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与凡人
“九千岁?”秋叶白明眸里闪过狐疑之色,心中也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史上,前无古人,恶名昭彰的九千岁也就是那么一位,前朝的司礼监首座,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残忍噬杀,还强行掳了一名贵女与他对食,为非作歹,虽然后来不知为何暴毙,但是前朝早已被他掏成了个空壳子,才会被真武大帝征服。
如今的阿初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让她也做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九千岁?
百里初朝双白一摆手,双白便会意地告退了,将花园单独留给自家主子和秋叶白。
“没错,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里初向秋叶白慢慢地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眸光幽凉而莫测。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抬手就向他双手的手腕捏去,动作快如闪电,百里初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由着她。
秋叶白捏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将他的袖子向上一推,指尖径自搁在他的脉门之上。
片刻之后,她微微颦眉,他的脉搏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平缓,除了平缓到不像正常人外,似没有什么问题。
“小白是魔怔了么,你又不是大夫,怕是连散脉、滑脉都分辨不出罢?”百里初看着她,轻笑,随后手腕一转,反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手中。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宁春,一会子就过来。”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必了,前日大喇嘛才来为我诊脉,小白想知道什么,问我,或者问大喇嘛都可以。”
秋叶白定定地看着他:“好,阿初告诉我,你身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回望着她,片刻之后颔首:“嗯。”
秋叶白心中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身子也是一软:“你,难不成……!”
他方才那些话里,全是在给她铺路,让她不得不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可能,而这种可能让一向自诩性子坚韧的她都瞬觉得站立不稳。
百里初见她隽美容颜上血色尽褪,心中一暖,又生出怜惜和微疼来,伸手环住她发软的细腰:“只是老毛病了,算不得什么。”
“老毛病……算不得什么?”
秋叶白原是半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忽又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他,背过身去,颤声冷笑:“我是你的枕边人,竟不知你有那么多老毛病,你还瞒了我什么!”
百里初听她虽然声音凌厉,但是削肩微颤,让他忍不住心怜,上前两步,不顾她的挣扎,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揽入怀中,轻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的身子与寻常人不同,人食五谷,病由此生,常人会得着凉打摆子等一些,我虽不会,却又有些旁人没有的小毛病,挨一挨,或者调理一番也就过去了,这次也一样的。”
秋叶白还是沉默着,百里初为人骄傲,或者说傲娇到了极点,一向不喜向人解释什么,这般细致温柔地说与她听,亦算他的温存和体贴了。
她闭了闭眼,不想理他,却又不能不理,便也不回头,冷声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百里初听着她声音还是有些发僵,一向幽凉的眸色愈发变得温柔,抬手轻抚她鬓边乌发:“你已经明白我和阿泽多以食和睡来维持体温,只是那日你不在明光殿……。”
百里初淡淡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是前日秋叶白晨起之后,接到周宇的信件,司礼监有些要紧事儿需要她做决定,便向百里初告了朝会,径自出宫回司礼监理事儿去了。
百里初依着老例起身洗漱净身,用早点后去上朝,倒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上朝到了朝会将散之时,惯例都有些朝臣为了某些事儿起争执,而百里初百无聊赖地听着听着,竟睡着了。
老甄原是小心提醒,后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老甄心中一惊,便赶紧想了法子将众臣都打发了,再令一白将百里初抱回了明光殿。
大喇嘛暂时回了藏地处理事儿,而小喇嘛这日都恰好出宫取新鲜草药了,等着小喇嘛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醒了过来。
他自觉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精气神都不错,而且偶尔也有太过疲倦困乏而深眠难醒之事,便不想多事,但是老甄和双白都不放心,坚持让小喇嘛细查。
毕竟自家主子的身子与常人实在不同,一点异样都不可掉以轻心。
小喇嘛给百里初诊治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是放血,又是全身查验,翻看过往的记录,得出了个结论——百里初的体温有所上升,虽然因为上升的温度没有多少,所以他自己和日日肌肤相亲的秋叶白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这表明他的身体确实是在好转。
不过随之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因为他的体温不太稳定,所以导致身体在自我修复的时候,会很容易让他‘睡着’,或者说失去知觉更合适!
虽然小喇嘛说这是他的推测,但是众人都很是高兴,只百里初却面上并无太多喜色。
到了傍晚的时候,双白去请百里初用膳,发现他半伏在软榻之上,怎么唤也唤不醒,立刻通知了小喇嘛过来,小喇嘛检查了一番,基本上肯定了最初的说法。
“这是一个吉祥的预兆,大自在天的身体正在好转,也许大自天能留在人间更长的时间了!”小喇嘛发现了自己诊治结果再一次得到证实,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乐开了花,几近兴奋地道:“大自在天若是能留在人间不回佛界,便可以到我藏地赐福信徒!”
控鹤监的众人亦是大喜过望,毕竟前些日子殿下的身子确实不好。
但百里初醒来之后,只是淡淡地问:“有没有方法能控制本宫这种没有任何征兆的失去只觉的情形?”
一白、双白和老甄几个到底在他身边伺候得长久,亦一下子反应过来为何自家主子会这般冷静,毫无喜色。
若是百里初总是这样突然失去知觉的情形,传到外头去,只怕朝野上下就将不得安宁。
小喇嘛为他又诊治了一番,摇了摇头:“大自在天,您的**进入了排毒的第二个阶段,在这段时日里,您可能会经常毫无预兆地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您的体温稳定下来,进入去毒的第三个阶段。
小喇嘛想了想,又道”这段时间是您身躯最脆弱的时间,您最好哪里都不要去,闭关静养,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到您的身躯。“
老甄、一白等人跟闻言,全部都噤了声。
是的,一个人毫无知觉的时候,自然是最脆弱的时候。
但是,如今讨逆在即,殿下原本还计划要与秋大人一起前往南疆讨逆,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而殿下这边身体却出了问题……
百里初忽然询问:”离本宫陷入长时间昏迷的情形还有多久,而本宫的这种情形又会维持多久?
小喇嘛干瘪的老脸皱了皱:“大自在天,这可说不好,您不是凡人的身躯,只能慢慢观察,但是这两个月也许清醒的时间勉强长于昏睡的时间,至于后面,几句说不好了。”
“殿下若是长时间昏睡,不吃不喝,怎么能行?”一白忍不住道。
老甄和双白亦看向小喇嘛,眼底都是担忧。
“大自在天的身体和我们凡人不同,对饥渴的耐受比我们要多,身体有自己的意志,如果需要补充食物,大自在天就会自己醒来。”小喇嘛摸着手里的佛珠,摇摇头。
“你们不必太担忧,这种身体的自我修复,不会超过一年。”
老甄苦笑:“我们怎么能不担忧?”
殿下清醒时间长的只有两个月?那么两月后怎么办?
尤其是现在,很快战事将起。
秋叶白听到这里,心中情绪一片复杂,说不上喜,又或者是忧:“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告诉我,自己将一切安排好,包括安排我去做什么九千岁?”
百里初倾了下身子,轻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别恼,小白,事情太突然,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小喇嘛说的情况,也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路和规划一些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冷冷地道:“什么时候告诉我,等我发现你一睡不醒的时候?”
她忽然转过身来,扯住他的衣襟,抬头冷冽地看着他,咬着牙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我成亲的意义,是彼此身后都有一个可以放心将背后空门交给对方的人,是相互扶持!”
她说着,忽然似有些忍不住一般,红了明丽的眸子,她忽然松开了手,从他怀里退开几步,自嘲地一笑:“你怎么会明白呢,你是佛,是神,是大自在天,是湿婆,你不需要任何人支撑你,你只需要别人听你安排,因为你总是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的!”
百里初看着她眼里隐隐的泪光,心底浮出一点茫然的感觉来,他魅眸微沉:“小白,你在生气,为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他需要保证在他沉睡的时间里,无人可以伤害她。
“你该明白,秘密被第二个人知道就不再称为秘密,你身世的秘密到现在还可以称为秘密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轻嗤一声,冷淡地看着他:“然后呢?”
百里初看着她拒的神情,心情莫名地亦不悦起来,他不喜欢她这种抗拒他的表情,也不喜欢她离开他的怀抱。
那让他想起她避他如蛇蝎时候的那种不愉快的记忆。
“你的秘密现在就像一层窗户纸,随时就会破碎,当年初代国师的临终批命,被作为国之奠基随葬当年的帝后入土,还镌刻在帝王碑上,非轻易可以更改。”
百里初看着她,声音里幽冷:“而以你的现在的能力、人脉、资历,如果没有本宫的提前安排,根本不可能控制整个朝廷。”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殿下,你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这不是事实么?”百里初看着她,眸光轻冷。
她垂下眸子,轻笑了起来:“是,是事实,殿下说得都正确,是我不识好歹了,现在我就出宫去反思。”
太习惯控制所有人的人,习惯了俯视众生,根本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凡人可笑的想法罢。
她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与神的对话,有时候让她窒息而烦闷,她这个凡人需要冷静一下。
说罢,秋叶白转身就走,但是她才走出两步,便被百里初伸手一把握住了手腕,他眼底微冷:“小白,不要任性,宫门已落锁。”
秋叶白看着他,讥讽地笑了笑:“若是我偏要出宫呢,你打算如何,再把我吊起来,或者锁在春凳上一个晚上,一天,或者十天半个月?”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哑然。
第十一章 吵架( 第一更)
只有太监才最接近女人罢?
双白略忧伤。
此时,一白刚好和老甄匆匆走了过来,听着百里初和双白的对话,他差点就笑出声,却又没这个胆子,便憋了一口内劲强行忍耐着,一张阴柔俊美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老甄和双白都齐齐白了他一眼。
百里初想都没有想,径自道:“老甄,你说。”
老甄上前一步,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着百里初比了比花丛之后:“殿下,您还没有用晚膳罢,先用晚膳罢?”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老奴和一白也是方才听见其他人说秋大人今儿特地下了厨。”
这是他和一白为了匆匆折回头来寻殿下的原因,殿下和双白原本打算穿过花园的近路去书房,他原想通知殿下和双白不要在花园提起某些事儿,省得被秋叶白那丫头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听见这个消息,却不想还是晚了。
百里初到嘴边的拒绝,又消了音,他沉默着绕过了花丛,果然见亭子里摆着菜肴碗筷,菜肴之下还以小炭炉烘暖,因有盖子覆在汤煲之上,便也隔绝了菜肴的香气。
他伸手依次取开上面的金属盖子,浓郁鲜美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让身后的几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看着鲜美辣红的鱼片、又看了金黄色的鸡汤,沉默了一会,便坐了下来。
老甄立刻道:“厨房里的人说还有一道菜在灶子上热着,老奴这就让人送过来。”
百里初却忽然道:“顺便再多送几套碗筷过来。”
老甄一愣,看向双白,双白也神色奇怪地摇摇头,他也不知主子要作甚。
“这顿饭,你们也陪本宫坐着用罢。”百里初淡淡地道。
这回不要说一白、双白,就是老甄都瞬间忍不住瞪大了眼,这……这……这……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殿下食量虽大,但如今不比过去在地宫里缺衣少食的日子,让他们同食倒是算不得怪事,但是分享秋大人煮出来的食物?
这种事情哪怕是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会绝对拒绝的事情,居然出现在了殿下的身上?
一白是个直肠子的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殿下,你……。”
病了么?
“闭嘴!”老甄冷冷地打断一白的话,随后看向双白:“去厨房让人把东西端过来罢,按照殿下的吩咐,多加上咱们的碗筷,这是殿下的恩典。”
双白立刻点点头,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确实是殿下的恩典,他们每次看殿下和秋叶白用餐的时候,都在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只有一白这个蠢物才会说那种蠢话。
趁着这时间,老甄便先用筷子夹了一筷子的水煮鱼片搁在碗里,递给百里初:“殿下先用,您和咱们的体质不同,最好不要饿着。”
尤其是在殿下身体情形如此特殊的这段时间里,更要保证食物的供给。
一白看着那红艳艳的鱼片,下意识又多嘴了一句:“咦,殿下不喜食辣,秋大人是忘了么?
百里初接过碗筷,看着里面红艳艳的鱼片,唇角微抿,没有一点犹豫地将鱼片送入唇中。
片刻之后,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不是很辣,入口鲜香,一点子辣气儿正好将鱼儿的鲜香气烘得正好。”
“而且,吃了会觉得胃里微热,身子都有点暖暖的,对否?”老甄笑眯眯地问。
百里初抚着自己的胃,淡淡地点头:“是。”
老甄点点头,继续含笑道:“这就对了,秋大人虽然不如一般女儿家那般小意温软,但却也是个心细的,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殿下因为体质原因,不喜食辣?”
百里初的味觉比较敏感,过多的辣子会刺激他敏感的口腔,所以他一向不太喜欢食辣。
老甄一边帮百里初舀鸡汤,一边道:“秋大人煮食不但会留心殿下适合用什么,不适合用什么,也会照顾殿下的喜好习惯,殿下觉得老奴说得对否?”
百里初微微颔首:“是。”
老甄将鸡汤递给百里初,亦是笑道:“那么敢问殿下,每次您替秋大人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喜好和习惯呢?”
百里初一怔,抬起头看着老甄,神色有些变幻莫测:“本宫是为她好,她不是安于院墙的女子,她喜欢一览众山小,喜好自由,本宫便让此后无人能束缚于她,难道这不是照顾她的喜好?”
老甄笑了起来:“殿下,有些事儿从来无关对错,无关好处。”
他比了比桌子上的鱼:“若是按着您的想法,其实大小喇嘛都说过,您的身体寒凉,多食用辣子、花椒等味道重而刺激的东西比甜食于您有更多的好处,也就是说蜀湘菜系更适合年,可除了这道不太辣的水煮鱼片,她给您做过别的味道极重之菜色?”
百里初一怔,看着碗里白玉似的鱼片,若有所思。
老甄又忽然道:“这就是秋大人为您设身处地的体贴,就像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除了有异心的,我们哪一个不希望主子好,主子好了,自己也才能好,但却不是每一个奴才都能得到主子的青眼,好的奴才就得贴心贴肺,处处在主子的位子上去揣摩主子的想法和喜好。”
百里初发现老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他而来抬起眼看了老甄一眼:“继续。”
老甄又摇了摇头,笑道:“殿下,老奴到底不通男女之事,能说出这些想法不过是从奴才的角度去想事儿,有些事儿,您怕是得问女子才是。”
女子?
百里初眼角微挑,神色里闪过一丝厌恶。
老甄和一白自然都看见了,心中各叹了一声,殿下这被燃灯折腾出来的厌女癖,似并没有因为和秋叶白在一起及燃灯伏法之后有什么大的改编。
但百里初只迟疑了片刻,便问:“问什么样的女子?”
老甄一甩拂尘,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随后,他看向一白,百里初也随着老甄的目光看向一边的一白。
一白有点不敢置信地朝着他们摆手:“不,殿下……我不是女人!”
见百里初目光幽凉,一白忍不住对着老甄怒目而视:“老甄,你陷害我作甚,女扮男装那种事儿也只有双白才做的出来!”
他这个体格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女人!
百里初见他那慌张恼恨的样子,优雅地夹了一筷子鱼进自己碗里,地道:“一白,想吃么?”
