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吊死鬼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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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萍握住剑,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他们:“劳烦二位开个门,我要进去。”
他们一愣,看着她:“姑娘,你……?”
两名守卫刚刚低声议论完了,静萍便提着剑走了过来。
“嘘嘘……你别管那么多,李将军交代过这姑娘是贵客,这客房任由她来去,做什么随便她,你我只当没有看见也就罢了。”
“那姑娘今儿下午就来了,原只是在门外打转,如今进来了,却站在树下发呆是个什么意思,而且她拿着那把剑,怎么看都像是想要杀……?”
那守在房间门口的两名卫兵看着那女子,皆有些莫名地互看一眼,接着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第二日的傍晚,一道窈窕的女子人影静静地站在一处院子树荫下里,她温柔沉静的面容上此刻却皆是怔愣的神色,似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只手里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
窗内一片旖旎春色,窗外吊着的‘尸体’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哼了一声:“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很想拥抱他,那能让她感觉踏实和心中安定。
她指尖挑开自己的腰带,俯下身子去亲吻他的眼儿:“那是自然,一白可是很担心你肚子里的会怀了不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多加努力。”
他看着她那有点娇憨又清艳的样子,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动听的,便轻笑,将四肢摊开,凉薄而慵懒的笑:“大人可要温柔点。”
“嗯,我要。”她笑了笑,将他推倒在床上。
百里初有些意外她的主动和热情,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小白。”
她主动伸手攀附住他的颈项,手也探入他的衣襟里,轻抚他结实的胸口。
秋叶白柔顺地任由他在自己唇间挑逗轻吻,掠去她所有的呼吸和甜蜜。
他眼中幽光闪过温润宠溺,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和脸颊,扣住她的后脑,俯下身子去吻住她柔软的嘴唇,轻舔她唇间的蜜津:“不会,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白。”
但是,百里初看着枕在自己膝头的人儿,却爱极了她依靠着自己这般的脆弱模样。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了他以后,变得有点脆弱。
“阿初……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她忽然抬起头轻声问。
“这世间唯‘情’一字最难猜测和揣摩,不必多想,终归你已经将处置天书的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待如何是她的事。”百里初指尖滑过她雪白的脸颊,停在她的嘴唇上。
她原本就心细,对女孩儿一向多给几分温存和关心,此刻见静萍提起天书时候的那一丝犹豫和复杂的神情,倒似有点爱恨交织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静萍好像对天书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方才经过门口一白那囧事儿一闹,让她心情略放松了些,但是她还是觉得心有闷闷的。
她挪动下身子,把脸靠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顺手环住他的腰肢,闭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心累。”
百里初线条精致的魅眸里闪过近乎诡凉的光来。
何况,她若是不入仕,他又怎么能得到她呢?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真能算无遗策,有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小白,你是人,不是神。”百里初随手替她拆了头上的发簪,让她一头如瀑布乌发散落在自己腿上,伸手插进她的发间轻抚。
“没什么,只是在想当初我是不是轻率了,若是我没有入朝为官,若是我对绿竹楼的人多几分心思,也许绿竹楼不会是像今日这样,静萍也不会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是我对不住她。”秋叶白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百里初看着膝头上的人儿,幽幽的眸子里闪过温凉的光。
秋叶白走了过去,解了披风,踢掉了脚上的鞋子,爬山床,径自把头枕在他的膝头。
让她的心也跟着瞬间沉静下来。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进了房间,便看见百里初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夕阳的光透过窗口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漂亮的金光,柔软而温和。
……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吊死鬼,哦,不,树上吊丝虫儿的感觉。
他默默地望天,他到底要在院子里自挂东南枝多久呢?
不过话说回来……
自家殿下都秋叶白那个坏女人被带坏了!
一白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嘀咕,女人果然是祸水啊,是老虎!
说着,她便在一白怨怼的目光下,进了房间。
下一次谁得罪了人,就像一白这样拿一根绳子这么吊在别人家房门口,瞪着两只大眼,还真是极好的报复计划。
只秋叶白才不怕他,一边笑一边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继续,继续自挂东南枝,一白你挂在院子里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千万不要客气。”
他到底积威犹在,鹤卫们立刻安静了下去。
“……。”一白拽着根白绫站在凳子上,清楚地看见秋叶白笑得眼泪都出来,还有附近暗影里的鹤卫们那颤抖的身形,他阴柔俊美的面孔一阵白一阵红,恶狠狠的目光横扫了一群鹤卫。
不过,她算是知道百里初到底恼火一白什么了,十有**是因为他把那百里凌风曾经亲过他的秘密泄露给她的事儿。
也亏得百里初那魔头想得出来!
自挂东南枝,还真是贴切!
秋叶终于白忍不住:“噗——!”
一边的鹤卫也默默地补了一刀:“奉主说他不会再做这种让人上吊的事儿,于是殿下让奉主现在就自挂东南枝,清醒清醒。”
双白终于忍不住端着一盆子花进来,含笑道:“殿下说他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头脑要么给长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去了,要么半夜操劳过度,所以现在说话从来不经脑子。”
“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么?”秋叶白再次兴味盎然地挑眉。
阿初的命令?
一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没法子才咬牙道:“是军师的命令。”
真是最毒妇人心,这秋大人是希望一白上吊成功呢,还是不希望呢?
边上的鹤卫连同一直站在门外的双白都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噗嗤!
这真是天下奇观了,她还是头次看见有人这么上吊着玩儿的。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好,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在这里上吊,而且还没有吊死?”
“别,千万别,军师还在歇息,千万不要用这种小事吵醒军师!”一白立刻干脆地道。
秋叶白含笑挑眉看着他:“呵呵呵……承你贵言啊,一白奉主,本座这就去问问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可好!”
鹤卫们从来以冷静到冰冷闻名,这般失态,自然让一白立刻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暗处的鹤卫们倒抽一口凉气。
吊在树上的一白目光锐利又窘迫地横过来:“秋大人,你好毒,你才媳妇儿带着儿子跑了,你才喜当爹,你媳妇肚子的娃儿才不是你的!”
鹤卫:“……这个……。”
刚到东州,他们就接到消息风奴准备生了,但消息是半个月前的,这会子也该生了。
她愣了愣,随手抓了隐藏在暗处的鹤卫问道:“你家奉主这是怎么了想不开横着脖子上吊了,最近接到消息燕子不要他了,还是带着刚出生的儿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或者他是喜当爹,肚子里的娃儿不是他的?”
为什么上吊的人,还能一脸怨气地瞪着她,一双大眼还咕噜咕噜地转。
不过……
秋叶白出了门,便直奔自己的住处去,她才进院门便看见一具悬尸挂在东南方向的树上,活活吓了她一大跳,细细看去,竟然发现是一白脖子上挂着根白绫在树上上吊。
……
她闭了闭眼,一拳头砸在镜子上,脸上又流淌下两行清泪来,却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何流泪。
静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苍白的容色,慢慢地站了起来,在镜子前,轻轻地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那人留下的痕迹还满满地未曾褪去……
所以,那人如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四少既知道了一切,以她的性子必定要去讨回公道的。
她却是分不清了。
她苦笑,人间多荒唐,是谁自误误人?
只是……
她也见了八皇子身边的亲信,送来许多金银,并附上八皇子歉意的亲笔书信,她方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
……
再然后,她听见有人进房来,亦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人又回来折腾她了,却不想掀开她床帘的竟然是四少。
她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再来人的时候,已经隔日,而且是八皇子的人,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送来华服马车,送她一路进了东州都督府。
他搁下她,转身,一去不复返。
她呆愣之余,竟鬼使神差地就着他手的喝了……
但这一次他却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杯酒,翠萍,你自由了。”
然后他抱着她,亲自喂了她一杯酒,她素不喜饮酒,那几日他便日日灌她,只道她酒后媚态极艳,她知那是他在折辱自己。
却不想那人进来,让人备下一桌好酒好菜,又亲自抱了她去浸浴,她虽不愿让他触碰,但是想想她身上还有哪里是他没有碰过的,便任由他一寸寸地替她洗得干干净净。
她瑟缩在床上,只等着最后的宣判。
直到那日和八皇子的大军的会合。
那人日日用一切从她那里学来手段折腾她,逼着她臣服在他身下,逼着她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山中落英,一样拥有难以启齿的**。
只是看着关上的门发呆,只因在秋叶白离开的瞬间,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个从她房间里离开的人。
静萍见她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嗯,那我就先不打扰你歇息了,一会我再让宁秋给你送些吃食?”秋叶白站了起来。
静萍迟疑了一会,别开脸:“我且想想。”
静萍还是大好年华,岂该常伴青灯古佛、
秋叶白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静萍,我身边还缺着个女官,你可愿意继续跟着我?”
“收了么……也好,收了也好……我……也许出家罢。”静萍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若是放在以前刚刚入朝的那会儿,百里初少不得用绿竹楼来拿捏她,这会子,只怕听到她要放了绿竹楼的人,那升了仙的醋精儿一定会是最积极地那一个,说不得手上懿旨都给她一夜之间准备得妥妥的。
至于绿竹楼里的人,她现在的身份想要还他们个自由身,倒不是个难事儿。
但是她如今已经是朝廷一品大员,绿竹楼是她的几乎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留着也是个祸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这段时日她在朝廷里生死博弈,却不再出没于绿竹楼的缘故。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初在淮南的时候,我就打算收了绿竹楼,毕竟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当初做绿竹楼的时候,我需要考量的事儿没有那么多,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个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没有官场的人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也因此埋下隐患。”
静萍垂下眸子,有些疲倦地道:“四少呢,四少打算处置绿竹楼?”
秋叶白看着她那表情,心中微微咯噔一下,迟疑了片刻,试探着对着她道:“静萍,你日后……可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静萍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我说了他已经在接受属于他的惩罚,三天之后,你可以自己定夺。”秋叶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温柔地道。
静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眼神都觉得有些迷离了,才抬起头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天书他……。”
……
她伸手轻抚静萍的发丝,温柔地安慰怀中的女子,抱歉地再次轻叹了一声。
“错也是错在我们太过理想化了一些事儿,一些人,错在我太过惫懒,不曾用心留意人心思变。”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有些残酷的制度是不可能改变的,比如‘坐诛’,比如‘官娼’,比如等级。
她还没有入朝的时候,每一年都有官府的人来查点,她只能尽力让自己手下的人不遭罪,但是也不能牵连绿竹楼上下,绿竹楼对于大部分没有能力翻身的少年而言,是他们最后的庇护之地。
他们每一个都出生权贵,被抄罚诛杀家族的重罪子,登记在籍,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脱出贱籍。
但绿竹里所有的‘公子’全部都是身不由己的少年。
她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她从来不会用外头被卖进来的男孩子做‘公子’,只是让他们做个洒扫,因为这些男孩子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余地,何况她也不能确定这些孩子是不是自愿被贩卖进来的。
秋叶白伸手环住静萍的肩头,让她抱住自己的腰肢,神色也变得复杂而惆怅,她低低地道:“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只是人心隔肚皮,我们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可。”
她近乎崩溃地捂住眼,泪如雨下。
她闭上眼,两行冰凉的眼泪落下脸颊:“可是我们还是在行恶么,否则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报应,为什么,为什么!”
静萍低低地继续道:“每一年到了挑人的时候,所有被发卖的少年都希望能被我们挑中,甚至用他们稚嫩的身体去贿赂那些发卖的官吏,只为了能进入我们的甄选,因此我以为我们是恶的,但是却是以恶止恶,我告诉自己,我们是在救人一命,是心安的,可是呢……。”
她看着镜子里容色苍白的女子,没有说话。
但是静萍却忽然开口:“四少,从我进了绿竹楼开始,便知道我的所为和逼良为娼没有什么别,只是我告诉我自己,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但是我们会在行商的同时,去尽力拯救和保护那些少年,我们的绿竹楼的大小公子一向最被其他官娼里的人羡慕的,可以自由地选择客人,一切都享用最好的。”
“静萍,我很抱歉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她走到静萍的身后,手搁在静萍肩头想要说什么。
静萍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天书……死的时候也会是那种扭曲的样子么?
当时,上京那群风流纨绔权贵们都被吓住了,只以为那是亵玩人命的天降惩罚,从此对绿竹楼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再过分。
死的时候,他们全身筋骨都是扭曲的,姿态古怪而狰狞。
那几个权贵后来在第三日都挨不过去,活活疼死了,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几家府邸内外,药石罔效。
当年,她是见过四少暗中对几个仗势欺人,将楼里一个小公子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权贵们施过那样的刑罚。
分筋错骨手?
静萍闻言,梳头的手瞬间一顿。
秋叶白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梳头的女子,轻叹了一声:“静萍,我已经给天书施了分筋错骨手,三天之内若是他没有疼死,怎么处置他的性命,你来决定。”
文萃阁
……
“无事,继续罢。”百里凌风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
“怎么,殿下,很疼?”李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愈发不安。
一定是因为他对秋叶白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而产生的错觉!
他居然因为一个男子,嫉妒一个女子?
百里凌风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地嫉妒,立刻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能让秋叶白勃然大怒,用那样残酷手段惩罚天书的,除了道义之因,可也是因为天书动了他眼里的女子?
他想起那歇在文萃阁的女子,温婉的眉目之中,隐含的泪水,只让人想起一句词儿——婉转郎膝头,何处不可怜?
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秋叶白驻足回头。
只是大约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天书说的没有错,那个人……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他神思有些恍惚。
忽然想起那道窈窕的身影伸手揽住他的身形那一刻,百里凌风伸手轻抚着自己搁在床边的鞭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
他看着自己胸口肌肉覆盖上一层药粉,渐渐淹没了伤口,止住了血。
百里凌风摆了摆手:“无事。”
“殿下……属下……。”李牧有些慌张。
但是很快,同样有些走神的李牧一不小心动作过大,顿时疼得百里凌风倒抽一口凉气,也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百里凌风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些神游天外。
他忽然开始忧虑自家生得不错的幼子。
那位要是登基为女皇,这朝野里但凡好看点的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李牧一愣,随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殿下您可别吓唬我!”
“高看?”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眸子,好一会,才幽幽道:“那位不管怎么高看都不为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对皇位无意,谁知道天极会不会有下一个武唐?”
那位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您也太高看那位了罢?”李牧有些不以为然。
总觉得很多事情,仿佛处处都有明光殿的影子。
“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子,却拥有冠绝江湖的武艺,是神秘的藏剑阁阁主,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巧合了么?”百里凌风在上药时痛的忍不住额头露出青筋,但是这种痛楚却让他觉得自己脑中更加清醒。
他一直觉得这是杜家的烟幕弹,但是如今细细想起来,却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百里凌风眯起锐眸:“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明光殿的那一位为了给杜家添堵才强行要他入赘,但是老佛爷的倒台可少不了这位的功劳,杜家最近这些日子向明光殿上折子参他的不少,哪一本不是被压了下来,连国公爷都被那位训斥了。”
李牧一惊:“您是说他是……明光殿布下的棋?”
“只可惜,我们也许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百里凌风神色也浮现出一丝惆怅来,随后他淡淡地道:“也许未必,这些年我细细观察,总觉得他身后之人未必是杜家,更像是那一位的人。”
至此,他算是对他一向看不惯的秋叶白这个人心悦诚服,心怀大局,爱恨分明,有勇有谋,做事不拘一格。
李牧一边准备为他上药,一边叹息了一声:“也不知要怎么说那位了,武功、为人、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
秋叶白给他留的伤,最重的就是第一道,在左胸口上,深可见骨,但是重要的内脏和骨骼都没有受损,可见是顾及大战在前,给他手下留情了。
他看着李牧的表情,安抚性地笑了笑:“你也知道这是皮外伤,痛是痛了些,早年我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
百里凌风倒是不以为意:“这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宫里还有那罚人的手段,也是衣衫,不,连皮肉不碎,但是皮下的肉都碎了,如果不用刀子将皮肉伤处割开,将脓血碎肉放出来,修养一年伤都好不了。”
“他……这个秋叶白还真是够狠的!”李牧摇摇头,神色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奈。
百里凌风看了眼自己胸腹之间的皮肉翻转的伤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这就是高手用鞭子,能让你外头看起来毫无大碍,但皮肉破绽。”
李牧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个……怎么会这样,明明殿下的衣衫都没有破,底下却如此严重!”
待他解开百里凌风的衣服之后,才发现他那层薄衫下胸腹之间皮开肉绽,伤口看着极为可怖。
安置了百里凌风,李牧立刻取来准备好的各种金创药,准备替他上药。
李牧看着那失神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那些行刑手离开,他将百里凌风搀扶了起来,扶进了忠义堂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厢房,将空间留给天书两兄弟。
百里凌风有点无奈:“因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条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帮,更不是他应该帮的。
便暗中用了点手段将他提拔了起来。
当初将楚凤天调进了龙卫自己的亲卫里,不过是因为方便盯着他,但是这小子倒是很争气,小小年纪便知道要去搏命学杀敌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贵族人家出来的少年,骑术极佳,十三岁就敢上阵杀敌,十五岁就能带着一只骑兵偷袭苗人成功,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在宫里无助的自己,对他还算照顾。
能让秋叶白都用上了这般手段,可见他是真怒了。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似也听过关于分筋错骨手的传说,能让人痛不欲生,筋脉倒转,而且还能让人昏不过去,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是手法极为神秘难学。
百里凌风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天书,轻叹了一声:“去准备后事罢。”
天书咬着下唇,抓住楚凤天的衣襟,虚弱地道:“不要再为难殿下,是……哥哥……的错。”
楚凤天看着百里凌风,满眼都是泪:“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楚凤天:“你也看到了,当初说了不让你进来,你非要偷偷摸摸进来,如今也没有没有奈何罢,你回去罢。”
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临去之时给百里凌风等人留下一句话:“不必想着给他解穴,分筋错骨手一百零八种点穴的手法因人而异,强行解穴只会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天书闻言,苍白扭曲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来:“多谢。”
至此,他算是对他一向看不惯的秋叶白这个人心悦诚服,心怀大局,爱恨分明,头脑绝佳静萍的才是那个受到他伤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资格了结他的人。
李牧看着那失神的少年,摇了摇头,令人将
百里凌风有点无奈:“因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条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帮,更不是他应该帮的。
便暗中用了点手段将他提拔了起来。
当初将楚凤天调进了龙卫自己的亲卫里,不过是因为方便盯着他,但是这小子倒是很争气,小小年纪便知道要去搏命学杀敌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贵族人家出来的少年,骑术极佳,十三岁就敢上阵杀敌,十五岁就能带着一只骑兵偷袭苗人成功,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在宫里无助的自己,对他还算照顾。
能让秋叶白都用上了这般手段,可见他是真怒了。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似也听过关于分筋错骨手的传说,能让人痛不欲生,筋脉倒转,而且还能让人昏不过去,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是手法极为神秘难学。
百里凌风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天书,轻叹了一声:“去准备后事罢。”
天书咬着下唇,抓住楚凤天的衣襟,虚弱地道:“不要再为难殿下,是……哥哥……的错。”
楚凤天看着百里凌风,还显得稚嫩的少年面孔之上都是泪:“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楚凤天:“你也看到了,当初说了不让你进来,你非要偷偷摸摸进来,如今也没有没有奈何罢,回去罢。”
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临去之时给百里凌风等人留下一句话:“不必想着给他解穴,分筋错骨手一百零八种点穴的手法因人而异,强行解穴只会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天书闻言,苍白扭曲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来:“多谢。”
静萍的才是那个受到他伤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资格了结他的人。
“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静萍。”秋叶白冷冷地道。
第五十六章 天书劫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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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什么,见左右无人,便看向百里初,正色道:“阿初,你真的打算让百里凌风继承大宝么,那么你呢,你怎么办?”
这个醋仙儿。
秋叶白:“……。”
身边白衣人凉凉一句:“嗯,差点被坐骑强了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站在一处飘散着硝烟的城楼之上,看着漫地翻卷的黑龙旗,都不得不赞一声:“好个大将军王,果然名不虚传。”
十多日内,南征大军在百里凌风和他手下各路门猛将的指挥下势如破竹,直下南疆边境十城,十战十捷,史称破虏十胜!
大军势如破竹,苗人根本无法抵挡,每城只勉强挡了一日或者两日便被破城而入。
五日后,南征大元帅百里凌风率领三军万兵齐发,开始了对苗疆的征讨,自东州城一路领着大军全线出击,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南疆行省的边境。
……*……*……*……*……*……*……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楚凤飞,吩咐忘了后拂袖离开。
“治好了,给我扔龙卫里去,我不希望以后还看见这个人。”
已经足足两日的分筋错骨手扭转筋脉,天书至少得床上养个一年才能下地了。
等到了天书的放进,她看见天书的那一身惨烈的模样,也摇了摇头,还是随了静萍的意愿替他解了穴道。
“我答应你,静萍,回去歇着罢。”秋叶白示意双白和宁秋送她回去,再随着宁春一起去天书的房间为他解穴。
何况原本就是造化弄人。
可静萍……她只是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子,能如此这般,已经是很好了,如何再苛责她,怒其不争?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的灵魂并不来自这个时代,所以这个时代有些规则和观念,根本影响不了她,何况多年江湖磨砺和朝堂斗争杀伐早已将她的心锻炼更坚韧。
她哑然,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颔首:“好。”
天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一次的遭遇也让她绝了对男人的任何念头。
“四少。”静萍打断了她,低低地笑,两行清泪落下:“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杀伐果决和坚强,我只想守着自己。”
秋叶白一愣,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叹:“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但是终身不嫁,我希望你再考量,若是有合适的……。”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留在四少身边做女官,依旧终身不嫁。”
她摇摇头:“好,第二件事儿呢?”
静萍点点头:“想好了,留他一条命。”
秋叶白闻言,有些无奈地弯起唇角:“你看,我就知道你这个性子,你真的想好了?”
静萍道:“第一件事,我刺了天书一剑,可否算抵掉了所有的责罚,教不严,师之过。”
秋叶白点点头:“你说。”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地道:“四少,静萍来求你两件事。”
果然,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女子身影,只是看起来异常的萧索。
随后,她立刻从百里初身上站起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她闻言,立刻道:“请。”
而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双白的声音:“四少,静萍姑娘求见。”
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声音淡凉低柔:“还是那句老话,这是他们的事儿,天书的生死你已经交给她决定了,现在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让他活着。”
真真是造化弄人的孽缘。
“她是个极有责任感的人,怕是心中觉得天书会成为今日的样子,她也要负责,我也不知该如何帮她?”秋叶白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而静萍如今定然是心乱如麻,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本也许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和师徒,但是天书的冲动和心中的怨恨将他们之间这种禁欲的气氛给打破了。
这里没有外人,她自然没有拒绝,坐在他的身上,有些无奈地苦笑:“早年的时候静萍便特别欣赏天书的敏锐和温和,还曾对我说天书很有大家风范,彼此做事时常配合得极有默契,他们之间原本也许早早便有些亦师亦友的相互欣赏,惺惺相惜之心了。”
百里初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温和的光芒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揽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坐。”
所以此刻才下不了手罢?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我果然没有猜测错误,静萍对天书别有三分不同。”
那鹤卫点点头,退了下去。
她帮百里初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才道:“算了,让大夫去救人罢。”
最主要的是大夫不知道当救不但救,只做了简单的止血。
她正为百里初擦头发,忽然听到静萍刺了天书一剑,刺破了肺,但是没刺中心脏,此刻天书还活着,不过也活不长了,奄奄一息的。
消息传到秋叶白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和百里初两个才从床上起来,沐浴了一番。
……*……*……*……
怎么办?
那门卫看着这情形,愣了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出去通知个大夫来看看,毕竟李将军还是交代了下人如是死了,便收殓了,但是这不死不活的……
那人静静地躺着几不可动弹,只是脸色惨白地面朝窗外,唇角缓缓地淌血,却在喃喃自语:“到底是姑姑,果然最是了解我们这些人,只是静萍……我刚才的话何曾是激你的,我只是……咳咳……实话实说罢了……为什么不信呢?”
而另外一人赶紧点头,转身进房间的时候,却只看见地面上扔着一把带血的剑,而躺在床上的人右胸大片的血迹正不断地晕开。
好一会,其中一名守卫才匆匆忙忙地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着另外一人道:“你且进去看看那里面的小白脸是不是死透了?”
她身上那种煞气让两名守卫都愣住了,只能有些呆愣地目送着她远去。
门外的门卫们只见方才进去的温婉女子,不知在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轮什么之后,竟满脸泪痕和半身血迹地匆匆忙忙地奔出了屋子。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
她顿了顿,一抬手对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泪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但是我偏不从你所愿,这一剑我没有要你的命,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恩断义绝,但是你欠了我的,欠了四少的,欠了藏剑阁其他人的,你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你就顶着你那瞎眼带着满心的残念了此残生罢!”
静萍脸上一串串的泪水不断地落下来,随后闭了闭眼,厉声道:“你憎恨你这个绿竹楼头牌公子的身份,如今你幼弟已得庇护,楚家复兴有望,所以如今要以死了此残生,还想死在我手里,不过是为了来去赤条条无牵挂,你觉得你已经把你的债都还完了。”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所以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现在你满意了?”静萍忽然一把握紧了拳头,对着床上的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了下去,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胸口的血色越来越大的天书,她不断地后退着,瞪大的眼里满是慌张。
那腥红的颜色刺痛了静萍的眼睛,她手上一松,“哐当”一声,那把剑便瞬间落地。
右胸传来的剧痛让天书一声低呼,嘴里一下子就吐出血来。
血光四溅!
他话音刚落,静萍温婉的面容早已涨得绯红,眼里更已是一片腥红和羞愤,她颤抖着直接冲上前两步,抬手一剑刺入他的胸口:“闭嘴,你闭嘴,你这个孽畜!”
