石即刻融化,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她强忍着剧痛,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瞪着秋叶白:“秋大人,断人生死,还要有证据,你这般指控我,可有什么证据么,若是仗着殿下的宠爱,屈打成招,不觉得有损你在朝廷里的‘赫赫威名’么?”
云姬听着秋叶白的声音,偷眼看着百里初那森然诡冷的眸光落在秋叶白身上的时候便温柔了下去,她心中狠狠一痛,索性豁了出去,要和秋叶白周旋到底。
敢做不敢认,没得丢了江湖女儿的脸。
她原本还觉得云姬身上颇有江湖女子英姿飒爽的味道,甚至和四少一样同爱武装,不爱红妆,却不想,竟然也是个如此个心眼狭隘卑劣的。
宁秋也忍不住在一边轻蔑地嗤笑道:“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谁不知道殿下平日里对女子是什么态度,我家四少乃是特例,你以为你有资格让四少嫉妒么,多大的脸,真是恬不知耻的贱人。”
且不说其他人的反应,秋叶白被气得笑了,她睨着云姬,冷笑:“好个一片痴心,云姬,你这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我因为嫉恨于你,所以拿自己的性命冤枉你么?”
她行走江湖多年,对付男人自有一套,片刻之后,云姬睫羽微微颤,眼中滴出泪水来,凄然一笑:“殿下,云姬岂愿意冒犯您,冒犯秋大人,但是云姬不甘心这般被冤枉,云姬不提在外多年为殿下尽心尽力,只自问从来对殿下一片痴心,不曾对不起殿下,若是秋大人不喜欢云姬在殿下身边,只要殿下一句话,云姬可以为殿下自裁,但是绝对不会背负这样的冤名。”
云姬话才出口,也已经后悔,感觉到了来自同袍们的憎恶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幽光。
周围的鹤卫们对云姬都投去带着杀意的森然目光。
作为十八司出身的云姬,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动手伤人,但竟然敢如此对殿下说话,便已经是大不敬!
更不要说这般顶撞殿下!
哪怕是殿下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眼都不会眨。
没有人能够和敢质疑殿下的任何决定!
殿下于他们而言地位等同于神祗。
鹤卫并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护卫,特别是十八司和最核心的数百名从地宫里出来的鹤卫,他们每一个人能活到今日,命都是殿下赐的,只有他们知道那些地宫里的日子对于他们的意义,没有殿下,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殿下从来都不会亏待鹤卫,甚至可以说极为护短,但是对内却是赏罚极分明而严苛。
“云姬,休得放肆!”双白见云姬竟然敢这般顶撞百里初,便厉声斥道。
但是对上百里初那双阴翳暗黑而莫测的精致眸子,她心头梭然一跳,想起控鹤监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罚,顿时有些心虚地咬着牙道:“殿下,您不能因为偏袒秋大人而只相信大人的一面之词,如此岂非寒了属下们的心?!”
“哦,是么?”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轻笑了起来:“云姬,你可知道对主子说谎有什么后果。”
云姬闻言,眼底一缩,下意识地看向百里初:“殿下,我没有,我没有!”
人人常言,孔夫子教导世人以德报怨,却有几个人知道孔夫子全语乃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要用就用江湖上来往直接的狠厉手段,若不是她没了内力,定要教云姬试试分筋错骨手的滋味。
她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也不会像寻常闺阁女子里用的那些打耳光、打板子什么不痛不痒的闺阁女子手段。
秋叶白低头看着她,毫不避讳地微笑:“多谢夸奖,不过比起方才你用毒针暗算我的坐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这点手段还是惭愧至极。”
双白在一边看着,眼底闪过不忍,但肩头传来的痛让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她最自傲之处!
她的武功……她的武功是她修行多久才得来的!
习武之人最痛苦莫过于被人废了武艺,云姬好一会,才勉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秋叶白,原本明艳的容颜此刻早已变得一片惨白扭曲。
“秋叶白,你好狠的手段,你怎么敢……怎么敢废了我的……武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手段这般狠辣,她是习武之人,岂能不知气海破了是什么后果。
云姬只觉得小腹痛得难以忍耐,全身的气脉瞬间扭曲,她一下子‘噗通’一声跪跌在地,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第九十五章 众叛亲离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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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桥则是直接昏死过去。
云姬闻言,闭上眼,泪如雨下。
说罢,他转身离开。
而百里初冷冷地看了眼云姬:“云姬,带回明光殿处以青冢之刑,云桥不算鹤卫的人,交给司礼监,听说他们那儿剥皮的手艺很好,剥了皮人还能活着,剩下的肉渣带回来喂尸虫罢。”
宁秋立刻追了出去。
随后,她将鞭子一扔,转身出了门。
秋叶白睨着她,冷笑:“所以这两鞭子是只为我自己,至于你和明光殿的账,你们自己算!”