一白看着那鲜嫩的鱼肉,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随后一狠心,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和裤带,欲哭无泪地道:“殿下,你可要说话算话!”
左右他不答应,殿下也会让人给他‘验明正身’,那倒是不如他自己来。
百里初的筷子顿了顿,幽冷的目光从一白修长粗壮的大毛腿和某处昭告他是绝对爷们的地方,移动到老甄的脸上,面无表情地道:“当初这个白痴是怎么打败所有鹤卫的,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么?”
老甄一脸复杂地转过脸来,眼前仿佛还闪过那自己已经没有的物事的样子,随后没好气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会用么?”
一白看着两人的对话,满头雾水,心中一片茫然,只下意识窘迫地夹紧了腿,有些羞涩地道:“殿下……。”他可以穿裤子了么?
“不准用那种声音说话!”百里初和老甄一个冰凉一个尖利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
一白:“……。”
他又做错什么了?
……*……*……*……*……*……*……
夜色渐沉,花园里亮起了一盏盏青灯。
一白站在树丛后,来回踱步,不时有些担忧地看着亭子里面。
“你别走来走去的,晃得人眼晕殿下能吃了你的风奴不成?”双白看着一白,微微颦眉斥道。
一白看着双白,不耐冷哼一声:“她如今已是显了怀,没两月便要生了,你没有女人和孩子,懂什么?”
他连欢爱都不敢,就怕伤了燕子。
“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成了什么娘样子,脑子都不好使了,何况你还不是人家相公,如此着急做甚。”双白冷嗤一声。
殿下和老甄明明要召见的人是风奴,这个白痴倒好,竟自己在花园里把裤子脱了,证明他不是女人,也不知道脑子长到哪里去,不是被吃食勾了去,便只怕都丢在了女人身上。
他居然有这种丢人现眼的同僚,简直是羞耻啊!
原本方才丢脸的事儿就让一白一肚子郁闷,双白这个家伙还这么不遗余力地嘲弄他。
他又恼又羞,冷笑一声:“呵,是,我找个女人就娘们唧唧的样子,总比某人连女人都没有,就被殿下夸奖‘像’女人罢?”
双白被戳了心头痛处,顿时恼恨起来,咬着牙,妙目含霜:“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怎么,还想打架,老子怕你这个娘们唧唧的么?”一白冷哼一声,开始撸袖子。
只是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大腹便便的身影在老甄的扶持下款步而出。
“风奴娘子,仔细。”老甄扶着风奴避开路面上的一颗石子,笑着叮嘱。
风奴秀脸含着浅淡的笑意:“风奴省得。”
风奴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提着一盏宫灯,柔黄色的灯光让她整个人似都拢在一种异样的暖黄里,显得原本秀气的眉目愈发的温柔稳重,连着脸颊上因为怀孕生出的几点雀斑儿都显得她清丽温美。
看得一边的一白竟忘了自己还准备揍人,只呆愣愣地盯着风奴。
双白看着他那痴迷的样子,眼底闪过讥诮,暗自道,罢了,他和一个蠢呆子计较什么。
“你还在那傻看着什么?”风奴一转脸,便看见一白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她,莫名地让她心中生出羞赧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里还有人呢,方才做了当众脱裤子的傻事儿还不够么?
一白立刻匆匆过来,从老甄手里接过了风奴的手腕,仔细地扶着她懂得腰肢,温然道:“走罢,咱们也该回了。”
风奴点点头,靠在他身上,慢慢地在他的扶持下,向花园外而去。
老甄看着两人的温馨的背影,含笑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双白:“双白,你也到年纪了?”
双白面无表情地道:“宁缺毋滥。”
他才不会像一白那只种马一样,见了女人就挪步不动。
……
“燕子,殿下问了你什么?”一白一路扶着燕子往外走,一边问。
风奴笑了笑:“殿下是和四少之间闹嘴儿了罢?”
一白点点头。
风奴扶着腰,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殿下想女子心中想什么,其实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所有的女儿家成婚之后,若与夫君是琴瑟和鸣的,都是希望夫君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得明白这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不管是做什么决定,都需要真正站在别人的立场去多为对方想一想罢了。”
风奴顿了顿,抬眼看着他:“就像你是我的男人,虽然我们现在没名分,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出一份力,而不是只一味地站在你身后,有一天亦能让你歇一歇,不要那么累。”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跟着四少的原因之一,
一白闻言,亦若有所思起来,看着风奴,忽然有些感慨:“风奴,老甄说一孕傻三年,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风奴轻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你是越来傻了么,以后可别让孩子笑话你。”
一白脸色微微窘,伸手温柔滴摸了摸她的肚子,哼了一声:“他若是敢,我揍他小子的屁股。”
……*……*……*…………*……*……*…………*……*……*……
且说这头秋叶白回内殿取了百里初的腰牌,一路令人开了层层宫门,顺利地出了宫,原本想一路直奔司礼监,但是快走到司礼监门口,忽然见门口停着好几辆车,里头灯火通明,有小二模样的人进进出出地将车里的酒水、菜肴和香烛往里头端。
她忽然想起街头转角都有不少人烧纸钱,是了,今儿是清明,司礼监今儿应该要祭祖师爷,按理说她这个司礼监首座也该和他们一起祭祀的,但是因为要随军出征,她将所有的事儿都托付给了周宇。
她抚下额,无奈地一笑,她是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这个时候周宇想必在主持祭仪,她不太合适在这个时候进去了。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司礼监大门前,走到一处转角之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造型诡异的白色短笛,放在唇边慢慢地吹了起来。
那笛声极为古怪,尖锐幽长,在夜色里异常的清晰而刺耳,仿佛能穿透浓重的夜幕到达天极。
约莫半刻钟之后,一辆马车便咕噜噜地朝着巷子口驶了过来,最后停在了秋叶白身边。
赶车的人一抬起脸,露出一张可爱秀气的少年脸蛋来,不是小七又是谁,他对着秋叶白一笑:“四少,上来!”
与此同时,车帘子也掀开了,提着车帘子的不是宁秋又是谁。
秋叶白微微挑眉:“宁秋你不是还在宫里么,你们两个……。”
她今儿气急出宫,出了宫门才想起来自家两个丫头还在宫里,但是转念一想,明光殿里有她们歇息的卧房,便也不着急了。
宁秋红唇一抿,含笑道:“属下知道您出宫了以后,就直接翻了宫墙,但是不知您今儿走哪条道,想着您一定会回司礼监就先抄了近路回去,这会子一听到骨哨声就知道你在唤小七出来,不想惊动其他人,但我也不是其他人,所以也跟着小七出来了。”
秋叶白笑了笑,宁秋虽然泼辣些,但心细聪慧,是朵极好的解语花,她每次心情不佳的时候,能有宁秋作陪,便会好很多。
“四少,咱们去哪?”宁秋体贴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坐上车的秋叶白。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又看向远处,淡淡地道:“先在城里绕一圈,晚点等秋府的人睡了,咱们回秋府。”
回秋府?
宁秋有些疑惑,四少一向最讨厌秋府,如今五姨娘也不在秋府住着,而是在宫里住着,四少怎么会这个时候回秋府?
仿佛看出了宁秋的疑问,秋叶白淡淡地道:“我想回去看看少时的梅林。”
那是让她心灵平静的地方,早年她在秋府日子难熬的时候便往梅林呆着,沉淀和放松心情。
“好。”外头驾车的小七自也是听见的,便驾着车领着秋叶白往城内主干道而去,一路沿着大路绕城而行。
今儿是清明,上京不宵禁,家家祭祀先人,许多人都在街角也给游魂野鬼烧纸钱或者金银角子,整个街道淹没在袅袅的烟萎中,一堆堆的火堆在暗夜里跳跃着,仿佛冥火幽幽,让整个上京在这个夜晚里看起来异常的诡魅,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鬼蜮黄泉或是人间。
秋叶白掀开帘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焚烧着纸钱的人家,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幽幽怨怨的哭泣,和着不知何处传来忧伤的笛声,似充满了对亡人的思恋。
清清冷冷戚戚。
青丝转眼变白头,
谁在奈何桥上等谁三年?
谁转身,谁回头,却已不见来时路。
黄泉彼岸,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
……
秋叶白看着那苍白的纸钱在一个哭泣的老妇手里缓缓地化作一团火,忽想起那人冰凉苍白的手来,她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颤。
边上宁秋见她模样,轻叹了一声,从她手上接过了茶盏:“四少,您看着清明时节,多少人在祭奠亡人,只是如今流着的泪再多,都不若人还在时,能相守一刻,能握住对方的手半个时辰,您说是么?”
她沉默了下去,轻声道:“我就是怕,怕有一日我忽然发现握在自己手里的是一张纸钱,一把骨灰,我会找不到他了。”
她不是不怕的,曾经不爱他,所以恨之欲其死,但若有所爱,便会爱会憎,恨别离,尝尽人间七苦。
但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害怕,她想让他知道,她足够坚强,比他想的都要强韧,不需要他为她殚尽竭虑,她不是寻常女子,能够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
“他总瞒着我,关于他身上最重要的事儿,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不知道哪天等我发现我失去他的时候,是不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呵?”秋叶白有些疲倦地轻笑了起来。
有哪个女子听见自己的情人活不过三十七这种预言,会毫不畏惧,她一样害怕,害怕得夜里会做噩梦要抱着他的手臂才能睡着,会再三地向大、小喇嘛打听他的状况。
哪怕是得到最确切的他身子好转的消息,她依旧还是会担心。
宁秋看着她握住车窗棂的手骨节微微发白,忽觉心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四少,不会的,殿下的身子是在好转啊,不但大小喇嘛是这么说的,您托了那么多人求见的江湖神医们,不也是这么肯定的么?”
秋叶白闭目,泛去眼角的泪意,靠在车壁上,幽幽地道:“以前我让自己做到最好,是为了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今,我立于不败之地是为了让他不必替我操心,是为了跟上他的步子,让他知道,我完全能保护自己,亦能护着他,让他不要将我收纳羽耶下,我能分担他的一切。”
她顿了顿,无奈而涩然地一笑:“可惜,我还是失败了,是不是我太操之过急?”
宁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四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脆弱的秋叶白,也许当一个女子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之后,不管再强悍的女子,都会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秋叶表闭着眼,等着眼中泪意消散之后,才睁开眸子淡淡道:“回秋府罢,我没事了,只是想静一静。”
宁秋握住她的手,见她不想说话,便点点头:“好,我们回秋府。”
坐在车外头的小七一甩鞭子,便向不远处的秋府奔去。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两条鬼魅般的白影飘荡在房顶上,见她的马车远去,其中一条白影问另外一条白影:“秋大人是回秋府去了,咱们还要跟么?”
“殿下只是让咱们跟着大人平安归府,现在应该不用了。”另外一条白影沉吟着道。
“你用听音辨声之术可听清楚了这一路大人说了什么?”
“夜里路上人少声少,听得清楚,可回去复命了。”
两道白影议定,随后又向不远处的宫城飘荡而去。
……*……*……*……*
秋叶白领着宁秋和小七并不走寻常的大门而入,她亦不想惊动秋家人,尤其是秋云上。
心烦的时候,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那些虚伪的面孔堵心堵肺。
他们径自向后花园跃去,秋家的花园极大,如今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谁都知道这高门大户龌龊的事儿不少,湖水里也不知几个亡魂,大夫人都着人淹死了几个冒犯她的奴婢,今日又是清明,若是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脏的东西,那可真是要了命去了。
所以湖边也只亮着数盏气死风灯,免得有人失足掉下去。
气死风灯在冷风里摇晃着,似一点点的鬼火,愈发衬托得花园颇为鬼魅恐怖。
秋叶白一行人手上都是见过血的,自然是不会畏惧这些的,一路便向那最荒芜的梅林而去。
她知道此时梅林不会有花,但是她只还是想在里面坐一坐。
只是三人才走到梅林附近,忽然听得空气有什么东西在悉悉索索的响动。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便都顿时齐齐地顿住了脚步,看向四周。
“呜呜……。”
黝黑的林子深处,忽然传来女子低低的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又似带了极尽的隐忍。
虽然宁秋也是习武者,但是陡然在这清明夜半,鬼门大开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
“嘘。”秋叶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宁秋瞬间闭了嘴,因为她也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刚刚出声,便发现那女音瞬间消失了。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手掌轮廓和温热都让宁秋明白那握住了她手的人是小七。
她一颗心稍微落定,亦定了神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借着苍凉的月光打量向四周,此地荒芜,绝对不是寻常人会来。
她分明听到了哭泣之声,难不成是见鬼了?
而片刻之后,那细微的声音又在黑暗里诡异地响了起来。
“呜呜呜……。”
第十二章 清明鬼影 第二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慢慢地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处,随后看了眼宁秋和小七,宁秋和小七都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懂得意思,便都齐齐看向了那一处,同时朝她点点头。
‘拿鬼’。
三人武艺虽然高低有别,但最次的宁秋都能跻身一流高手,要‘拿鬼’也不成问题。
秋叶白最先靠近那一处发出声音的树丛,随后指尖按在树上一挑,便向里树丛里面看去。
她这一看,便瞬间借着月光将树丛之后的情景看得个清清楚楚,忍不住挑眉暗嗤。
果然,有鬼!
而且还是个光着身子的女鬼,外带一只正伏在她身上享乐,将她折腾得要死不活哼哼的男鬼。
这般天气,清明时分也有勇气到这样阴森的地方来寻欢作乐,也不怕鬼上身。
秋叶白感觉身后宁秋和小七都靠了过来,便赶紧抬手阻止他们靠过来。
但是他们还是多少都看见了,两人瞬间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宁秋忍不住红了脸,做了个鄙夷的表情。
秋叶白示意离开,小七和宁秋都点了点头。
但三人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压着女子的男子忽然道:“这里有其他人会来么?”
那女子哼哼唧唧地道:“嗯……爷儿,这里早就废弃了,绝对不会有其他人来的。”
秋叶白听着那女子的声音,瞬间停住了脚步,神色里闪过狐疑,她方才听到的那女子的声音颇为耳熟,竟然如此像秋善京的声音。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小七和宁秋也都停住了脚步,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等一等。
片刻之后,又隐约传来那男子冰凉微微沙的嗓音:“是么,但是爷却觉得你不太靠得住,连你寻的地方也不太靠得住。”
树丛后的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这个男人的声音里竟听不出什么**来,竟似冷静异常,能在情事之中也保持冷静的男人,必定有极大的自制力,绝对不可能是她原本以为的小婢女、小侍卫在偷情。
果然,那女音又似带了委屈似地娇软地响了起来:“爷……啊……您如何这般不相信善京,嗯嗯……善京为您做的事儿不少了罢,也就失败了……嗯……一件。”
果然是秋善京!