他说的话竟异常的清晰和连贯:“对,一开始我是一时愤恨冲动,你毁了我的眼睛,但是……我并不后悔,姑姑也不过只比天书大几岁罢,你感觉不到你的身子很好,很美么,我只觉得姑姑比我抱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激起我的**,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占……。”
天书唇边那虚浮笑容,甚至让静萍腿软地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因为那些天里,他每一次露出那种轻缈而又带着点诡魅的笑时,便是要对她动手的时候。
却不想,天书却忽然笑了起来,虽然这个笑容很虚弱,但却看得她心中蓦然一跳,她太熟悉他这个笑容了。
静萍手上的剑颤了颤,若是他肯认了错,她……她就留他一条命,只断去他一双手臂,只当师徒情分已尽。
天书自然能感觉到自己颈项边的锋芒,他顿了顿,接着她的话道:“一时愤恨,一时冲动?”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一咬牙,将手里的长剑一送,搁上他的颈项:“你说,你后悔了,后悔当初你做过的那些事,说那是你的一时……一时……。”
但仿佛早年里彼此间对话的语气,让她记忆起曾经的过往训练姿仪时,那少年也曾这般小声地抱拳着,却还总是第一个完成了所有的近乎严苛的训练。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句话,静萍便见他身下的草席又被汗水浸润得能滴水。
天书似也有些惊讶她会问自己,便慢慢地呼了一口气,仿佛抱怨一般轻道:“很疼……很疼啊……姑姑……太疼了……只是我记得姑姑说过……男子再受痛亦不能……喊,仪态总是第一,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有……风骨。”
他那模样,实在是……让她忍住嘴唇都轻颤了起来,心乱如麻,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很疼?”
静萍看着他竭力想要自己躺着的姿态好看点,但是奈何扭转了经脉,他始终只能半蜷曲着身子,手的形态也怪异。
天书轻轻地笑了起来,却似忽然放松了下来一般,吐出了一口气:“多谢,这种刑罚……还……真不是人……能挨的。”
静萍看着他,一咬牙,抬起自己手里的长剑,指着他:“你总归是我教出来的人,教不严,师之过,我来了结你。”
大约是因为强行忍耐着疼痛的缘故,所以他的声音很虚弱,很轻。
“静萍……你……是来送我的么?”天书却似有所觉一般,微微偏头。
她是来给他一个了断的,但是看见面前的这个人,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你……。”静萍忍不住出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只握紧了手里的剑。
第五十六章 神性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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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讲,阿初对小白的爱非但不少于九爷对茉莉的爱,他爱得更直白和干脆。因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更单纯一点,乃妖孽系忠犬~
希望大家明白为什么殿下为什么一直这么干的原因了,从一开始没有遇见小白的游戏人生,到后来的以小白为棋,再到为小白全面放弃自己的一切计划。
么么哒==~嘿嘿~殿下是神性和魔性在一起交织的超级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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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初转身负手而立,看向远方的山峦起伏:“人是会变的,本宫也不例外,如今让本宫感兴趣的,只有小白,嗯,也许还有怎么在她肚子里下种。”
目送着秋叶白被百里凌风派来的人叫走,双白微微颦眉,看向自己主子的背影:“殿下,您当初不是打算……。”
……*……*……*……
“一个像你。”百里初轻笑,低头温柔地吻去她眼上的泪水。
秋叶白闻言,一愣,明丽的眸子里涌上一层泪雾:“嗯,然后我们再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
他顿了顿,看着她只淡淡地道:“好,我会安置一切。”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可会愿意?
甚至等于让他顺了皇帝意思,让老八坐享其成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等于要求他放弃他玩了许久的游戏,放弃对皇帝和杜家的复仇。
他才是那个比谁都看得更远的人……更合适统治天下的人。
他才是那个看见别人都看不见地方的‘神祗’,并且丝毫不为所谓的世俗真理、男尊女卑所束缚。
他会觉得这制度是腐朽的,会看见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给予她不同的寄望,可并非仅仅是出于觉得这个实验是有趣的。
更何况……
不管是因为觉得平民如蝼蚁没有挑战性也好,还是觉得对平民怜悯也好,结果就是他的游戏只局限在权贵朝廷之中。
说他全无人性,他却又没有将魔爪伸向寻常百姓,只一味地玩弄朝廷权贵。
秋叶白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笑了笑:“阿初,你身上的‘神性’太强,大小喇嘛说你是大自在天,是湿婆大神,并没有说错。”
百里初看着面前之人点漆一般的明眸:“是很任性。”
“没什么。”她缓缓睁开眼,转身抬起头看向百里初,片刻之后,她轻笑:“阿初,你家老八确实不错,等你一年醒来后,我们和阿泽一起离开朝廷罢,我不再想逆天改命,就带走我娘,我们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或者,我带你去渭水边上的藏剑阁圣地隐居,你会不会笑我没出息和任性妄为?”
“小白,怎么了?”百里初察觉怀里人儿有些不对劲。
她身体微微一颤。
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叶城雪山之上,小楼和小扶年轻的头颅,想起他们的笑颜音貌。
如果,有一天,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因为她的某些抉择都变成了那种样子……
只是她唇角的笑容却在看见那些血淋淋的残肢断臂的时候忽然僵住了。
秋叶白亦下意识地向他们挥了挥手,见他们仿佛很是高兴的样子,便也跟着笑了笑。
龙卫们如今对她皆是心悦诚服,她在龙卫们心中的地位已经只低于百里凌风。
而此时,有几名龙卫正好抬头,看见城楼上她和‘军师’正低头看下去,便含笑抬手向她招呼致意。
此时,恰好城楼上风停,炽烈的阳光烘照下,地面的泥土里冒出一股股带着血腥味的热气,一下子灌进她的鼻子里,熏得她一下子脸色就有些发白。
她只好将目光停在城楼之下,正在打扫战场的龙卫们正将一具一具的苗人尸体和兵器分别扔上几辆大车。
他说话的热气掠过她的耳朵和脸颊,温柔又亲昵,让她原本无意识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去,却又开始全身冒热气,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身后的男人却松了手,只将她圈在栏杆和他结实的胸膛之间,低下头,薄唇压在她软白玉一般的耳朵上,呢喃轻语:“嗯,没有关系,你若不喜欢种新树苗的辛苦,我便陪着你离开这里也无所谓,听说太祖皇帝带着元宸皇后隐居的沙漠风景极美,明光殿的镜湖池,便是来自那沙漠里一眼湖的名字,你走了天下那么多地方,就是没有去过沙漠罢?”
“我……。”秋叶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紧紧贴在她身后的修长身躯让她感觉既冰凉又温暖,如此矛盾的感觉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汇集,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又或者,他仅仅凭借着直觉便能察觉她和这个时代其他人的不同么?
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像……知道什么。
这几乎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让不由自主地望着远处风景的她身上一阵凉,一阵热,几乎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心中更是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抬手将她的脸温柔地转向远方,让她看向远处的山河,在她耳边轻声道:“虽然出身平凡,但正是因此你有比他们更为广阔的眼界,本宫甚至觉得你也许来自一个本宫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你的眼睛会看见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会在腐朽的土壤里种植下的新的种子,以腐泥为养分,生出新的树种来,会更枝繁叶茂,你说呢?”
百里初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没错也许老八、甚至老五都更合适登基为帝,他们受过完整的帝王心术的训练,也熟悉朝廷的游戏规则,但是在本宫的眼里,你虽然稚嫩……。”
“别恼,见不得小白恼本宫。”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她一没有大如天的野心,二来政治素养和军队号召力都比不得常年浸淫在权力斗争之中的皇子。
可直接把她……震惊得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想这位大仙、魔神、醋仙儿还有更惊世骇俗的念头,这回他倒是学‘乖’了,‘老老实实’地给她汇报‘思想动态’。
还是遂了他最初的安排,现在想起来当时为了这事儿还和他闹了许久的别扭。
秋叶白有点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改主意了,其实我真的没那么大的能耐。”
“嗯,改主意了?”百里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
摄政王怎么听起来都比……那个惊世骇俗得位置要好得多。
她愣住,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只得叹了一口气:“阿初,我想好了,第一、回朝之后我一定会如你所愿坐上摄政王的位置,除了保护沉睡的你,更是保护我自己。”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道:“你觉得是玩笑就是玩笑了。”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见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便有些试探着道:“阿初,你方才是在说笑罢了?”
百里初闻言,挑了挑眉:“好罢,本宫明白了。”
她只好比出三根手指,比划着给他看:“第一,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儿,更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第二,这种等同造反的事儿,难度太高,你觉得百里凌风他们都是吃素的么?第三,太造杀孽的事儿,我也没有任何兴趣。”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他又戴着个面具,让她完全看不见他说话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哦”是什么意思?!
哦?
“哦。”他微微颔首。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八度:“……皇位。”
秋叶白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点头是因为我确实非常担心此事,摇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坐什么……。”
“什么意思?”他觉得怀里的人儿有点呆傻的样子很有趣,他难得看见她这副模样。
秋叶白立刻点头,又立刻摇头。
百里初抓下她乱挠的柔荑捏在手里把玩:“小白,本宫说的就是正事,不是你在担心若是那皇位让给别人坐了,本宫会没有什么好结果么?”
“这难道不是正事儿么?”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快成被百里初这厮弄成一片浆糊了,他们难道不是在讨论江山龙座归属这种很严肃的事儿么!
秋叶白刚想点头赞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猛地一抓脑门,摇头:“不对,不对,为什么我们在讨论姓什么、入赘什么鬼的,我们应该是在讨论正事儿!”
百里初沉吟:“嗯,那要不就姓夜也不错,你在江湖上不是叫夜白么,那么本宫也可以叫夜初泽。”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可我也不喜欢姓秋,一点也不喜欢。”
他顿了顿,睨着她,微微弯起唇角:“和小白一样姓秋,本宫不介意入赘。”
百里初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以后改掉好了,本宫记得你身边的那个宝宝也是今天姓西门,明儿姓东方,本宫自也可以今日姓百里,明儿姓南宫,或者……。”
“是姓百里又如何,姓谁很重要么,本宫姓百里?”
人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位倒好,一副直接送美人坐的架势!
她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惊世骇俗到极点的话。
“嘘!”她立刻伸手按住他的嘴,看着他有些惆怅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真没有想过你的说那种事,而且,这江山万里和你一样姓百里,你能别说的那么轻巧么?”
百里初看着她,挑了下眉:“本宫可不觉得自己在说笑,怎么不喜欢么,本宫看你挺适应身处高位的,坐得再高点又如何?”
他说的那话,里面的意味让她有点头晕,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秋叶白梭然抬起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摇摇头:“不,你没有说错,只是你在说笑!”
他看见她那反应,只觉得愈发有趣,伸手勾住她的细腰将想要转身的小猫儿给捞回来,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太惊世骇俗的玩意儿,她听不懂。
“不,不,我听不懂。”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如果不是他在说自己听不懂的哪国语言,就是自己理解能力瞬间变差了。
百里初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有些呆滞的面容,瞪得大大的眼儿,像足呆滞的小豹子,不,小猫儿,便伸出指尖逗在她下巴上逗猫似地轻搔两下,轻描淡写地道:“这天下姓谁不是姓,只要天下太平,百姓才不会管是谁坐在帝位之上。”
她大概是听错了罢!
她瞬间呆住了:“什么……?”
“那就坐到那个可以保护我的位置上,不就好了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很怕有一天,我的权力无法保护你……。”
所以,她真的很怕……
像他这样手掌帝王之权,而最终又没有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史上从来没有能善终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受到伤害!”
他怎能不厌恶?
皇权在他的眼里除了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工具,便是曾经鞭笞和凌迟他人生的刀子。
他的母亲为了父亲和皇权生下他,又抛弃他去了另外一个世间,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和谋划,将他投入生不如死的无间地狱。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眼底的人间和人人趋之若鹜的皇权是什么模样。
她反手也抱住他的修腰,轻声道:“阿初,我不是非要你当皇帝,如果这个帝宫让你觉得无比肮脏,如果这个帝位于你而言像禁锢一生的囚笼,你真的可以不当,我都明白。”
秋叶白愣了会儿,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虽然这角落被鹤卫的人挡住了,但是附近还是有很多人,但她随后想想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亲也亲了,抱就抱罢。
“小白、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修臂一伸将面前的人儿抱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轻语。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
不过,如果做个女流氓,能让他身上那种寂冷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黑暗之气退散干净,她也不在乎。
好罢,好罢,反正在他面前,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风明月照人来的夜四少,她就是个粗鲁的女流氓!
秋叶白听着他的笑声,却忍不住红了耳根,冷哼:“笑什么,又不是没上过。”
鹤卫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阴森森的死气自然而然地让经过此地的人都避得远远地。
两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示意周围化妆成士兵模样的鹤卫们走远一点,同时角度巧妙地挡住来自四周的视线。
双白和一白两个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主子会这样笑过,不知为什么,此刻听着主子那样的笑声,他们的心情有些异样的复杂。
“呵……。”他轻笑了起来,有点不可自抑地,轻快、愉悦而低柔的笑声,极为好听。
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她刚才的动作,甚至吻都粗鲁又霸气,甚至碰疼了他的唇,但是她偏生脸上浮出一抹带着媚态的暗红来,像足了骄傲的小女子,这种杂合的诡谲感却让他忍不住想……吃了她。
同时暗自感叹,驸马果然是条女汉子啊,如此霸气的宣言,简直是让人膜拜!
鹤卫听着身后传来的宣言,虽然他们都背对着自家主子,却忍不住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奇妙的画面。
她也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发紧发颤,音量无意识地梭然拔高,带了女儿家的尖利,明显让附近守着的鹤卫们齐齐虎躯一震。
好吧……这魔头气场全开的时候,确实……还是有点吓人。
被吓了那么多次,她还被他吓到的话,就白当这个藏剑阁阁主了!
随后,她才松开手腕,别开脸,有点粗鲁地轻哼一声:“怕你,开玩笑,上你还差不多!”
秋叶白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忽然一抬手勾住他的颈项,彻底拉低他的身子,启唇一点不客气地反吻住他的薄唇,丁香舌尖直接在他凉软的口腔里狠狠地扫了一圈。
她太熟悉这种让人战栗的感觉。
他亲昵的时候改不了地宫里带出来的那种近乎兽性的习惯,品尝美味或者猎物习惯性地先舔舐,加上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狰狞却又似祈求的低柔,让人愈发毛骨悚然。
他抚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在她唇边轻舔呢喃:“永远都不要害怕我,小白,谁都可以怕我,就是你不可以。”
秋叶白只觉得他的眸里那种翻腾的浓重无边的黑暗几乎一下子就将她笼罩在其间,让她莫名地动弹不得,背脊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别怕,我的小白。”他似能感觉她的不安,轻笑了起来,眸子里幽暗不明,他慢慢地对着她倾下身子。
全无人性……
她只感觉面前之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人琢磨不定,心思如海的摄国殿下,那个高高在上,只以一己喜怒定人生死,冷眼看人间悲欢离合,血腥厮杀,以操控人心傀儡为乐的“湿婆神”。
他触在她脸颊上的手极为冰凉,让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忽然垂下眸子看向面前的人儿,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凉薄:“今朝有酒今朝醉,本宫如今只对能引起本宫兴趣的人和事投以心力,比如小白。”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如今再回想起来,她终于深刻地明白当年百里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能答应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一身如血红衣的男子用温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对三皇子百里凌云说的那句话。……
秋叶白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潜入三皇子的定王府邸,看见的那一幕……
“喜欢那个男人和他母亲反目成仇,日夜谋划,呕心沥血想做个明君,却比谁都明白他自己不过是个昏君的痛苦模样。”
“那是因为本宫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本宫对帝位虽然不感兴趣,但宫里日子过久了,就喜欢这种群狗争食的场面打发时光,看着他们心有所求,求而不得,怨恨丛生,丑态百出的模样,也很有趣。”百里初眯起幽眸轻笑了起来,腥红的舌尖无意识舔了下唇角。
“本宫知道小白很奇怪本宫为何要将如今的时局摆布成如今的模样,杜家虽元气大伤,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八和老五都对皇位志在必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老三……是个没用的东西。”他顿了顿,讥诮地弯起精致的唇角。
让她都忍不住心中陡然一紧,瞳孔微缩:“阿初……。”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那一声冰冷的叹息里带着一种诡谲的寂寥,寂寥到残酷。
“锦衣玉食,生杀大权,本宫要什么没有,这世间实在是太无趣了,太没有挑战性了,无趣得真想毁了它。”
她哑然,也对,阿初现在坐的是金龙座,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受的是朝臣三跪九叩的帝王礼,朝野上下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他就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帝王,而且一坐帝位已逾十年。
百里初看向远方,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做了‘活佛’,成了‘神’,再看这人间江山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本宫如今和皇帝有什么区别么?”
而顺帝的食言更让她觉得阿初就该得到这天下!
当初,他的母妃为了顺帝,为了他牺牲了母族和她自己,顺帝应允过将与宸妃共享天下。
“可是……我不明白?”她确实不明白。
因为……太脏?
她瞬间愣住了,阿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个天下?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声音凉薄到了极点:“但是那个男人的东西——他眼底的繁华天下,对本宫而言不过是另外一个真言宫的地宫罢了,那个男人视若珍宝,珍而重之的东西,本宫从来就不想要,太脏。”
“但是……?”她看着他,挑了下眉。
百里初见她微微颦眉,他眸光幽凉地伸手轻抚过她眉间:“但要让他们必须接受坐在帝位上皇帝就是那个荒淫无度,男扮女装的本宫,也不是不可以。”
想起出征前,顺帝召见她之时说的那些话,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
就连他的父亲——顺帝在决定让他以女装的摄国公主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排斥在帝位继承人之外了。
所以不管是三皇子、五皇子或者百里凌风都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
何况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某些方面,如果放肆妄为的是一个公主,朝野上下也许不过骂一声放荡无耻和牡鸡司晨,但若是一个皇子,便是荒淫无道,不堪大任了。
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去,没有错,作为一个帝王,他曾经的身份就是一个最大的阻碍,要让朝臣们接受原本的摄国殿下是男儿身,怕是不容易。
他轻笑了起来:“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接纳一个蓄养三千男宠的公主登上帝位么,又或者本宫恢复了男儿身份,那又怎么样,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让那些人接纳本宫曾经是个‘女人’?”
百里初再次淡然重复:“无论是这煌煌河山万里,还是地宫无边黑暗白骨累累,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至于帝位……。”
“啊?”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
“但在本宫眼中,这里和地宫没有什么不同。”百里初却忽然淡淡地道。
“重峦叠嶂,天地博大,如若是越过山岭便可以看见远处的碧波万顷,浩瀚无边。”她看着远方,静目了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
她闻言,随着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远处的河山,灿烂的阳光为山川上镀上了一层极美的光影。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小白,你看这万里河山如何?”
百里初看着远处的山影,面具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唇角,玩味地道:“不上心……嗯,小白倒是颇为了解本宫。”
这些人不论谁继位,都不会容忍明光殿的存在,那时候,他这个摄国殿下怎么办?
还有五皇子和三皇子!
她是真的不明白,百里凌风坐大之后,绝对不会甘心于受明光殿的控制,他如今已经毫不掩饰对帝国继承人位置的野心。
“我不明白,以你如今的力量推翻杜家,夺取大宝,集中军务,都不是的事,但为何你要放任百里凌风坐大?”
为什么他要费尽心思布这个局,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但是为什么呢?
比如,百里凌风——她怎么看这位都是百里初培养出来对抗杜家的,或者在背后狠狠戳杜家一下的刀子。
但是在她入朝三载之后,进入了帝国的权力核心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微妙的‘平衡’才是那最不好保持的一种状态,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和权衡,还有各种布局。
若是她还在民间必定觉得摄国殿下是个轻浮放荡的废物,所以才会让帝国出现这种奇怪的‘平衡’,虽然算不上民不聊生,却又实在说不上治世。
杜家和反对杜家的势力的博弈之中,帝国在苟延残喘着。
百里初这个摄国殿下做的不能说好,不能说不好,他任性妄为,并不曾将天下众生放在眼中,却又能轻易地将帝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并不上心。”
秋叶白顿了顿,目光则是落在满地翻卷的龙旗之上,轻声道:“说实话,百里凌风是个帅才,确实他也有能力统治一个帝国,但是他还太稚嫩,在我的心中你更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毕竟你已经统治这个帝国很久了,只是……。”
“你说呢?”百里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绵延起伏的山脉之上,却似笑非笑地反问她。
第五十八章 顺天逆天皆因你
大家要是看见我的通知,辛苦下,开个q上去戳一下管理吧,不想误踢支持我的姑娘们呢,但是一千人,管理们没法子一个个戳了,谢谢大家了,~鞠躬~谢谢大家长久的支持订阅和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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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武器,也只能用一次。”秋叶白有些无奈而讥诮的地扯了唇角。
“什么武器?”李牧一愣,有些好奇,他可没有听过苗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器,否则也不会一败涂地。
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那桌子上的信:“不,他们没有疯,相反他们很清醒,他们在用他们最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武器’在做筹码。”
“荒唐,谁稀罕娶蛮女,何况就想用两个女人来抵掉那十万性命么,苗人们真是疯了,凭什么!”李牧大声地嗤笑。
也就是说荣乃耶除了要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八皇子,还要将小池嫁给她!
她有些无言以对,看着那信上写的和亲之人里,竟然还有她司礼监轴首座秋叶白的大名,而且和亲的对象还是苗疆的圣女小池。
“疯掉了。”百里凌风冷嗤了一声:“就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南蛮子竟然没有放弃他们那可笑的和亲计划,而且还将你也扯了进去!”
秋叶白一看那信的内容,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个……苗人不会是……。”
“你……你先看看罢。”百里凌风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将手上的情报递给了秋叶白。
“怎么了?”她见百里凌风的这般近乎古怪而复杂的神情,不免有些好奇。
“呈上来。”百里凌风示意送信的士兵将东西送了过来,随后打开了细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今日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用最小的代价破象郡城门,对方竟然就送了求和的信件来。
百里凌风身边的将校们都对她的很多军事方面的看法保持了极大的兴趣,即使又谬误,他们也会颇为热情地指导她。
不过磨合了几日后,她便慢慢地能参与到百里凌风的军务之中去了,还能与他们相互讨论得不亦乐乎。
百里凌风虽然不太喜欢看见她身边的‘军师’,但倒是对她的到来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一切她的吃穿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时不时还找她喝酒,颇让她有些不习惯。
百里初也支持她过来,所以她前几日便‘携家带口’地赶到了象郡。
这一次已经算是半决战了,围困的是有特殊战略意义的象郡,所以她这个监军没有理由再推辞不来。
“什么,苗人又送来和谈书了?”秋叶白挑眉,随后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风。
元帅大帐
象郡外
……*……*……*……*……*……
吉祥和如意看着她脸上的那神色,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是。”
“对,因为咱们要重新起草一份和谈书了。”九翠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不知为何,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讥诮。
“找大王和王妃?”如意一愣,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九翠叹息了一声,原本松快从容的神色没有了,秀美的脸上浮现出凝重来:“不怎么样,但是咱们总要赌一赌,现在我要去找父王和母妃了。”
吉祥看着那情形,有些迟疑和担忧地看着走过来的九翠:“小姐,怎么样?”
小池圣女这一次似乎没有再回答九翠,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而那竹屋的门无风自动关上了。
九翠顿了顿,继续温淡地道:“何况,我想这也是你一直以来心愿,小池。”
而和圣女的声音比起来,自家小姐的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不管是蛊王还是圣女,都代表着我苗疆守护山神的存在,但是如果山神都不能庇护我们苗疆,那么蛊王和圣女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九翠,你是这么多年的第一个敢在蛊王和圣女头上打主意的人。”小池圣女的声音在房门响起,异常的冰冷,像坟墓里传来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发抖。
听着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圣女和小姐在门边的对话就知道了。
但是很明显,圣女似乎答应了九翠小姐什么事儿,但是并不高兴。
而且圣女一直都是一个神圣又恨阴森恐怖的存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除非是向山神祈祷,否则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见圣女。
毕竟圣女自从上次在边境受伤之后就一直闭关养伤,那么久都不曾见人。
吉祥和如意是不知道自家的小姐是怎么和圣女谈的。
……
九翠轻笑,微微眯起眸子:“她没有办法,也要有办法,誰让她是咱们七十二峒的圣女呢。”
如果小池圣女有办法的话,又怎么会一直不出手。
“她有办法?”吉祥一愣。
她淡淡地道:“去寻小池圣女。”
九翠停住了脚步,看向远处一片花园,这里原本是象郡的郡守府,后来被父亲征用为王府,那花园隐藏在郡守府邸深处,修竹茂林,很是偏僻,如今却是个圣地。
吉祥和如意跟在九翠身后走了好一会,吉祥才看着九翠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道:“咱们现在去哪里?”
九翠闻言,轻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九簪一愣,看着她领着吉祥和如意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忽然大声道:“我才不需要你保护,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九翠得了许诺,她便向门外走去,经过九翠身边时,她轻叹了一声:“簪子,你要学会长大了,姐姐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哥舒王妃立刻点头如捣蒜:“自然,阿妈记得。”
随后,她看向哥舒王妃,沉声道:“阿妈,我这就去想办法,你只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儿不能推迟。”
门外立刻走进来几名侍卫,但是他们还没有动手,九翠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冷声道:“不准碰二公主!”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果然是因为山神的惩罚么?