云姬被抽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抬起眼,依旧恨恨地瞪着秋叶白:“我后悔对你动手,只是因为如此便是背叛了殿下,但却不代表我不恨你夺走我爱的人。”
云姬看她走过来,刚想说什么,秋叶白也是直接抬手就左右开弓给了她头脸两鞭子。
秋叶白僵了僵,随后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一会,挣开了他的怀抱,向云姬走去。
“好了,小白!”一个宽厚的怀抱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按住了她拿鞭子用力到发抖的手,百里初低声在她耳边道:“这种东西,不值得小白气坏了身子。”
秋叶白的手却没有停,她红着眼,喘着气,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太多的悲伤和负累一下子涌上来。
云桥惨叫声已经渐渐喑哑,她蜷缩在地,血肉模糊一团,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剩下死死护住的脸还好些。
“救命……救命……。”
“为什么受伤的和死去的不是你们这些畜生!”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人都活着,该活着的人都死?
为什么?
想起这将近三个月的煎熬……她手上越来越狠,眼中却已经渐渐起了薄雾。
她忽然想起那些为了掩护她、掩护百姓牺牲的龙卫,想起了那些牺牲在养珠场的藏剑阁门人,想起了司礼监大壮、小油菜……一张张熟悉的含笑面孔皆不在,远去消失在血与火间,曾经相聚的时光永不再来。
有人在保家卫国,有人在背后为了一己私心阴谋诡计……
那样骄傲而磊落,满心抱负的人男人,不是为了救她……怎会落到如今的处境?
“这十鞭子是为了八殿下抽的!”秋叶白明眸里微微泛出腥红来,咬牙狠抽她回来便听说老八如今还坐在轮椅上,他伤了腰,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她趴在地上,想要翻滚避开秋叶白的鞭子,但是她肋骨原本就断了,哪里还能躲得开,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痛得哭爹喊娘。
她向来爱美,哪里能忍受自己被毁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脸:“饶了我罢……啊啊……好痛!”
“啊啊——!”几鞭子下去,抽得云桥秀丽的脸上一块皮肉翻了起来,鲜血淋漓。
“这十鞭子算是替我自己抽的!”
秋叶白提着鞭子,走过云姬身边,看也不看她,越过她径自走到了云桥的身边,在云桥错愕的目光上,抬起鞭子一点不客气狠狠朝着她劈头盖脸地就抽了下去。
云姬看着她提着鞭子走向自己,便一咬牙,闭上眼。
双白扯了扯唇角,他脸色还是发青,淡淡地道:“不客气。”
“够上道。”她微微一笑。
她挑了挑眉,看着手上这看起来就很痛的玩意,这位看着斯斯文文,妙目含笑的管家娘子,实际上还真是只笑面虎。
秋叶白从床上下去之后,双白忽然从袖子里取了一把奇怪的长满了倒刺的短鞭子递给她,那鞭子上的短刺还在空气里泛着寒光。
看来大自在天,不,湿婆大神,遇上了他的雪山神女就是没辙。
大喇嘛正帮着秋叶白薰药,看了眼百里初,很有点不赞同的样子,但是见他的‘大自在天’正不自觉眼含宠溺地看着秋叶白,暗自叹息了一声。
百里初顿了顿,见她眼底的那种光芒,也还是同意了:“好,小心点。”
有些东西,她不动手还真不痛快!
秋叶白眯起眸子:“若是我说我还想亲自动手呢?”
百里初看向她,淡淡地道:“小白,你怎么看?”
这般情景,自然都落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眼里。
云姬的话让众人也是一愣,云桥也没有想到云姬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担下所有的罪责,但是她也只是眸光闪过了一丝愧疚,却没有再说话。
老甄看着云姬的模样,他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在她被背叛的那一刻,她忽然彻底明白老甄为什么会不认她,说云姬已经死了!