秋叶白发现自己没有判断错误,这个女子就是秋善京,而男子不知什么人,但也必定不是寻常人,否则岂能使一个大家闺秀无名无分地为他效劳。
“你一次失败,便令爷几乎全盘失去了先机,如今这朝堂里的局势,你可觉得还有我立足之地?”那男子冰冷微喑的声音里带着残酷的杀意,瞬间吓得承欢他身下的秋善京都浑身抖了抖,嚅嗫地道:“爷,奴婢知错了。”
她见那男子没立刻翻脸再折腾他,便赶紧强自忍耐着尴尬道:“您只管吩咐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做一切。”
秋叶白透过树梢看见秋善京脸上一片小心翼翼的痴迷,分明是对那凌辱她的男子一片痴心,一个骄傲的大家闺秀连连自称奴婢,这男人也算是有能耐了。
至于朝堂……
此人竟然是朝中之人,但是单看那背影,她看不出到是何人。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她抓着了,再说。
她正沉吟思虑如何抓人之时,忽然空气里飘过凉意,她锐眸一寒,脸颊一侧,避开那直接砍向自己头上的长剑。
而与此同时,宁秋与小七都齐齐向那一道黑影攻去。
她们这一动手,便立刻惊动了树丛那头的人。
秋叶白立刻转头看过去,果见那一片空地之上只剩下秋善京一脸惶恐和茫然地抱着衣衫,赤着娇躯缩成了一团,而压着她的男子已经是消失不见。
她索性穿过那茂密的树林,走向那片空地,警惕地慢慢环顾四周。
她大意了,竟没有想到此人带了流动哨,而且方才那偷袭她的人伸手极佳,如今一人敌宁秋和小七两个,却还没有拜与下风。
那么这个男人身手又如何,不过不管如何,她都确定他跑不远,或者就在这片林子里。
坐着发抖的秋善京在偷眼看清楚‘抓奸’之人的面容之后,瞬间忍不住僵住,声音极为尖利:“秋叶白,怎么是你!”
“三姐,好兴致。”秋叶白看着她,有些讥诮地挑了下眉眼。
秋善京立刻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含着巨大阴寒内力的掌风瞬间朝秋叶白后心袭来。
秋叶白敏捷地一转身,单掌心平推,她的内力运用这些年下来,已经是收放自如,短距离抬掌与他直接硬碰硬轰然一击!
“砰!”
一声闷响,二人皆各自退了一步,秋叶白忍下胸口里气血翻腾,看向那蒙面人,不想此人年纪轻轻,修为也如此了得,亦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顶尖高手。
那蒙面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自己的面罩之上滴落在地,似更为惊异地看着她,仿佛有些不相信竟然有人能短距离接住他十成功力的一击!
秋叶表见地面上滴落的鲜血,她轻嗤一声,慢慢再次抬掌心,反手抽出袖底剑,喃喃自语一般:“看这位爷倒是个武学奇才,不知师出何门,在朝中任武将还是文官?”
像百里初那种生而为武的变态的天才这千万人里也只得这一个,不过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竟然能打通任督二脉,已经是了不得了。
只可惜他这位高手遇上她这个作弊打通了生死玄关之人,也是他倒霉。
那人眸光一寒,并不说话。
“不想说,没关系,一会咱们过几招,我便也大概能知你的武功路数了。”秋叶白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藏剑阁之人,首要便是涉猎广泛,老弦教导她能辨别几乎所有门派招式的方法。
那黑衣人见她慢慢逼迫过来,眼底寒意更甚,忽然看了眼一边的秋善京。
秋善京一咬牙,遮蔽身子的衣服也不要了,整个人就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秋叶白的大腿,哭求道:“四弟,不要,姐姐求你。”
秋叶白被她光溜溜地这么一扑瞬间分了心,待她再转头时,便只能看见那男人足尖一点已经退开开了数十丈之外,隐没在夜色里的同时还吹出奇怪的哨音。
而那宁秋、小七缠斗的黑衣人也瞬间拔高了身子,一个抖刀子的动作,逼开了宁秋和小七,返身向自家主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哼,雕虫小技都是咱们玩儿烂的,咱们要不要……。”小七匆匆提到追过来,正要问需要不需要将那家伙抓回来否,就看见了这边秋叶白脚上挂了个光溜溜的女人。
他瞬间瞪大了眼,而秋叶白则看着缠在自己腿上发抖哭泣的女人,冷淡地摇摇头:“不必了。”
宁秋跟过来也一眼看见了这情形,立刻一把揪住小七的脖子:“看什么看,小孩子看这种光着身子的不要脸女人作甚?”
小七一边被宁秋揪住离开,一边忍不住嘟哝:“可小七也看过宁秋姐姐光着身子呀。”
“臭小子!”宁秋瞬间涨红了脸,柳眉倒竖地瞪着他,吓得小七不敢再多言。
……
“人已经走了,三姐,就不必做戏了。”秋叶白顺手在边上扯了根树枝,在秋善京身上一点,将她从自己腿上挑开,她可不想碰这么个女人。
“啊!”秋善京吃痛,有些怨恨地看着她。
她低头看着秋善京:“三姐要不要说说看您什么时候和那位爷开始勾搭成奸呢?
秋善京看着她,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秋叶白轻叹:“看来时间过得太久,三姐已经不记得当初你落水昏迷后,六妹妹对你的照顾了,我看你身子不爽,不若再召唤六妹妹归家伺候你可好?”
秋善京脸色苍白如雪:“不……不要。”
“那你愿意为我解惑?”秋叶白看着她微笑。
秋善京却沉默了下去,不发一言。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不想三姐倒是个痴心的。”
只愿意她不是痴心妄想,最终灰飞烟灭。
随后,她一扔下树枝径自向自己的院落而去,而守在不远处的宁秋和小七也立刻跟了上去。
秋善京看着他们消失在花园远处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他们就这么走了……?
“本朝最年轻的司礼监首座,秋叶白。”喑哑微沙的男子声音在秋善京身后响起。
秋善京一惊,发现那蒙面人忽然回头,她下意识地点头:“是。”
那男子轻声笑了起来,看向花园长廊的尽头,他眸子里闪过冰冷诡异的光。
……*……*……*……*……
太极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议的尾声,掌仪太监都要重复一声这个尖锐的唱诺。
一干大臣们都纷纷退了下去,商议正事儿去了……
秋叶白也转身随着她的同僚一起离开,只是才没走几步,就被人唤住了。
“秋大人,还有几日就要大军齐发,本宫尚有一些要是要事,要与你商议。”百里初幽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秋叶白。
这几日,她总对他避而不见!
秋叶白转过脸,淡淡地道:“请殿下吩咐与裁决。”
------题外话------
改了下涉及暧昧的内容,所以裁切成两章节发,两更加起来有一万了哦~万更啦,求票票啊~希望周日编辑上班也能帮早点审核。
第13章
“殿下,属下要准备……。”秋叶白开口,就被百里初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这是命令,到上书房来。”百里初的看着她,目光幽沉。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抬手一揖:“是。”
他既然已经说了是命令,她自然不能抗命,便随着他的步伐一路向上书房去。
只是她才踏进上书房,便见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一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原本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将门瞬间关上。
她眸光微冷,看向百里初:“殿下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白,你还在恼我么?”百里初看着面前的男装丽人,轻叹了一声。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敢,若这就是殿下想要说的话,那么在下告退。”
百里初唇角微僵,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古怪:“我……知道这般安排,不曾考虑到小白的心情。”
他是在道歉么?
秋叶白听着他那话里竟然有道歉的意思,心中微微一颤,她自然知道百里初那性子能说出这样道歉的话来,着实不容易。
她沉默着,心情有些复杂。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沉默着,没有给他回应,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点不安来。
他目光掠向飞流山水屏风后,那里探出两个脑袋来,一个是老甄、一个是风奴,都朝着他挤眉弄眼地。
百里初当然知道他们要他做什么,但是……那种事情,他实在……
百里初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
秋叶白亦在沉默着,心绪亦有些翻腾,要原谅他么?
她冷着他,心情亦同样的不好。
秋叶白虽然是女儿家,也有女儿家的小脾气,但是她天性偏狼,在这种明明知道自己的爱人,也许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快就要进入不知何时会醒来的沉眠,还要耗费时间在彼此的赌气之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决定。
但是,平日里一些事情也就罢了,他这一次,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了,若是他不拿出一个态度来,就这么原谅他,那么日后,他这性子,难保不会真的出了天大的事儿,他也会为了‘她’好,让她最后一个知道。
她无比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
她淡淡地道:“嗯,然后呢?”
然后呢?
百里初看着她的脸,不见一丝笑颜,冷淡得让他心中莫名地又升腾起莫名地闷气儿来,但还是道:“以后我会在这些事儿上多与小白商议。”
秋叶白仍旧不做声,她不是傻子,能听出他话里的勉强。
他见她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迹象,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一次的事儿,小白,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好。”秋叶白看着他,眸光清冷:“但是我不喜欢。”
百里初看着她,黑翎羽一般的睫羽微微翕动,掩住了他的眸子,但他却没有说话。
秋叶白终于是摇了摇头:“殿下,这若是你要告诉微臣的事儿,微臣已经知道了,微臣告退。”
说着,她转身就伸手去推门,准备离开。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地郁烦,忽然忍不住道:“如果是阿泽呢,小白,你也会在这个时候还冷着阿泽么?”
百里初一说完这话,躲在屏风后的老甄和风奴两个瞬间齐齐捂住脸,内心忍不住哀嚎——殿下,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时候,明明是你在道歉,搞得像是抓奸质问一般,这是要闹哪样?
秋叶白搁在门上的手停了停,转过脸来看着他,似有点不敢相信方才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百里初看着她失望的明眸里似一下子蒙了一层水雾,心中忽似蓦然一痛,想要说什么:“小白……。”
他从几乎从没有看见过秋叶白眼中含泪的样子,似雨雾落寒莲,柔和了她原本隽美无双,却过分英气的眉宇,有一种直戳人心的柔软。
愈是锐利冰冷的人,柔软下来的时候,愈是动人,但是这种动人却让他心头窒闷
“够了,百里初,你真是够了!”秋叶白闭了闭眼,眨去睫羽上潮润的泪珠,睁开泛红的明眸,别开脸冷冷地道:“殿下要说的话,微臣已经听够了,告退。”
说罢,她转身就推门。
门外的小太监们并没有得到扣死门的命令,便只能让她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百里初想要说什么阻止她离开,但是最终却只能看着她离开,幽凉的眸子里闪过挫败。
秋叶白离开之后,老甄扶着风奴一下子就走了出来。
风奴忍不住一点不客气地道:“殿下,您是怎么回事,您之前不是答应了按着奴婢教您的那些话去说和去做么?”
殿下不是说了看她是女儿家,一向是神殿四婢里头最沉得住气,最稳重的,又能和一白走到今日,当是最了解女儿家心思想法的,所以才与她商议要如何能安抚四少么?
这说一套,临场殿下又自己折腾一套幺蛾子,是怎么回事儿?
百里初唇角微微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风奴一看他那双眼睛,幽幽诡诡,魅惑非常,顿时就有点脚上发软,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冲出来指责百里初。
老甄赶紧扶住了风奴,也知道百里初并非刻意去恐吓风奴,便赶紧道:“殿下,昨日咱们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昨日他们可是排演过的,虽然这位小祖宗不太配合,但是到底能流利地把台词儿背完,也记下了要做什么的动作,今儿怎么就出差子了?
“您是不是……太紧张了?”老甄见百里初一直冷着个脸杵着不说话,想了想,便给了个台阶。
百里初微微颔首,他一看见小白冰凉的面容,一向冷静的心便有些乱。
虽然那日鹤卫们回来禀报的话,让他明白地知道她是在意自己的,但他看不得她对他的冷漠。
老甄忍不住想要抚额长叹三声:“小祖宗哎,您这……。”
您这男女之事除上还真是个雏儿!
百里初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如今要怎么办?”
他一想起小白眼里含泪的样子,又想起她清明那日在马车里那些忧伤的话,就觉得心头烦闷得令他想要大开杀戒。
他曾经恶劣地想要用一切手段逼她在自己手下流泪,而如今真的看见她为他流泪,他却觉得难以忍受,他的小白总该是那样清风明月,洒脱无双笑看人间悲欢的。
老甄有些无奈:“老奴是太监。”
百里初看向风奴。
风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好气地脱口而出:“凉拌。”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来人把一白拖下去凉拌,给风奴今晚下菜。”
双白立刻领着两名鹤进来,他笑眯眯地拱手道:“遵旨。”
风奴:“殿下,我有办法!”
……*……*……*……*……*……
秋叶白一路脚步匆匆地离开明光殿,一直走到了太极殿的长廊上。
此时,原本就有些阴郁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声‘轰隆’。
春雷阵阵,夏雨雪。
春日里的雨水本来就多,不过片刻之间,下起了毛毛细雨来。
秋叶白抬起脸,冰冷的春风将细细潮湿的雨雾吹在她的脸上,让她将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看着阴郁的天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竟觉得他冷静几日之后,会反思,会愿意为她改变。
这就是爱上‘非人’的代价么?
正是心中乌云冷雨翻腾之时,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些动静。
她心中瞬间一动,随后收敛掉了脸上的神色,淡淡地道:“查到什么了?”
小七忽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向嬉皮笑脸的娃娃脸上此刻却是神色微沉:“四少,我们已经着人盯紧了秋善京,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她与任何人有联系,也没有能查到那日出现在后花园的男人到底是谁。”
秋叶白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寒光:“盯着点,那人身份不凡,咱们出征在即,朝内不容有误。”
那日秋善京和那人的谈话,让她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初为能入朝,参与了叼兽大会,而秋善京一直在做手脚,三番试图置她于死地。
彼时,她不知秋善京为何如此,只怀疑她是三皇子百里凌宇派来的人,但是后来她细想,却觉得有些不对。
“属下怀疑,那蒙面人就是百里凌风!”小七冷声道
他是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尤其是这一次对象秋善京确实非常狡猾,似乎能察觉有人在监视她。
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嗯……一切没有证据,不要妄自下结论。”
再到后来她和安宁公主的婚事,秋善京忽然又出来插一脚,已经隐约显示初是百里凌风做的事儿了。
但是那日交手,黑衣人的内力和武艺,却让她觉得有些起疑……
“若秋善京是这个桥梁,咱们不若……一了百了。”小七比了个手刀。
这种心怀叵测的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秋叶白闻言,眯起眸子:“嗯。”
出征在即,秋善京……不留比留好。
第十一章 彼年真相
“是!”小七向秋叶白抱拳道。
四少不是没有给过秋善京收敛的机会,但是她却铁了心要对四少不利,那么自然是留不得。
“出宫罢,后日就要启程了,看看周宇他们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了没有。”秋叶白看着天空的蒙蒙细雨淡淡地道。
这一次出征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光是安排了看风部的人组队,同时也暗中召集了部门藏剑阁高手一部分人监视京城动静,一部分暗中混入士兵里随军出征,亦策应不备。
小七点点头,将早先准备好的伞递给她,秋叶白看着手里的油纸伞,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必了,春雨润如酥,这般在雨中漫步也不错。”
春雨清润,如雾气一般,倒是能安抚心中烦闷。
小七一愣,来不及反应,就见她已经走出了长廊,径自向宫门方向而去。
他的娃娃脸上露出不解来,只能赶紧跟了过去,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春雨下的不大,出了宫门就有马车等着。
秋叶白才出了内宫门,便忽见一道人影静静地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立于在内宫门外,乌发以碧玉发簪束在头顶,木槿色的云锦圆领长袍,除了腰间横拦一条白玉带外,没有任何装饰,但却掩不住他一身特殊而缥缈的气质,极衬这帮烟雨朦胧,清清冷冷,青叶欲滴的时节。
他不必任何动作,只在雨中撑伞静立,人在景中便似一副水墨晕染的江南烟雨图。
只可惜……
她比谁都知道这位江南佳公子看似淡然出尘的容色之下,掩藏着多大的野心和**。
小七跟在秋叶白身后,亦看见了站在内宫门外的人,他不禁眸光一冷,梅苏?