“九簪,你不要再这里捣乱,来人给本王妃把二公主带走!”哥舒王妃这时候只觉得九簪是来捣乱的,忍不住大怒。
听着她的话,九翠忍不住一下子眼里浮出泪光来。
听着九簪话,九翠瞬间愣住了,自从九簪知道婚事是她让给她的之后,再也没有叫过她姐姐。
“阿妈,你们不要逼姐姐了,当初她说的话你们不听,现在出现这种后果,难道要姐姐负责么?”九簪冷冷地叉着腰道。
“九簪,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该去试穿嫁衣了。”哥舒王妃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就头疼,明明和九翠只差一年出生,两姐妹的性子却天差地别,大女儿聪慧温柔之名传遍苗疆七十二峒,小女儿的顽劣之名也传遍了苗疆七十二峒。
九翠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一下子被人踹开,门外站着的少女生了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蜜色的肌肤看起来让她更显得明艳和野性。
“九翠,你可以了,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真的要你们父王拿命去赔那些汉人!”哥舒王妃只觉得的头疼不已,忍不住怒道。
不管是汉人的,还是苗人的。
倒是九翠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一片片翻卷的黑龙旗几乎看不见边际,她忽然轻声道:“阿妈,你看那些黑龙旗上是不是都缭绕着一片片的黑雾,就像那些冤魂都栖息在上面了。”
“九翠,你到底想出主意来了没有,你阿爹身边的那些全是莽夫,只会让你阿爹杀啊杀啊,如今轮到咱们自己了!”哥舒王妃脸色苍白地在九翠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早已没有了之前温婉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困守其中的却成了原想的屠戮者,而被迫退守粤东的龙卫,携带这满满的杀意和象郡十万冤魂的怨气兵临城下!
象郡再次被围!
这一次,作为先锋军的龙卫一点都没有客气,早已被苗人彻底激怒的龙卫们在发现柳城里竟然也没有汉人活下来后,不再留任何苗军俘虏,彻底将苗军绝杀之后,他们甚至未曾停歇休整,直接在百里凌风的指挥下借着如虹气势逼向象郡。
一切都如九翠预料的一样的,汉人的南征大军一路开拔,苗军费力守护的柳城,以为凭借四周环山至少能支撑一段时日,但还是在七日之后破了。
……*……*……*……*……
只是房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形在门外站了许久,月光下的她的身形看起来莫名地有些萧索。
……
总要有人得到幸福的。
她是苗疆的大公主呢?
谁让……
是的,只有看着他们完婚,自己才会彻底的死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
九翠唇角飘起一点飘渺的笑。
“好,很快就准备,阿妈知道委屈你了,阿奎他……唉,那天极八皇子听说生得不错。”哥舒王妃握住自己女儿的手,神色有些哀伤和无奈。
她顿了顿,轻声道:“很快还会有战事,而且一定非常惨烈,赶紧早点准备让九簪和阿奎完婚,阿奎已经答应我会一辈子对九簪好,等他们一成亲,就从小道送他们走。”
九翠闭了闭眼:“好,我提爹爹再想想,你……。”
哥舒王妃起身走进她,半蹲下身子抬头看她,有些祈求地道:“从小你就是咱们苗疆出了名的聪明阿妹,你再替你阿爹想想好吗?”
自从父亲成了‘大王’,母亲成了‘王妃’之后,她有多久没有听见‘阿爹’‘阿妈’这样的称呼了?
九翠闻言,浑身僵了僵,随后有些无力地低笑:“是啊,誰让我是个女孩儿,阿妈,这不是你的错……。”
哥舒王妃瞬间无言以对,好一会,她才神色复杂地看着九翠长叹了一声:“九翠,阿妈无能,没有给你爹爹留下一个儿子,你那么出色,当年蛊王还在的时候都说你不输男儿,若你是男儿身该多好,这样你爹爹有了后人,你说的话,你爹爹也能听。”
九翠忍不住摇摇头:“母妃,这是事实,父王不也意识到了汉人如今拒绝和谈是要对象郡十日屠的报复么!”
“九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王和咱们的人!”哥舒王妃忍不住也有些恼火。
“那些贪官是鱼肉我们苗家百姓,但是您就没有想过么,当初父王和七十二峒的人不也和他们合作过了么,忍耐不了对方对咱们的盘剥,咱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汉人百姓又和那些汉人贪官有什么区别!”九翠忍不住‘啪’地一声将手上的簪子拍在桌子上,一只碧玉簪硬生生地断成了两节。
哥舒王妃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谁知道后来这局面呢,再说了,汉人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儿,七十二峒就没有人不恨的。”
九翠闭了闭眼:“我就说了会这样,当初要屠象郡的时候,我一个人根本劝不住父王,母妃你也不帮我,他被阿呐九耶他们那些人三言两语抬得太高,心中的仇也太深,却没有想过如今的局面!”
哥舒王妃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是的,你父王接到信后先是勃然大怒,将八皇子大骂一通,然后如今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满面愁容。”
“什么,父王的那封信被八皇子给送回来了么?”九翠盘发的手顿住了,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象郡
……*……*……*……*……
她点点头,含笑道:“我让秋儿和春儿去准备食材。”
百里初握住她温暖的柔荑,也含笑道:“好,上次的青虾羹不错。”
她已经是不舍得离开他身边,连柳城都没有跟着去,毕竟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一睡便要一年之后才能再醒来,同时也要考虑他的安全问题。
这些天以来,百里初的睡眠时间又变长了,有时候下午用了晚膳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今晚回去之后,我去给你做新菜可好?”她看看他,翘翘唇角:“你吃了再睡罢?”
秋叶白微微一愣,随后也有些失笑,他可不是寻常男子,他是主掌杀戮和毁灭的‘湿婆’,灭了叶城驻军都不曾手软,又怎么可能会被她这点事儿吓到。
“至于吓到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笑而不语。
“下官只是觉得大人,越来越杀伐果决,思虑周全,这样很好。”
大概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有事没有事就说这些血腥的事儿。
“怎么,我这样子吓着你了,江湖之上杀戮之事也并不少。”她看向他,微微弯起唇角。
她说完之后,忽然感觉百里初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何况,有些时候只有血才能洗干净血。
“这般夜郎自大的人物,若是没有一个教训,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个象郡十日屠,就让百里凌风带着龙卫去复仇,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们知道谈判是需要筹码的。”
“再加上荣乃耶的信里简直就是大言不惭,这般颓势之下,竟然还想将他的女儿嫁给帝国皇子为联姻,像赫赫那边一样让朝廷给他封王,哼。”她讥诮地冷笑一声。
将士们在沙场之上马革裹尸自是理所当然,但是荣乃耶这般屠戮平民的作为却已经失了天道,不光是龙卫心中有血海深恨,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朝野上下都哗然,连杜家都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
秋叶白上楼梯的步子微微一顿,见他敏感地看过来,她方才轻叹了一声:“我是不喜欢杀戮,但是不代表我不识大局,苗疆若只是寻常的犯事儿,这和谈咱们也谈了,但是荣乃耶屠了十万平民,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是他们送来一个什么苗疆公主就能了结的。”
他握住她的柔荑一边往回走,一边幽幽凉凉地道:“这是监军大人的征途,下官从上京出来之前就说了只是陪伴监军,大事都是监军自己拿主意,只是下官觉得比较奇怪的事儿就是监军大人一向并不喜杀戮,这次为何又放弃和谈?”
她的‘上京’并不远,可就是是近在眼前。
她含笑将手递给了百里初:“你可怪我擅做主张,直接撕了荣乃耶的信不与你商量?”
秋叶白转身回到城楼的时候,正巧见着百里初从楼上走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朝着她伸出手。
陆伟立刻明白地颔首,便立刻着人示意兴奋的龙卫们安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也唤不住,只含笑对他们摆摆手,简单地用手指点在嘴唇上,示意了一下陆伟之后,转身离开。
秋叶白看着他们原是想阻止他们这般没章法的乱喊叫,心中好笑又无奈,这话可不是能随便喊的,但见他们那般欢腾,想来当年旗开得胜的时候,也没少喊过‘大帅万岁’之类的庆祝之语。
龙卫们再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大声地欢呼雀跃了起来。
“秋大人万岁万岁!”
“大人万岁!”
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
附近的龙卫们早在听见荣乃耶送来求和信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缄默着,竖起耳朵听秋叶白的决定,他们甚至已经和陆伟一样预备听到秋叶白接受和谈,或者说将信件传递回上京再做定夺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般干脆地拒绝了荣乃耶的提议。
陆伟立刻狠狠地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好好地给荣乃耶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这个世上绝不是什么都能如他所愿不用付出代价,上京那边交给我。”
“多谢大人!”陆伟眼底泛起一丝红光,强忍着激动对秋叶白深深地一拜。
陆伟看着手里的信,眼中从不可置信到兴奋到感动,他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如秋叶白这样的监军是那么幸运的事儿。
她忽然一抬手,径自将那封荣乃耶的信撕成了两半,随后交给了呆愣住了的陆伟,淡淡地道:“就禀报大帅,这是我的意思,就将这样的信原封不动交给荣乃耶罢。”
秋叶白微微颔首,看了看信,沉吟片刻:“能顾全大局自然是好事,但是本座看这信封里,荣乃耶的语气可不见得有的多么诚恳,竟希望陛下以姻亲换取给他的册封……相信陛下一定也对这种丝毫不诚恳的和谈感到非常恼火,所以……。”
所以连大帅都称秋督主是上峰。
他又顿了顿,露出一点苦笑来:“但是有些事儿,不是我们说不和谈就能不和谈的,您是陛下派来的亲信监军,这些事儿自然需要禀报上京才成,毕竟有时候朝廷需要顾全大局。”
陆伟迟疑了片刻,随后看向秋叶白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森冷腥红光芒:“不说我龙卫二军的弟兄数千人中了他们的暗算埋骨南疆,只说象郡军民尸骨未寒,不管是大帅还是我们都不想与那屠了象郡十万军民的荣乃耶和谈,当年他们可曾给过象郡十万军民一线生机?”
她细细看了信,随后挑眉看向陆伟:“大帅是什么意思,要和荣乃耶和谈么?”
她一边接过信一边轻嗤一声:“果然是谁拳头够硬谁就能让对方求饶,早先的时候可不曾见荣乃耶要求和谈。”
荣乃耶要和谈?
“回大人,正是因为大帅已经率领重军刚包围了柳城,荣乃耶派出人要与我们和谈,大帅派我将荣乃耶送来的信件交给您过目,再询上峰的意思。”陆伟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秋叶白。
象郡如今已经被荣乃耶占据做了他逐汉大王的都城,若是他们能破了柳城,象郡也指日可夺回。
自从十战十捷之后,苗人被打得气势都弱了下去,几乎是一触即溃,现在百里凌风领帅着以龙卫为先锋的大军已经包围了另外一个重城——柳城,柳城若是破了,便是直通象郡之的大路。
“陆伟,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跟着大帅前往柳城了么?”秋叶白一愣,看着面前的人问。
秋叶白一下城楼便看见一名年轻的校尉转站在不远处迎面走了过来,抬手向她抱拳行礼。
“督主!”
……*……*……*……*……
双白看着天空轻叹。
‘神’原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呢?
但又或者……
而身在棋局之中的她,却并不知道,有谁曾用她破天下大局,又为了她翻手**,修正这大局,放弃所有的执念和过往。
这是唯一一个在‘神’的棋局之中,唯一以棋子之身却主宰了棋局走向和‘神’的意志的人。
是的,誰让在殿下的眼中只得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秋叶白。
双白和一白两人皆默然,目光也落在秋叶白的身上。
谁让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日和月。
宠着点也就宠着点罢……
百里初妖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惋惜的幽光,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城下那道窈窕修挑的背影上,凝望许久之后,微微一笑:“重新布局三年就三年,谁让这天下只得一个小白,本宫也只得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她。”
“虽然本宫确实很想看见那老头儿和那更老的老太婆看见他们争了那么久的江山社稷,易主他人,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时那种绝望和目瞪口呆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但是既然小白不想和他们折腾,也就罢了。”
虽然秋叶白的表现,确实非凡。
这个人非但曾经是殿下手中棋,还是殿下最憎恶的女子身。
这世间竟真有人能让素来只随心所欲,非正非邪的殿下改变主意。
只是,不想……
双白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他和一白忠诚的人从来都不是帝国,而是殿下,殿下想要将江山覆灭,或者万里河山易主,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尸山血海,他们只负责一路跟随。
当年殿下一身红衣在神殿之中占卜后,说出的那番惊悚的话还在耳边回绕。
“开国大族秋家第四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本宫既为‘活佛’国师,侍奉的是上天,自然是要顺天而为,她命中格局杀破狼三星齐聚,主星为荧惑,何不就让这位‘绝代妖姬’再现人间,灭君之后再塑一个武唐又如何,呵呵……一定是本宫此生看见最有趣的大戏。”
只是这个‘戏剧’舞台太大,以天下江山为代价,以皇权制霸为筹码。
所谓‘顺天’计划,乃是几年前殿下还在观察秋叶白的时候,尤其是发现她是女儿身,还是传说中唯一活下来的秋家四女之后,萌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或者对于殿下而言就是‘戏局’。
双白轻声道:“陛下和太后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一白和双白闻言,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百里初淡漠地道:“本宫行事全凭喜好,本宫既可以让她‘顺天’,小白值得,那么为了她‘逆天’又如何?”
这还是殿下暗中突然离开朝廷的安排,还不是正式请离朝野的安排,朝廷宫内有太多首尾需要收拾。
双白沉思片刻:“若是您真的打算放弃原先的‘顺天’计划,转而离朝,加上一年沉睡的时间,您重新布局至少需要三年。”
“殿下,‘顺天’计划是您三年前开始渐渐成型,一路布局到如今,‘顺天’计划已经进入中期,秋大人表现也近乎完美,她非常的有资质,再过几年,她一定会如您所愿,您如果真的要放弃,便是决定放弃所有的布局了?”一白也沉声问。
第五十九章 温柔
她说话的声音冰凉又森然,却不见一点欢喜之色。
“很好。”小池放下手里的梳子,轻笑了起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等叶白哥哥来了,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是,圣女。”孟获点点头,很肯定的道。
坐在窗前的少女梳头的手顿了顿。
“叶白哥哥真的决定要来了?”
象郡
……
好吧,她真是太纯洁了。
秋叶白看着那埋首在自己胸口不肯起来的头颅,瞬间无言……
“我想先填饱另外一种‘饿’。”
却不想,她话音未落,便又被百里初给拉了回去。
她才想起是了,也到了他用餐的时候了,便一边松开抱住他的双臂,一边道:“今日我准备了荔枝木烤鸡配着薄荷菊花茶,最是下火。”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百里初忽然道:“小白,我饿了。”
百里初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好。”
他不放心藏剑阁的门人,她亦不放心他独自留在大军之中,所以最好是一人一半。
“我会带上一白和一半多的鹤卫,双白和鹤卫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我都不怕蛊毒,但是我不在象郡的时候,还要为你的安全担忧。”秋叶白温声道。
“路上小心,他们既然是求和,自然不敢对你做出什么来,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带上一白、双白和鹤卫。”百里初靠在她怀里,淡淡地道。
她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于公,小池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不去,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于私,我欠了柔姨一份情,也许还有小池的一条命,我似乎没有法子拒绝这个任务。”
百里初闭上眼,深深地嗅着她怀里的清冽温暖的特殊体香:“所以你觉得你对你柔姨的女儿有一份责任?”
她希望她这所剩不多的温柔能安抚他冰凉的心。
这就是女子的温柔,世间万物有阴阳交融,方能绵延万年男子也永远无法替代的女儿温柔。
她起身,伸手将他环抱在怀里,让他的脸颊贴在自己柔软温暖的胸口:“我没有办法代替你的娘亲让你感觉什么叫母亲的温柔,这是我唯一能让你感觉到的。”
百里初一向幽诡暗凉的眸子也变得柔和,微微喑哑着嗓音:“嗯。”
她顿了顿,和他温柔地对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地抚过他饱满的额、精致直挺的鼻尖、再到脸颊和耳后,随后轻轻地,不带一丝**地在他额头上烙下一吻:“你喜欢吗,阿初?”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后颈,淡淡地道:“娘亲的手很温柔么?”
她微微一僵,随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他肩头,轻声道:“蛊王,是个女子,她很好,非常温柔的女子,我一向叫她柔姨,她一点不像传说中那样面目妖异阴森,令人恐惧,我来到苗疆的时候,身子不适应这般潮湿和瘴气,病了一个月,一直都是她照顾我,她的手好温柔,带着淡淡的药香,让我想起了娘亲。”
“若是不让你去,那个什么圣女怕是会成了你心底的一根钉子罢?”百里初的声音凉薄低柔,带着异样的魅惑,他修臂一展,索性将她捞上了自己的膝头。
两人相处除了柔情蜜意之外,更多的是两人之间的相互包容和妥协,或者说这是对彼此的意志的尊重,他若是实在不愿她去……
她一愣,看着他,有些迟疑:“阿初……。”
百里初挑起精致修长的眼角看向她:“我若是不同意,你便不去么?”
“你同意了,宁秋和静萍都担心你不会同意。”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而来下来。
“你若是真想去,那便带上一白和双白,还有一半鹤卫罢。”百里初顺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一枚薄荷膏优雅地送进了唇间。
监军大帐
……
那位的心思,除了四少没有人能猜得准罢。
宁秋和静萍互看了一眼,皆沉默了下去。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温柔和无奈:“‘军师’如能陪我去自然是最好,但是他这副模样如何能陪我呢,我想他知道了也能理解的。”
“是,但是‘军师’那里,若是他知道你要去象郡,只怕……。”宁秋有些担心。
“不管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当时我遇上小池的时候,她是认出了我的,如果阿呐九耶的背后没有她的支持,我是不信的,如今既然苗人敢孤掷一注,那么我自然是要应战的。”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之中并不见任何惧色。
宁秋一愣,看向秋叶白:“你是怀疑这封信实际上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何况如果按照四少当年和那苗疆圣女的纠葛来看,这位圣女会在和亲的名单上,怕原本就是冲着四少去的,不管四少应战否,她们迟早有一天会碰上。”静萍淡淡地道。
“四少?”宁秋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微黯。
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是不太能指望静萍即刻恢复正常的,便轻叹了一声,也不多将话题在静萍的身上绕了,只微微颔首:“静萍说的没有错,如今在汉军之中没有比我更熟悉的蛊苗的汉人了,何况……。”
她见静萍眉宇之间虽然仍有抑郁之色,但是整个人都平静了许多,往日的静萍若是深山幽泉沉静温柔,但如今的静萍看起来如同一潭冰封的死水一般。
静萍对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起身道:“多谢四少关怀,我好多了。”
秋叶白和宁秋皆齐齐看向来人,秋叶白露出温柔笑颜:“静萍怎么出来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没错,只有四少才有可能找到对付蛊卫的方法,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苗人的核心。”一道平静淡凉的女音响了起来。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没错,就算是这样,我也必须去一趟,一来是为了当年的谜团,二来也是为了整个南征大军着想。”
“但这到底是私事,何况那个什么小池圣女一定是就是那个给阿呐九耶蛊的人,控制了龙卫们的神智,借了他们的手来杀你,这个圣女也必定对四少你不怀好意!”宁秋颦眉。
喝过了茶,交代完毕事情,秋叶白才淡淡地道:“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去面对,有些债我必须还,我要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蛊王去世如此仓促,只留下小池一个人,还有小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不过,怕是因为军师最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的缘故了罢?
宁秋点点头,有点想笑,最近四少真是成了第二个双白,管家娘子的味道越来越明显,见着好吃、好喝的第一个便想起‘军师’。
她接过宁秋的茶,轻品了一口这南方特产的避暑茶,只觉得清新香甜又爽惬,唇齿皆留下果香,便道:“味道不错,一会给军师那里送一壶去,他醒来以后女会喜欢用来开胃的。”
“四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象郡?”宁秋将一杯蜂蜜薄荷柠檬茶递给站在大帐之外的秋叶白。
……
众人闻言,皆低声议论了起来。
她说完顿了顿,复又微微一笑:“我又能有什么事儿呢,他们还想将他们的圣女嫁给我不是么?”
“殿下,如果你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那么你可以派那人去,但是进入象郡的机会不可能有很多次,您要自己把握权衡。”
她看着百里凌风那样子,心中暗自轻笑,你那父皇只会担心你有什么事儿,不好交代的人是我。
而如今,他们是真觉得秋叶白不应该冒险。
当然,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以前他们是恨不得秋叶白最好能因为‘冒险’而‘战死’在沙场之上,这样谁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李牧等人这才想起秋叶白的身份确实特殊,不能轻易冒险。
百里凌风看着她,锐眸里闪过异样,但还是道:“本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本宫怎么跟父皇交代。”
秋叶白倒是有些点惊讶他会这么说,随后便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大帅为本座考量,但是您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么?”
“不行,太危险!”百里凌风很干脆地拒绝了。
他对苗疆比他们都了解,在朝廷能爬这么快,机变更是不用说,而且苗人对他恨之入骨,自然不担心他会叛变或者出卖朝廷的利益。
再看秋叶白,确实没有比这位秋监军更合适的人选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她看着百里凌风淡淡一笑:“如果大帅放心,我倒是愿意走这一趟。”
这个接洽之人可不好选,必须多少对苗疆都了解,还是一个极为机变敏锐之人,才好在谈判之时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在进入象郡之后发现蛊卫的弱点。
百里凌风闻言,只一挑剑眉:“谁来但这个接洽之人?”
李牧立刻反应了过来,看着秋叶白有些迟疑地道:“您是说要派人假装应承了他们的条件,然后进去和谈?”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百里凌风复杂的眼神,只沉吟了片刻,才道:“对方现在是孤掷一注,否则不会将圣女都抬出来了,但是咱们尚且不知其中虚实,还是要刺探一番。”
竟然会在刚才第一个想起秋叶白的脸,一个男人。
暗自讥讽自己……他真是疯了!
百里凌风的目光无意掠过秋叶白隽美而英气的容颜,随后停在上面好一会,才目光微微沉地别开脸。
就算真是要娶,他宁愿……
难不成他连自己的婚事都要成为交易的筹码?
他一想起要娶南蛮女,眼底便闪过一丝厌恶而阴沉的光。
好一会,百里凌风才开口:“那咱们要如何处理,难道就真没有对付那些蛊卫的方法了,还真的允了他们的那些要求,娶了那南蛮女子?”
所有人都想起了这回事儿,皆沉默了下去。
万一有人中了蛊虫之后,长期潜伏,突然发作起来乱了军营,甚至残杀自家将领,岂不是后患无穷?
百里凌风闻言,也颦起了剑眉,他想起那些疯狂攻击秋叶白的龙卫二军士兵。
秋叶白顿了顿,看了眼正聚精会神地听她解说的一干将军们,又继续道:“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对方也是背水一战,只怕咱们的伤亡也不会低,还有那些蛊虫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数日潜伏之后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如今既然圣女都被抬出来了,也就是说蛊卫们一定会在圣女被祭天前,拼死一战,他们每一个人生死都是活动的蛊虫罐子,特别是他们一旦被推出来作为先锋军,战死之后,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蛊虫发作会需要时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身体里的虫形都有什么作用。”
她点点头,将自己所知道的蛊卫一事全部说了一遍,看着一干将军们有些惊悚的样子,她知道他们必定是听说了龙卫二军中蛊时候的恐怖模样,心有戚戚焉。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秋监军,关于蛊卫一事,怕是你才最清楚,还是由你来说罢。”
李牧也是知道蛊卫这事儿的,他也不由暗自一惊,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这蛊卫什么什么东西?”有那不明白的将领便忍不住发问。
蛊卫之名,他是听过的,只是以前也只听过他们神出鬼没,只听蛊王的号令,直到后来听陆伟汇报,他带着龙卫一军和苗疆蛊卫遭遇上了蛊卫,他还颇为惊讶,这只神秘的军队真的存在
“没错,你说的是。”百里凌风闻言,轻叹了一声。
虽然一干在座的将军们都不太了解蛊卫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见自家主子说话了,他们自然也不敢再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她点点头:“没错,正是蛊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原本就是作为蛊王的守卫存在的,如今听说南疆蛊王数年前就去世了,尚未选出下一任蛊王,只余下圣女一人独撑大局,所有的蛊卫如今都听从圣女指挥。”
秋叶白倒是有些意外,也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风,这个男人竟然知道蛊卫?
倒是百里凌风心中一动,眸光里闪过一丝沉思,他看向秋叶白:“监军大人不会想说的是……蛊卫?”
在他们眼中一个小小的南疆圣女又算什么呢?
其余的将官们也纷纷地大笑道。
“一个南蛮小女孩,信奉的都是歪门邪道,咱们大军铁蹄过处都将他们这些邪门的家伙全部踩踏成肉泥了!”李牧笑了起来。
“苗人对自然最是敬畏和虔诚,圣女是他们认为和上天沟通的神女,地位如同咱们天极的国师,平日里最是崇敬,不敢冒犯,如今他们竟在信上表示要以圣女祭天血战,便说明他们的圣女也会参与血战。”秋叶白道。
这话和寻常威胁的话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怎么了?”在座的众人不太明白,有人便忍不住问了。
说着,她将信笺放在桌面上,指尖点了点信笺上最后一行字:“诸位请看,这上面已经写明了,若是咱们不给他们机会和谈,赶尽杀绝,他们便拼尽全族之力,圣女督战祭天,也会血战到底。”
秋叶白看着他们,淡淡地道:“二位说得都没有错,但是若对方孤掷一注,谁能知道是什么后果,民间俗语都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中军帐内一干将军们皆纷纷点头。
若是什么蛊都能当武器用,苗人岂非打遍天下无敌手。
再加上,蛊这种玩意儿,还有天谴和报应的说法,用来害人的东西就一定会被反噬。
百里凌风也颔首道:“龙卫二军会中那种恶蛊,也是因为他们被苗人在飞鸽山上围困了太久,所以才会如此,再加上这种影响极大又极为烈性的恶蛊不是寻常蛊师能制,就算是蛊王只怕也要费时十年以上。”
李牧和百里凌风一样都曾经常驻南疆,对于蛊毒多少都还是了解的。
李牧叹息了一声:“大人,您是不是多虑了,蛊这种玩意如果针对特定的对象,那还好使,千军万庐下,根本无用,而且还有一个特定发作的时间,有这个时间,咱们早就夷平了整个象郡。”
秋叶白微微颔首:“没错,就是蛊。”
百里凌风也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你是说蛊?”