她原本可以将所有的美好全部变成宝贵的回忆,但是如今……是她自己一念之差亲手毁了这一切。
甚至,可能是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她不过是一介村里农女,又怎么能有今日的风光。
可是真正不会害你的人,未必是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更应该可能是曾经给予你帮助的人,救助过你的,为你付出的人,比如她的义父,比如双白,比如鹤卫里的弟兄……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错信奸佞小人,以为自己对人有救命之恩,对方便不会害自己了。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起了贪念,想要贪图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都是我,与云桥无关,不管是在珍珠上下药,还是后来起了杀心,在秋叶白的马上动手脚,都我是所为,她只是……被我强迫而已。”云姬忽然停下了笑声,闭上眼,缓缓地道。
她的笑声凄凉而悲切。
云姬看着云桥,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她呆愣了好一会,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宁秋是江湖人,江湖人只最讲究一个义字,最看不得这种背主忘宗的事情,她讥诮地轻嗤:“好一出狗咬狗,呵呵,还真是姐妹情深。”
所以,云姬姐姐,不要怪她。
她不是怕死,不是……这种死法简直太可怕,不是人应该承受的!
云桥呼吸一窒,但是想起双白的那些话,顿时一狠心,咬牙道:“云姬姐姐,你是我的主子,你下的命令我怎么敢不从?”
这等背主的畜生!
云桥此言一出,不光是云姬,就是所有的鹤卫们眼里都露出惊讶的目光,随后众人轻蔑地睨着云桥。
她一定听错了!
她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云桥:“你说什么?!”
云姬身为鹤卫如何不知道这其中厉害,早已闭上眼,心中乱如麻,此刻忽然听见云桥这么喊出声。
双白细细的讲解尚且未完成,云桥已经浑身发抖如风中落叶,面无人色地尖利地喊叫了起来:“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云姬指使我这么做的!”
至于绒鞭,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生满了倒刺的细鞭,一鞭子下去便在人的身子上勾出无数的洞孔细肉,让人只觉得痒痛无比,一百鞭子下去,已经是痛苦难耐,也成了千疮百孔——刚好是一个最好的鬼菌培养物!
秋叶白后来知道了,只能感叹生存在黑暗永夜里的生物诡异非常,一如百里初这般人物,就是极端无比。
鬼菌种成菌体却是一种罕见的能起死回生的疗伤圣药,偏生以人体为寄生才能得到最好的药效。
但是寄生体则会生不如死!
但是鬼菌种却会为了繁殖,不会去伤害寄生体的致命器官,甚至会分泌某种液体维持寄生体的生存,寄生体只能看着自己身体**,日复一日地肌肉骨骼在被消融和生长之间痛楚挣扎,这样的过程能够维持数年。
这种刑罚,比月光树更惨烈,月光树在树枝穿透心脑之后,人便呜呼哀哉,前后不过几个月时间。
所谓青冢之刑,便是将人断去手脚,身上扎以千百刀孔,植入特殊的地宫鬼菌种,再将人埋入土冢之中,鬼菌种便以人肉血脉为食,菌体蔓延入五脏六腑,随后从全身有孔之地长出。
双白冷声道:“鹤卫刑款,谋逆背主者,当受青冢之刑,行刑之前,先受绒鞭鞭刑一百!”
她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看向双白:“双白,你是鹤卫刑堂堂主,你说说看,悖逆主上,阴私谋害,当受什么责罚?”
云桥闻言,梭然瞪大了眼:“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凉薄的冷芒:“这句话该我问你罢,既然你敢为了你的云姬姐姐出谋划策,为了她敢做这些心狠手辣的事儿,那么为了她去死,或者承受责罚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云桥这才发现自己未打先招,顿时愈发地心虚,咬牙道:“你们想怎么样?”
千算万算,她倒是真没有想过自己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然会栽倒在云桥这个沉不住气的小角色上,还没有问,她自己倒是先承认了。
秋叶白看着她那脸色发青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还活着。”
云桥的心一下子彻底跌进了冰窟窿,咬着嘴唇,发起抖来:“你……姓秋的你竟还活着?”
她的目光乱飘,无意中看见坐在百里初怀里的人,那女子眉目之间虽然有倦色,但是依旧隽美秀逸,含秀藏蕴,正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只是她那笑容里也同样寒气森森。
难不成……难不成她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鹤卫们原本就肖主,一身的没人味的冷气儿,云桥和云姬不同,她到底是风行司外围的人,从来没有和鹤卫核心人群呆在一起过,这会子被他们这种眼神一看,她顿时腿都软了,只觉得浑身发抖。
“云姬姐姐?!”云桥一被拖过来就看见被双白踩踏在地上的云姬,顿时呆愣住了,她不必抬头都能感觉到鹤卫们森然的眼神,仿佛看死人一般。
云桥这个时候已经被鹤卫们弄醒来,她早前挡住百里初的时候被踢断了好几根肋骨,被这么强行拖过来,自然是痛得浑身发抖。
不一会云桥便被两名鹤卫拖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检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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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么?”百里初看着她,眸光幽黯。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襟,但随后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方才大喇嘛已经检查过脉象,无事。”
“小白,我想看看你的伤。”百里初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秋叶白,声音幽凉而低柔。
但是车上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异样的古怪,两人各自在软靠上半坐着。
马车上,精致的雕金火炉暖暖地烧着,散发着暖气。
……
随后,他一戴兜帽,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再次睁开腥红的眼,喑哑着嗓子道:“走!”