这个男人在这里作甚,一副等人的样子,不会是在等着四少罢?
秋叶白一点没有兴趣知道梅苏在这里作甚,只目不斜视地径自绕开他,向外而去,却不想经过梅苏的时候,他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秋大人。”
秋叶白停住了脚步,冷淡地道:“梅大人有何指教?”
她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和梅苏玩心机,若是他不识趣,她一点不介意教他怎么识趣。
“京城近日多雨水,下官家中正好从江南贩来一批新工艺制的油纸伞,便送予宫中众人及朝内同僚,还请秋大人赏个面子多指教。”梅苏似一点没有听出来秋叶白口气里的冷漠,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将手中精致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他的目光掠过秋叶白,见她乌发、隽美的眉梢鬓角,甚至红唇都染了淡淡的雨雾,似妆点了细如碎钻的剔透雨珠儿,春雨沾染在她的身上,濡湿了她的外袍,却不见狼狈,反而柔和她身上清冽冰冷的气息,让她看起来似带露的美丽植物,仿佛散发出清洌而芬芳来。
几可用一个词形容——美不胜收。
他似总笼着烟雾的修眸里闪过一丝幽色。
秋叶白听他一言,方才留意到附近守门的小太监和侍卫们手里的油纸伞虽然勾画素淡,但都精致异常,绝非寻常廉价的油纸伞。
而且梅苏说话极有技巧,人人都收了,她若是当着人前不给他面子收下油纸伞,倒似她矫情和以上压下了。
秋叶白接了油纸伞,道:“那就多谢梅大人。”
梅苏淡淡地一笑:“大人客气了。”
说罢,他对着她抬手一揖,便径直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秋叶白心中有些异样,梅苏站在这里就为了给她递一把油纸伞?
她看向他在雨中的背影,忽然明白有哪里不对了。
他把伞给了她,他手里却没了伞,便径直这么离开了。
她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角,片刻之后转身撑着伞离开。
而远处的一道暗红色的修挑人影静静地站着,提着两把伞的手紧了紧,手背上泛出白来。
边上伺候着的一白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主子,想要说什么,却听他冷冷地道:“回罢,”
说罢,他转身向来时路而去。
一白左看看,右看看,暗自叹息了一声,跟上自家主子。
他真是不明白这些脑子特别好使的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
秋叶白才回了司礼监,刚刚换下一身湿润的朝服,泡了个热水澡,正一边让宁秋给她擦头发,一边听着小七在旁边跟她简单汇报一下处理秋善京的计划,忽然见小颜子在门口恭敬地敲敲门:“大人,有人在门外求见于您。”
“谁?”她品着茶了漫不经心地问。
这潮湿的雨天里,最适宜的便是饮些清淡馥郁的热茶去湿气。
小颜子道:“是秋府的三小姐,说是有要事向大人禀报。”
小颜子这些秋叶白在司礼监里的亲信多半都知道自家督公与秋家之人关系非常差,所以称呼秋家人与称呼寻常路人没有区别。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和小七互看了一眼:“秋善京?”
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要属下回绝?”小颜子见她和小七的脸色有些古怪,便问。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摇摇头道:“不必,请罢。”
小七看着小颜子领命去了,便看向秋叶白道:“四少何必要见一个将死之人?”
她微微一笑,神色有些莫测:“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说不定我的三姐姐会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也未可知。”
宁秋立刻着人送来一只金暖炉,将秋叶白潮湿的长发在上面小心地烘烤,看着不滴水了,便取了檀木梳子慢慢地帮她将长发梳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小颜子便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女子一身素淡衣裙,手里紧紧拽着个锥帽,低垂着脸,跟着小颜子进来之后对着秋叶白恭敬地福了福,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秋叶白见她虽然低垂着脸,秀发半垂盖了大半的脸孔去,但是却还能看见她脸颊上红肿异常。
“三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这里来?”秋叶白只做没有看见,淡淡地问,也并不唤她坐。
秋善京低着头,忽然哀哀地哭泣了起来:“三姐姐是来求四弟救命的。”
父亲和大夫人做主,怎么地竟求到司礼监衙门里来了。”
秋善京咬着嘴唇,迟疑了好一会,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她道:“那是因为,只有四弟你才能救姐姐。”
她一抬脸,瞬间就让宁秋吓了一跳,连小秋叶白都愣了愣。
秋善京方才低着头,半垂着乌发尚且不是那么明显,如今她一抬头,就让人看见她半张脸孔肿大如发酵的馒头,唇角淤紫即使涂了很厚的粉妆依旧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她一边眼角也跟着红肿,似还开裂了,不知道涂了什么药,看着红肿反油光,愈发地显得形容凄惨。
这分明是被人暴揍了一顿!
秋叶白虽然不喜欢她,但是看着她这般凄惨的模样,不免挑眉问:“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秋善京那日与男人偷情的事儿被杜珍澜知道了么?”
她知道杜珍澜素来是个霸道的,她自己可以出入绿竹楼,却最不喜家中有人折腾出风流韵事来,连丫头勾引主子少爷都要别她狠狠教训,何况是家中养着的小姐。
秋善京摇了摇头,哽咽着捂住自己的脸:“这与大夫人没有关系,是……是……他打的。”
秋善京说‘他打的’这三个字的时候无比的伤心。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道:“他?”
秋善京点了点头,咬着唇角,无比的艰难地道:“没有错,就是那日四弟在后花园看见的黑衣人。”
对于秋善京的坦白,秋叶白还是颇为有点惊讶的。
“你是说……你的男人打了你?”她挑眉看向秋善京。
秋善京捂住嘴,点了点头,随仿佛全然崩溃了一般,捂住脸泪如雨下:“他不光是打了我,他还要杀了我!”
秋叶闻言,倒是有些怔然:“他为何要杀你?”
这不过短短几日,这对儿野鸳鸯竟反目成仇了?“
秋善京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因为……那日四弟你看见了他……他怀疑我出卖了……出卖了他,便容不得我了。”
秋叶白看着她,不可置否地道:“是么,你可以告诉他,你坚贞无比,什么都没有说。”
秋善京摇了摇头,惨然一笑:“没有用的,我在一开始没有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后来又废了这么些日子,他原本就已经怀疑我了。”
“任务?”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与我有关么?”
秋善京看着她,一咬牙点了头:“没错,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除掉你。”
“为什么,四少那时候在秋家无足轻重,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宁秋听到秋善京的话,瞬间眼底闪过寒光。
四少一回秋家便危机重重,一半的幺蛾子是这个女人折腾出来的,真是该杀!
“是不是八皇……。”小七亦忍不住冷声道,但是秋叶白一眼淡淡地扫过来,他方才惊觉自己多嘴了,审讯犯人的时候,最忌讳一开始就诱导性地提出答案。
秋善京似乎感觉到了宁秋和小七身上流露出的杀意,瑟缩了一下:“不是八皇子……是……是五殿下……。”
五皇子——百里凌空?
这个答案瞬间让秋叶白几人瞬间愣住了。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冷声问:“秋善京,你不觉得你扯得太远了,当年我不过初入京城,又是秋家庶子,与五殿下前世无冤,近日无仇,他何必处心积虑为难于我?”
那时候,她在京城之中不过是无名小卒,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江湖身份,怎么可能与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结怨?
秋善京擦了擦泪,有些自嘲地一笑:“四弟,你真是太天真了,我不也是一个庶女,还是最不打眼的庶女么,但最后还不是一样沦为他人手中刀刃?”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苍凉地继续道:“也许……这是我们的命,誰让我们是秋家人呢,当初若是我甘愿认命,任由大夫人将我嫁给户部的常侍郎做填房,也许就不会走上更悲惨的今日……。”
原来四年前秋善京尚待字闺中,还算不得老姑娘,杜珍澜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以拉拢户部之人,但听闻户部侍郎年过四十,她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自然不肯甘心,与自己心腹丫头出去打听婚事消息时,正好遇上五皇子去巡视名下产业。
她无意间见了五皇子的容貌,百里皇族之中男子多俊俏,她顿时心中一动,片刻之后,便下了决心,若成为五皇子的侧室。
“三姐,还真是胆大。”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
不过这种事情,倒真是秋善京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
“宁在枝头抱香死,不做地上泥!”秋善京闻言,忽然抬起带泪眸子,眼底满是怨毒。
“杜珍澜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一辈子都受人控制,屈居人下,秋善媛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有了个好娘,好外家罢了,我除了没有亲娘,论琴棋书画哪里比她差,凭什么我是地上泥!”
秋叶白看着她那狰狞扭曲的脸,再不复初见时候那些温美,心中有些感慨。
秋善京的怨,她并非不明白。
“你不知我多羡慕你的男儿身。”秋善京似也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喑哑地道:“你终归是男子,自然不知女儿家心头苦。”
“别废话了,回答问题。”宁秋则是微微颦眉,眼底闪过了一丝轻蔑,就算秋善京有再多的苦衷,但是为了一己私利,陷害无辜手足,又是什么好东西。
秋善京目光掠过宁秋美艳的面容,随后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肿大淤青的面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闪过的嫉色,道:“总归我用了些法子,进了五殿下歇息的地儿,遇见了殿下,殿下……。”
她有些羞涩:“殿下纳幸了我,后来知道我是秋家三女,他也答应会纳我入宫……只是要我等待些时日。”
秋叶白一听,便暗自有些好笑,这等最不上心的哄人手段,也只有秋善京这种涉世未深,却又有些心机,又贪婪的女子才会上当罢。
秋善京似陷入了过往的甜蜜之中:“那时候殿下待我可真好,只是……。”
只是,未过多久五皇子便渐渐疏远了秋善京,彼时她的婚事也渐渐逼近,她再去寻五皇子的时候,对方避而不见,此时秋善京几乎陷入无比的绝望之中。
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如果这么嫁过去,一旦被发现,只怕就死路一条。
而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五皇子却又忽然着人暗中联系上了她,并且再一次承诺会迎娶她为侧室。
“三小姐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竟会信了一个出尔反尔的男人?”宁秋忍不住讥诮地道。
秋善京目光阴郁地看了秋善京宁秋一眼:“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五殿下证明了他自己是对我有心的,他着人想了法子帮我退了那门婚事,那时候我还能怎么办,他是我唯一可以嫁的男人!”
“然后,五殿下想必给你提出了什么要求罢?”秋叶白一边品茶,一边淡淡地道。
秋善京僵了僵,随后还是垂下眸子点了点头:“没错,那时候,你已经回到秋家了,而且得了大夫人参加叼兽大会的帖子。”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地继续道:“五殿下说,我要是能在叼兽大会上除掉你,他便在事成之后向秋家提亲,迎娶我为侧室。”
“为何?”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冷光。
她真是很好奇,这位五殿下到底为何要除掉她。
秋善京低声道:“因为如果你死了,就是三殿下‘所为’,而非五殿下所为,是三殿下携私怨要‘除掉’秋家的人,而不是五殿下。”
秋叶白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着人调查跟踪秋善京,包括秋善京的接头人的一切迹象线索都显示是三皇子百里凌宇所为,她甚至潜伏入百里凌宇的府邸之中,根本没有想起这事儿会牵扯上五皇子百里凌空。
因为彼时,百里凌空已经在去赫赫出使的路上了,人都不在京城。
秋叶白微微颦眉:“就算最后你得手,除掉了我,人人都知道是三皇子所为,那又如何,不说这种事儿没有证据能直接指状三皇子,我不过是一介庶子,得罪了天潢贵胄,落个身死的下场也算不得奇事。”
秋善京闻言,摇了摇头,嗤笑道:“那是四弟不明白,彼时正是老佛爷考虑立太子的时候,秋家是极为重要的筹码和靠山,三殿下和五殿下都是杜家嫡系血所出,母亲亦都是皇后,势均力敌,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支持者更有力了。”
“你虽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庶子,但是你回到秋家的前些时日,大夫人因着绿竹楼里的一个小倌和三皇子有了些口角,这个时候若是你这个得大夫人另眼相看的庶子忽然就死在了三皇子手里,这就是狠狠地打了大夫人的脸,你猜大夫人会怎么想,打狗……。”
秋善京忽然发现自己口快,便立刻呐呐住口
“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这条大夫人的‘狗’就这么死在百里凌宇的手里,那么按照大夫人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绝对会转而支持五殿下百里凌空,对么?”
秋叶白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径自淡定地接口。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因为借了点儿杜珍澜这‘大树’的庇荫竟招来杀僧祸。
谁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大树底下易遭雷劈才是真。
尤其是这秋家原本就是雨中大树,走过路过,总有一人要被人拿来做筏子劈一劈的。
“若四弟你没有招惹大夫人,怕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我也不会这么对你。”秋善京有些埋怨地看着秋叶白,为什么他要去攀附杜珍澜那贱妇,逼得她也毫无退路。
“这么说,还是我逼着三姐来杀我的了,我非但没有让三姐如愿以偿地杀掉,还阻了三姐当上皇子侧妃的路,还真是抱歉。”秋叶白看着她,微微挑眉一笑。
秋善京被她冰凉讥诮的目光一看,顿时一窒:“我……三姐不是按个意思。”
宁秋气不过冷笑起来:“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我家四少,被五殿下拿来做筏子的怕就是你这个秋家三小姐秋善京了罢。”
秋善京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
秋叶白一看她那样子,心中便有些讥诮,看来她这位三姐还是对那位五殿下情深一片。
她慢条斯理地垂落在脸颊边的乌发拨到耳后,睨着她:“既然三姐姐不相信五殿下会杀了你看,今日又何必来我这里求救?”
秋善京抬头正巧见她的动作,只楞了楞,今日秋叶白的长发并没有如往日里束在头顶,而是因为尚未干燥,带着湿意散落在身后,只随意地以丝线松松绑着,脸颊耳边都落下几缕细长的湿润的乌发,衬托得她白皙的脸颊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眉宇之间更是剔透,清艳非常。
一个男子,怎么能有这般容姿气息?
她心中有些狐疑,但一对上秋叶白那双锐利的眸子,她便心中一颤,立刻又低下头去,呜咽着道:“我……三姐再不相信,却也实在没法子了……。”
说着,她又膝行了几步,像是要过来抱住秋叶白的膝盖,却被小七眼明手快地直接上去就点了她的穴道。
他厌恶地对着她嗤道:“四少也是你能近身的!”
秋善京动弹不得,惊慌之间,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四弟,四弟……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求求你了……。”
秋叶白看着她,淡漠地道:“多谢三姐来告诉我这么多,但是我很快就要出征了,我无法庇护于你,但是我会交代父亲看护于你。”
说罢,她看向小七:“一会连同我的亲笔信一起将三小姐送回秋府去。”
小七闻言,嘿嘿一笑:“是!”