“什么武器?”
第五十九章 入城
这两天会更新略少一点,决定去把小肉包子接回身边还是好些。
------题外话------
小池闻言,似很愉快,微微歪了头看向她:“叶白哥哥,你也觉得我美丽吗,那你可喜欢我这一身衣裳,这是阿妈为我准备的嫁衣,我今天特意穿了来迎接你呢。”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是么,小池,你也越来越美。”
那少女抬起头看着她,空洞乌黑的大眼完全没有焦距,但却又似能看见她一般,静静地打量了秋叶白好一会,然后也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叶白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她和那盛装少女空洞的大眼对视了片刻,方才独自策马而出,走到那少女前不远处,淡淡地道:“小池,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秋叶白也自然发现了前方的人,只是她的目光在掠过蛊卫之后,最终停在蛊卫之前那撑着一把鲜红的红伞,一身精致的红蓝彩色苗绣衣裙,头上戴满了银饰的少女身上。
陆伟这次也跟着来了,还是开路先锋,在进了城门之后便领着几个人赶在秋叶白之前护卫,他是认得这些蛊卫的,所以一看见蛊卫便立刻一拉缰绳,有些紧张地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他一停,后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蓝到诡异的扎染苗服并着脸上那些诡异的纹身都显示出这些人正是传说的——蛊卫。
他们沿着大路走了片刻,便看见在不远处大路中间有同样一队苗人的盛装人马在恭候着他们。
进入城内之后,他们发现苗军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让他们缴械,而是任由他们带了兵器在城内穿行。
李牧闻言,立刻点点头:“大人放心。”
这一次,谈判的使团领头是她和百里凌风的代表——李牧。
她低头对着身边的李牧低声道:“小心一些,但是不要反应过度,仔细观察,你和你带的人曾经在象郡驻扎过,记得观察有什么破绽没有。”
秋叶白一进城门便能感觉到来四面八方充满了敌意和厌恶的眼神,但是还有同样多的畏惧的眼神。
且说象郡城内,此刻也是一片异样气氛。
……*……*……*……*……
“是!”
百里凌风身形一顿,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冷冽:“没什么,回大帐准备布置,一旦苗人胆敢轻举妄动,咱们便踏平象郡!”
“大帅?”身边的侍卫低声询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应该是兄弟一般的击掌握掌,但手上似还有那种柔软修长的触感,却似莫名地化成一种撩人心扉的痒,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百里凌风轻叹了一声,这算是目前暂时安全了。
待得秋叶白领着她的一骑人马顺利消失在城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所有城外的将官和士兵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跟在她身后的人马也纷纷策马跟上。
她看着那人唇角浮现起一丝温柔淡然的笑意,见白衣人微微颔首,她一转杀接扬鞭策马向那洞开了一条只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冲了过去,仿佛一点也不担心门后会有夺命的陷阱。
那白衣人骑在马上,被一群看似寻常士兵的龙卫们围在期间,他们天生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露出一片真空地带来。
秋叶白则是在这一刻静静地透过千军万马,重重人海,看向那站在远处的白衣人身上。
李牧先是一怔,随后抬手抱拳,神色肃穆地道:“是,定不辱命!”
“保护好秋大人,这是命令。”百里凌风看向李牧,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互看了一眼,分开了彼此交握的手。
“大帅,时间到了。”李牧策马过来,看向百里凌风。
两人双手交握,仿佛曾经的那些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心结在这一瞬间皆消散在南疆炽烈的骄阳下。
百里凌风握住她的柔荑,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还是朗然一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秋叶白看着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随后抬手与他在半空中蓦然击掌,随后交握:“愿我们旗开得胜!”
但不管如何,他都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是不能让他这帮随心而为的。
他方才说的是肺腑之言,在最终决定让她去的那一刻时,他的念头竟是同去,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担心她的安慰,还是自己想要亲自去会一会那毁了他在南疆多年经营的荣乃耶。
好一会,他忽然向她伸出手,目光灼灼:“不管结果如何,能不能如咱们的计划所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心头莫名其妙地陡然一顿,竟似心跳顿住了一拍。
百里凌风闻言一愣,看着面前人儿一身华美的司礼监暗银绣金色山川海水飞鱼服,头戴三山绣金头冠,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眉目隽美无双,光华灿烂得令人不敢逼视。
秋叶白回过头,看见他眉目之间隐隐的担忧,微微一笑:“大帅,放心,重兵重围之下的飞鸽山,我尚且敢独身一闯,何况这象郡原本就是我帝国之郡,。”
距离城门不足百米的时候,百里凌风忽然一拉缰绳,唤住她:“叶白,如果可以,本帅愿和你一起去。”
策马在最前方的正是三军统帅百里凌风和监军秋叶白,他们的四周则是盾甲兵,皆训练有素地高高举着盾甲,以防城墙之上苗军偷袭。
一骑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黑色的铁甲士兵们中间款款而出。
但整个城上和城下的气氛都异常的紧张和诡异。
猎猎黑龙旗在象郡下慢慢地如潮水一般退开,露出城门附近一里左右的空白地带,而与之相应是象郡城头原本布满箭孔的弓箭全部都消失在城头。
……*……*……*……
九翠擦了擦眼泪,淡淡地道:“好了,去准备一下吧,很快汉军使者就要到了。”
吉祥才后知后觉地赶紧低头,不敢多说。
但一边的如意立刻扯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自家小姐分明是因为九簪小姐再次叫她姐姐而心有触动。
“小姐,九簪小姐总是那么任性又不懂事儿,本来嫁给那些三妻四妾的汉人就已经很委屈,小姐你还可能做妾,她根本不知道你为她牺牲了多少……。”吉祥看着自家小姐落泪,忍不住抱怨。
九翠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眼圈微微泛红,转脸间竟落下泪来。
说完,九簪一咬嘴唇,转身就走。
“九簪……你……。”她想要说什么,却见九簪忽然别开脸,硬邦邦地道:“如果那个男人不好……那个八皇子让你做妾,你不要去!”
九簪这是第二次叫她姐姐么?
九翠听着她的话,瞬间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九簪。
她顿了顿,还是道:“你是我们苗疆最聪明的女子,是父王最娇宠的女儿,也是我的……姐姐。”
九簪神色有些激动地道:“那又怎么样,现在南疆是我们的,你不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如果要嫁给汉人的皇子就一定是嫁过去做皇妃的,你是我们……。”
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替他们封锁了苗疆起义的消息,八皇子又深陷禁宫,龙卫又早早被杜家的人调离至了粤东行省,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占据南疆。
九翠看着她,迟疑了好一会,有些无奈地道一笑:“汉人尊崇儒家正统,一向自以为尊,非常注重血统论,他们史上有几个皇后是有外族血统的,仅有的那么几个,还是因为那些外族异常的强大,逼得汉人无可奈何,但我们苗疆一向积弱,若非这些年汉人皇族被外戚篡权,你以为我们真的能打下南疆行省么?”
九簪有些无礼的口气让吉祥和如意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九簪看着她冷冷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九簪,你怎么在这里?”
九翠立刻转过头去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拥有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五官的少女。
“对,你怎么可能嫁过去只是个妾!”一道女子略显尖利的声音在她们主仆三人的身后响起。
“什么,这怎么可能,小姐你嫁过去肯定是当王妃的,你是我们苗疆的金凤凰,是大王的掌上明珠,是我们最聪慧的公主,怎么能给汉人去当妾!”吉祥瞬间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
九翠摇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来:“不,你们不明白,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当王妃的问题,他们即使答应和谈,条件也必定非常苛刻,毕竟我们是处于弱势,何况就算八皇子同意娶我,我嫁过去也不过是个妾而已,父王还希望我能成为王妃,这不是很可笑么?”
“小姐到底在担忧什么呢,既然八皇子已经同意了和谈,至少说明您的计策是有效的,还是您不想嫁给汉人当王妃?”如意猜测道。
“没事,只是父王和其他人都把事情想象得太过美好了。”九翠轻叹了一声。
自从小姐替荣乃耶大王和哥舒王妃出了主意之后,便整日里有些闷闷不乐的。
“小姐,你好像心情不佳?”吉祥见九翠的模样,便有些担忧地问。
她刚踏出议事厅的门,便见吉祥、如意二人齐齐迎了上来。
九翠看着堂上兴奋的大臣们,她神色却黯了黯,暗自轻叹了一声,随后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议事厅。
一干苗将们皆纷纷大笑了起来,再次恭维起荣乃耶和九翠。
荣乃耶闻言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哦,宰相说的是,如果本王的九翠能嫁给百里凌风,按照他如今手握重兵的势头,日后我的九翠确实很有可能成为帝国皇后,哈哈哈哈!”
坐在荣乃耶最近的留着山羊胡须的干瘪老头眼尖地看见九翠略显抑郁的神色,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摸着山羊胡须笑道:“大王,此话差矣,九翠公主才是天神送到我们身边的天女,传达的是天神对我苗疆的慈悲,以后公主嫁给了帝国的八皇子,如果他登基成为帝国皇帝,公主就是皇后,更能庇佑我苗疆千秋万代。”
九翠的身形微微一僵,低下头去,淡淡地道:“抱歉,父王,让你失望了。”
荣乃耶看向九翠,拉着她的小手,满脸慈爱地道:“乖女儿,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孩儿,如果你是男孩,我们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求和!”
九翠看着坐在身边的虬须大汉,亦微微一笑:“父王过奖了,都是天神庇佑。”
一边议事的诸多苗军将领们也都大笑了起来,纷纷恭维坐在上首的荣乃耶个站在他身边的少女。
原本的象郡郡守府议事大厅里传来中年愉悦的大笑声。
“哦,帝国八皇子和监军都同意了和谈,实在是太好了,不愧是我的九翠,我苗疆第一聪慧的女子!”
第六十章 异常
抱歉,这两三天稍微少一点,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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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有度,她已经给出了最压低的条件了,接下来就是加码的余地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倒是没有继续逼迫荣乃耶,而是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用起饭菜来。
荣乃耶好一会才再次强行压抑下心中的错愕和怒火,铁青着脸看向秋叶白,勉强道:“秋监军请坐,咱们先用膳,此事咱们还可以再谈。”
其余的算是文臣之类的苗人也立刻纷纷安抚周围的人。
老孟见情况不妙,立刻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了,只用苗语安抚荣乃耶:“大王,这是谈判,一切开始都不会顺利的,谈判就是要谈,双方各自摆出条件,您可千万不能着急!”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一干苗将们皆愤怒地纷纷站了起来,而不管是龙卫还是鹤卫们、藏剑阁及司礼监的高手们也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苗将们冷眼而视。
“对,你这汉狗是在侮辱我们吗!”
“秋叶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荣乃耶的脸色瞬间大变,周围已经立刻有苗将愤怒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砰”地一声摔了手中的酒碗。
秋叶白淡淡地道:“第一,我们前来与您商议的不是和谈,而是你们的受降;第二,联姻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你们受降的诚意,至于苗疆的公主殿下会许配给哪位皇族,自然是要经过陛下的许可,不是您可以指定的,这是我们这些人走这一遭的谈话基础。”
“哦,什么话?”荣乃耶看着她,含笑道。
她看着荣乃耶微笑:“前面三碗是敬大王酒,尊重了苗疆迎客的规矩,不过呢,咱们再喝酒,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荣乃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秋监军?”
秋叶白自然知道苗疆人迎客的规矩,也举起酒碗,干脆地也喝了三大碗米酒,她的酒量还不错,但是在荣乃耶大笑着再给她倒酒的时候,她忽然伸手盖住了酒碗。
说着,他一下子仰头就喝了三大碗酒,立刻赢得了苗人们的鼓掌声。
荣乃耶等人似乎也不在意,只抬起硕大的酒碗向秋叶白敬酒:“秋大人能来,我们非常高兴,想来贵军也已经是认真地考虑了我们的提议,相信日后我们联姻了,苗汉必定能亲如一家,以前的误会过去就过去了,本王先饮三碗迎客酒。”
只是他们根本不动筷子,只静静地坐着。
秋叶白和李牧带来的其余人也被各自安排在了附近的院子里,各自和苗军将领分开而坐。
她点点头,也不客气,从从容容地与李牧、一白、大鼠等人分别坐下。
荣乃耶好一会才强行忍耐下不快,勉强笑道:“秋大人客气了,还请快快入席。”
边上老孟立刻朝他打眼色了好一会,毕竟不是朝廷承认的,所以秋叶白会在这上头给他下马威,也是正常的。
“见过荣土司。”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行礼,只是她并没有称呼对方为大王,让原本荣乃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上首的一名浓眉大眼的虬须大汉和他身边的盛装中年女子想必就是荣乃耶和他的王妃哥舒了。
秋叶白微微颔首,跟随他进了郡守府的大堂,果然见堂上早已经摆下数台丰盛的宴席。
进了郡守府,那山羊胡的老头自我介绍是荣乃耶身边的宰相孟得撒,他笑眯眯地道:“秋监军只管叫我老孟就好。”
随后,她便率先向大门内而去,众人自然纷纷跟上。
秋叶白微微颔首:“有劳了。”
此时,才有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干瘦老头从郡守府里领着一群苗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外对着秋叶白和李牧拱手笑道:“诸位,请,大王已经在王府内设下盛宴款待诸位。”
秋叶白和李牧都交了刀剑,其余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纷纷交出了刀剑。
李牧手上一顿,随后收敛了神色,狠狠地瞪了眼那小队长,随后将自己手上的刀一把丢给那小队长。
随后,她将自己腰上的绣春刀率先抛给那苗军小队长。
秋叶白忽然伸手轻按了下李牧的手:“来日方长。”
李牧转脸对着那小队长怒目而视,他原本就是战场大将,身上的煞气一向威重,此刻转脸怒视对方的时候立刻吓得那小队长退了一步,抽出刀来对着李牧道:“你们想干什么!”
“喂,进入大王府一定要交出兵器!”一小队苗兵走了过来,领头的小队长用流利的汉话对着他们喊道。
李牧和跟随他来的龙卫们都曾经驻守过象郡,此刻看见这般物是人非的景象,皆瞬间面色阴沉下去,眼底泛红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剑,他们身上散发出阴森的杀气让苗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而很明显的苗军尚且还没有完全有时间或者有足够的细心去抹掉当初大屠杀的痕迹,他们一路走来都能看见四处有暗红发黑的污渍,甚至于在郡守府的附近地面上更是黑沉,显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一场人间浩劫。
说话间,前面的蛊卫已经停下了马,秋叶白抬起头,便看见一块硕大的牌匾挂在城门之上——逐汉大王府。
李牧立刻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大人明白就好。”
秋叶白看着李牧那窘迫的模样,想起他曾经在朝廷上恨她恨得要死的那样子,唇角忍不住弯起一点笑容来:“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他觉得自己说这个话简直和寻常的三姑六婆没有区别,却又不得不提醒一下秋叶白不要被妖女迷惑。
李牧说完这话,见秋叶白转过脸来看着他,神色有些怪异,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下官知道下官说这话……很……很怪异,但下官是为了大人好。”
李牧迟疑了片刻,策马快了几步跟在秋叶白身边低声道:“秋大人,那苗女不管过去和你有什么交情,只看她刚才表演得如此痴情,如今转身就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共乘一骑,便知道是个不守妇道的。”
秋叶白也立刻策马领着李牧等人一齐跟上。
“驾!”
其余蛊卫们也立刻跟着调转马头离开。
孟获这时候立刻策马上前,从马上俯下身子,长臂一伸就将小池一把挑上马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他冷冷地看了眼秋叶白,随后转身策马朝着郡守府的方向策马去。
说着,她便微微侧身,退开了一步:“请。”
倒是小池撑着红伞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笑容依旧:“是的,我是代表荣乃耶大王前来迎接叶白哥哥和诸位的。”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周围的苗女们都更是愤怒地瞪着她,暗自道果然汉人男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的,竟然对圣女如此冷漠。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平和,但是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近乎温柔的口气。
她转过脸,看向仿佛还沉浸在自己忧伤情绪里的小池,道:“小池圣女,不知你可是荣乃耶大王的迎接使者,本座乃帝国南征大军监军,应荣乃耶大王的要求前来商议和谈之事。”
秋叶白微微点头,淡淡地道:“我明白。”
但如今双方可是敌对的关系,先不说万一有什么秋监军和苗人圣女有一腿之类的难听不利流言,只说京城明光殿那位万一知道了自己的驸马还有这一段过往,以那位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苗女多情,男人谁不风流?
李牧看了看周围,终于颦了下眉,策马走到秋叶白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秋大人,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进郡守府见荣乃耶罢,虽然今日带来的都是咱们双方的亲信,但是任由这什么劳什子圣女在这里胡言乱语,只怕会有对您不利的流言。
而附近的苗人们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低声议论纷纷,也不知道是气愤汉人多负心汉,还是羞恼自家的圣女这帮没骨气。
秋叶白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小池。
李牧等人瞬间无语,这又变成了秦香莲苦等秦世美,终被负的人间悲剧了么?
她顿了顿,仿佛又自言自语地道:“可是没有关系的,我喜欢叶白哥哥,不管你娶了妻子没有,只要你愿意来娶我,那就够了。”
小池见她没有回应,便仿佛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收敛了笑容:“叶白哥哥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么,他们说叶白哥哥已经忘记了当年和我的婚约,在上京已娶美丽的帝国公主为妻?”
秋叶白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眸光越发的异样。
他们心中对这两人的关系更是忍不住暗自猜测了起来。
李牧等人只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有些诡异,这个时候应该是荣乃耶的使者过来迎接他们的,但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使者迎接,倒像是认亲——痴情王宝钏寒窑苦等薛仁贵十八年的那种认亲。
“我等了叶白哥哥那么多年,今日到底等到你了。”小池欢快地笑了起来,向叶白伸出手:“叶白哥哥,抱抱我。”
秋叶白看着小池,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微微一笑:“很好看。”
听那口气竟颇以是秋监军未婚妻自居?
李牧等人都愣了愣,这女子和秋监军的关系……如此熟稔么?
小池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压低,自然是让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六十章 小池,不是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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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这是什么意思呢?
宁秋彻底愣住了。
小池,不是小池?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小池,不是小池。”
宁秋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有些疑惑:“四少,那什么小池圣女怎么了?”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嗯。”
“谢天谢地,你没事儿。”
等到看见秋叶白平安站在竹屋里的时候,宁秋才松了一口气。
……
笑声幽幽凉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看着秋叶白转身离开自己的竹屋大门,小池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
小池却似并不了解,只是一愣,随后看了她片刻,才道:“好。”
不说她是个女的,就算是个男的,看见这种类似于人棍的东西,都不可能有**一夜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女在烛光下微微泛红的美丽面孔,默然了一会,才道:“小池,我今日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房间内又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小池忽然走到秋叶白面前,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轻道:“叶白哥哥,你今晚别回去了。”
小池示意之下,两名蛊卫在孟获的带领下将那装着阿呐的大缸抬走了。
秋叶白摇摇头,对着她道:“把阿呐带走罢!”
“谁知道呢,总归是没有见过他说话。”小池耸耸肩。
秋叶白转头看了小池一眼,忍住了恶性,点点头:“我信了……不过阿呐他还能说话么?”
小池似乎没有察觉她的不适,只伸手拉住秋叶白的手臂,微笑:“叶白哥哥,你现在相信我不是故意要用鬼灵蛊伤害你了么?”
如果变成这种样子,她宁愿去死倒好些。
原来那大缸是用来装内脏的!
秋叶白听得孟获这帮说话,微微颦眉。
竟然这样就被吓住了么,真是没有用的小白脸。
“这就是鬼灵蛊的反噬,他能活着就算是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内脏来支撑他活下去,他早就在剧痛里由内到外腐烂成了一滩水,他现在全身除了头就剩下挂在他头下的一副别人的内脏才勉强活着。”孟获看着秋叶白苍白的脸色,轻蔑地嗤笑了起来。
“这是……。”
虽然说阿呐曾经三番五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但秋叶白被眼前的惨状给震得浑身一僵,只觉得人怎么能变得这般畸形。
阿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说话,便微微地动了下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秋叶白。
但最为恐怖的是他的身体似乎被装在只比膝盖高一点的大坛子里,这让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钻进这样的坛子里的。
但是那人头却形容极为凄惨可怖,发黄发黑的脸上只剩下一个眼睛,另外一个眼睛就是一个硕大的黑洞,而他的头发早就全部掉光,皮肤就像被腌制过的酱菜一般皱巴巴地发黄。
那坛子口露出的人头不是属于阿呐的,又属于谁的!
秋叶白看着俺坛子,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眸子,失声道:“阿呐?!”
孟获立刻点点头,伸手就掀开了坛子上的大碗
小池则是看向孟获:“打开罢。”
“这是?”秋叶白有些迟疑地看向小池。
但是这酱菜坛子里却又似隐约散发出**的恶臭。
秋叶白看着那坛子像是南方人腌制酸菜、酱菜的坛子,大肚窄口,口上扣着一个小缸似的大碗。
门便应声打开,两名蛊卫便端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坛子进来了。
过了片刻,门再次被敲响,小池便应道:“进来。”
秋叶白只觉得孟获那一眼里有一种近乎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池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孟获看了秋叶白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孟获走了进来。
小池弯起眼睛一笑,随后拍了拍手:“来人。”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呐的报应是什么?”
小池点点头,忽然看着秋叶白很认真地道:“叶白哥哥,你想看看阿呐的报应么?”
原来阿呐还没有死么?
“我一直以为阿呐已经在鬼灵蛊被破解之后,就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秋叶白轻叹了一声。
什么惩罚?
惩罚?
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阿呐没有死?”
“我知道叶白哥哥心里有些疙瘩,但是为了表达我对叶白哥哥的诚意,我已经惩罚了阿呐!”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只是如此而已么?
她忽然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我是苗疆圣女,他就算是最厉害的大将军也不能强迫于我,他大概早将我抢回去了,大概也是因为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所以他才如此憎恶于你罢。”
小池顿了顿,才道:“那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阿呐,我只喜欢叶白哥哥,我在等叶白哥哥而无数次地拒绝了阿呐,所以他一直也都恨我。”
虽然蛊王去世了,但小池并没有死,阿呐何至于怨恨她到如此地步?
她想起阿呐近乎疯狂和怨恨的眼神,不免颦眉:“阿呐到底为何这般怨恨于我?”
秋叶白听得心中怔然,原来一切都是阿呐自己擅做主张么?
说着,她便将荣乃耶写信和阿呐来求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秋叶白。
小池微微颔首:“没错,鬼灵蛊,但是这蛊虽然是我给阿呐的,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用来对付你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颇为阴森不吉。
不过……那种操控那么多人来攻击她的烈性恶蛊叫鬼灵蛊么?
她倒是没有想到小池竟然坦率地承认了蛊是她给的。
秋叶白微微挑眉:“鬼灵蛊?”
小池怔住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道:“叶白哥哥说的我的鬼灵蛊么?”
小池不觉得她自己的说话非常自相矛盾么?
秋叶白顿了顿,轻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苗女虽然多情,但从不轻易许嫁,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然你真的想要嫁给我,为何又给阿呐那样狠毒的蛊,让他利用龙卫杀我?”
小池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看着她,很认真地颔首:“当然,我们苗女从来不轻易许嫁,难道叶白哥哥不知道么?”
秋叶白则是静静地看向小池片刻,好一会才淡淡地问:“你真的想要嫁给我?”
“叶白哥哥,你还得老仙和阿妈说过的婚约么?”小池再次看向她。
当年的小池极为喜欢这一幅画,蛊王还开玩笑与老仙说这便是小儿女的定情信物,当年她以为蛊王不过是随便说说,却不想老仙后来才告诉她,蛊王当年是真的打算将小池嫁给她。
她声音微微喑:“这是当年我帮你和蛊王一起画的一幅画罢?”
画里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少女,皆是苗人打扮,正坐在花丛里含笑看向画外的人。
秋叶白看了下那一幅画,愣住了。
小池忽然伸手指着自己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问:“叶白哥哥,你还记得这副画吗?”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依稀觉得差不多罢,毕竟这么多年了,细微之处我也有些不记得了。”
小池被她那清冷而锐利的目光看得似有些羞涩一般,她转过脸,拉着秋叶白坐下,同时伸手比了比自己的房间:“叶白哥哥,你看这个房间可和以前我住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秋叶白笑了笑,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池看着她,又轻嗤了一声:“叶白哥哥,你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呢,一点都没有变。’
秋叶白含笑握住她的小手,一边拉着她起来,一边道:“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么?”
小池伸手给她,轻声嘟哝:“叶白哥哥,你怎么突然说飞过来就飞过来了,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且说这头孟获怏怏离开之后,秋叶白立刻起身,同时伸手将小池扶起来:“小池,你可还好,没有伤着罢?”
站在对面楼里的宁秋看见这个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什么圣女似乎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折腾什么仙人跳。
孟获看着小池,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脸色阴沉得比黑夜还黑,但是一对上小池空洞森然的眼瞳,他瞬间一个激灵,还是乖乖地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小池立刻转头看过去,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滚出去!”
孟获一下子闯了进来,看见秋叶白竟半伏在小池的身上,顿时大怒:“你这个……!”