梅苏闭上近乎狰狞的眸子,伸手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她的味道还在唇间。
“大公子……大少爷!”他身后匆匆跑来一道人影焦灼地唤道:“咱们必须赶紧走,此地危险,要带回夫人,来日方长!”
只是他的手深深地陷入树皮之中,原本精致的指尖此刻血肉模糊,仿佛他在强忍着什么极度的痛楚一般。
那人整个人都白色的,满天的大雪飞落下来笼了他一头一身,让人差点看不清楚那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一道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站在街角的树后看着远去的马车和鹤卫护卫队。
大雪纷飞
……*……*……
随后,他下了台阶,向车上而去。
百里初神色温和:“嗯。”
待一白和双白他们细看百里初的神情,百里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而秋叶白正转过头看向他:“不上来么?”
不想竟然真是梅苏?
甚至有消息传出来,梅家在四处‘疯狂’地搜寻秋大人。
他们想起在最初的日子里,殿下不是没有怀疑过梅苏的,一直都有人盯着他,但是梅苏却一直都在京城中‘养伤’。
百里初说这句话的时候,精致的眼眸下的暗青色,让他原本精致的笑容看起来血腥而扭曲,让一白等人顿觉得光线都黯淡森然。
“小白坐的那马车制形来自江南梅家的商号,本宫原是想着留着那人,等着他狠咬一口老五,但是不想梅家这条狗狗胆包天,真敢动本宫的人,本宫当初真小瞧他了。”
一白此时也正走过来,他知道双白受伤,便自然而然地从双白手里接过药物,忽然听得百里初的吩咐,顿时眼里闪过精光:“殿下的意思是……。”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然已经好了很多,那么和一白去传本宫的命令,立刻封锁上京城门,严查所有来自江南的车和人马出入。”
双白一愣,下意识地轻抚了下肩头,唇角微紧,但还是平静地从大喇嘛手上接过药:“多谢殿下关怀,小喇嘛刚才已经替属下逼出毒针,如今已经好了很多。”
百里初示意一边的大喇嘛将包裹好的各种药物交给他:“你中的唐门暴雨梨花的毒可要紧?”
双白转身看向百里初,恭敬地道:“殿下,一切准备就绪,您可以上车了。”
看着秋叶白先行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宁秋也上了马车的侧座。
……
百里初看着她细腻的侧脸,似并不愿意再多言及别的,他眸里闪过异样的幽色,伸手将兜帽给她温柔地戴上:“好。”
秋叶白一愣,随后点点头:“嗯,我们回去罢,你身子也疲乏了。”
他太了解小白这种恩怨分明的性子,所以一开始就这么处置了。
“出门前,本宫已经吩咐了。”百里初淡凉地道。
她要交给司礼监处置,以儆效尤。
但云桥不同,她的行为已经涉及到了另外一个近似叛国的层面。
云姬是鹤卫的人,她懒得参与最终的处置,云姬虽然算不上叛国,但是却已经是悖逆大罪,这清理门户这种事情,按照江湖规矩自然由鹤卫们去处置。
“云姬我不再过问,但是我要云桥交到司礼监。”秋叶白忽然道。
秋叶白闻言,微微一愣,但倒也不太惊讶,原本的百里初就是这样冷酷的人,只有入了他眼底的人,才能得到‘神的眷顾’。
百里初伸手将她耳边的乱发轻抚平,声音幽冷无情:“若云姬没有老甄义女的身份,她方才就不只是被你废了武功那么简单了。”
云姬不义,但是老甄却是他们,甚至鹤卫们都在乎的‘老爹’一样的存在罢?
而云姬虽然只是他在地宫里一时怜悯收养的,但到底是认在了民下的义女,付出了关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全然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酷?