说罢,他将秋善京在胳肢窝下一夹,也不顾她舒服不舒服,然后径自向门外健步而去。
秋善京刚想喊,便被小七不耐烦地直接点了哑穴:“闭嘴吧,没要你的小命,已经是四少格外开恩了。”
秋善京闻言,盯着房门的眼中的惊慌失措渐渐地变成了阴冷的怨毒。
可恶,秋叶白,竟敢耍我!
……
“怎么四少不留下她?”宁秋看着茶冷了,便取了小炭炉上的热水壶一边往水壶里加水,一边笑道。
“我又不姓圣。”秋叶白顺手让宁秋往自己杯子里也倒了些热水。
“嗯?”宁秋不明所以。
四少姓不姓圣有什么关系?
“我不姓圣,所以不是圣母,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胸襟去原谅一个三番两次想要我命的女人。”她淡淡地勾了下唇角。
“何况,她今日过来说的这一番话里头,破绽不少。”
“您是怀疑她说的话是假的,但是属下觉得她的话听着并不假?”宁秋一怔,随后摇摇头。
秋叶白淡淡地道:“所谓最高明的谎言便是九分真,一分假,秋善京说的那些未必不是真的,但是她说五殿下要杀她,她来向我求救,这点便有意思了。”
方才她一句话,就问得秋善京神色有些仓皇。
可想而知,秋善京会来寻她必定是另有目的,说不定便是五皇子的釜底抽薪之计。
“这种不怀好意的女人,留着是个祸害!”宁秋到底是江湖女儿,爱恨直接,眼中已经露出冰凉杀意。
秋叶白轻哼了一声,指尖摩挲过自己手里的杯子:“若非她透露的东西省了我查事儿的功夫,我也不会留她一条命,把她交给我那父亲是最合适的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都是什么样子,他的手段奈何我不得,但是对付秋善京却是绰绰有余的。”
秋云上对她们这些不受重视的女儿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若是知道秋善京做的那些蠢事儿,她后半生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又道:“这百里凌空在这个时候潜伏回京,想来是有所图,把消息准备一份,传递进宫里,让殿下多做打算。”
宁秋看着她,掩住嘴儿一笑:“四少还是记挂着摄国殿下的。”
她轻咳一声,白皙的脸儿微粉:“这是公事!”
宁秋笑而不语,看得秋叶白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往门外而去:“我去周宇那儿看看。”
宁秋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而清明之后,细雨纷飞的时节,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号角之声响起,无数长矛瞬间同时砰地一声连续地撞击向了地面。
“砰!砰!砰!”
地面水珠飞扬,战旗摇晃,那声音震撼了大地,亦震撼了整个上京的天空。
而与此同时,点将台上一身英气铠甲戎装的年轻元帅蓦然一抬手,宫前整整齐齐黑压压将士们同时停止了以手中长矛敲击地面的动作,齐齐抬起头来,整齐划一得令人叹为观止。
年轻元帅飞眉秀目之中此刻一片凌厉阴沉之色,他厉声问:“逆贼占我家园,屠我百姓,十万军民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皆是我们手足与同胞,敢问这里,我汉家长枪利甲今何在,汉家血性儿郎今何在,!”
随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军阵,从南向北,依次响起雄浑激昂的回应。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
“我以我血荐轩辕,儿郎们,可敢一战!”年轻的元帅蓦然举起手中的帅旗,他浑厚的声音伴随着点燃的狼烟飘荡开来。
与此同时手中寒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心,鲜血瞬间飞溅上帅旗,而与此同时细雨之中,旗帜却仿佛如九天苍穹之下有风助,瑟瑟飞扬翻卷,竟有猎猎之声!
帅血祭旗,战魂不死!
“战!战!战!!”
无数的年轻的将士们看着那染血帅旗,热血沸腾,狼烟席卷而来,带着刺鼻的气息,却刺激得他们热血沸腾,齐齐仰天大吼。!
士气在那一瞬间,几乎直冲霄汉。
……
秋叶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场面,连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里的热血沸腾,奔流如河,那些似乎沉眠的曾经属于江湖的血都苏醒了。
她看向百里凌风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这个男人,是天生的帅才,他拥有能感染一只军队的灵魂,他血管里流淌着军魂之血。
不用过太久,他甚至也许会成长为这帝国的战神!
他并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期许。
……*……*……*……*……*……
车辚辚,马萧萧
点将台出征祭旗后,大军直向西南开拔而去。
秋叶白坐在宽大马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南疆行省地图,边上的周宇轻咳了一声:“督公,外头大鼠唤属下去一下。”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周宇便起身小心地下了车,一下车他就松了一口气。
而片刻之后,一边伺候茶水的宁秋也端着茶壶有些无奈地道:“四少没热水了,我去向老甄要点儿去。”
她看了眼宁秋手里的水壶,迟疑片刻,也点了头。
小七看着宁秋下了马车,也立刻跟着起身下去,秋叶白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你呢,你又要去作甚?”
小七挠挠头,干笑:“我屎急。”
说罢,也不等秋叶白同意就字节跳下了车。
于是秋叶白便……
她抬起眼看向一边戴着兜帽和面具,一身神秘气息的面具人:“你呢,你不下去?”
那人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低柔:“不,既无人叫我,我也不渴,更不想出恭。”
秋叶白:“哦……。”
该去的不去,不该去的却要去,哼!
她继续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图。
------题外话------
月底了,妹纸们唉~摸摸小口袋,还有月票君的小肉屁股不?
月票君会过期的,不如给我侍寝和捏屁屁吧~求!~
第十五章 人和人的信任都没有了
对了,潇湘微信最近有个男神投票,主要是连载书的男神,咱们初殿这般傲娇阿泽这般单蠢在潇湘也是木有滴,去给他们投个票?
==嗯,这两章节出来了两个新角色哟~其实也不算新,都是出现过,都是曾经的伏笔~么么哒~月底了,摸摸口袋,记得哈~。
------题外话------
这点子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
他捂住额头,忧伤地回忆自己最近到底哪里得罪自家主子了。
一白:“……!”
说罢,他亦翻身上马,向秋叶白的方向扬鞭而去。
百里初挑眉,漫不经心地道:“嗯,那是本宫骗你的。”
那眼神真是让他有点莫名地发毛,风奴可是秋叶白的忠实拥护者。
刚才秋叶白下马车瞟他那一眼,分明是在说——小子,本座记住你了!
一白立刻下马将缰绳交给他百里初,同时低声道:“主子,你不是说了不会告诉秋大人这个主意是属下出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微凉,随后也跟着下了车:“一白,马。”
说罢,她便径自利落地下了车,结果小七递来的缰绳,利落翻身上马,并小七一起策马而去。
随后,她冷冷地看了百里初一眼:“你不走,我走。”
秋叶白闻言,便道:“知道了。”
此时,她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小七的声音:“四少,元帅要请你过去一叙。”
这傲娇的混账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厚脸皮地扯谈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再和他说话,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捏死他,要么捏死自己。
那名字和你那冷血的爹、早死的娘没有半毛钱关系!
百里初淡淡地道:“身体发肤名字受之父母,岂能随意一字不留地舍弃。”
秋叶白冷冷地睨着他:“是么,你方才不是才应承得极好么?”
百里初闻言,摇了摇头:“抱歉,属下不可以更改。”
秋叶白咬牙:“我很介意,不许和我的名字有关!”
这名儿听着怎么像西域人的名儿,独那思密达倒似极北岛上那些新罗人的名。
百里初闻言,面具后的修眉微微挑了挑:“染指秋叶白柴可夫斯基思密达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不过若是大人喜欢,属下亦不介意改名。”
马车内,秋叶白听着一白的名字,唇角一抽,随后看着百里初冷声道:“你既是我属下,从现在开始换名字!”
坐在马车边上的宁秋和宁春都没好气地朝他翻了白眼。
一白骑马走在马车边,正竖着耳朵偷听,陡然听见自己主子出卖自己不带一刻钟犹豫,身形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跌个狗吃屎。
百里初一点迟疑都没有,非常自然而诚实地道:“一白。”
“有病,你怎么不叫染指秋叶白柴可夫斯基思密达!”秋叶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脸颊上却忍不住飞上霞色:“谁帮你取的这个该死的名字,我要剁了他喂狗!”
“非也。”百里初平静地看着她:“此名全称——染指秋叶白,所以叫做染白。”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浮气躁,索性转移了一个话题:“你取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打算昭告天下你是控鹤监的人么!”
“属下如今名为染白,并非百里初,别弄错了。”
他仿若不见她眼中恼恨,只伸手替她将手里的地图翻转过来,同时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话。
“大人,何故恼火,气大伤身,属下看了心疼。”
她不想和他独处,便将人都叫了上来,反正这马车也坐得下,四匹马也拉得动,却不想他愣是有本事一句话不说就能众人‘识趣’地避下车去,真真儿气得她想捏死他!
她亦不得不暂时和他同挤一架马车!
但是这厮算准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她是不可能将他赶下马车的,竟就如此厚脸皮,一直在她的车上赖着不下去。
她瞬间就有撕了他笑着漂亮嘴唇的冲动!
她正疑惑之时,一掀开车帘子便看见里面坐着全副武装,从头遮到脚的某人,一边在双白的伺候下用点心,一边对她微笑着打招呼——“见过大人,在下是您的新谋士!”
她正满心烦闷辗转,纠结要不要出了京城再悄悄折返去看他的时候,却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马车无比的豪华和庞大,完全和她想象中的普通马车不同。
毕竟这次出征的时间绝对会超过两个月,若是等到那时候才回来,他已经进入沉眠修养的时间,要怎么办?
她原本见这厮快出征了也没有什么消息,临出征前摄国殿下还代替卧病的皇帝陛下为南征大军祭酒送行,便以为这厮不去了,心中还有些郁郁,甚至不知所措。
“你……。”秋叶白看着他,心底冒出点火气儿来,压低了声音:“百里初,你别太过分了!”
却不想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自然。”
“难不成我沐浴出恭你也要跟着?”她忍不住讥诮地道。
那面具人慢条斯理地道:“大人,我除了是您的谋士之外,也是您的保镖,自然理所应当地陪伴在您的身边。”
秋叶白低头一看,果然反了,她瞬间愈发地窘了,没好气地道:“本监军说的话,你身为谋士是打断抗命还是耳背得没有听见,出去!”
但是对方却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只微微一笑:“监军大人,你的地图拿反了。”
“你先下去!”秋叶白干脆直接下逐客令。
其实他倒是没有说什么,盘膝而坐,只拿一双幽幽凉凉的眸子静静地睨着她,仿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这感觉实在怪异。
马车里的监军大人此刻并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众人议论她,只因为面前杵着这人实在让她心烦意乱。
听着自己人的议论和嘲笑,百里凌风的目光却慢慢地沉了下去,若有所思的眸光地跟随着那辆马车慢慢前行。
“哈哈哈……!”
“这种小人,犹如费仲一般,见着苗人,不吓得腿软就不错了!”
“没错,也不知是去监军,还是去游山玩水。”另外一名将军也冷笑道。
他就是看秋叶白不顺眼,那个男生女相的家伙就会玩儿阴的,讨好献媚,翻脸不认人,简直就是典型的奸佞模子。
“是。”李牧点了点头,嗤笑道:“这些所谓的监军,没了奢华的行头便走不动路了。”
百里凌风的看向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其中一辆精致的马车坠在队伍中间,颇为扎眼,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那是秋监军的马车?”
众将面面相觑,皆沉默了下去。
百里凌风转过脸,冷冷地道:“不要让本帅听见第二次这种话。”
李牧一惊,见百里凌风眼底杀气隐现,心中微颤,不敢多言。
“住嘴!”百里凌风厉声打断李牧。
李牧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胆地道:“殿下可曾想过不还朝,朝廷如今如此昏腐……。”
百里凌风立体分明的俊毅五官上浮现出傲然之色:“待得吾等大胜还朝,再喜不迟!”
这里没有外人,他们并不担忧有人听见。
他旗下亲信都齐齐抬手:“恭贺殿下吗!”
百里凌风是一个军人,对他而言,军权的回归,比什么都重要,那才意味着他终于再次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李牧领着百里凌风的数名亲信策马跟在他身后,听他说话,他微笑道:“恭贺殿下,蛟龙归海!”
他深呼吸了雨后清新的空气,唇角微扬:“这天下间,唯有自由的气息最令人振奋。”
百里凌风骑在自己的飞云骑汗血宝马上,于一座山坡之俯视二十万大军在大道之上浩浩荡荡地蜿蜒,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齐刷刷的盔甲晃动和军靴摩擦令他连续压抑了颇久时间的心情终于真正地放了晴。
……*……*……*……*……且说另外一头,南征大军浩浩荡荡地在上京父老的相送之下,出了城门一路朝南奔袭而去,骑兵先行,步兵殿后,一路上士兵们令行禁止,行进速度颇快。
那仿若招魂的诡魅歌声让孟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四周的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阴郁非常,立刻一抬手,一只白鸽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立刻抱着转身离开。
……
阿哥带妹儿采山花……。
…………阿尼耶……
从此你我不分离……从此不分离
肚里结个尸娃娃……
阿妹吃了阿哥心头肉
去采阿哥的心头肉喂阿妹……
鬼儿爬进阿哥心头去……
阿妹眼睛里生鬼儿……
……阿尼耶……
尸儿飞到阿妹眼睛里
山花儿落地生尸儿
“嗯……阿哥带妹采山花,
下了竹楼之后,孟获忽听见楼上幽幽诡诡的吟唱被山风轻轻送远。
孟获见她没有回过身来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脚下,确定没有踩到她的落发后,告辞退了出去。
孟获见她慢慢地的一边低声哼唱,一边梳着头,梳了满地的落发,也不知是否风吹,那些落发轻轻地扭动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小池点了点头:“嗯。”
孟获恭敬地道:“属下会再继续和北方联系,确定他的行踪,时时传报于您。”
她转回头,看着镜子一边微笑,一边道:“很好,很好,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他了……。”
让一边的孟获都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半露出来的侧脸精致却苍白如纸,苗女的眼睛通常而妩媚,而她的眼睛更是异常的大,却莫名地空洞,连着她的嗓音也带着一种异常的空洞感,像小孩子发出来一般毫无意义的笑声,又似悬挂在屋檐下的招魂铃响动时招来不属于人间的声音。
那少女慢慢地转过脸来,看向窗外暗云缭绕的天空,忽然一边梳着尾延及地的乌发,一边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
“没错,消息里说的很明白,新任的藏剑阁阁主秋叶白!”孟获大力地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
那少女梳发的手一顿:“秋叶白,是那个秋叶白么?”
听着里头响起女子的应和声,孟获便立刻推开门进去,对着一名坐在铜镜前正在梳着披散长发的苗族少女颇有些兴奋地道:“圣女,接到北方的消息了,这一次北方大军的监军正是秋叶白!”