“砰!”一声颇大的响声,立刻让门外骚动起来。
小池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说来就来,愣了愣不及反应过来,一下子避让不及,就被她撞得跌倒在房间的地板上。
说罢,她便足尖一点,一提气轻巧地直接从自己房间的窗口直接掠向小池的房间窗口。
她体内既然已经有赤焰,自然要好好利用。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那不远处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的少女:“就是因为我想知道她到底准备折腾什么幺蛾子,才要去看看,总有日日做贼的,哪里有日日防贼的?”
不说那是个浑身是蛊毒的妖女万一又用什么蛊去折腾四少,就说万一大半夜,那小妖女喊几声做个仙人跳,让人以为四少真和她怎么样了,四少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你才糊涂呢,四少你在这里就是‘男人’,你可别去,谁知道她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宁秋辣气壮地道。
宁秋这丫头是糊涂了罢?
她忍不住失笑:“我是男人么?”
宁秋冷哼一声:“当然是说她,黄花大闺女当街拦住男人一诉相思情也就算了,还大半夜邀请一个男人进自己的闺房,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秋叶白看向宁秋,忍俊不禁地低声道:“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她呢?”
宁秋在一边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要脸!”
小池歪着脑袋,对着她再次笑盈盈地道:“叶白哥哥,你再学一次神仙飞檐走壁进我的房间好不好?”
秋叶白想起过往那些在苗疆的快乐时日,也轻笑了起来:“那时可是将你这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罢?”
小池比了比自己的窗台:“你说你会像神仙一样飞檐走壁,我不信,你还从老仙爷爷的窗台上飞到了我的窗台上呢!”
秋叶白想起少年往事,唇角亦微微弯起一点子笑容来:“记得。”
见秋叶白回应了她,小池似颇为高兴地继续伏在窗口笑盈盈地道:“叶白哥哥,你可记得小时候,我就这么趴在阿妈的窗台,你也趴在老仙爷爷的窗台,咱们大老远地这么说话?”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点头:“小池。”
“叶白哥哥!”小池朝着她伸手晃荡了一下。
她心中轻嗤,这荣乃耶是‘用心良苦’地给她和小池培养旧日感情?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荣乃耶安排她住在这里的原因了,小池竟然就住在她的对面。
“小……池?”秋叶白愣了楞,心中忽若有所悟。
灯笼下忽然人影一闪,一道少女窈窕的身形便出现在窗口,转过脸朝着她的方向莞尔一笑。
秋叶白应声看去,便发现那是一座掩映在湘妃竹林里的小楼,异常的精致和美丽,竹楼窗口挂着一盏明黄色温暖的灯笼。
宁秋一愣:“四少,快看,那边也是一座竹楼,看起来也有人住呢。“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看见对面忽然也亮起了一盏灯。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是也知道必定有其用意。
这里是一片花园竹林,离主宅颇有点距离。
秋叶白走到她身后,看向窗外,淡淡地道:“还好,也算幽静。”
“吱呀!”宁秋推开窗子,看向窗外,微微颦眉:“这是什么破地方,都几乎没有灯火。”
花园
郡守府
……*……*……*……*……
老孟看着她,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翠感激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多言。
老孟在苗疆的威望极高,他这么一说话,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老孟看了眼周围还是有点愤愤然的诸人,站了起来冷声道:“谁若是不听九翠小姐的,以后便是我老孟的敌人。”
毕竟如今帝国虽然已经没落,但他们确实和帝**队实力相差太大。
诸人面面相觑,虽然都觉得这个小丫头说话实在不好听,但是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纷纷点头称是。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于是只淡漠地道:“小池圣女还是有用的,咱们先静观其变吧,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擅作主张动使团的人,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儿,诸位叔伯请不要再来问我要如何是好了,我只是个女子。”
九翠环顾四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些比她大了那么多的长辈还真是把她当成救星了么,可当初为什么又不肯听她的劝阻呢?
连着在场的众人也纷纷老向她。
这个女儿从小就得请了汉人先生教导,学得不少汉人的东西,人又聪敏无双,说不定真是他们苗疆的救星。
“是么?”荣乃耶立刻满脸期待地看向九翠。
九翠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无奈地轻叹息了一声:“您也别太着急,依照我看,这就跟咱们在集市上买卖草药和皮草一般,只是有来有往,不会是一锤子定音的。”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九翠,眼中满是焦虑和疑惑。
荣乃耶也忍不住脸上满是怨气地道。
“翠儿,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全无希望,任由对方宰割,那还谈判什么,咱们直接打开门由那些汉人宰割就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点讥诮,让在场众人都想起当时这位九翠小姐就曾经预言过这般所为必定召来汉人无情的报复。
九翠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涨他人志气,只是希望诸位说话的时候多想想咱们象郡里这些父老乡亲,难不成各位叔叔伯伯们期望咱们在这里的父老乡亲们也经历一场象郡十日屠?”
那苗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尴尬又愤怒地看向站在荣乃耶身边的少女,又不敢太冒犯,只得呐呐地道:“九翠小姐,您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场内原本义愤填膺的其余苗将们也瞬间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般,默然了下去。
不过一道温柔的声音却一点也不温柔地打断了他:“第一,象郡城墙再高,也被咱们攻了下来,何况象郡原本就是汉人的地盘,他们比我们更了解这城内的结构,第二,圣女也是人,如果有圣女相助咱们就能所向无敌,那么天下早就是我们的了,南疆的防线也不会被龙卫攻破。”
“这姓秋的竟敢如此侮辱大王,咱们干脆杀了他给汉人一个下马威,象郡城墙高大,有圣女相助咱们未必会输!”一名苗将愤怒地道。
且说这头荣乃耶送走了秋叶白等人之后,便即刻召来了老孟等其他人连夜召开会议。
……
李牧见她并不放在心上,也只得点头离开,只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提高警惕,盯着苗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李牧颇为担心,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但是秋叶白却只安抚他若是苗人想要动手,也不会远在还没有谈妥任何条件的时候,所以不必介意,
而其他人则是住进了郡守府邸外围的地方,她随苫同住了宁秋,与其他人隔开了颇远。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的压抑,只秋叶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用餐完毕之后随了老孟的安排住进了郡守府的花园。
第六十一章 烛九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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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古怪又讥讽地笑了起来:“烛九阴就是一条蛇……一条活了几百年……的巨大老蛇……而已,但是活了再久也就是一条剧毒的畜生罢了,能真附……什么人的身!”
他笑了好一会,才对着秋叶白讥诮地扯了下唇角:“秋叶白……这就是你的答案,你……知道烛九阴是什么?”
但是那所谓的大笑,听起来也不过是极为细微的干笑。
“烛……九阴?”阿呐闻言,却似乎听见什么荒谬的答案一般,忽然喑哑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答案来自苗疆的传说,但连她听起来都觉得荒唐无比,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答案了。
得到了最终的答案确认,但是秋叶白却觉得心头一片浸冷,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问:“小池为什么不是小池,难不成当年她真的被烛九阴……附身?”
阿呐看着她,剩下的那只眼珠里死死盯着秋叶白,眸子里一片诡异的腥红,他古怪一笑,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也发现了罢……嘿……嘿……小池……早就不是小池了。”
秋叶白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呐,单刀直入地问:“阿呐,我想求证现在的这个小池到底是不是小池!”
一白立刻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着那大缸上的人头。
“阿呐?”秋叶白瞬间一惊,阿呐果然在这里!
昏暗的光影中看起来异常的渗人。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瞬间一愣,齐齐警惕地看向一处角落,果然看见那阴影处有一个大缸,缸子上一颗光秃秃的人头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间里响起一道嘶哑细微的诡异声音:“求证什么?”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小池的身上太多复杂又矛盾的地方,所以我才要来求证。”
“如果她对蛊王有这么深的感情,那么必定是蛊王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怀疑小池不是小池?”一白有些不明白所以地颦眉。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她带着我‘重游故地’,却从来没有来过‘蛊王的房间’,再加上当年的柔姨,也就是蛊王只会将所有重要的蛊虫都放在自己的房间,所以我猜测她一定会将自己重要的东西要么放在自己的房间,要么放在柔姨的房间。”
秋叶白摇摇头:“不,我这些日子和小池一起出行,便能发现她是个极为恋旧的人,不光是她的房间和以前一模一样,连着衣服首饰都是蛊王的旧物,如果没有旧物就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新衣,所以她一定会在这里附近布置一个和蛊王原来居处一模一样的地方,后来我就发现了这里。”
他抬头看着那墙壁上的画,画里一身苗人装束的女子正在接受众人的朝拜,他忍不住又问:“想不到这里真的是蛊王的房间,四少,难道蛊王当年和郡守有一腿,所以这里才有她的房间么?”
“虫盒子或者虫缸子。”一白点点头,他在地宫里也养虫子,自然知道这些缸子是做什么的。
“知道哪些缸子是做什么的么?”秋叶白一边观察着房间,一边淡淡地问。
但这房间里柜子特别多,珍宝架和许多床角的柜子里都放置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瓦罐子和陶瓷白小罐和盒子。
这看起来寻常的房间竟然非常的大,里面布置得也极具苗疆风情,一看便是一个女人的住所,而且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女人的住所,除了各色苗疆特色装饰,房间里还有汉人的青纱幔帐,金银鱼钩,八宝雕花床。
只是他才点燃火折子就瞬间惊住了。
一白这回倒是立刻跟了上去,同时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火折子照明。
好一会,终于感觉门下不再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秋叶白才慢慢地走了过去,轻手轻脚地用一把小刀打开了那一扇黑黝黝给人充满了压力之门的门栓。
赤焰蛊性子非常霸道,而很明显,那些含了赤焰蛊的血液也让很多虫儿们非常地畏惧。
一白忽然明白秋叶白在做什么了,她在利用身体里的赤焰蛊逼迫房间里的蛊虫退散。
那些小虫似乎被秋叶白手上的血色惊到了,四处逃散开去。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看见那黑黝黝的大门门缝隙里忽然涌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如绒毛一样的小虫。
一白一愣,随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听见空气里有奇怪的振翅嗡鸣之声,因为是在夏日里,那声音混在蟋蟀的鸣叫里,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秋叶白自然不肯让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而一白又不太敢真的触碰秋叶白,他一着急正打算搬出百里初来,却不想秋叶白忽然无声地将手指搁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噤声,同时也示意他看向那一扇大门。
这位‘驸马爷’这是干嘛呢,在大门前滴血认亲么?
“你干什么呢?”跟过来的一白立刻一惊,一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与她说话,一边伸手就想要去抓秋叶白的手替她止血。
她站定在平房之前,定定地看了看门,随后忽然伸手出来,用一把细细的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轻划了一刀,细细的红色血液便滴落在地面上。
夜深人静,四处无人。
秋叶白看了看四周的方位,随后再次一提气,足尖一点,毫不犹豫地向一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平房掠去。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越过了蛊卫们守护森严的小楼,飘进了竹林。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爷’,但是他只知道若是这位‘驸马爷’出了什么问题,那么自家的那位殿下一定会将他在东南枝上挂一辈子!
一白一愣,随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挑挑眉,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说罢,秋叶白便足尖一点,轻飘飘地向那竹林里飘去。
她算是知道双白见天地对着一白这嘴臭的家伙的心情了,说话完全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余地。
她瞟了眼一白,淡淡地道:“你爱跟来,不跟来。”
而且郡守府里哪里来的什么蛊王的房间!
“重游故地?”一白忍不住摇摇头:“你们那叫什么重游故地,这里是象郡可不是真正的苗疆七十二峒,这些苗人在这里也就是在象郡设了些铺子卖点东西,你们也就是去了那些地方,也叫重游故地,笑死人了!”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地道:“经过我这几日和小池交谈及重游故地的观察,她最有可能寄存东西的地方就是当年蛊王的房间。”
“那小妖女的竹楼后面的小房子可不少,你知道是哪一栋?”一白挑眉看向那黑乎乎的竹林深处,里面有几十栋平房全部都是给蛊卫住的。
秋叶白的目光也从那竹楼上层落进那竹林后的深处,随后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我想找的人就被‘存放’在小池竹楼后面的另外一处小房子里。”
就像是一个西贝货一般,让他很是不爽。
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叫小池的少女,因为他在这个少女的身上闻到了点自家主子的味道,但是对比自家主子的能耐,这个少女更让他感觉对方在故弄玄虚。
“这么几日你和那小妖女虚以委蛇,可探查出你想要探查的东西了没有?”一白双手环胸,冷冷地抬头看着那小竹楼。
看着对面精致的小竹楼里灯光梭然灭了以后,秋叶白和一白两人方才慢慢地从自己的竹楼里走了出来。
……
小池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地放下来,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竹楼对面,才轻哼了一声,也转身上楼。
说着便一点不给面子地将秋叶白拽走。
边上抱着剑冷眼旁观的一白都已经看了无数遍这种戏码,此刻见小池还想说什么,便径自伸手将秋叶白一拉:“好了,大人,到点儿休息了,如果你不好好休息,让摄国殿下知道了,便要罚你跪搓衣板了。”
秋叶白也照例对她摇摇头,微微一笑:“若是你我能成亲,我才会留下来,女儿家名节很重要。”
“叶白哥哥,今晚你也不能留下来陪伴我么?”小池抬起空洞的眼看着秋叶白。
小池倒是也不觉得被‘男子’拒绝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每日到了晚上都照例问一问秋叶白的意思。
但是九翠看着那情形,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尤其是在她知道秋叶白没有拒绝小池的任何邀约,除了留在她房间里过夜的要求之后,更是脸色不太好。
看得荣乃耶等人心中都觉得‘美人计’果然有效了,如今只等着秋叶白这只百炼钢化作小池的指间柔。
接下来的几日里,除了和老孟那一帮人打嘴皮子仗,秋叶白便是和小池一起同游故地,也算是其乐融融。
……
故人难聚,再聚终不同。
她握着手中的茶杯静静地看向天空,轻叹了一声,心中一片惆怅。
她有些事儿在没有确定之前是不打算和宁秋她们说的,毕竟如果小池是小池,和小池不是小池,她最终会采取的手段必定不一样的。
看着宁秋去安歇了,她则靠在窗台之上,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小竹楼,陷入了沉思。
秋叶白见状,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宁秋见秋叶白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知道她必定有些事儿没有与自己说,宁秋也不强求,只温声道:“四少,你做事儿一向有主意,但是定要小心些,不要伤了自己。”
毕竟阿呐对她的怨恨,绝非小池说的那种嫉恨那般简单,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阿呐变成后来的那副样子,也许还有……小池。
“我需要找到阿呐九耶,也许从他那里能知道一些事儿。”秋叶白沉吟道。
“什么事儿?”宁秋有些疑惑地问。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也许有些事儿也谢是我的错觉,但是我想还是需要先去确定一些事儿。”
“就是这样么?”宁秋闻言,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当年你们是朋友,可现在你们是敌人,你也没有想过阿呐九耶会变成那般丧心病狂的人罢?”
秋叶白在窗边坐了下来,看向不远处已经黑了灯的小楼,沉吟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我也不能确定,因为当年的小池很善良,但是这个小池虽然嘴上总说着她的爱慕,但是我非但没有感觉到她的爱慕,却只能感觉到冰冷黑暗和算计。”
宁秋不明所以地颦眉:“不敢确定,那四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小池圣女有问题呢?”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这我不敢确定。”
她略一思索,忽然一惊:“难不成……那圣女根本不是真的圣女,被掉包了?”
宁秋瞬间愣住了,有些惊讶地看向秋叶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池不是小池?”
第六十二章 真假圣女
猜猜小慈会怎么挂?猜中了有奖。
真相已经出来了,不知道有几个妹纸猜测出了小池不是小池的故事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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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秋叶白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
“叶白哥哥,我知道你身体里有霸王蛊,所以百蛊不侵,甚至可能百毒不犯,但是我听天画说你被海母蛰咬了会动弹不得,所以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很特殊的药物哦。”小慈忽然轻笑着走到她的跟前,低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只是……四肢忽然无力而已。
好在一白是个厚实的肉垫子,她跌在他身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秋叶白闭着眼,轻喘了一声:“没事。”
“四少,你没事罢?”一白一紧张,立刻问。
一白大惊,立刻伸手扶住她,却不想他也是手一软,整个人便抱着她一起跌倒在地,同时一张网当头朝着他们罩下,将他们罩在其间。
只是秋叶白却忽然见一点灰雾轻飘飘地落下,她才要抬手阻挡,但瞬间便是身形一晃,就向后跌去。
那些黑雾气一般的嗡嗡虫儿一见她掌心的血色,立刻受惊一般分散逃开来。
秋叶白秀眉一挑,眼中闪过寒星,直接挡在一白身前,同时指尖一掐,点血光散开来:“小心,有蛊虫!”
但是下一刻,小慈却忽然将刀子一丢,手上狠狠地水晶棺上一拍,水晶棺材瞬间爆出一阵浓郁烟雾,其中无数嗡嗡之声。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皆是目光一寒,同时出手阻挡近乎疯狂的小慈,阻止她破坏水晶棺材。
小慈说着,忽然从身边的蛊卫腰上一拔刀子,足尖一点,双手紧紧握住大刀就向那水晶棺材砍去!
她忽然一转脸,眼底泛出红光,恨恨地瞪着那水晶棺,喃喃自语一般:“都是你的错,你比我得到的都多,为什么连死了,在母亲的心里,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比我重要!”
“我才没有偷她的眼睛,小池当年中了妖花的毒,本来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躯壳还活着,是母亲同意将她的眼睛给我的,我们辛辛苦苦地研究了许久,终于到能动手的时候,母亲却又反悔了!”小慈忽然声音尖利地叫喊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慈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空洞无神,因为她十几年的生涯从来没有用过眼睛去看人,虽然不知道小慈用了什么方法将小池的眼睛移植到了她自己身上,但是不是自己身体的原装器官,一定会有一些影响,而且因为多年以来的用眼习惯,所以她看什么都让人觉得眼大无神。
秋叶白看阿呐痛苦的表情,再看向小慈空洞的眼睛,心中狠狠一抽,仿佛能看见那个爱笑的羞涩的小小少女看着自己的样子。
阿呐凄凉而痛苦的哭泣声第一次让秋叶白和一白都同时震住了。
他笑到了一般,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可是我下不了手杀她,甚至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因为她有小池的眼睛……那是小池唯一还活着的地方……是她唯一还活着的地方啊!”
小慈刚想开口,阿呐却又桀桀地笑了起来:“她不光是……小池的妹妹……她还偷了小池眼睛……小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她连柔姨都杀了……哈哈哈……可是……可是……。”
难怪两人生得一模一样。
秋叶白看着她,心情有点复杂:“你是小池的双生妹妹……。”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什么,告诉你们她有多不待见这个女儿么,她有多鄙弃这个女儿,以至于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她么?”‘小池’,不,小慈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里面是阴冷的讥讽。
“柔姨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甚至没有告诉过老仙这件事。”秋叶白闻言,有些怔怔愣愣地轻喃。
所以大女儿叫小池,小女儿叫小慈。
大女儿是庭前那一池温柔善良的映梨春水,那么她便希望小女儿能慈心慈意,也变得温柔慈悲。
但是小女儿越发地暴躁,一点不领情,直到有一天,素可柔亲眼看见小女儿将伺候的侍女给推下了竹楼,那侍女摔成重伤,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小女儿用铁链束在了一座她专门放置蛊虫的竹楼里,给她和小女儿都起了同音的汉名。
素可柔只觉得这是上天给她背叛苗疆的惩罚,除了暗自落泪也只能将小女儿更加约束起来,不让她随意出门。
而只有她和大女儿在小女儿身边的时候,小女儿才稍微安静一点。
尤其是再长大了一点,小女儿因为眼盲,不能时常出门,更是发展到一不如意就歇斯底里打骂身边人,那些下人的身上全部都是伤。
但是随着女儿们的长大,她才发现小女儿不但眼盲,心也盲,性情极为暴躁,动辄抓挠双胞胎姐姐或者尖利的哭叫,与大女儿的玉雪可爱,温柔乖巧形容鲜明的对比。
两个女儿都生得柔嫩,只是当她们睁开眼的时候,素可柔才发现妹妹竟然是一个瞎子,她伤心之余,只想努力治好自己的小女儿。
所以,七十二峒的峒主们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素可柔第二年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就算用尽手段除掉了素可柔,苗疆七十二峒的蛊师们群龙无首,必定乱起来。
但是谁曾想她腹中珠胎暗结,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如此,但是素可柔已经是蛊王,谁又能奈她何?
情人已死,素可柔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着男女情事,便遵从了峒主们的意愿发下毒誓,一心侍奉蛊神和山神,正式继任了蛊王。
无可奈何之下,七十二峒的峒主要她向天神发下血誓永远不能踏出苗疆一步,否则便死无葬僧地,绝子绝孙。
奈何素可柔天资聪颖,从幼年时就极有练蛊和通灵的天赋,她虽然背叛了苗寨,但是苗寨里却没有一个蛊师是她的对手,连老蛊王都败在她手下,什么手段都奈何她不得。
圣女背叛天神和蛊神,自然要承受万蛊穿心的惩罚。
原来当年苗汉是几乎不通婚的,尤其一旦被选为圣女之后,更是只能侍奉山神,但蛊王素可柔还是圣女曾经与教授她汉文的书生私奔过,最后逃出苗寨的时候却遇上山洪暴发,带着她离开的汉人书生为而来救她被淹死了,她则被自己身为某峒峒主的父亲亲自领着人抓了回去。
阿呐剩下的一只腥红的眼里闪过讥诮的光:“蛊王……有两个女儿,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而已!”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小慈……是什么柔姨什么人?”
“小池是一池柔水映梨花……你是什么……柔姨给你的名字是……慈心慈意寿绵长的小慈……柔姨希望你能一改脾性……慈悲为怀……可你呢……你就是个畜生!”阿呐终于得以呼吸,喑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秋叶白和一白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却只升起厌恶,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情绪。
她摇晃着头,空洞的眼里忽然涌起泪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我说了我是小池,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呢?”
‘小池’闻言,抬头看上那冰棺,瞬间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的小池竟然早已离开人世多年,冒名顶替小池活着的这个假货如果真害死了柔姨,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假货!
秋叶白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小池’,眼底闪过厌恶,她冷冷地道:“你确定容乃耶看见这个冰棺里的圣女,不会先将你抓起来么?”
‘小池’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厉声尖叫了起来:“我是‘小池’,我是圣女,你们竟然敢在苗人的地盘上对我动手,你们怎么敢……我一定要让容乃耶把你们都杀了!”
一白看着‘小池’那模样,愈发地不顺眼,冷笑道:“你这个害死了‘真圣女’的假货,杀了你都是便宜你了。”
‘小池’痛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松了手,她握住自己麻痹的右手,看了看上面的血孔,仿佛颇为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白:“为什么……叶白哥哥……你竟然对我动手!”
秋叶白眸色一冷,指尖一弹,一道寒光瞬间穿透了‘小池’的手腕。
说着,她手中一凌空捏,阿呐一下子就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喉咙里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小池’浑身一僵,恶狠狠地转头看向阿呐:“你闭嘴!”
“……你偷了她的眼睛……偷了她的身份……偷了她的一切……可是你比她恶毒和凶狠一万倍,你……你就是个小偷!”
“小池……不……你才不是小池!”阿呐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痛苦的颤抖声。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异常的尖利,近乎嘶鸣一般的尖叫声,让一白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池’站定在她的面前,空洞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谁,我就是小池,我说了我就是小池!你们为什么怀疑,为什么要怀疑我!”
秋叶白冷冷地一抬手中长剑指着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语气里再无那些腻人的甜,只剩下阴森森的寒意。
倒是‘小池’慢慢地抱着那一幅画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过来:“秋叶白,你毁了我的阿妈还不够,你还要来动我的小池么?”
但是所有的蛊卫们却都沉默着没有动。
就算惊动了蛊卫又如何,她并不畏惧任何蛊虫,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在这里大开杀戒,蛊卫在这里一死,受害的只有苗人自己!
秋叶白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面前那些人脸上的纹身,她目光一冷:“你们让开,否则别怪我不看在真正的圣女面子上对你们动手!”
但是那些黑影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受伤与否,而是一转身就挡在了那具水晶棺和秋叶白的面前。
一白那头也早挑飞了好几道黑影摔出去。
她手中长剑一转,爆出数团明亮的剑花,将所有暗蓝色的暗器全部打落在地。
秋叶白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那亮点在月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芒,足见其上淬了剧毒!
只是她才想靠近那棺材,却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劲风来袭,她立刻反手一击,那偷袭者闷哼一声一下子被摔飞了出去,但与此同时忽然有许多亮点从四面八方地围射而来!
这才是小池啊,是那个整日跟在她身后温柔羞涩又善良的小姑娘!
“小池!”秋叶白忍不住睁大了明眸,心中大震,失声叫道。
那墙壁之中露出半座精致的水晶棺材,里面静静地封着一名穿着绣着红色繁复苗绣花纹嫁衣的美丽少女,那少女闭着眼睛,睫羽纤长,容貌栩栩如生,与跪坐在附近的‘小池’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更加年幼,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都敏捷地用袖子挡住飞起的烟尘,一阵烟尘过后,窗外惨白的月光正巧照落在那碎裂之后的墙壁之上。
原来一白的剑气直接连着画后的石头都被劈开了,墙壁上的石头纷纷掉落下来。
她抱住了一幅裂开成两半的画就地一滚,刚巧避开了墙壁上纷纷掉落的碎石。
‘小池’只来得及接住那一幅掉落成了两半的踞。
她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一幅画瞬间被一白劈开,掉落在地。
‘小池’瞬间抬头,大惊失色:“不要!”