老甄若是无情之人,当年他就不会自襁褓里带大了阿初、阿泽,甚至为了他入真言宫、净身为内监,他不但有情,更有义,一颗慈悲为怀的佛心。
秋叶白明眸微动,伸手轻抚过他的手背,温柔道:“老甄是不同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大概也没有你我这的这一段姻缘,要紧着他老人家,是应该的。”
“你想让老甄对云姬死心罢?”
秋叶白忽然若有所悟,大约,他早已知道老甄站在门外,却一直不肯进来,就是因为老甄心中正天人交战,痛苦而纠结罢?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老甄进来之后,阿初说了一句:“你终于肯进来了。”
如果他会这么做,必定是考量到了一个他在乎之人的心情。
这种事情如果只有百里凌风那种性格的人会做,但绝对不是百里初这魔头的行事风格。
但是方才他给了云姬机会说话,给了云姬和她对质的机会,甚至亲自用了摄魂术,让云姬吐露真言。
摄国殿下做事从来只问心情,不问理由,想要杀一个人,从来没有‘证据’可言。
秋叶白一愣,她是何等聪明之人,此刻怎么能不明白百里初的意思。
“你可会怪我方才让云姬那般质问你?”百里初却忽然问。
老甄从来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居多,他虽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世外出家主持,但还是那个嬉笑怒骂,心如明镜的老甄。
在愤怒过后,她并没有忘记老甄从室外进来的样子,他虽然脸色冷漠,但是就是因为他的脸色太冷漠了,才显得不正常。
直到,秋叶白忽然轻声询问:“是了……你真的打算用青冢处置云姬,老甄那里,他大概会很伤心罢?”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好一会,都不曾说话。
……
他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眸子里光芒瞬间变得森然阴戾。
你若在,本心便在,你若是不在了……
“不管我是谁,小白,你都是我们的本心。”
百里初却忽然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随后将她再次拢在怀里,眯起的魅眸里柔光微凉。
秋叶白见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异样,但是又说不上来。
百里初垂着眸子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测:“我和蠢和尚是一个人,不是小白说的么,小白不喜欢?”
这般蕴含佛理的温柔劝慰,只像是来自阿泽。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轻笑:“你这般说话,倒是让我一时间不认得你是阿初,还是阿泽了。”
不管来日如何,但她愿和他共守本心。
她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地睁开明眸,看着银霜素裹的世界,许久,方才颔首:“嗯。”
这一句话说来容易,做来难,一如曾经的云姬,她的本心对百里初何尝不是忠心一片?
常守本心……
他伸手轻环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柔温凉:“人生在世,意不动,则心不动,亦不受外物侵扰之苦,但大千世界里有几人能做到这一步,你可知本宫曾经多羡慕你这般踏遍天下,尝遍世间百味的人生,外物不可控,唯可控自只得你我之心,常守本心。”
百里初看着她紧紧地闭着眼,睫羽沾染了碎雪和水光,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脆弱。
而尤其不能让人忍受!
背叛,尤其是来自自己人的背叛从来都是带来致命的毁灭性打击。
是不是……她再也见不到他?
她总是会想起,若是在养珠场内她懂得枪就断了,她毫无防备之下受伤,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全军覆灭。
云姬最终选择也选择了隐瞒这件事,她更是无言以对。
可是她忍不了自己手上的枪是云桥动的手脚,在她领着大家离开大队人马折回养珠场到遇袭的那么长时间里,但凡云桥有一点良知,都不会隐藏着秘密不说。
云姬动手射她的马儿,她可以理解为爱冲昏了头的女人,在以为情敌死后,自己有点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看我,还是会迁怒他人,其实那些弟兄们的牺牲和云姬、云桥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一想到我们在前线拼死相搏,被外敌算计,还要被韩忠、云桥、云姬这些‘自己人’在背后算计,我就忍不住心寒。”
好一会,她仰头闭着眼,忽然轻声道:“我以为我身着男装,便会能全然抛却女子的多愁善感,可是直到今日,我方才发现,不是的……不管我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多久,却还是没有办法……。”
百里初走了过去,将自己肩头的狐裘取了下来给她披上,却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陪着她站在院子里。
宁秋迟疑了一会,还是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房内,将后院交给自家主子和百里初。
“殿下,我家四少……。”宁秋压低声音想要说什么,百里初却朝她淡淡地摆了下手:“你进去罢。”
宁秋一愣,刚想走出去,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果然看见百里初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四少,你去哪里?”宁秋满脸担忧地冲了出去,却见秋叶白并没有走远,只是冲进了院子里,便停住了脚,静静地负手而立,闭上眼让满天飞落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