他敲了敲门:“圣女,孟获进来了。”
孟获恭敬地对着哥欢王妃一揖,目送哥欢王妃领着贵夫人们和侍卫们消失在园子里后,他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竹楼上而去。
哥欢王妃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领着身后的各峒主夫人们起身:“小池圣女,我们改日再来祈福。”
此时,那诡异的铃声也忽然停了下来,房内响起少女轻柔的声音:“让孟获进来罢,我想孟获是带来了远方的神谕。”
孟获一见那女子,便立刻弯腰,手搁在胸口行礼:“哥欢王妃,孟获确实有很要紧的事儿求见圣女。”
他刻意拔高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在楼上的跪伏的女人们,为首一名头戴孔雀银饰的中年女子最先清醒过来,她不悦地转过脸看向楼下:“什么人,竟敢大声在祭祀时喧哗,亵渎神灵,还对我等无礼!”
孟获粗眉一横,大声道:“我知道圣女在向蛊神祈福,但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说话间,也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了数名苗护卫也‘蹭’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挡在了孟获面前。
几名在竹楼下的侍女一惊,便要伸手拦住他:“孟获,你不能进去,圣女……。”
而此时一名缠着头,穿着褂子大裤脚桶裤,腰别弯刀的年轻男子匆匆地就要进屋去。
数名跪在竹屋走廊身着暗底精绣暗花衣苗服,头戴精致银饰的中年女子恭敬地跪伏在地上,一脸痴迷地听着女子的吟唱,恍恍惚惚,仿佛进入仙境一般。
重重叠叠的芭蕉叶间掩映着的精致竹屋里一阵诡魅的风铃声,奇异的香气并,并着女子优柔的低声清吟飘荡开来。
“叮铃铃……叮铃铃……。”
迷离的雨雾让大片的植物显出一种近乎妖娆的绿来,空气里弥散的草叶与泥土混合的特殊芬芳,清冽之极。
细雨霏霏,芳草萋萋,黯云渺渺。
第十六章 海路
秋叶白便和百里凌风一起走了大约百米远,她停住了脚步,看向百里凌风单刀直入地道:“我不信任梅苏。”
百里初闻言,眸光微闪,却没有阻止,只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起走远。
百里凌风和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朝一个方向比了个手势:“这边请。”
“元帅,我能单独和你说一下话么?”秋叶白看了眼梅苏,随后对着百里凌风道。
梅苏看向她,微微一笑:“大人,此话过了,咱这不是在和您商量么?”
秋叶白则伸手按了按百里初的手腕,随后冷淡地看向百里凌风和梅苏等人吧:“其实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只是来通知我这个决定的对么?”
其他人莫名其妙到也感受到那种诡谲的森冷,竟无一人敢替李牧说话。
“轮不到你这个……。”李牧一恼,正想要说什么,却被他那双面具下冰凉幽邃的眸子一扫,那目光冰凉得让他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凉而恐怖的黑暗空间,他一下子僵住,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一句话不敢说。
众人齐齐看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之前一直沉默的面具人。
“不行。”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想起。
不光是百里凌风和他的部下,就连梅苏也微笑着看向她:“没错。”
秋叶白一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元帅,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本座?”
“梅司运会先行过去,只是梅司运一个人,只怕力所不逮,所以需要一个能人襄助。”百里凌风说完之后,看向秋叶白。
她现在听着这话头儿,百里凌风似想要……
及至现在在兵部里沦落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兵种,而内陆倒是有水军,大海和大河的运输根本就是两回事,而内陆水军主要的作用就是维护运河上的安全秩序,如果她没有记错,几乎都掌控在梅家,不,梅苏的手里。
但是盛极必衰,自从初代国师预言,远航会带来恶鬼和灾难,于是百多年前便禁了一向繁荣的海运,没了海运,海军重要性便大大的地削弱,但是各种船只的养护耗费不少,所以一直都被裁撤挤压规模。
也就是说天极帝国的海军曾经异常的出色,甚至远航附近的数地岛国。
当年真武大帝还是西狄皇帝的时候,西狄的海军是相当出色的,海盗们都躲得老远的,快绝迹了,也有传说真武大帝未曾继承西狄皇位前也曾流亡于海上,自己就是最大的海盗王。
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领着几大船粮食走海路,不是等于送上门的肥肉?
“我们有海军或者说……水军可以运粮么,谁去领着这一批粮食过去?”秋叶白闻言,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天极帝国有什么出色的水军或者海军的印象,倒是听说过海上海盗猖獗,沿海官军都龟缩于岸的小道消息。
但是……
秋叶白看着那沙盘之处,确实粤东、南疆都有海港,这么看沙盘,走海路已经比陆路要近了不少。
梅苏也接口:“没错,这个时节风虽不大,但是风向却很好,顺水行舟,若是走海路,我相信不出七日,便能到达粤东行省的海港。”
百里凌风用那指挥棒在沙盘某处戳了戳:“没错,近路,就是走海路。”
“近路?”秋叶白一怔,看向沙盘。
“咱们大军携带沿途大量粮草开拔至粤东至少需要十五日,龙卫的粮食就算能撑那么久,所以我们需要有人抄近路,先将部分粮草送到粤东,缓解燃眉之急。”
百里凌风闻言,换了根长棍在粤东和他们现在的位置之间划了一条线:“这是我们现在的距离,咱们现在的粮草是一路从各行省征集,但是考虑到效率和前线消耗的问题以及现在各个行省正处于青种的时间,也需要大量粮食。”
她原以为是缺粮的问题会在他们的大军进入南疆行省腹地之后才发生,但这分明是在说粤东的粮食如今供给十万龙卫已经不够了。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回了百里凌风身上:“然后呢,这一次元帅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什么?”
“对,也就说现在粤东的粮库里还有一半存量粮能供给龙卫,只是现在无人能打开粮库的大门。”梅苏淡淡地道。
“我记得你说过梅家的粮库只有你或者一方商行主事大管事才能打得开?”秋叶白看着梅苏,微微挑眉。
秋叶白一愣,随后听着在场的人简单一说,才知道原来粤东的大掌柜在南疆行省出事的时候正押着粤东采集来的粮食往南疆去,准备和南疆行省的地下存粮一起卖个好价钱,却不想战事一起,他们运去的粮食全部都被苗人打劫了不说,连人都困在了南疆,回不了粤东。
梅苏看着秋叶白,仿佛有些无奈地一笑:“下官若是说粤东那边的大掌柜至今仍旧被困在南疆,不知监军大人信否?”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粤东、风南两个行省最邻近南疆行省,尤其是粤东,若是官粮没有了,便只能征集民粮。
秋叶白闻言,看向梅苏道:“梅司运,难不成您现在打算告诉我们,你打算在粤东也放粮么?”
梅苏看着百里初,眼中也闪过异样的疑色,但还是道:“元帅、监军,咱们话归正题罢。”
百里初见秋叶白对着自己翻白眼,唇角微微扬起,走到她身边站定。
但是她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百里初,却打算阻止他参与作战会议,毕竟这是他的江山。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走过来,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片刻之后,百里凌风才道:“既然是秋监军的人,那便请罢。”
百里凌风闻言,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会那面具人好一会,只觉得对方一身气息神秘莫测却又隐隐含着慑人的威势,不太像寻常的江湖人。
江湖中人?
军师?
秋叶白却忽然道:“他是我请来的军师,江湖中人,又因面容有异,所以不愿露面。”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见不得人,还大放厥词,莫不是奸细,拿下!”李牧冷哼一声。
李牧瞬间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过去,却发现一名戴着面具、兜帽的神秘男子正被百里凌风的亲卫们拦在不远处。
“若不是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假公济私,还试图杀人灭口,又怎么会被怀疑有谋逆之心?”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李牧,不得对监军大人无礼!”百里凌风冷冷地看了李牧一眼,李牧才冷哼一声,别开脸嘟哝:“当初若不是有个人卑鄙无耻陷害元帅,龙卫也不至于被迫撤出南疆行省,这象郡十万军民的性命说不得还在。”
“这种事情我们殿下还需要监军大人教?”李牧抢先嗤笑一声,道:“但是当粤东的那些驻军和苗人一触即溃,还被苗人抢夺和烧了几个大粮仓,若非龙卫,只怕不光是南疆出现屠城,粤东也一样,现在粤东的粮草根本足以支撑这样的消耗战。”
比如按说在后援大军到达之前,前锋也该先与对方进行消耗战,尤其是龙卫,原本就驻扎在南疆,若是他们能抢夺回一郡一县作为基地对于后续大军赶到之后全面开展作战才有好处。
她虽然没有参与过什么战事,但是作为一名经常见证江湖厮杀的门派领导人,有些战术常识相信和打仗是互通的。
秋叶白没有理会李牧的挑衅,只微微颦眉,看向沙盘:“龙卫不是号称帝国第一精锐军么?”
百里凌风也补充了一句:“粤东行省的龙卫已经接到我八百里加急的传书,已经和南疆行省的苗军对上了,但是双方处于相持胶着的状态吗,战斗规模并不大。”
这个秋叶白什么都不知道,监什么军!
“我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包括沿途可以调用的官军,所以五日已经算慢的了。”一边的李牧有点不屑地道。
“五日,这么快么?”秋叶白不免有些诧异,他们这才出京城走了两日两夜罢了。
百里凌风倒是一点废话没有,用手中的鞭子点了点沙盘:“我们行军的速度,比原本想象的要快,所以五日后,我们先锋部队就会进入粤东行省。”
这种行军时候商议事情,自然是简短利落为好。
她暗自轻笑,随后也朝他二人点点头,顺手将缰绳交给小七,走了过去,看向百里凌风:“不知元帅召我来所为何事。”
秋叶白看着他们二人,忽然就想起上她和百里初大婚的那日,他们两人差点掀了一条街,斗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如今二人站在一起商议事情看着倒是有趣。
百里凌风闻言,也看了过去,他微微挑眉:“秋监军。”
梅苏最先留意到她过来,立刻抬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秋大人。”
百里凌风领着他身边几名大将、梅苏正围在沙盘边不知说些什么,神情颇为严肃。
“监军大人,请!”几名百里凌风的亲卫远远地看见秋叶白策马过来,立刻让开一条路,露出不远处简单竹台和竹椅,上面已经摆放好了沙盘。
第十七章 细作
顺便,还有没看过逗逼的这个第一本古文《宦妃天下》地妹纸,强烈自我推荐一下,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第~
月底了,还有木有月票君的小肉屁屁,大家记得搜刮一下哈!么么哒~微信投票咱们家初殿现在也暂居第三,俺明儿怎么样也要搞个万更出来感谢大家~
------题外话------
礼嬷嬷看着他的俊颜,随后目光落在那些鸽子身上:“天书公子好闲情,我竟不知公子何时有养信鸽的嗜好了。”
“姑姑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天书听着身后响动,转过身来,看见礼嬷嬷,似有些惊讶。
他一身白衣坠地,头发松松地挽在身后,飘逸出尘如谪仙。
每位大公子的房间都有露台,她一进去果然看见天书正站在露台上喂鸟儿,好些白鸽子、灰鸽子、还有红嘴雀儿在他身边的地面上和桌上跳着啄食。
“嬷嬷……。”鹿儿有些莫名地赶紧跟了进来吧。
“喂鸟儿?”礼嬷嬷冷冷地一笑,随后不等鹿儿通报,径自推开门进了天书的房间。
这位嬷嬷实际上年纪不到三十,不唤姑姑,却唤作嬷嬷,便是因为她出身宫里的女官,手上调理人的能耐是一等一的,也是四大嬷嬷里头最得阁主的青眼的,所以楼里上下都尊她一声嬷嬷。
鹿儿一见来人,便赶紧起来作揖:“见过礼嬷嬷,公子在露台上喂鸟儿呢。”
还未走近,她便看见天书身边的小厮正在门前守着,她看向那小厮:“鹿儿,你家公子呢?”
礼嬷嬷一看那鸽子,眼中立刻一冷,脚下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向天书的房间而去。
等着她转身快走到天书的房间时,却忽见一只白鸽扑棱棱地穿过屋檐向外飞去。
但是他一向最是沉稳善断的一个,原也是四少身边最亲近的公子,虽然不知后来四少为何要求她有要事,可以信任的人是天棋,但她寻思着这事儿寻他也许会比年少气盛的天棋要好些。
天书这些日子患了喘疾,除了类似杜珍澜这样的客人不能拒绝之外,平日里也都多在房间里养着。
礼嬷嬷这么想着,忽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她迟疑了片刻,脚步一转,转身交代身边的婢女将东西送到天棋的房间去,随后自己端着燕窝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这事儿她还得找天棋再商议个法子出来约束底下人才是。
主子这一年多似对绿竹楼有些放任自流了,甚少过来,少了主子的约束,除了部分真正的藏剑阁焰部门人,公子们松懈了,天画和天琴干脆就不太接客,导致许多朝廷的消息来源也断了,底下一些管事的都跟着松懈,连着小厮们也放肆多了。
礼嬷嬷方才领着人越过他们离开,听着身后小厮们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她微微颦眉。
那小厮无奈,却也知道自己坏了不能私下议论客人的规矩,立刻乖乖地自己抽了自己三巴掌。
礼嬷嬷冷冷地看着他:“掌嘴。”
“礼嬷嬷?!”最先嚼舌根的那小厮一惊,立刻转身过去,果然见一道穿着藕荷色对襟褙子的女子领着四个捧着东西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立刻对着身后清秀端庄的女子干笑:“见过礼嬷嬷。”
另外那小厮刚想接话,忽然闭了嘴,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同伴身后的方向行了个礼:“见过礼嬷嬷。”
先前说话的小厮露出个诡秘的神色,嘿嘿一笑:“那是因为秋尚书回来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家丈夫头上戴绿帽罢?”
“对啊,连杜大夫人这些日子都少往天书公子这里来了。”另外一名小厮也接话嘟哝。
“最近客人比往日里都少了。”一名绿竹楼的小厮一边扫地,一边对着自己身边的绿衣同伴道。
烟花柳巷虽然到了夜里依旧热闹,但似也不如从前了。
自从大将军王八皇子百里凌风领着大军南征讨逆,上京似冷清了不少,边疆战事吃紧,这一次从上京都抽调了不少人出征,自然整个萧条了不少。
上京
……*……*……*……*……*……
百里凌风摇了摇头,将这种微妙的错觉抛开,向李牧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殿下?”李牧等人拿着行军图向他招手。
百里凌风的眸光有些异样,不知为何,他忽觉得似有些空落落的微妙感,身边像是少了些什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领着人渐行渐远,司礼监的银色披风在风中猎猎而展,阳光在上面泛出漂亮的反光,又似优美宽大的羽翼,带着她离开。
两日之后,秋叶白点齐了自己的人马,并着百里凌风交给她的一只水性较好的五百人小队,离开了大队,直奔泉州。
……
百里初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冷魅:“确切地说是换海路,押粮。”
“我们要换水路了?”双白一怔。
百里初忽然问:“在鹤卫里寻一些会水的,立刻集结。”
而殿下从来都是最优秀的猎者。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知道自家主子若是真想要做到一件事,必会不择手段也要完成自己的目标,正如狩猎一般,只看最终的结果,不问过程。
“情是情,事是事,我的时间不多了,而小白未来需要有人可用,需要盟友,需要在军中立威,这就是事实,一切行动都需要围绕此事行进。”百里初淡漠地道。
有些情,也需要人领,才是领情,若是他人不领,反倒不美。
双白闻言,叹息了一声:“您这是何苦……。”
百里初策马行了好一会,才幽幽凉凉地道:“是。”
双白追上去,看着自己身边行军的士兵们,迟疑了片刻,还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着百里初道:“秋大人还是为了先前之事仍有心结么?”