一白立刻会意,忽然手中长剑一抬,直接朝那画劈砍而去。
秋叶白见她神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在那失神的喃喃自语,便一转目光看向一边挂着的蛊王的画像,又瞟了一白一眼。
‘小池’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喃喃自语:“叶白哥哥是女孩子……你啊……还是有秘密没有告诉我么……你说过你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我的……你会和我分享你的一切……可是啊,你还是骗了我呢……小池。”
秋叶白慢慢地从自己的腰上也抽出了软剑指着小池,冷冷地道:“真正的小池和蛊王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如同阿呐说的那样被你害死了?”
她虽然不愿意听到残酷的事实,但是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
所以今晚她认认真真地再问了小池这个‘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这个问题,这个‘小池’的回答已经彻底表露出是个西贝货的真相。
可是她的心中却仍旧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来寻找阿呐求证,因为若是这个‘小池’若是假的,那么真的小池,十有**就已经不在人间了。
但是在经历了这几日的试探之后,她几乎能够确定这个‘小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女儿身,还真以为她是男子,所以处处表现都太用力过度了。
她之所以一直不能确认,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小池’这些‘求嫁’的行为是不是故意给她舔赌,或者说‘报复’。
这也是一进象郡之后,她就对这个‘小池’产生怀疑的原因。
她顿了顿,继续轻嗤了一声:“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秘密,怎么可能会要求真嫁给我?”
她冰冷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小池’的脸上:“我不知道你到底从哪里知道我和小池之间许多私密的小故事,你身上也有很多小池的小习惯,但是真正的小池是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但是你却并不知道,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秋叶白看着他们,淡定地道:“就如同你们听见的,我是女儿身,并不是真正的男子。”
一白在一边来不及阻止,只能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位‘驸马爷’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自动爆出这个足以惹来杀僧祸的秘密来!
“你说……什……么!”
“什么?”
她话一出口,就立刻震惊了‘小池’,甚至一边被小池折磨得异常痛苦中的‘阿呐’都似忘却了自己的痛苦,瞪大了剩下的那只眼盯着秋叶白。
“我是女子。”秋叶白却忽然开口道。
‘小池’闻言,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但片刻后,她轻声嗤笑了起来:“叶白哥哥,你在为你的变心找借口,阿妈说得没有错,这个世上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知道人可以易容,但是她在小池的脸上没有察觉任何易容的痕迹,所以她才一直犹豫,难不成这天下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么?
秋叶白却摇摇头,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轻叹了一声:“不,你的脸也许就是真的,但是你最大的破绽就在于小池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一定会为那个人着想的温柔单纯的少女,可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任何田与温柔单纯有关的东西,你并不喜欢我,不是么?”
‘小池’一愣,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笑容来:“叶白哥哥,你就算不想与我在一起,要辜负老仙和我娘亲定下的婚约,也好歹寻一个合适的理由,难不成你以为我的脸是易容的么?”
秋叶白却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讥诮而冰冷:“小池,或者我该叫你一个别的名字呢,只需要这个问题,我便可以最终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小池。”
她顿了顿,低下头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比不得帝国的摄国公主,可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长长久久一辈子的。”
小池听着她的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脸上浮现出幽怨的神色来:“叶白哥哥,你并不想娶我对不对?”
秋叶白没有理会她整治阿呐,只是看着她片刻,忽然问:“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真的想要嫁给我么?”
阿呐一下子就如遭点击,喉咙里呜咽着竟说不出话来,只脸上浮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来。
说着她空洞的眸光移动到了阿呐身上,微微眯了起来。
小池看着自己面前泛着冰冷光泽的长剑剑尖,她轻叹了一声,空洞的眼看向秋叶白:“叶白哥哥,你难道要相信已经被蛊神惩罚得神志不清的阿呐,也不相信我么,我知道你一直在试探我,但是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我是答不上来的呢?”
一白看着情况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了秋叶白身前,手上一挽,一把软剑立刻弹出剑鞘对准了那少女,冷声道:“妖女,站住!”
她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近秋叶白。
“我是谁?”那少女轻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甜腻:“我是小池啊,我是和叶白哥哥你订婚的小池啊,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呢?”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依旧是软甜的,却带着一种瘆人的冰冷。
那少女慢慢地走出阴影,空洞冰冷的眼睛停在秋叶白身上:“叶白哥哥,你不陪我过夜,却半夜潜进我娘的房间做什么呢?”
秋叶白和一白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是通过机关出现的。
两人齐齐回头,便发现一名穿着丝绸睡衣,披头散发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她的身后是一处洞开的机关石门。
一白和秋叶白都陡然一惊,他们的武艺修为都是顶尖的,房间周围十数米之内有人靠近的呼吸声都瞒不住他们的耳朵,怎么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他们都没有察觉?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画,便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不准动我娘亲的画像!”
一白立刻颔首,伸手去取画下来。
她若有所感地立刻退开了一步,一抬头,发现自己身边的墙壁上挂着的正是蛊王柔姨接受苗疆众人朝拜的画像,她看着那画像片刻,忽然招呼一白:“一白,把画摘下来,看看这画后面有没有机关。”
阿呐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要抬头,却又忘了自己没有身体,只得艰难地转动一下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珠,将目光停在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见他难得说一句完整的话,心中一动,立刻继续问:“原来的小池呢,在哪里?”
他沮丧又痛苦地喃喃自语:“可她不是完整的小池,她偷走了小池的眼睛,偷走了小池的一切!”
“不……现在的小池也是小池!”阿呐却仿佛想要摇头一般,但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身体,晃动半天只是坛子微微震动。
“原来就是个冒牌货,这活死人偏要这般故弄玄虚!”一白看着那阿呐的表情,也隐约明白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阿呐眼底又流出眼泪来,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泣了起来。
见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哀痛之色,她慢慢地试探着道:“现在的‘小池’也许与原来的小池甚至蛊王有些关系……?”
“之前的小池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小池’顶替了原来的小池,就如我们最开始猜测的那样她们也许是两个人。”秋叶白继续看着阿呐,观察着他的表情。
一白愣住了。
两个小池?
秋叶白看着阿呐,淡淡地道:“他是说这个世上有两个小池。”
秋叶白看起来似乎明白这个活死人在说什么。
只一白仍旧一头雾水,低声问秋叶白:“这活死人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呐眼里一边淌泪,一边古怪阴森地一笑:“嘿嘿……秋叶白……你倒不是个蠢蛋。”
秋叶白这一次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你说的是小池害死了柔姨,是后来的那个小池,不是原来的小池害死柔姨对么?”
他方才和秋叶白配合做戏,激得阿呐忍不住吐露了实情,但是这‘实情’听起来更匪夷所思。
一白忍不住道:“这个疯子说的话还是颠三倒四的,咱们走!”
小池还害死了蛊王?
小池害死了小池?
阿呐用只剩下的那一只眼,仇恨地看着她:“我说……都是你的错,你不去看烛……九阴……我们就不会迷路……小池就不会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你害死了她……把现在这个‘小池’放出来……还害死了柔姨!”
秋叶白的脚步瞬间一停,只觉得浑身一冷,她梭然转过身躯看向阿呐:“你说什么?!”
阿呐仿佛瞬间被激怒地,嘶哑着声音道:“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个……你不知道是小池害死了小池,还害死了……蛊王……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一切都是你!”
说着她转身和一白互看一眼,仿佛准备不再理会阿呐,自转身离开。
秋叶白看着阿呐的样子,也自嘲似地轻嗤了一声:“也是,他早被嫉恨冲昏了头,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我还能指望他这个蠢物什么?”
一白看着阿呐的样子,皱眉冷声道:“咱们走罢,这活死人已经是疯了,别指望他了,说不定他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他自以为‘疯狂的大笑’声音非常的低迷,但还是让听着异常的不舒服。
“因为我要等着你……被……那个怪物变成……变成……和我一样的鬼样子,哈哈哈!”阿呐再次神经质地疯狂地笑了起来。
秋叶白见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仍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说着,他抬起那一只眼死死地盯着秋叶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想知道……小池的事儿罢?”阿呐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低声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看向阿呐:“阿呐,我这次来就是想……。”
他微微颦眉,低声道:“差不多了,听着这个活死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咱们还是快把正事儿办了罢?”
一白看了看四周的情形,总觉得这房子里阴森森的,尤其再加上那只剩下一个头颅的阿呐在那哭声阴幽凄厉的,好不瘆人。
秋叶白想要说什么,却见他哭得异常的伤心,自己一时间也只能默然。
只是他一只眼睛已经是黑洞,流不出眼泪来,倒是另外一只眼睛还缓慢地流下仿佛血水一般的红色眼泪来。
“小池……是小池,却又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啊……。”阿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情绪一般,忽然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这个答案倒是让她觉得很合理。
烛九阴真的存在,但是也只是作为一条蛇的存在么?
“你来告诉我小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和老仙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秋叶白闻言,愣住了。
第六十三章 圣女杀了圣女
因果循环~小慈死在小池的手里。
猜测到了么?
------题外话------
她一声惨叫,烟尘四起,血光四溅。
“啊——姐姐!”
站在其下的小慈梭然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沉重无比的水晶棺材直接硬生生地将她‘砰’地一声闷响将她整个人全部压在下面。
却不想她话音才落,房间里却忽然想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后“轰隆”一声,碎裂的石壁被她方才这么一靠,再也包裹不住巨大沉重的水晶棺,彻底崩塌,水晶棺材整个就这么摔出来。
小慈勃然大怒,抬手颤抖地指着秋叶白:“孟获……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就是你娘亲和你姐姐太溺爱你,才养成你这种暴戾而不知感恩的性子,今儿我就替她们把没有教训的都给她们教训了!”秋叶白目光讥诮又冰冷地看着她。
小慈被撞得吐出一口鲜血来,她伏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伸手四处扒拉,扶住水晶棺材下的石头才勉强起身,抬起腥红的眼,看向秋叶白:“您居然敢打我,我娘亲都没有打过我……她都不敢打我……我杀了人,她每次都打的都是看顾不好我的姐姐……你居然敢……你怎么敢……。”
说着,她一抬手就将小慈直接扔在那水晶棺下。
“这巴掌是替你姐姐、母亲、一白和我自己扇的!”
她下手一点没有留情,直接将小慈扇得头晕脑胀,脸颊红肿,鼻子、唇角、耳朵都出了血。
秋叶白直接连着扇了她四个巴掌!
“啪!啪!啪!啪!”
她话音未落,便见秋叶白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一点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衣领左右开弓。
小慈这才发现秋叶白手心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淋漓,她一僵,顿时软了口气:“叶白姐姐……我……。”
“你知道水母毒对我有效,却并不知道水母毒既然能麻痹我,但是我若放了血,便能提前清除麻痹毒素,恢复活动的时间快一倍罢?”秋叶白淡淡地道,将手掌抬起来。
小慈瞬间吓了一大跳:“……你……怎么?”
却不想她才尖叫了一声,便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她一愣抬头一看,却发现秋叶白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她比她高了近乎一个头,正居高临下,目光冰凉地看着她。
“抓住那只畜生,抓住它!”小慈大怒,立刻尖叫了起来。
所谓鸡飞狗跳不过如此!
整个房间的蛊卫,包括小池都没有想到这样的意外,顿时都愣住了,直到那只公鸡挣扎着四处飞跳,同时将鸡血洒落得到处都是,连小慈的脸上都被飞溅到了血滴。
“喔喔喔……!”
孟获本身是蛊人是不怕蛊的,但还是被咬疼了,他手上便一松,那公鸡受痛,虽然被割断了咽喉,但双翅和身体还是极为有力,立刻挣脱了束缚飞跳了起来。
那群蛊虫原本就畏惧她的血,此刻公鸡血又还没洒落,它们又惊又恐,一弹上孟获的身上,便不管不顾地乱咬一气。
秋叶白眸光一冷,拇指指甲在中指上一划,划出一点腥红的血,同时挽出一个弹射的手势,对着那些蛊虫弹出一道带血气流,它们便被那含着赤焰蛊气息的血弹出石台,直接弹射向了孟获。
孟获立刻点头,手间明亮的刀光一闪,就往那鸡的脖子上割去,随后在血光四溅的瞬间,那鸡咯咯地惨叫了起来。
此时,小慈亦看向一边的孟获:“撒鸡血。”
秋叶白不再说话,只是任由对方将自己放在冰凉的石台之上,她一躺在那石台之上,所有的蛊虫顿时恐惧地全部蜷缩在不能触及到她的角落。
小慈看着她,空洞的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脸上却又露出那种甜腻怪异的笑来:“看样子,当年叶白姐姐在苗疆也跟着我娘学了不少东西呢。”
她顿了顿,看向小慈:“我说得可对?”
秋叶白倒是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往石台上放,她只淡淡地道:“黑狗血有辟邪作用,公鸡血会将我身体的赤焰蛊,嗯,她们苗疆称之为霸万蛊的味道给掩盖住,让石台上的蛊虫不至于被吓死,然后便是放我的血,同时再些什么药物在其间,然后逼迫赤焰出来吞噬这些蛊虫,她就能抓住赤焰了。”
两名蛊卫立刻过来将秋叶白扶上了石台,一白想要再次故技重施,撞开两人,但是却发现自己身体麻痹得动弹不得,他眼里一片腥红,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她!”
小慈没有理会他,径自下令:“将叶白姐姐放在石台上,动作要快,立刻将鸡血喷洒满她全身!”
“你们想……干……什么!”一白看着这情形,心中顿时腾起不妙的预感来。
而孟获则是提着一个罐子往石台上一倒,石台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蛊虫,那些蛊虫们想四处爬动,却又仿佛畏惧于石台周围的黑狗血,不敢离开。
其中两名蛊卫各自提着一只黑狗,一只母鸡进来,其中一人举刀就割断了黑狗的喉咙,黑狗血瞬间便泼洒在了石台周围,整个房间里弥漫开一股子浓烈腥臭的血腥味。
说着她拍了拍手,蛊卫们便立刻散开来,去房间里取各种物件,不一会就在秋叶白的面前全部摆上一张长长的石台,边上还放置了各种小罐子和形状怪异的刀具。
小慈踢了一白好一会,大约是觉得累了,便喘了一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秋叶白笑盈盈地道:“叶白姐姐,我知道你身体的霸王蛊很厉害,所以我得先把那小家伙弄出来,才好把你制成蛊人呢,我也知道那水母毒不能制服你太久,所以我们速战速决罢。”
看着小慈脸上那种近乎诡异的狰狞之色还有她小孩子一般的行为言语,秋叶白眸光微冷,这个小慈心态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天性残暴,所以柔姨才将她关起来,给她更多的关爱,是怕她伤害别人,也是怕她眼睛看不见,受到伤害,却不想这反而让她的性子一天天变得过激起来。
女孩子的力气不大,但是踢中了软处还是很不舒服的。
一白闷哼一声,伏下身子去,护住自己的软处。
小慈略微一偏头,避开了一白的唾沫,她站了起来,一脚又一脚地狠狠地踢在了一白的身上,喃喃自语:“你们等着好了,所有欺骗我,背叛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所有的小猫儿,小狗儿,敢对姐姐示好,我就弄死他们,就算是母亲又怎么样,你们和她一样偏心眼,姐姐都成了活死人了,还不舍得把她的眼睛给我……那就去死掉好了……哼哼哼!”
“呸!”一白看着小慈眼底的兴奋,他眼底的厌恶愈发浓烈。
小慈有些狼狈的站好了之后,目光森然地看向一白和他身后的秋叶阿,忽然又甜腻阴冷地笑了起来:“这是叶白姐姐的姘头么,生得倒是挺好看的,以后等着我将你们都做成蛊人之后,你们也能永远在一起好了,看着你们每日痛苦而身不由己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呢。”
“你……你这个妖女,离四少远……点!”一白说话开始有点不利索,但仍旧挡在秋叶白面前狠狠地瞪着小慈。
“哎呀!”小慈跌倒之后,蛊卫们立刻将她扶了起来。
一道人影从秋叶白身后扑出来,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上,直接将她撞了一个跟头!
她搁在秋叶白脸上的手忽然高高抬起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小慈向秋叶白伸出手,轻拍了下她的脸,眼底一片狰狞:“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女的啊,小池姐姐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她说过我和她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可是她骗了我,她居然敢骗我!”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神色变得有些异样的温柔:“所以啊,我拿了姐姐眼睛的时候就想着,等着我把你做成了蛊人之后,你也就永远离不开苗疆,也算是报答了她,毕竟我和她流淌着一样的血,长着一样的身体,那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如果你听话娶了我,我还可以考虑不把你做成蛊人,但没有想到啊……。”
小慈看着秋叶白,忽然蹲了下去,甜腻地笑了起来:“叶白哥哥,哦,叶白姐姐,虽然你是女子,但是你知道吗,小池在知道你的秘密前真的很喜欢你,她每天都会来和我说外面的事情,而我每天也偷偷地在楼里看着你来接她出去玩儿,连我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欢喜和雀跃。”
“你不觉得下地狱的应该是你么?”秋叶白凉薄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呐这时候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
看着阿呐痛苦得整个坛子都震动了起来,小慈脸上露出了一种兴奋而阴冷的笑容来:“呵呵,这一回了没有人能救你了,你既然那么喜欢姐姐,就陪着她下地狱多好!”
他的声音原本就尖细,能惨烈若此,可见小慈下了多重的手。
说罢,她不顾右手受伤,再次抬起手腕狠狠一捏,阿呐的惨叫声再次响彻了整个房间。
小慈被打断了话,忽然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那墙角的阿呐:“阿呐九耶,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聒噪了?”
如果不是因为小慈的眼睛是小池的,又长了和她一样的脸,还有这些蛊卫们的存在,他早就杀了她为小池报仇!
“所以……这些蛊卫即使知道是这个小慈害死了真正的圣女……甚至害死了……蛊王……但是他们的命引都……都在她的手上,所以他们……他们才会对她如此……忠心!”阿呐怨毒的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蛊卫身上。
秋叶白目光落在一白身后的蛊卫们身上:“就和这些蛊卫一样的人,以身为蛊罐,便是蛊人,蛊人会永远受控于主人。”
“蛊人是什么?”一白低声问秋叶白,听着这个名字,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呐的话让秋叶白和一白都暗中一惊——蛊人?
此时,墙角的阿呐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古怪的嗤笑声,他断断续续地怪笑道:“对,她非常担心你死了……因为这样的话……她……她……就不能完成她把你制成蛊人的心愿了。”
秋叶白看着小慈那空洞的眼,诡异而兴奋的笑容,眼底闪过冷凝之色,小慈看起来果然有些心智不正常,就是不知道是早年就如柔姨认为的那样不正常,还是后来扭曲的。
她顿了顿,扭头过来看着秋叶白轻叹:“你不知道那时我多担心,担心你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上呢,后来听说你虽然中了毒,但是平安无事,你不知道我多高兴。”
小慈轻笑了起来,抬起手轻抚那墙壁里的冰棺:“他很擅长养信鸽,你并不知道罢,他的鸽子总是远远地跟着他,在控制了海鬼王的船后,天画就给我们送了信,将他的计划打算告诉了我们,你不知道……那时候……。”
她明明看着天画在她中毒到后来他沉海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她看着小慈冷冷地道:“他怎么给你传递最后的消息?”
秋叶白沉默了好一会,她想过天画是朝内之人的棋子,但是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苗疆的手竟然能伸到上京来了,而且还伸进了绿竹楼,真是够让人惊讶的。
“可以这么说,我为了叶白哥哥你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呢。”小慈轻笑着道。
她看着小慈眯起眸子,冷声道:“天画怎么会和你有联系,他是你的人?”
且说城内,秋叶白在听到小慈说的话瞬间便愣住了:“天画?”
……
百里初纯黑如夜的瞳孔如兽一般微微竖起,冷冷地道:“来自赤焰的危险的直觉。”
双白妙目里更是闪过茫然之色:“什么直觉。”
百里初看着窗外满天的星空:“直觉。”
殿下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决定进城,之前秋叶白进城的时候他都没有打算要跟着她进象郡!
双白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惊愕:“进城?”
百里初淡淡道:“进城。”
双白愣了愣,还是立刻搁下水盆上前给他更衣:“殿下这是怎么了,您要去哪里?”
百里初却忽然一掀开薄丝被,站了起来:“更衣。”
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殿下,您是不是做梦魇住了?”
那坐在床上的人并没说话,而是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他,纯黑色的眼眸如无边的深渊让双白背脊莫名地一寒,愈发地觉得自家主子好像有些不正常。
却不想他才掀开帐篷,便忽然看见床上陡然坐起来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殿下?”
双白看了看满天星光,随后一边端着一盆热水进监军大帐,一边暗自想着不知一白和秋叶白那边的情况如何,若是再没有什么消息出来,是不是应该再打发人进去看看。
城外大营
第六十四章 渐行渐远,永不复来
~好了,圣女正式归天~
------题外话------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她还有拥抱着她的那个人。
而还好……
……
那是少年青涩时光,渐行渐远,一去之后,永不复来。
阳光刺眼……
那窗口里温柔的女子也已不在。
他们笑着,跳着,远远地向远处的竹林里跑去……渐渐消失在远处。
夏日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滴落的晨露水珠之上,一切都正好。
远处阁楼上有笑容温柔的女子转头从窗里看着他们,慈和地轻笑:“小子们可要看好我的小池。”
“快来,我们今儿去采野蚕蛹,油炸可好吃了!”还有那缠头的黝黑俊朗的苗家少年也转过头,朝着她挥动手里的葫芦。
她伏在爱人的怀里,泪眼朦胧间,恍惚间,还可以见那八宝阁上发黄的竹蝈蝈恢复了青翠的颜色,而记忆里的有笑容温柔又羞涩的苗家少女背着箩筐向她挥动着小手:“叶白哥哥,这里,这里!”
昨日之日么?
“昨日之日不可留。”百里初的声音凉薄而低柔。
在触碰上小池脸颊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小池已经离开人世多年。
“我到底……还是没有能救回小池。”
一声‘我在’,让她闭上眼,眼中泪水更多。
百里初抱着怀里的人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拆了她的发髻,放下她满头长发,修长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后脑和长发,淡淡地道:“我在。”
秋叶白一投入那熟悉的怀抱,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眼眶忽然一红,陡然落下泪来。
“阿初……。”
他没有理会门外传来的闷哼,继续自己上前一步,将大门一关,顺势将迎面扑过来的人儿抱了个满怀。
而门口的人则是忽然宽袖一拂,一道劲风就将做在凳子的一白一颈接丢出了门外,恰好丢在了门外跟来的双白身上。
但秋叶白看着他,却忽然闷声不响地向他疾步走了过去。
只是他一双冰冷漆黑如无边深渊的眸子里却让触见的人不敢直视,更和仙字没有半分关系。
门外一袭白衣的男子,也正看进来,夜风吹起他的袍子,恍若夜里踏月而来的谪仙。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都警惕地握住了手里的剑,看向来人。
她心中只觉得异样窒闷,而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从来就没有流走过……
仿佛时光早已经在这一刻静止。
她默默地转过身看向房间,这里依旧是按照她记忆中小池房间的样子布置着,四处都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多宝阁上甚至搁着当年她给小池做的几只竹蝈蝈还有两人编的干枯的花环。
她看着那烟尘飞舞的喧嚣竹林,但笼罩在其上的月光却依旧一片宁静。
再偏僻的地方,这般巨大的轰鸣声自然引起了都督府邸里的骚乱,所有的人都匆匆地赶过来,一片兵荒马乱。
两名请来两名苗医的蛊卫此刻也全部倒地毙命,身体不断地孵化出无数的细小蛊虫,而那苗医明显懂蛊的,正手忙脚乱地处理着。
秋叶白见他无事,便起身走到窗外,正好可以看见竹楼后不远处的那一处房屋已经彻底塌陷进了地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埋葬。
一白点点头,脸色有点发青:“嗯……。”
她看着他问:“你可好些了?”
随后,她将一白搀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小池,不,小慈的竹楼,她和一白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所有的狼狈和危险都远去。
木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她便看见满室烛火流泻出来。
直到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的一扇木门前,没有了路,但是墙壁上却有一盏一模一样的灯柱,她看了看,随后伸手扭转了灯柱。
秋叶白再扶着一白往前走的动作顿了顿,她闭了闭眼,继续扶着一白坚定地往外走去。
一声巨响,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埋葬在房屋塌陷的声音里。
“……轰隆……轰隆!”
“没关系,小慈,至少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
“可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
“没有关系,小慈,很快我们就都不疼了。”
“孟获……我好痛……好痛啊!”
她搀扶着一白顺着地道往里走,还能清晰地听见房间里传来小慈痛楚的呻吟和孟获惨淡却平静的声音。
秘道虽然在震颤,但是却没有落石。
“走!”秋叶白立刻搀扶起一白向里面走去。
随着灯柱喀拉一声响动,墙壁处果然开了一个洞口,正是当初小慈出现的秘道口。
她相信在他离开人间的那一刻,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笑容灿烂的爽朗苗家少年!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去一拉,轻声道:“阿呐以前从来不说谎。”
一白却担忧地低声道:“小心!”
秋叶白没有再理会她,提着染血的剑,搀扶着一白到了床边,伸手就去拉灯柱。
“啊啊啊——!”小慈眼珠圆睁,再次痛得惨叫了起来。
“噗!”一声,血光飞溅,她径自从手腕处砍断了小慈死死抓住她的右手的双手。
“不可救药!”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忽然一转右手腕,同时左手提剑一扫!
她一低头,便透过孟获颤抖的身躯,看见小慈一双空洞而阴冷的眼眸正死死瞪着她,喃喃自语:“不许……不许走……一起……死……。”
秋叶白一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那一片痛色已经转化成了一片沉冷,她反手击碎了砸落下来的柱子,再一把抓住一白的胳膊就要起身向床榻的方向而去,却不想自己的右手却还是被人抓住。
“这里要塌陷了……走!”一白费力地试图提起她。
她虽然不畏惧蛊虫,但是一白却抵挡不住,再加上……
这是蛊卫们即将死亡,身体开始异化的表现!