“殿……军师大人。”
百里初并没有走远,只在大队行军人马边静静地策马慢行。
他懒得和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双白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立刻策马朝着百里初追去。
随后他策马转身离开,一白和双白两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吃了闭门羹’的眼神,一白朝双白点点头,示意自己留下,表示这种开解主子心结的事儿,还是娘娘腔来做比较合适。
百里初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淡淡地道:“照顾好大人。”
“抱歉,染军师,监军大人说了,她看见你就吃不下,睡不香,伤神得很,您若是为了大人着想,还是暂时不要和大人共处一地罢。”宁秋看着他,露出个颇为艳丽的笑容。
百里初和他们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看向宁秋、宁春,微微挑眉:“你们……。”
而一白和双白两个则是一脸无奈地表情看着他:“染军师。”
等到他赶到监军车架边的时候,乌雅神骏已经换在了宁春的座下,宁秋和小七两个则是抱着剑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是他寻常谋士的身份只能让他分到寻常的马匹,哪里能跟得上身为监军的秋叶白座下的乌雅神骏。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随后也策马跟上。
说罢,她一扯缰绳策马甩下他转身向自己远处的车架飞驰而去。
她厌恶他这种擅自替自己做主的行事风格,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秋叶白心头一冷,看着他,厉声道:“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冰凉的阳光落在百里初那张纯白的面具上,泛出一种金属一般冷酷的光泽,他淡淡地道:“认错是一回事,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大人当明白属下为何要如此。”
秋叶白握住缰绳的手骨关节微微泛白,忽然冷笑了起来:“你还没放弃你那可笑的谋划么,是谁告诉我他已经明白我想要什么了。”
百里初微笑道:“大人,您别忘了,属下如今不过是寻常的护卫和谋士,大人想要收伏梅苏或者除掉他,都需要您自己谋划。”
她闻言,瞬间拉住了手上的缰绳,转头看向他:“你是不愿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百里初顿了顿,悠然道:“若是大人想问对梅苏的看法,属下无法回答。”
秋叶白和百里初一前一后地策马走在大军边上,她忽然问:“你怎么看?”
……*……*……*……*……
商人无利不早起,那么梅苏,什么让你这般‘任劳任怨’地‘早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微微挑眉。
听到梅家商船的字眼,梅苏身形一顿,但依旧从容地道:“是,但凭元帅差遣。”
百里凌风看着他,神色莫测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梅司运对征调你们梅家的运粮商船没有意义,那么您和监军可以早日启程。”
梅苏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看向百里凌风,见他和众将都眸光冰冷地看着自己,才明白对方已经议事完毕,他垂下眸子去,温雅地道:“微臣没有任何异议,但凭元帅吩咐。”
梅苏原本就是个直觉极为敏锐的人,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很不舒服,忽听得百里凌风的声音响起:“梅司运,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自己的女人……
而那人看着秋叶白的目光,他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或者说——自己的女人。
梅苏只觉得那人的样子看起来很从容,从容过了头,他站在那里,简直不像控鹤监或者别的什么能为人下之人,通身气派更像——君王,在看着自己的臣子议事。
但是等着他镇静下来再定睛细看的时候,‘染白’却转回了头,静静地负手而立,看着一桌子人议事,或者说看着——秋叶白。
那双眼睛竟没有一丝白,根本不像人类的眼睛!
他无意间和那人面具下的眼睛对视一眼,瞬觉心脏一窒,几乎疑心自己看见了无边的幽暗狰狞,恶鬼凄厉呼号。
他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认真的侧脸和她纤细雪白的脖子之上,神色有些微漾,但是下一刻,忽然感觉一道幽冷的气息飘荡了过来,他立刻机敏地抬起头看过去,却发现和秋叶白站在一起的‘染白’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恁地好手段。
梅苏修眸里似笼着一层莫测的雾气,暗自微笑,啧,不愧是万鸟之王的海东青,这么快就能扭转百里凌风身边那些兽们的看法。
梅苏看着秋叶白走了过去,听着百里凌风在沙盘上各种部署,原先那些对秋叶白都抱有敌意的将军们也似态度好了些,早前连站都离秋叶白远远的人,如今虽然也不说热忱,但也神色之间敌意明显减少了许多,将秋叶白围在中间,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和讲解计划。
“说,说,大人请。”李牧干笑两声,率先让出一个位置来。
秋叶白见他们神色呐呐的样子,暗自轻嗤一声,淡淡地了他们一眼道:“还愣着作甚,不打算说完你们的安排,那么我就不去了。”
众将们看着秋叶白的神色亦都少了两分轻慢,秋叶白在知道他们对她不利的用意之下,竟愿意为大局考量,光这一点就让他们刮目相看。
秋叶白不可能不知道此行路途艰险,成了未必有功,若不能按时将粮草送到,贻误军机,就算是监军,也可能会被元帅斩立决,就算回京城后,摄国殿下驸马爷少了颗头,摄国殿下也不能怪罪自家殿下。
众将们怔然了片刻,他们跟了百里凌风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元帅从不轻易赞人,他能这般说,也就是说明秋叶白是自愿的。
百里凌风有点哭笑不得,看了眼秋叶白,再看向众人正色道:“此事多亏秋监军深明大义,否则本帅亦岂能让秋监军走这一趟原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远途海运。”
说完了,他们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呐呐地挠头。
有几个不长眼地竟笑道:“跟西市老牛家的老坛酸菜牛肉面一样,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们,轻嗤一声:“这一次性能将两个碍眼的家伙打发走的感觉,果然酸爽罢?”
“哦,太好了!”一群鲁直的家伙们立刻兴奋无比地叫了起来。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是。”
所以他们都齐齐愣住了:“监军……答……答应了?”
一干将领们原本是觉得好秋叶白绝对不会答应,甚至动用监军之权否决此事,还要向摄国殿下打小报告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用一切办法迫使她答应,将她丢出军队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自家主子竟用一刻钟的时间便说服了秋叶白。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百里凌风已经走了过来:“既然监军大人已经同意了本帅的方案,现在准备一下,确定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他的收敛和淡定,反常得让她心中莫名地有一点子不安。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眯起眼,心中疑虑更深,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罢,便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梅苏顿了顿,看着她微笑:“不敢。”
秋叶白似听不出梅苏话中讥诮深意,只微微一笑:“梅司运有疑问,不若折回京城问一问殿下?”
摄国将一白和双白这两个贴身大护卫都放在了秋叶白身边,可见对她重视非同一般,也不知道秋叶白到底是怎么骗得那狠辣又奸猾的摄国服服帖帖的,身边多少面首,竟一心扑在了她这个西贝货上。
梅苏有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染白,这名字倒似和大人有些关系,不过倒是更像和控鹤监有关系,摄国殿下对大人倒是‘情真意切’。”
秋叶白淡淡地道:“梅司运可以称他为染白,虽然在下相信你不会喜欢和他交流的。”
梅苏唇边笑容微寒:“果然是高人,这般姿态确实够高。”
百里初看都没有看梅苏,只仿佛不曾听见他说话一般。
他觉得此人身上除了生人勿近的气息之外,更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仿佛他曾在何处见过一般。
梅苏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不知监军大人身边这位高人怎么称呼?”
秋叶白有点牙痒痒的,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优雅从容,竟仿佛真是她自己脑子不纯洁一般。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属下说的是钻大人脑子里,也好为大人分忧,怎么,大人在想什么无耻的地方么?”
这厮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住口!”秋叶白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并了下腿,低声怒斥。
百里初透过面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腿间:“若属下是虫儿,要钻的必定不是叶白大人的肚子,而是……。”
不然,怎么她做什么决定他都知道。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亦用传音入密回道:“你是蛔虫么?”
泉州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港口所在。
且说秋叶白走回了竹台边,还没有站定,便听百里初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她耳边道:“什么时候启程去泉州?”
“元帅?”远远地李牧呼唤他的声音响起,令百里凌风回了神,他闭了闭,将绮思抛开,立刻走了回去。
这……见鬼……
他把个摸了男人的嘴的手指搁在自己嘴上了?
片刻之后,他忽如电击一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搁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似指尖留有的奇异触感也能传导到自己的嘴唇上。
百里凌风垂下纤长的睫羽,目光忽掠过自己的指尖,那种柔软粉润异常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并不信他,他眸色微沉,亦不知自己怎么会在刚才忽然说了那一句话,也许……是因为英雄相惜?
只要他不放弃继承皇位的野心一日,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他是不是真的希望她死,无关紧要。
秋叶白停住脚步,淡漠地‘嗯’了一声,随后继续向前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道:“我从未认为你与梅苏出海是让你送死,我相信你的能耐。”
说罢,她转身向会议桌而去。
秋叶白眸光微闪:“元帅记得便是,至于有什么要求,日后再言。”
百里凌风用的是‘本帅’自称,便意味着他用自己的身份许下诺言,像他那样的男人必是一诺千金,就算是对自己的敌人,也不会不信守承诺。
百里凌风有些没想到她会应得如此利落,亦正色道:“是,本帅欠你一次人情,你想要什么?”
她可不是为了帮他,但她一点不介意收取自己该收的利息。
“元帅不必多言,只记得你欠我一次。”她看着他,明眸清冽。
百里凌风蜜色的俊容上瞬间浮现出一点子尴尬的红来:“这……。”
“嗯,所以下官这样的佞臣死一死也没所谓,若死了才是皆大欢喜。”秋叶白轻笑了起来,这位元帅大人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百里凌风顿了顿,声音亦低沉下去:“我承认有私心,我手中亲信皆为军人,他们上马杀千军,但是下马却使不来勾心斗角,绝非梅苏的对手,我不希望这些经历无数生死才走到今日的汉子没有马革裹尸,却平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这明褒暗贬的赞誉,是在说她心机深沉,手段卑劣么?
秋叶白闻言,弯了弯唇角:“元帅抬举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的,但是秋叶白行事作风和他的手腕,确实有很过人的地方。
百里凌风讥诮地轻笑一声,随后却神色一整:“但是这次的事情,亦确因不得已才做如此安排,梅苏会愿意捐献粮仓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而粮草之重要性攸关大军和龙卫的生死,军中目前只有你才有足够的权力和能力抗衡、节制梅苏。”
秋叶白一点儿都不意外,漫不经心地道:“很高兴你我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道:“我也同样不信任你。”
百里凌风怔然片刻,才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正如秋监军所言……。”
秋叶白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神色不动地道:“元帅?”
他一怔,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温软丰润得不可思议。
他见秋叶白想要说话,便忽然伸手在她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不想他动作幅度有些大了,而秋叶白又刚好上前一步,便正巧蹭上了他的手指。
百里凌风忽然淡淡地一笑:“好,我承认是不希望有人不懂装懂地碍手碍脚。”
他早知道秋叶白是个难缠的,今日再次见识到了,不过这倒也在他的预测之内。
“你……。”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沉默了下去。
她一个从来没有行过海路、走过海运之人,竟然让她去‘协助’梅苏?
这一位的目的也太明显了,明着看似大局为重,其实不过是想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她扔出军队罢了,没了她这个碍眼的监军,自然方便他行事。
她的笑容也淡了:“元帅说笑了,你我各司其职,您可以选择说服我。”
“秋叶白,行事当以战局和大局为重,你这是在用摄国殿下压我么。”百里凌风脸色一沉,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监军者,虽非军职,却可行节制将帅之权,轻易不参与战时决策,一旦参与,便是代表帝王的最高的旨意。
秋叶白看着他,也报以同样的微笑:“不,我也不信任你,所以元帅最好不好试图把我踢出军队,我也不是您的属下,所以我一点不介意动用监军的一票否决权。”
他垂下眸看着秋叶白,忽然微微一笑:“若是秋监军不信任梅司运,那么是不是表示你信任我呢?”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百里凌风倒是记不得自己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说瞎扯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时,当年的常老元帅才会这么不客气。
秋叶白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元帅,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就别在这儿瞎扯了。”
百里凌风挑了挑剑眉:“呵,秋监军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怎么就不能是梅大公子如今处境不佳,所以想要另寻出路呢?”
“按照梅家、杜家如今情形,元帅应该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不会尽心为你这次远征提供助力,你比我清楚。”秋叶白冷冷地道。
“不信任梅司运?”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莫测:“为何?”
第十八章
声音里的柔软,软得让她心中难受。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这般说话。
“小白……小白……别再这般冷着本宫。”百里初将脸埋入她的背后,声音幽凉而轻软,软得秋叶白的心都发颤。
她瞬间一僵,那熟悉的、幽凉的怀抱,让她几乎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回身,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只道:“我要下车了,染军师,你……。”
说着她就要立刻翻身下车,却不想她才背过身子,便忽然被百里初一把抱住了腰肢。
秋叶白见他也赞同,立刻含笑道:“嗯,咱们准备一下,进城等待,相信他很快就会被护送到泉州来。”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此事可行。”
至于建造战船,当然不是现在一朝一夕可成的。
秋叶白立刻摇摇头:“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就算他过来也来不及了,但是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让他带着我们出海,他能漂洋过海而来,在海上的经验必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丰富,包括面对海盗和风暴的考验!”
百里初闻言,眯起眸子:“你说现在就让他来建造战船,然后再护送粮草出海?”
“所以,这个艾维斯如果能掌握西洋战船技术,我们便可以利用他在咱们这里建造更好的战船,以后再出海运粮,何惧海盗?”秋叶白笑道。
百里初一愣,面容上浮现出深思的神色来。
这些年海上水师等同不曾存在,皆是龟缩于岸边,等着海盗来劫掠的时候,上了岸,展开陆地战才反击,正是因为每次战船出海追缉海盗,皆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
秋叶白见他那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摇摇头,不自觉地用上了宫里的称呼:“殿下,帝国水师确实曾经威震天下,战船也确实曾经非常出色,但是现在已经过了百多年,我们的战船却还是当年的那种旧船的样式,没有任何改进,甚至连海盗都打不过,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战船能比西洋战船更出色么?”
“那又如何,我帝国水师威震天下,战船更是横扫四面海域。”百里初见她如此兴奋,便挑了挑眉道。
“——会制造军船,而且很有可能是西洋人的战列舰船!”秋叶白点点头,眼神明亮。
百里初看着她靠近了自己,眼神微幽,随后轻笑:“你想说,说明他的船模型都是他自己做的,也就是说他会——。”
“那个艾维斯手上不止一艘那样的模型,但是他却表示他不会售卖,只是用来吸引人的目光,而且你留意到了没有,那些模型船全部看起来都很新,而且没有破损,这说明了什么?”秋叶白无意识地靠近了他,坐下来,有些兴奋地道。
“没错。”秋叶表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那又如何?”百里初开始有些不以为然,随后忽然抬起眸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是说……。”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上面有火炮,也就是说那是按照真正的西洋军船做成的模型。”
秋叶白抽不回手,又见他问得正经,便也只得随着他去了,只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些船,你不明白,我前生……以前曾经看过那样的船,并不只是寻常的小玩意儿,他的那些船全部是一比一按照真的船只做成的模型。”
“模型船?你说的是那造型古怪精致的西洋小船?”百里初顿了顿,继续轻轻地用指尖从她的手心慢慢地描上她的手指。
“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你可还记得上元夜的那天,他拿出来的那些模型船?”秋叶白手心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她微微缩回手,却避不开他灵活的手指。
百里初忽然伸手轻轻地描绘着她手心长出来的薄薄茧子,一边问:“别急,我想问你为什么忽然要去寻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
秋叶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心中微微一顿,没有继续动作。
说罢,她准备转身下车,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毕竟这车驾名义上是给她这个监军的,一个小小的军师总是出入她的车驾,滞留太久,难免惹人怀疑。
秋叶白别开脸,淡淡地道:“没错,所以现在不必担心太多,你先用餐好了,一会就下车罢。”
这算是默契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随后又对视一眼。
“海上、海盗劫持。”
她若是梅苏,一定会选……
不过,她已经懒得和他直接发脾气了,她只淡漠地道:“宁秋已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梅苏这样的聪明人,若是想要在这些粮草上动手脚,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敏感的时机和地点,这样太容易被查出来。”
她一看百里初那不惊不诧的样子,心中就明白他一定是多少知道了那港口有梅苏一份的消息。
百里初点点头,不可置否地道:“你现在进城不怕东西被梅苏做手脚了?”