秋叶白才瞬间反应过来,她环顾四周,除了不断陷落的地面,随着小慈的生命力流失虚弱,蛊卫们已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不少人脸色和神情都变了,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惨烈叫声,皮肤底下有诡异的东西开始蠕动,带出一道道血痕。
直到一只大手抓上她的肩头,耳边传来一白焦灼的声音:“走啊,四少……快走!”
……
为什么一切都抵不过流年,抵不过世事弄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为什么呢?
“阿呐……。”
秋叶白愣愣地看着阿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梗着,梗得她几乎难以忍受,却又吐不出来。
他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不呼吸,只剩下的那一只彻底失去生气的眼珠里倒映着水晶棺材里的少女美丽的面容,他枯槁的面容上仿佛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少年一般轻快的神情。
阿呐喑哑而微弱地轻笑了起来:“我……看见小池了,只有她没有变……那个夏天……那时候……多好啊……。”
秋叶白怔然,她有些复杂地看向阿呐:“你不是恨我害死了小池么,为什么要帮我?”
他见秋叶白看过来,便勉力道:“呵呵……秋……秋叶白……房子要塌了……你走罢……机关在靠墙的墙壁灯……灯柱上。”
虽然此刻他看起来和死差不多,但是仿佛还有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继续撑到了现在。
秋叶白看过去,发行阿呐竟还没有死,剧烈摇晃的房屋让装着他的罐子倒在地上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的内脏,阿呐的头颅滚在一边,用一种诡异而凄惨的姿势面对着他们的的方向,或者说面对着小池的方向。
一道同样虚弱而尖细的声音从角落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那是因为……小慈这贱人……怕蛊卫们发现不对劲,所以将蛊卫的命引续在她的身上……哈哈哈……为虎作伥的报应。”
但是……早前的蛊王去世,蛊卫也没有因此跟着死亡,而是会传承给新的蛊王,如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如此简单就能消灭蛊卫,那么只要杀死圣女就能解决蛊卫的问题了。
她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小慈亡,蛊卫死!
秋叶白闻言一惊,转头看去,果然看见许多蛊卫脸色也变得异常的苍白,不少人几乎也看起来异常的虚弱,竟跌坐在地,有些蛊卫似不想死,此刻正在拼命地往外爬。
孟获看着身下的少女,苦笑了一声:“反正小慈你死了,我们所有人也都活不了啊,至少不能让你死那么快……。”
小慈瞬间愣住了,看着挡在自己身上的孟获,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呢?”
孟获在一瞬间就扑倒在小慈上半僧上,替她挡住了那一剑。
秋叶白目光一冷,抬剑便朝小慈刺去,但是噗嗤一声,刺入的却是孟获的背心。
“死不知悔改!”
一白脸色一变,看着孟获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大门和窗户在瞬间都关上了,而整个房子也忽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痛楚而虚弱,却又异常的尖利刺耳。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又被人一把抱住,与此同时,小慈阴冷而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孟获,我抓住她了,关上门窗,动手啊!”
却不想,她才伸手,便听见“咯噔”一声脆响,她立刻抽手,棺材竟然在那一瞬间又合上了,但好在她一直非常警惕,在棺材合上的瞬间将手抽了出来。
秋叶白提着剑走到水晶棺边蹲下,看了眼已经脸色发青,奄奄一息的小慈,随后观察了一下水晶棺材的情况,随后伸手向那水晶棺材摸去,试图先从水晶棺材里伸进一只手触碰一下里面的小池,确定她的情况。
说着,她一转身,提着剑慢慢地向小慈和水晶棺走了过去,一白无奈,只得用颤抖的手抓了剑,警惕地看着秋叶白靠近那一处水晶棺材。
秋叶白转头,垂下眸子,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求证,我欠了她一条命。”
“四少!”一白忍不住有些焦灼,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秋叶白闻言,到底下定了决心,向棺材走了过去。
小慈见秋叶白还在犹豫,便轻叹了一声:“水晶棺已经开了,能维持姐姐生命的药已经散掉……如果叶白姐姐你再不救姐姐,她就要真的死了啊……。”
说着她抬起眼皮看了眼孟获,但是孟获只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不发一言。
小慈看着她,仿佛有些无奈,苦笑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叶白姐姐,你真的不信我么?”
只是隔开这般距离,她又怎么能确定里面之人的生死?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再次看向那棺材,想要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秋叶白忍不住向小慈方向走去,一白立刻伸手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小心有诈。”
小慈虚弱地点点头:“是……我用了药让她安眠,只是不想让姐姐醒来……发现我偷了她的眼睛。”
“小池……没死?”她看着那棺材里的小小少女,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眼底泛出一点水汽来。
秋叶白看着她,又看向那打开了的冰棺,从缝隙里依稀能看见里面年稚的少女精致柔和的侧脸,还是年少时候温柔羞涩的样子,昏暗中依旧白皙的皮肤,栩栩如生的面目,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清醒过来,在葱绿浓艳的苗疆夏日早晨之中回眸一笑,清甜地唤她一声:“叶白哥哥,早晨好。”
她说的话声音异常的微弱,却也异常的诚恳。
秋叶白的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身,才发现小慈不知道按了水晶棺上哪个机关,水晶棺材居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小慈看着她苍白又可怜地轻声道:“叶白姐姐……我错了,其实我骗了你,小池姐姐还活着,只是她中了药物,睡着了而已,你把她从棺材里救出来罢?”
却不想她扶着一白走了两步,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慈的声音:“叶白姐姐……你不要小池了么?”
蛊卫们是见识过她的武艺的,更知道她百蛊不侵,加上此刻他们仿佛正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躁之中,更是没有心思阻止秋叶白。
她扶起一白:“我们走!”
秋叶白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那种古怪的自觉从哪里来,但是她也觉得离开这里会比较让人安心,尤其是一白还没有恢复正常。
不管这里的情形如何,秋叶白留在这里都太危险了。
倒是一白稍微恢复了点气力,但还是只能低声道:“四少,快点……离开这里。”
而一边的孟获眼底不停地落下眼泪来,整个人都伏在小池的头颅边。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秋叶白都是你的错,你和她们一样骗我,你们都骗我……骗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小池喃喃自语,已经连抬起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她心中有些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有些人甚至在观察他们自己的身体。
她冷眼看着小慈,注意到除了抱着小慈的孟获仿佛呆呆怔怔的,其他蛊卫们却仿佛都极为不安,神色异常的惊恐,他们仿佛比谁都焦灼和担心小慈的状况。
秋叶白见小慈说话虽然不再结巴,但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有些疯癫的感觉,便知道小慈这怕是痛得没有狼了,回光返照。
“嘿嘿……嘿嘿……。”小慈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阿妈说小池还活着不能这么挖她的眼,她看见这万紫千红的人间那么多年还不够么,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就自己动手,可阿妈还要阻止我,所以我也只好送阿妈去和姐姐作伴了……嘿嘿……嘿嘿……!”
小慈没有理会孟获的表情,只惨白着脸又看向秋叶白,比了下自己依旧空洞的眼睛,冰冷而怨恨地道:“秋叶白……不是你害了姐姐中毒,我怎么会有机会得到看见这个人间的机会,反正她就算醒来也是活死人,为何不把眼睛给我,她和阿妈都说最疼我,结果呢……她有了喜欢的人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阿妈事到临头竟然又下不去手!”
她冷眼看着,只觉得那小慈大概是已经痛得失去了狼才这般不管不顾的什么都说,又或者,小慈也明白,她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
秋叶白瞬间一愣,目光落在孟获的脸上,果然看见他眼底都是腥红的血丝和泪光,自然还有更多的僵木和尴尬。
小慈阴冷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你闭嘴,你不过是个下人,以为……我和你睡过,便能指使本圣女了么!”
“啪!”他话音未落,脸上便被小慈刮了一巴掌,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他还是愣住了。
孟获看着小慈如此激动和疼痛,立刻伸手按住她,跪坐下来,让她的头躺在自己腿上,低声而焦灼地用苗语安慰:“圣女,不要说了,我已经派人去请苗医……。”
小慈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也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是却还是要恨恨地瞪着秋叶白:“才不是,她是你……是你害死的……阿妈说了她永远醒不过来了,就算她能醒过来,也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白痴,她的灵魂被烛九阴吞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以为……你以为姐姐是我害死的?”
若是用后世说的话就是小慈是天生情感缺失,反人性,毁灭形的人格。
更缺乏对人情世故的共感的能力。
从小慈说的那些容不得小猫、小狗向自己的姐姐示好,到后来推侍女下楼都没有悔意,将一切违背她意志的事情都视为针对她的这几点,自己就该知道小慈就是属于天生残酷,无法对人产生同理心和同情心的人。
她终于发现这个叫小慈的少女在这世间谁也不爱,只爱她自己。
秋叶白闻言,扶着一白在石台边站好之后,转过头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对,我就是不想救你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的姐姐和娘亲一样无限制地包容你,甚至让你使用自己的眼睛!”
“呸……你就不是想救我而已……何必说得这般好听!”小慈痛苦之中,忍不住骂道。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一边弯腰将一白从网里扶出来,一边淡漠地道:“小慈,你虽然和你姐姐拥有同样的面孔和身体,但是你活着永远不等于她活着,我也救不你,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水晶棺材里,那一具水晶棺材几乎是全透明的,所以此刻她能通过棺材看见小池仍旧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只是棺材死死压着她最疼爱的妹妹。
秋叶白看着小慈那模样,几乎已经是痛的神智模糊了罢,才会向她求救。
小慈泪眼朦胧之中看向秋叶白:“叶白姐姐……你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救救我……你救救我,我活着就是她还活着,我不想死!”
想起小慈的作为,她只能微微颦眉,这算是自作自受么?
但是……
人,本不该经历这般残酷的死法。
她早年看杂记,初唐时,辨机和高阳公主相恋,辨机被腰斩之后,硬生生地痛了快一个时辰才死去。
秋叶白看着这般场景都忍不住退了两步,这种情形,形同腰斩,自是救不得的了。
可偏生小慈此刻是疼醒了,却没有立刻死去。
因为方才他那一拉扯,分明是将小慈已经被压坏的脊椎骨给硬生生给扯断了,等于将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扯成了两半。
孟获瞬间将在当场,不敢再轻易扯动她的身体。
小慈更是硬生生地从昏迷过去痛双目圆睁,眼泪不停地流淌,她死死地握住他的手:“啊啊啊啊——孟获,我好疼,我好疼啊!”
只是棺材实在太过沉重,一干蛊卫们用力了好一会,才将棺材抬起来一个缝隙,孟获一喜,赶紧和另外一名蛊卫一起施力,却不想他才一施力,将人往外一拖,便听见嘎吱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孟获脸色惨白地指挥着其他人将棺材抬起来,他则是和另外一个人扯着小慈的上半身,打算将她拖出来治疗。
蛊卫们惊慌失措地齐齐扑过来,试图将小慈救起来。
水晶棺材用整块巨大而完整的水晶打造,异常沉重,压住了小慈的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了胸部和头部,并且几乎将她下半身全部都压扁,流淌了一地的鲜血。
这般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住了,烟尘消散之后,众人才看清楚眼前的景况。
第六十五章 高僧
不过呢小和尚不会出来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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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么用力一拉,竟然一下子将他整个上半身扯了起来,与此同时,他闭上的眼也缓缓地睁开,露出一双有些迷离的纯澈如月光的银眸。
随后,他已闭上眼了眼。
话音未落,便看见百里初轻笑一声:“本宫说过,从不打诳语。”
她忽然想起什么,顿时瞪大了眼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笑么,等一下……。”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百里初看着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呢?”
秋叶白一愣:“你还带了高僧来?”
百里初的眸光微动,随后微微弯起唇角:“若本宫如你所愿,你可知你又欠本宫一次?”
她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轻叹了一声:“小池她们其实也信佛,可惜我这里没有地藏经,否则请得高僧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也是好的。”
“嗯。”百里初微微颔首。
秋叶白顿了顿,轻声道:“不想了,她一直不得安宁,如今能和柔姨在一起,她们也算是母女团聚,是好事儿。”
只是她才坐下,百里初却忽然一伸手将她揽靠在自己肩头,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想哭么?”
她挑了下眉,随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百里初幽凉的目光从她平静的神色掠向她微微泛红的眼,忽然伸手:“来。”
秋叶白看着坐在椅子里的百里初,那样子也是刚刚醒来的模样,她点点头:“是,送人走了。”
“可送人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摇摇椅上看着手里的东西,听到响声,便回过头去看向来人。
“砰!”一声响,竹楼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
似有谁轻叹消散在安静的树林中。
一阵夏日凉风梭然吹过,吹散起墓前满天飞花。
马蹄声渐渐远去。
其余的人愣了愣,随后也纷纷上马,追随着她策马离开。
她看着那墓碑片刻,随后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率先离开这一片树林。
“我记得你说过,你虽然不能做我的妻子,可是也会一直喜欢我,我想还是履行柔姨和师傅的口头约定,你永远是藏剑阁夜四少的未婚妻。”秋叶白微微一笑,再次请眨去眼底的水光,随后拂袖起身,接过宁秋手上的鲜花,搁在墓碑前。
墓碑之上刻着一行字——夜白未婚之妻:素可池之墓。
她伸手轻抚过墓碑,轻声道:“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儿了。”
秋叶白看着立好的石碑,半蹲了下来。
大鼠是个纨绔子弟,好玩儿时还学了一手不错的石雕手艺,他赶着一天之内刻了石碑。
“立碑!”坟头已立好,接下来便是立碑。
……
她闭上眼,依稀听见时光远去的声音。
覆盖了所有的美好与丑恶。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一捧、一捧的黄土慢慢地覆盖了那棺材,仿佛覆盖了那些过往宁静岁月里的欢乐,也覆盖了如今的勾心斗角和血腥杀戮。
几名藏剑阁的门人将棺材的盖子盖上,随后小心地将那红木棺材放进了泥坑里,随后开始填埋。
随后,她站了起来,凝望着棺材里的少女好一会,随后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天边,淡淡地道:“入葬。”
秋叶白走到棺材旁边,将少女小心地放进了鲜花里,随后替她整理好乌黑的发,同时从怀里取出两只青绿漂亮的竹蝈蝈放在她的手边,极为温柔地道:“小池,晚安。”
墓地里已经放置着一口精致的红木雕花棺材,里面铺满了各色鲜花。
说着她弯腰下去,利落而温柔地将轿子里的少女拦腰抱起,随后抱着小池向墓地走去。
随后,她看着轿子里的少女,轻笑了一下:“小池,很抱歉,我来晚了,但我还是来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光,随后温然一笑:“是,我知道小池从来不会变。”
笠笠阿嬷看向秋叶白,含着泪光微笑:“只是蛊王一时间想不通……可四少爷,圣女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她的选择,只要看着你好好的。”
那阿嬷扶着轿子看着里面安睡的少女,忽然轻声道:“圣女在陷入最终的死亡昏迷之前,曾经被蛊王救醒来过一次,她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怪你,她愿意的。”
原本苍白如指的容颜之上染了淡淡的胭脂,唇上也点了朱色,看起来异常的美丽,栩栩如生如睡着的娃娃。
轿子里面坐着一身鲜红色嫁衣的少女,闭着眼的神色安详的小小少女。
秋叶白看着那轿子,迟疑了一会掀起了轿帘。
“嗯,好,那就好,有她娘在这里陪着她,圣女会很开心的。”笠笠嬷嬷点点头道。
笠笠嬷嬷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也是一阵唏嘘,流泪了一夜。
这一次,荣乃耶也是寻了一段时日才将笠笠嬷嬷找了回来。
当年小慈将小池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女和嬷嬷全部都想法子弄死了,只剩下笠笠嬷嬷是当年贴身带过小池和她的,也是她唯一留下一条活路打发出去的,还活着的老嬷嬷。
秋叶白看着她轻声道:“笠笠嬷嬷,都准备好了,前天柔姨的墓已经被找到,我让人给迁到了这里。”
秋叶白点点头,忽然转身向那小轿子走过去,轿子边上一个苍老的苗人阿嬷看见她走过来,她遍布皱纹的沧桑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四少爷,你来了,圣女等你很久了。”
简直是一个奇迹。
而且过了那么多年,尸身的关节还是柔软的,仿佛昨日才初亡。
只唯独那装在水晶棺材里的少女,除了水晶棺材外面被熏黑和烧裂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真正圣女的尸身除了染了点火烟灰尘之外,竟丝毫没有受到损坏。
而那坍塌又起火的房子清理干净之后,里面所有的尸骨被鹤卫们用的特殊火种烧得只剩下断裂的骸骨,一堆碎骨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因为考虑到要将蛊虫清理干净,所以鹤卫们用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火种,极烈性,足足烧了两天一夜,火才被扑灭。
宁秋示看了眼放在旁边的那一顶小轿,点点头:“已经好了。”
她转过脸轻叹了一声:“小池的妆容也准备好了?”
秋叶白闻言,看了下站在远处准备拿着挖土铁锹的几名司礼监纨绔们,大鼠朝着她点点头。
“四少,一起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下葬了。”宁秋在她身边低声道。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墓地,已经挖好了一片深坑,一块石碑已经放在附近准备好了。
那些明媚的光影与芭蕉树下的坟墓形成鲜明的对比。
依旧是明艳的阳光,洒落在浓艳的绿叶之上。
……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春未绿,鬂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
混蛋,小人,这个娘娘腔的卑鄙小人!
但是一白看着双白笑成那副样子,妙目里眼泪都出来了,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顿时恼羞成怒地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向双白扑去:“双白,你这个混蛋竟然敢耍老子!”
好在这一片并没有什么人,而竹林那头因为起了大火,正是嘈杂得不得了的时候,所以他的笑声根本没有人留意。
双白到底忍耐不住了,扶着假山石就大笑了起来。
他正扶着墙壁走出山洞,便忽见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他警惕地退了一步,抬头一看,见是双白,顿时吓得又‘噔噔蹬’地倒退回山洞,因为脚还软,他一下子踢到了地上的石头,加上慌张,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山洞里,一白正不断地运气调息,好一会终于能动了,虽然不太利索,但还是比原来好了许多。
……
她摇摇头,转身又朝竹林里燃烧着熊熊大火之处飞奔而去了。
这人生得倒是好看,可惜竟喜欢一个不喜欢他的男人,也算报应。
直到看见双白转身瞬间消失,九簪才忽然若有所失地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假山,随后低声嘀咕道:“呸,吓我,你最好别落在本小姐手里。”
他竟然让她走了?
她没有听错罢?
九簪瞬间愣住了:“呃?”
总归就算这丫头真去领人来抓人,他也已经带着一白离开了。
双白到底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你走吧。”
双白瞅着她巴掌大的脸上,一双警惕又带着凶悍光芒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一副炸毛的样子,和原先那种故作哀求的样子差了颇远,忽然他就想起自己在明光殿里养的另外一种宠物——鼯鼠。
他武功再高,她喊一声,他杀了她也逃不出去!
九簪瞬间恼了,一下子掏出自己腰上的鞭子,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那副软语相求的神情,忍耐下想笑的**,凉凉地道:“如果我说你走不了呢?”
九簪低声道:“汉人大哥,我可以走了么?”
双白:“……。”
她一脸诚恳地道:“鸟语。”
双白挑眉:“哦,那你现在说的什么话?”
九簪一看自己不会被马上灭口,立刻点头如捣蒜,当机立断:“我不会说汉话,所以也听不懂你们在山洞里做什么。”
九簪噼里啪啦一通话让双白微微一愣,他看着面前一身苗家贵族少女打扮的女孩儿,眯起妙目:“你汉话说得很溜。”
他话还没有出口,便见九簪一把扒下自己嘴里的叶子,压低了声音,使劲地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看见了也不会说出去,我是苗人,你是汉人,苗人不管汉人的事儿,你想干嘛就干嘛!”
双白妙目冰凉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
九簪瞪大眼看着将自己困在假山壁上,堵住自己的嘴的人,她瞬间呆滞了片刻,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这个汉人……生得真好看!
“唔呜!”
只是她才想尖叫,嘴就被人拿了一把叶子将嘴一把堵上了。
“哎……!”
该死,那个汉人武艺太高强!
九簪只觉得她身不由己地一下子被那劲风缠住了腰肢,随后再被向后一甩,整个人就撞上了假山石壁,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但是不管她怎么逃,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并着一道劲风席卷而来,就让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九簪一边暗自骂咧咧,一边只顾着使劲逃窜,却一时间完全没有想到她可以呼救。
这会子追出来,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更没有想到她在苗疆是出了名的身子轻盈,捕猎的时候山鹿都不能发现她,山洞里的汉人竟然能察觉她的踪迹。
没有想到她曾经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有些汉人喜好男风的事儿竟然是真的!
一个大男人‘奴家’‘奴家’的叫着,还一副打算强上了另外一个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也开了眼界。
该死,该死,她也就是抄近路去看看小池圣女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却不想竟然看见两个汉人钻山洞,她一时间好奇凑过去偷听,却不想听见那两个汉人在山洞里搞那分桃断袖的事儿。
九簪虽然听不见身后的风声的,当是动物一般的直觉就让她明白危险在身后,她一边暗自骂着晦气,一边使劲地往那些小山洞和藤帘下钻。
双白足尖一点,轻飘飘地向假山之中飘去,片刻之后便见那一道窈窕敏捷的身形直往叶子丛里钻,他讥诮地弯起唇角,径自向那身影掠过去。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觉得刚才整治一白整治得很爽,所以一时间失察。
双白妙目寒光一闪,暗自轻嗤一声:“啧,跟一白那个白痴呆久了,竟然这般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有人在听偷听。”
洞外果然有一道窈窕身影在往假山丛里钻。
见一白这般惶恐干脆,双白心情非常好,便打算见好就收,免得这厮真发现不对劲,闹腾起来,却不想他才打算伸手去扶一白,便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直起身子来足尖一点,掠向洞外。
一白立刻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误会你,若是我再这么说,便妻离子散!若谁敢如此嫉妒我兄弟,说出这样污蔑的话来,老子跟他誓不两立!”
“你日后若还是说我娘娘腔可怎么办?”双白做出一副疑惑而忧伤的样子道。
双白听得通体舒畅,除了最后一句还是不改一白那粗鲁的本色之外,他还是比较满意一白的‘认罪态度’的。
一白吓了一大跳,只恨自己身体里的水母毒怎么还没有散去,只好立刻道:“自然,以前是我错怪兄弟你了,有眼不识泰山,不光现在不认为,以后都不认为,你再男人没有了,天下女儿一见你皆拜倒,可别去想什么分桃断袖,当什么搅屎棍!”
双白轻笑了起来,忽然伸手撑在他脸颊边,拉长了声音:“哦……是么,你不认为我是娘娘腔么?”
“好好,我闭嘴,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只是一时间糊涂而已,你绝对不可能是断袖,更不可能对自己兄弟感兴趣。”一白大力地点头,额头上都浸出薄汗来。
“嘘,一白兄,你可要小声一点,万一被人听见了你我之间有暧昧之事,可如何是好?”双白听得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心头大为舒畅,自蹲在他跟前,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不,双白,你相信我,你是个带把的,一点都不娘娘腔,你充满了男子的气概!”一白立刻大声道。
双白听着一白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心中暗笑不已,便又轻叹:“你说我娘娘腔,其实我也没法子,一看见你便忍不住……。”
一白只感觉双白靠过来的温度,再加上那一番话简直让他吓尿了,赶紧试图挪动身体往后靠:“兄弟,你有话好好说,老子可是一直觉得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但是洞里黑兮兮的,他一点不担心一白这个白痴看见他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被自己恶心得直摇头。
他俯下身子,故意凑近一白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地宫里,奴家便对一白你这一身男子气概芳心暗许,你却只中意女子,却不知我见你总和女子欢好,心中多么难过。”
“就什么啊?”双白平日里没少吃一白臭嘴的瘪,这会子见他落了下乘,自家主子也在附近,暂时不必担忧主子安危,便‘恶向胆边生’地打算耍弄并恐吓一下某人。
一白脸色发白地厉声道:“喂,老子拿你当兄弟,你要是敢趁人之危,老子……老子就……。”
结果越想,他越觉得心惊胆战,往日里那冷嘲热讽,仿佛都成了打情骂俏。
原本就是夜晚,洞里光线更是昏暗,一白看不见双白的表情心中愈发惴惴,加上自己动弹不得,脑子里就忍不住开始回想过去双白到底有没有露出过‘觊觎’他的样子。
双白平日就觉得受一白这臭嘴让人受不了,这会子见他竟然当真了,便嘿嘿地阴笑了两声:“你没兴趣,本堂主有兴趣就够了,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我觊觎你多久了。”
一白警惕地道:“喂,你小子想干嘛,老子告诉你啊,老子可不是断袖,对搞分桃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感觉走到一处相对宽敞干燥的地方,便顺手将一白放了下来。
双白感觉抱着的大个子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几乎能猜测到一白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心中顿时暗笑不已,嘴上却依旧凉凉地道:“一白,你可老实点,这夜黑风高之夜,万一我这一把持不住,你可就贞操不保了。”
不会罢,这家伙一直不沾荤腥,连他觉得生得不错,性子也不差的宁冬都拒绝掉了,难不成是因为他真是个……断袖?!
一白瞬间僵住,忽然想起双白这些年‘守身如玉’,心中‘咯噔’一下。
那假山并不远,双白掠过去之后,抱着一白一边进山洞,一边还要控制一白乱扭动的动作,便不耐烦地恐吓他:“你这莽夫,再吵,就干你!”
“双白,你放老子下来,干嘛呢!”一白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极丢脸,还在那嚷嚷。
双白不理会他,看了看附近的情形,只足尖一点便抱着他往秋叶白住处附近的一处假山而去,心中暗自思,秋大人的屋子是去不得的,他记得来的时候似看见那假山处有一个山洞,倒是可以让一白这家伙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喂……你这个混蛋,放老子下来!”一白这辈子都是这么抱女人,何曾被人当成女人这般抱起来过,顿时又窘又恼火。
说着,他双臂一弯瞬间一个公主抱将一白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双白闻言,眸光愈冷,脸上愈温和:“抱你而已。”
一白见他忽然变得这般温和,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你这两面三刀的货想干嘛?”
双白妙目一眯,眸子里闪过诡冷之色,脸上却依旧一派温和:“一白,我看你手脚发软,怕是走不得路罢,你我同僚一场,便帮你一把罢?”
双白见他那样子,暗自冷笑,这手脚不灵便的时候还敢跟他横,今儿他不让这个粗鲁的家伙吃点教训,他就不是双白。
他有错自然大方承认,宁可受刑,也不低头。
“走就走,老子怕过你?”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孔上一片硬气。
双白闻言也恼了,便冷笑一声:“一白,别以为你是个奉主,本堂主就得让着你,按照咱们控鹤监的规矩,你这算不得任务成功,刑堂里是要走一遭的!”
一白原本两次跟着秋叶白出来,但两次都没有保护好秋叶白,他心中已经很是觉得窝火和羞愧,这会子双白还来戳他的痛处,顿时羞恼起来:“你能耐,你倒是来啊,整日里娘们唧唧地跟在殿下前后,算是什么能耐!”
他没把这家伙摔出去就很是客气了,还来命令他!
双白瞅着他那样子,冷笑一声:“你这笨蛋每次跟着秋大人出任务都能中毒或者受伤,也不知道是你能耐不行,还是时运不济,这会子倒是威风起来了。”
他原本中的水母毒还没有解,又被殿下扔出来,还维持这种古怪的姿势,简直让他更头晕脑胀。
双白还维持着从身上把他这个‘暗器’抄下来的姿势,一手从背后扣着他的腰,让他后倾着身子,整个身子都是斜着的,整个颈椎和脊椎都是僵直的。
他顿了顿,又没好气地道:“还有,你他娘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抱女人的姿势扶着老子!”
一白冷眼瞪着他:“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能走么?”
“那就是死不了,能走么?”双白瞅了瞅他的样子,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一白摇摇头:“应该只是麻痹。”
双白低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挑眉:“什么毒,会不会死?”
一白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中了个妖女的毒。”
自家主子能将一白扔出来,便说明他应该没有大碍,但是看着一白这脸色,估摸着受了伤。
但是,他也同时发现一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顿时颦眉:“喂,你又怎么了?”
且说这头双白被百里初丢出来的一白砸了正着,还好他反应极快,没有一脚把那一大坨‘暗器’给踹飞出去,发现砸在自己身上的是一白,便立刻顺手将他扶住了。
……
跟随在他们身边的鹤卫们自动隐入了秋叶白房屋附近的各个角落,监视起了四周来。
秋叶白一边轻声叮嘱,一边领着他从窗口直接掠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这么熬夜过来,一会子好好歇息。”
她想起她之前确实身在危险之中,而赤焰本是双头蛊,对身体的危险有所预知也不奇怪。
百里初淡淡地道:“赤焰蛊会对自身的危险有感应,所以我便寻来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秋叶白想想,便道:“也是,这里不可久留,一定会有人过来查,咱们先回房罢。”
他可没有兴趣在别人的房间抱着自己的人卿卿我我。
“本宫为何要吃亏?”百里初见她到底笑了,少了些惆怅忧伤的神色,便问:“你房间在哪里?”
秋叶白见他应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圈住他的腰肢,再次伏首在他怀里:“你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
他甚少看见她这般像女孩儿的时候,便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你只记得欠了本宫这一次,闺房里任由本宫为所欲为就是了。”
他低头见她脸颊被泪水浸得有点发白,一双一向亮如天上星的清冽明眸也氤氲着一层淡雾,一点潮湿的乌发黏在脸颊边,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
秋叶白:“阿初……。”
百里初低柔微凉的笑声响了起来:“看来嘴甜的可不是本宫。”
……
她见他的样子,便伸手环住他的修腰:“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你可以反对的,没有关系,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始终是你。”
百里初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秋叶白迟疑了了片刻,还是轻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百里初见她颇有些认真的模样,便挑眉问:“什么事?”
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想替小池完成,当然,这需要你答应,你不答应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留意到百里初如今提起阿泽语气已经是平静了许多。
阿泽这会子出来,岂非是在瞎折腾?
秋叶白顿了顿,伸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腕:“别闹。”
“本宫从不打诳语,可要叫蠢和尚出来?”百里初在她耳边凉薄地道。
只是,他的声音,如一捧温水温暖过每一寸肌肤,慢慢地抚慰过她心中那片凉意。
秋叶白闭上眼,抚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轻叹:“摄国殿下什么时候,竟这般会说情话了。”
身后之人忽然一手环住她的纤细腰肢,一手忽然遮在她的眼睛上,有低柔淡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本宫眼中从无善恶,你变成什么样子,与本宫何干,小白就是小白,我或者阿泽此生唯一想要拥抱的人。”
……
依旧勘不破这红尘起落和人间悲欢。
我忽然发现,流年已逝,这一瞬间,我忽然间比谁都能感觉到在时间之前的无力和沧桑……
那时候,都还是年少的模样,没有反目成仇,没有滔天杀戮和血腥的死亡。
但是在阿呐的那破碎的一句——那个夏天……真好……
我以为我来自另外以一个时间,另外一个世间,我穿过时间的洪流,踏过过千年,万年,以为自己早已看到了红尘和生死的尽头,只愿潇潇洒洒再经过另外一个人间,红尘,随性而为,向天争命,不负自己这一生。
少年时的那些人,都变得面无全非,尘未满面,发鬓未曾如双,却已是相逢应不识。
他听着耳边那一片喧嚣,忽然轻声道:“阿初,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样子,你可会认出我,可还会愿意抱我?”
秋叶白静静地靠在百里初的怀里,眼底倒映着炽烈的火焰,却一派平静。
炎炎南疆夏日夜,她却只觉得心头冰凉。
而小楼之上静静看着那一片火焰焚烧的人影,沉默地看着那跳跃的火焰。
苗人们甚至来不及抢救,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大片房屋彻底陷入火海之中。
片刻之后,竹林里坍塌的房子也不知怎么陡然冒起一线火焰,随后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蔓延吞噬了那那大片蛊卫住着的房屋。
随后,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他们的窗前直向那一片坍塌的房屋而去。
他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淡淡道:“好。”
百里初眸光微深,不管什么时候,她到底总留着三分清醒,没有被情绪左右。
“烧了那一片竹楼吧,里头的蛊虫若是出来了,到底不好……。”秋叶白伏在他怀里忽然轻声道。
……
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
第六十六章 阿泽
==少了点,今天情况不太妙,明儿会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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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闻言,将脑子里关于阿泽的疑问先抛到脑后,只挑了挑眉:“请。”
她愣了好一会,才要叫人,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宁秋的声音:“四少,苗疆大公主九翠求见。”
她一转脸,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那一片灰焦还在,而临窗台上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么小池……
只有她一个人在么?
昨夜,是她做梦了?
她眯起眸子看了看四周,房间里只她一个人,神思有些迷离……
而她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竹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子,窗外的阳光落在地面上,泛出灿烂得有些刺眼的光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
……
愿我所爱之人都早日解脱,远离忧怖,灵台清明。
秋叶白点点头,也在他的身边坐了来,双手合十地跟随着他轻声地诵吟了起来。
元泽闭着眼,淡然道:“坐下,随贫僧一起诵经罢,诚心为她们祈祷的人越多,她们便越快能脱离地狱炼制之苦,早登极乐,或者得福报。”
听着那渺渺梵音,她的目光飘向远处的飞絮:“我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也难怪当初老甄会想送阿泽前往五台山深修,如今已是这般灵台有尘垢的阿泽已经是有这般抚慰人心的力量,若当初阿泽不曾被皇权的血腥斗争拖入黑暗深渊,说不得真的会是另外一个在世的玄奘,踏遍四海山川,弘扬佛法,普度世人。
难怪阿泽懵懵懂懂的样子,却有如此多的信徒。
秋叶白看着他,心思却有些恍惚,真是难以相信阿泽和阿初竟是一个人。
让她原本窒闷忧伤的心情都仿佛都慢慢都平复了下去,心中也生出另外一种感觉来,仿佛跪伏在元泽的身后,听他诵经,那梵音如许,似林间落花飘流水,能一生一世都如此平静安详。
他的声音似有安抚一切浮躁、愤怒、悲伤、血腥、黑暗的力量。
元泽诵经之时,神色极为空灵,吐字低柔圆润而清晰,精致而安静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月光之中,整个人都仿佛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人见之便觉得心中的暴戾都仿佛安宁下去。
随后,他又开始念诵了一段开经开经偈语,接着便开始轻声念诵经文正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
元泽走到那两个物件前,坐在凳子上,随后盘膝于凳子上、双手合十,闭上美丽的银眸子,轻声先念了三声:“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他将丝帕搁在临窗的桌面上,随后再将蝈蝈和发簪搁在丝帕之上,月光落在帕子的物件上,让这两件旧物看起来都有些古老的味道。
元泽接过东西,随后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方精致的丝帕。
秋叶白点点头,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元泽神色温淡地道:“贫僧虽然已经不配称什么活佛或者守清规的佛门弟子,但是地藏经却是人人可念的,不拘泥于必须是出家人,贫僧当年还是做过些水陆道场和超度仪式,总归能尽一份心意,毕竟佛法讲缘,更讲心诚则灵。”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阿泽,你这是要……。”
蝈蝈是小池的,发簪是笠笠嬷嬷给她的,当年也是柔姨的遗物。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发黄的竹片蝈蝈,还有一只桃木发簪。
元泽看着她有些暗淡的神色忽然问:“你可有故人旧物?”
“有些人想要活着再看看这世间风月,却也是不能够了……。”她轻声低喃。
竹林已经烧了,若非第二夜一场暴雨,那火还未必停。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一片废墟之上。
阿初也好,阿泽也好,总归百里初泽当初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能活下去罢了。
好一会,她才伸手轻拍他的肩头:“阿泽,世事无常,我们终归不是神,活着已是不易,何苦多为难自己,作茧自缚。”
她默然,却又有些无言以对,当初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想要加重阿泽的心理负担。
元泽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有些自嘲地道:“其实小白施主说得没错,阿初是贫僧,贫僧也是阿初,或许从很多年前贫僧就与我佛无缘了,那些重重杀孽不光是阿初的债,更是贫僧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和阿泽的全然不同。
阿初每次握住她的手,总是捏在手心里慢条斯理地把玩,似在把玩什么玉器一般,总带着点子若有若无的引诱及挑逗,撩人心扉。
同样一双手,只是阿泽的手温度比阿初高些,虽然和普通人比同样有些嫌冰凉,但是这般夏日里静静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而没有任何一丝**的动作,让她一时间没有抽回手,有瞬间的神思恍惚。
她便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元泽的手掌却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似一片羽絮,又似一片荷花轻落在她的手背上。
只元泽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搁在自己肩头的柔荑上,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摸了小和尚,而且贴身就这么坐着。
和阿初太过熟悉的肢体接触,让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亲昵的动作,一时间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阿泽……。”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神色有些无奈,便松了手,与他一同坐下,伸手搁在他肩头。
“与小白施主无关,落花随流水,一切不过是贫僧的心经不起红尘诱惑,执念、妄念皆深入骨,如今也没有什么资格再称什么活佛转世,清净世外之人,不过是躲避在心中,念经求清心,却终不能灵台干净。”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虽然说是阿初利用阿泽来得到她,但是到底最先主动的那人是她。
阿泽若是阿初心中最灵性温柔的一面,可她记得上一次阿泽出现的时候,与世无争的他似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像阿初。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却不知为何看出一丝忧伤和黯淡,她心中有些纷乱,只无奈地一笑:“阿泽,是我对不住你。”
阿泽看着她面容变得有些苍白,似心思迭乱,他垂下长如黑凤翎皆的睫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心无乱者,灵台自明,小白施主不必担忧,贫僧明白小白施主的心中念着阿初,待贫僧超度完毕,阿初自然会出来。”
秋叶白心中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
又或者只是他们身体在调理排毒过程之中的一个必要转换?
难不成现在的阿泽可以接受阿初是属于自己另外那一面的存在之后,便开始得到身体的主控权?
阿初在改变,他不再完全只展露黑暗冰冷和残酷的一面,正如湿婆神除了是最残酷的死神,还主宰万物之生的神祗。
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
那么现在呢?
最初阿初的是阿泽不愿意面对残酷现实,从意识里分裂出来的处理那些肮脏事情的另外一个不被承认的‘自我’,所以阿初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难不成这是……身体控制权的在他们之间的变化么?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阿初醒来之后,竟然并不知道阿泽做过什么,而阿泽似乎从上次开始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什……什么?”她瞬间惊住了,微微睁大了明眸。
他顿了顿,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阿初和小白施主的事情,我都能看见了。”
阿泽淡淡地颔首:“贫僧知道,这些日子……。”
如今这样随随便便就将阿泽唤出来,只是为了让他超度小池她们,可合适么?
真是因为考虑到阿初的心情,所以阿泽最终没有再破戒,却将自己缩回意识之中。
她记得上一次,阿泽睡去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情形,还有阿泽眼底的忧伤。
只是……
“哎……你知道?”秋叶白一愣,随后想起阿初说过,他想让阿泽知道的事儿,阿泽就会知道,想来是在意识里他会给阿泽留下某些信息罢。
“贫僧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元泽揉了揉眼,随后似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说起来阿泽和阿初最像的地方就是,完全不顾她想说什么,说睡就睡,让另外一个人蹦跶出来,有时候让她都有些无所适从。
秋叶白有些尴尬,随后轻咳一声,说话都有些不太利落:“咳,嗯……阿初他突然间说睡就睡了,我也……呃……。”
“小白……施主?”元泽似乎觉得眼前光影有些迷离,让他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轻喃自语。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阿泽了,明明心中早就明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换了一个性情而已,这一下子突然跑出来,她还是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阿……泽……。”秋叶白对着面前那双透澈的有些迷离的银色眸子,瞬间张口结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要揪住他好,还是将他放下好。
第六十八章 抱一抱
嗯初殿要出来了
还有今天会万更~弥补前两天更新问题。
那啥,上次没给完小橘子,我周末会放出来在群里,就酱紫。
后来我想了想,有些戏份也许这么早出现在小白和小和尚之间,有些不合适,所以删掉就删掉了吧,这时候还是纯纯的,比较合适他们之间剧情的发展。
==有些呃呃呃~那啥戏份我干脆全部删掉了~所以才通过了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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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睡着以后,阿初说的关于我的那些……那些话。”元泽的声音有些发僵。
“什么话?”秋叶白有些疑惑。
元泽有些迟疑和轻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阿初说的那些话,是真的,白会……讨厌贫僧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顿了顿:“阿初是我,我也是阿初,他在你身边,就是我在你身边。”
元泽忽然伸手轻拥住她的肩头,让秋叶白一愣,却听他在耳边温然道:“白,没有关系的。”
秋叶白看着他温淡透澈的眸子,只觉得在他眸子里看见一丝不敢确定的窘迫和羞涩,她好一会才轻轻点点头。
“贫僧可以抱一抱你么?”阿泽忽然问。
秋叶白愣了愣,若是阿初的眼睛是一片漆黑无边能吞噬人灵魂的海渊,阿泽眼睛里的温柔简直像五月温柔纯净的海,她伸手轻抚过他垂落的发丝,轻叹了一声:“阿泽……。
元泽看着她,银眸一片温柔纯净,淡淡地一笑:“不,贫僧愿意。”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可以把我放下来的。”
难不成这回……她抓了元泽腿当枕头了?
因为习惯了百里初的亲昵,以前她也偶尔会躺在他腿上睡去。
过了一会,她才记忆起自己似是后来倦了以后,不知怎么就睡了,似枕头还挺……特别的。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愣:“我的头?”
元泽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似觉得茶水味道很不错,微微眯起眸子,含笑颔首:“还好,只是小白施主的头不轻呢。”
“你昨晚睡得可还好?”秋叶白索性取了一杯蜂蜜青橘茶给他递了过去。
两人分别在窗边的竹榻上坐下,一时间有些无话。
元泽也颔首:“用了。”
秋叶白起身走过去,点点头:“用了,你呢?”
元泽进来之后,摘下头上的斗笠,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可是用了早点了?”
随后,她对着‘百里初’福了福,转身离开。
宁秋会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好。”
“宁秋,你先去准备些点心来。”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看着宁秋打开门后,站在门外戴着斗笠的身影,暗自轻叹了一声,那是因为站在门外的人根本不是百里初那个坏人。
这回进个门都客气了?
虽然总是被四少给赶出去,但是殿下总乐此不疲。
往日里那位主子从来就是一副天下唯我独尊,没有什么路是他走不得,没有什么门是他进不得的样子,连四少沐浴的时候,他都是想进就进的。
宁秋一愣,随后笑着去开门:“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
宁秋才要说话,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小白……可在?”、
秋叶白闻言,瞬间眼角一跳:“现在人呢,还和一白他们在一起?”
她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啊,是了,我刚才看见殿下来了,方才寻一白他们去了。”
宁秋冷哼一声:“他们屠城的时候,可不见这般低姿态呢。”
秋叶白微微一笑:“我听说这位九翠公主可是相当得荣乃耶倚重,人是聪明的,可惜有了那么个鲁莽的爹。”
这公主可是蜜罐子泡大的,苗人的这种‘宫廷’可比汉人的单纯多了,像安乐公主那种嫡出皇女虽然心机颇多,却多是寻常的那种闺阁后院里争宠的手段,可没有这般‘大局观’。
宁秋挑眉:“小小年纪,一个寻常苗女能有这般心机?”
秋叶白闻言,明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可不是简单人物,聪明得很,今儿这般哀兵姿态一摆,倒是让人不忍心了。”
“是。”宁秋点点头:“那公主倒是识趣的很。”
“走了?”秋叶白一边喝着蜂蜜青橘茶一边淡淡地问。
小竹楼里
……
主仆三人齐齐流泪。
吉祥和如意一下子就流泪了,齐齐道了声:“小姐……。”
阿爹还说想要她当八皇子的王妃,只怕这回连妾都没得做。
她说到了最后,苦笑一声:“若我是个男子,也许真就上马和汉人战上三百回合,只苗疆无人,竟要我一个女子做考量,也是合该受这样的罪,只怕不但要赔款纳贡还要和亲,但是如今我们什么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
九翠脸色更冷了,她抬起眼看着天边翻卷的乌云,叹息了一声:“能怎么办,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将结果告诉阿爹和丞相他们罢,我哀兵之态已经摆了出去,话里话外威胁、哀求都用上了,那位秋监军给出的条件在我们手中无棋可下的份上,其实……算不得太过分。”
吉祥的脸色瞬间白了,有些慌张地道:“小姐,那我们要怎么办?”
九翠又补充了一句:“何况咱们杀了整个象郡的人,现在尸骨都全部扔在庆军山里,你觉得如果汉人看见满山谷和河谷男女老幼的尸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有什么不会的,当初咱们为什么反叛,你是不记得了么?”如意在一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吉祥脸色白了白:“汉人那么不会那么残忍罢……。”
九翠停下脚步,转过脸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怕,如果你阿爹、阿妈、阿哥全都死在汉人的刀下,你怕不怕?”
“咱们不怕!”吉祥怒道。
九翠神色早已恢复了平静,眸光有些冰冷:“没错,他们现在就是吃定了蛊卫已死,苗疆无人!”
自家小姐的姿态还不够低么,竟然就这么将小姐赶出来。
“小姐,他们实在太无礼了,怎么能这么对待你,他们这是吃定了咱们苗疆无人么!”吉祥忍不住愤怒地对着前面的九翠道。
九翠领着吉祥和如意匆匆地地走着。
……
宁秋见她没有纠缠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她离开之后,才关上门。
随后她才理了理衣摆领着人离开。
九翠站在门外,还是神色苍白地对着门内行了汉人的福礼:“多有叨扰。”
“走罢,不送了。”宁秋看着她还有等候在门外的两名侍女道。
九翠起先还挣扎了一会,但是在看见秋叶白淡漠的神色之后,她终于不再挣扎,而是任由宁秋将她带出了门外。
九翠只觉得自己被宁秋轻轻一提,整个人便被硬生生地扯了起来,更是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带着走。
说着,她便扶着九翠向门外走去。
宁秋立刻走了过来拉起九翠,微笑:“九翠公主,我家四少说出口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你最好还是走罢。”
九翠立刻惶惑地道:“等一下,秋大人,秋大人……这件事还有可以善良的余地!”
随后,她看向宁秋:“宁秋,送公主出去。”
秋叶白看着九翠,冰冷地一笑了:“不可能么,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九翠瞬间愣住了,下意识地道:“只有受降,这不可能!”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如果你们答应得够爽快,也许本座可以考虑说服陛下,不用你父亲和母亲戴罪上京,只是退守苗疆原地。”
秋叶白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却只伸手挑起面前少女的下巴,淡漠地道:“想要为你的子民做什么事情,保住你们子民的性命,你只需要去告诉你的父亲和你们其他人,只有一个条件——没有什么和谈,只有受降,就这么简单。”
九翠身形一震,并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簌簌落下一串串的泪珠来,异常地惹人怜惜。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低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说得真是妙,那么你们的族人在屠戮手无寸铁的婴儿和女子的时候,又和你们口中的狗官有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苦笑一声:“我苗人若是真的要和贵军打起来,我们必不是对手,但是我们一直在山中狩猎,几乎男女老少都是好猎手,山中毒虫猛兽异常多,我的族人们向来悍不畏死,苛政猛于虎,若非当初官逼民反,我们也不会不得不反!”
九翠瞬间噎住了,她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好一会才艰涩地道:“秋大人……那是……那是我们的最,我承认,但是以血还血,除了让彼此血流成河,徒增悲伤之外又还有什么作用呢?”
秋叶白看着她,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是啊,不知道小池那样善良的人,她的在天之灵看见自己庇佑的子民竟然是这般残酷无情,生生屠戮了十万生灵,是不是会更悲伤?”
九翠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出声。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是含了泪:“秋大人,两军对垒,各有死伤,必定多有得罪,所以我跪在这里向您赔罪,也希望您能想一想,圣女一生奉献天神,为的是庇佑我苗疆平安,她在天之灵看见自己的子民生灵涂炭之时,必定伤心欲绝。”
面前之人明眸藏秀含蕴,明锐非凡,几乎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心头去,这种感觉让九翠很有些不安。
没有了蛊卫这个能够依仗的底牌,所以现如今是打同情牌了么?
“本座做事一向恩怨分明,公私也很分明,情分是情分,公务是公务,就算小池救了我,你们三番五次下狠手,又怎么算呢?”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她这么一说,宁秋也隐约地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了,脸上浮现出冷淡的神色来,也没有再试图扶起九翠了。
九翠一边跪着一边神色坚定地道:“小女只是希望大人看在小池圣女当初救过大人命的份上,给我们七十二峒的子民留一条后路。”
“公主殿下对着我行这般大礼,若是让你们的族人看见了,怕是要以为我欺负你了罢?”秋叶白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说着她便打算上前搀扶起九翠,但是秋叶白却摆了摆手,宁秋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换了个性子,但还是立刻会意地收回手,径自端着托盘退到了另外一边.
四少从来不喜欢人跪她的,更不喜欢人跪来跪去。
宁秋端着茶水进来见状都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地道:“这是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九翠忽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叶白见她这么一说,心中也隐约知道她的来意了,她垂下眸子,微微弯起唇角:“不必谢我,那是我欠小池的一份情。”
九翠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我们并不知道小池圣女和蛊王竟然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更不知道原来我们供奉了那么久的圣女竟然是个假的,这到底多亏了您和小池圣女的那段交情。”
“多谢本座?”秋叶白看着她,眼里闪过疑惑之色。
“秋大人,小女是来多谢您的。”九翠微微一笑,神色之间颇多诚恳之色。
只是如今理事到底稍嫌年轻稚嫩了点。
年纪不大,但进退得宜,而且熟知汉家文化,胸有城府。
这个九翠公主并不简单,自从前些日子真假圣女的事儿出来之后,荣乃耶等人除了震惊之外,更多是对于失去制衡他们底牌之后的惶恐,这九翠便一直替代荣乃耶与她和使团交涉。
秋叶白点点头。在上首坐下,淡淡地道:“公主请坐,不知今日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苗人虽然开放不羁,但是九翠到底未曾嫁人,被男子这般夸赞,赞语还是出自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便瞬间微微红了脸,随后秀气地对着她行了个礼:“大人谬赞,小女哪里能与上京佳丽媲美,何况圣女回归天神的怀抱,我们七十二峒的苗人都要穿上素衣一个月以表达敬意。”
秋叶白看见她这般模样,挑了下眉:“中原话说男要俊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公主这身装扮着实极美。”
她头上也只简单挽着发髻,发髻边上一只素银簪子并着一朵白山茶,这般素雅的妆扮在少女的身上只衬托得她肤色雪白,姿容清美如空谷幽兰。
秋叶白简单地洗漱完毕,出了房门便看见穿着素色苗绣裙子的少女静静地坐在迎客间里,正向外张望着,见有人走出来,她立刻转过头看过来,起身道:“秋监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