秋叶白便将今日看到的港口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百里初。
若非他这个说睡就睡的毛病,他亦不会让小白和梅苏独处。
百里初随手从她放下的托盘里取了一枚点心含进嘴里:“今儿情形如何?”
秋叶白僵了僵,摇摇头,将自己满脑子的绮思抛开,只道:“你再吃点,一会子就要进泉州城了。”
百里初见她一会子痴,一会子恼的,便挑了挑眉:“怎么了?”
随后,她察觉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是什么情景,便立刻暗自狠狠唾弃自己见色起意。
何况他只这么一抬首,便生生一幅美人初醒图,让秋叶白看得有些脸颊微热,莫名地想起每次欢爱之后,他便是这副样子。
只是有些人即使身在草屋陋室,也能让人觉得他横卧的是金屋华室。
为了不引人怀疑,马车并颇为简陋,与百里初平日里乘坐的马车不能媲美,只是尽量布置得舒服柔软而已。
他长发半散如缎一般洒在身后,衣襟半开,肤光如玉,容色说不出的清艳和慵然,唇色殷红。
百里初已经摘下了面具,正慵懒地靠在软债上,似还有些寐意未醒,见她进来,便抬起绒薄的眼皮朝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秋叶白看了看盘子,也没有拒绝,便端着盘子进了马车。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在秋叶白手上:“大人想必也腹中饥饿,便一起与军师用餐罢?”
双白端着个装满了食物的盘子过来,正好看见她,便微笑道:“军师在里头等着大人。”
她走近了马车,便看见马车附近三三两两地站着‘士兵’目光冰凉而警惕,一看便是鹤卫易容而成。
她如何不明白呢?
秋叶白一抬手,摇了摇头,轻叹:“不要说了,我知道。”
宁秋见她的模样,轻声道:“四少,染军师清醒的时间只怕不长,您何苦……。”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松。
宁秋点点头:“他说染军师一共睡了两个时辰,也是不管谁唤都唤不醒,不过方才已经醒了,双白送了吃食进去。”
秋叶白也立刻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处马车走去,边走边问跟在身边的宁秋:“小七有没有说染军师这一次睡了几个时辰?”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梅苏自然也明白宁秋的意有所指,却也只当没有听见,对着秋叶白抬手温然道:“下官这就去召集人马。”
秋叶白当然知道宁秋是顾虑什么,她只摇了摇头:“不必,泉州府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大军的粮草动手脚。”
这里的人如和梅苏有所往来,那么万一他们在粮草上做手脚,或者用别的方式扣押了粮草,那么罪名就会扣在秋叶白的头上。
“四少要不要先行支起仪仗进城,将粮草军资放在城外以为保险?”宁秋有些警惕地看了眼梅苏,随后低声问。
随后,她看了向梅苏道:“是了,梅司运,你先去召集所有人做准备,咱们准备出发进城。”
秋叶白有些不自在地轻咳:“嗯。”
她一边和小七往村里走,一边迟疑了一会,刚想开口,便见小七诡秘一笑,抢先低声道:“染军师已经醒了,在马车里等着那四少呢。”
秋叶白闻言,点了点头,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很好。”
见秋叶白过来,小七立刻上前替她牵了缰绳,待她落庐后,便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四少,刚才接到礼嬷嬷的飞鸽传书,说是已经找到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这就着人送他过来。”
众人齐齐策马穿过泉州城回到城郊的村落,秋叶白远远地便看见小七在村口等着她。
随后,他亦不再多问。
梅苏感受到一白冰冷的目光,便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
秋叶白悠悠道:“他另有要事。”
梅苏看这宁秋几人,忽然似不经意地道:“平日里见染军师总是跟在大人身后,极为尽心,今儿难得竟然不见染军师跟着来看海港?”
“回去罢,大伙在城外怕是要等急了。”秋叶白看着他们道。
至于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的一白见秋叶白和梅苏一前一后地过来,终于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正在捡着贝壳和玩儿沙子,完全沉浸在大海辽阔的美景之中的宁秋和宁春二人,见自家主子过来了,知道这是主子要回去了,便立刻将东西往袋子里塞好,也跟着翻身上马。
随后,她率先翻身上马,向来路策马而去,梅苏亦立刻跟着上马奔去。
她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襟,淡淡地道:“也好,走罢。”
但是……
她忽然有些明白百里初为什么希望她能够收服梅苏了,此人,确实是一个人才。
秋叶白闻言,看着梅苏修眸里的自信和淡定,心中一动。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微微上扬:“若是大人准备好了,咱们一会就去拜会泉州府尹,下官还是有把握让他开港和借出走私船的。”
梅苏垂眸看向秋叶白,忽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赞许他罢?
这个梅苏,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触手!
秋叶白闻言一愣,看着梅苏,随后忍不住感叹:“厉害,不愧是商王之王。”
梅苏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没错,正是此地的府尹,不过这里的港口亦有梅家的一份儿。”
但是有了走私港,必定会有走私船,那运粮就都有着落了。
她想着也只有此地一州长官或者地头蛇才有这般胆量敢冒着诛三族的风险承建经营走私港了。
闽人多以打渔为生,因此宗族抱团,相扶互助,民风颇为彪悍,一人出事,乡里皆出手,很是护短,外乡人很难在此地任职长久不被排斥。
秋叶白见梅苏没有再兜圈子,便也没有再对他冷言冷语,只颇为感兴趣地挑眉道:“哦,谁那么大胆敢承建走私港,莫不是当地的府尹或者巨贾?”
他顿了顿,随后道:“大人猜测的没有错,禁海,禁不了民心,不让公开海运,却杜绝不了走私,这里的渔港是为了应付外头人来查验的,还有一个走私港。”
梅苏闻言顿了顿,修目里闪过一丝钦佩的目光,微笑了起来:“大人眼力上佳。”
梅苏是把她当傻子了么?
秋叶白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梅司运曾是商人,想必也该知道这海运虽禁,但是能禁海,却禁不了人心,这里也许没有曾经的繁华,但是我们一路进入泉州到达港口,这里的妓院、酒楼生意都不差,甚至有一条街称得上酒肆林立,若是这里真是只有贩渔业,那么谁来消费?”
梅苏闻言,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莫测:“但是这里就是州志上唯一的港口。”
她看向广袤的大海远处,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眸子:“梅司运,看样子你比我了解多了,那么也该知道这里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些船,必有其他港口罢?”
梅苏摇摇头:“禁止海运之后,商船很少,有也都是些旧船。”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海边,目光从不远处一片片的渔船上掠过,微微颦眉:“这里竟一艘商船都没有了么?”
然海禁之后,他国商贩皆被迫改走旧路,经过赫赫,再从律方通商入天极,致泉州商事迅速凋敝,税赋骤减,不再得帝国重视,如今也已经沦落成寻常海港口,难觅商船,多见渔船。
闽人多居之处,亦是中原第一大港,附近亦建有第一军港,帝国前期时因多有各国商人往来,乃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丰饶富庶,堪比江南,奇珍异宝及各色人等聚集无数。
泉州
……*……*……*……*……*……
拥挤的人群渐渐又如潮水一般散开来,仿佛从来没有一个异乡人曾经来过。
随后,他便领着众人策马离去。
周宇迟疑了一会,暗自思量,许是自己听错了罢,便道:“回罢?”
跟在他身后的厂卫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皆摇摇头:“属下等人没有听见。”
周宇微微颦眉:“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小七?”
边上之人亦扯住了马匹,恭敬地问:“副座,怎么了?”
周宇正领着人往司礼监而去,却忽然拉住了缰绳,有些疑惑地看向附近的人群。
……
不过是一个异乡乞丐,怎么值得人为他出头?
边上有人看见着不对,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立刻有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夹住他的胳膊,扶住他软倒的身躯将他强行带离了人群。
随后,他忽然感觉一只大手带着一张帕子绕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股子刺鼻的怪异味道涌上来,他挣扎了几下,随后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艾维斯没想太多,随口道了一句:“是!”
身边的众人被他挤得骂骂咧咧的,艾维斯一点不理会只继续往前挤,眼看着快挤到了人群前了,却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艾维斯?”
那位小姐说了,他快饿死了就去司礼监找小七,找到小七,想必就有饭吃了!
一想到那一千两的银票,他立刻朝着那一骑厂卫挤了过去,一边挤一边嚷:“司礼监……那个我要找小……七,小七!”
艾维斯听到司礼监三个字之后,忽然蓝眼珠子一亮,这不是上元的时候,那位漂亮有钱又大方的小姐提到的么?
“得,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还和他嫖过一个女人的咧。”
“那身衣服好威风,看风部的头儿大鼠可是和我喝过酒。”
“哎,是司礼监厂卫过来,你快让开路!”
身边的人群忽然开始推推挤挤地往大路两边散去,议论纷纷。
他正在茫然之时,忽然被人推了下,正是愣神,便听见一阵马蹄喧嚣声匆匆而来。
他忽然有些茫然,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他沿着热闹的大街慢慢地走着,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亦还有一些和他一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人经过,但他们神色专注,皆是来往匆匆,没有人像他一样漫无目的的流浪在异国的街头。
艾维斯摸着自己鼻子,一边走,一边自嘲而颓丧地笑了笑,他早八百年就和这个词儿无缘了罢。
但是……
好吧,他承认这有点不太光彩,不像一个女王骑士应该做的事儿。
当初他就是在上元节的时候摆摊卖东西,得罪了地痞,被地痞手下的乞丐们恶狠狠地揍了一顿,倒在街头被酒馆的胖寡妇给捡回来的,他养好了伤,却没有一技之长,不得不暂时和老板娘做了情人。
他不是没有被乞丐们揍过的!
艾维斯闻言,涨红了脸,转身急匆匆地向巷子外走去。
“要不要揍他?”
“个吃软饭,脾气还挺大?”
但是他蹩脚的口音却只惹来更多的讥讽笑声,甚至威胁。
乞丐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让艾维斯心头恼火,他一边拿掉自己头顶上的菜叶,一边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厉声道:“你们这些白痴……上帝不会宽恕你们的!”
“金毛猴子……哈哈哈!”
“怕是那张奇怪的西域小白脸?”
“一个靠着胖寡妇养着,吃软饭的男人,啧,啧,也不知胖寡妇看上他什么了?”
“苏女是谁,老艾,你又把你家掌柜胖婆娘给得罪了,还想着别的女人?”门口几个正在挠虱子的乞丐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轻蔑。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盆子、罐子、菜叶子被砸出了门口,随着那些东西蹿出来一个极高的人影,他狼狈地躲开一把迎面飞来的菜刀之后,一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包袱,一边忍不住嘟哝:“上帝,女人不能如此粗俗,淑女要温柔可爱!”
西市附近的一处有些破旧的小酒馆里,传来一阵女人粗暴的叫骂声:“娘希匹的,你个死金毛猴子,敢把老娘的银子去嫖那些小娼妇,你就给老娘睡大街去!”
京城
……*……*……*……*……*……
一刻钟之后,天画捧着方才那只红眼灰鸽子回到露台上,将它往天空一抛,看着那信鸽远去,他笑吟吟地唱着艳曲一晃三摇地离了天书房间:“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随后,他立刻将信收入袖子里,又从腰上挂着的精巧雕花湘妃竹筒挂件里取了一张小纸,一只细细的笔来,坐在天书屋子里桌子前细细地在那张小纸条上写了起来。
天画挑了挑眉,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之后,他桃花狐狸眼里露出了一丝冰冷诡异的笑容。
天画拿到信后,立刻拆开一看,那熟悉的字迹不是秋叶白又是谁的?
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但想想,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还是转身离开了。
那小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天画‘砰’地一声甩上了,他彻底愣住了:“啊?”
他便走过去直接把门一拉开,对着门口的小厮一笑,伸手就把他手里的信给拽了过来:“这信儿就搁我这里罢,礼嬷嬷一会子就回来了。”
天画一顿,暗道,这个时候能给礼嬷嬷送信儿的,会不会是……秋叶白?
他迟疑了片刻,便又隔着门问:“敢问天画公子,可见到礼嬷嬷,这儿有她的信儿。”
门外的小厮一愣,他自然是认得这把声音的,怎么会是天画公子在天书公子的房间里?
天画冷哼一声:“不在。”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并着小厮恭敬的声音:“天书公子,礼嬷嬷在您这儿么?”
他指尖微翘,抚着灰鸽子的羽毛,弯唇儿微笑:“小灰儿,这人还不如个畜生,你以后传信儿好好飞,别落进人的手里。”
那些雀儿之类的也不知怎么便立刻扑棱棱地飞开来,而其中一只灰色红眼的鸽子这是一展翅膀便飞上了他的指尖。
虽然嘴里满是轻蔑,但是天画的神情却皆是淡漠,他看了看地面上正在啄食的鸟儿,便随手一挥:“过来!”
看着天书离开的背影,天画的狐狸桃花眼一眯,轻蔑地嗤了一声:“都是个薄情寡义的。”
天书点点头,抱着怀里的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鹿儿立刻应声进门,看了眼天书怀里的礼嬷嬷,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意外,只对着天书道:“公子,您先到楼外等着,鹿儿去套马车,要紧的东西早就装好了。”
天书将她拦腰抱起向外而去,同时唤了声:“鹿儿。”
礼嬷嬷瞬间只觉得鼻间一阵凉气,随后她便浑身没了气力,彻底陷入昏迷。
天书并没有理会他的幸灾乐祸,只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燕窝,将碗一搁,随后抬袖在礼嬷嬷的脸上一挥。
“嘻嘻……你视人家为友人,人家却不领情呢。”天画送了一颗药进嘴里,幸灾乐祸地道。
“呸……!”礼嬷嬷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勉力睁开眸子,轻蔑地唾了他一口。
随后,他半蹲了下去,看着一脸冷色的礼嬷嬷,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燕窝,一边道:“静萍,你我到底共事多年,你为人严谨公正,忠心事主,我视你为友,亦不愿为难你,你我曾经同道而行,但如今立场不同,也只好委屈你了。”
天书随手扔给他一个锦囊,吩咐:“一日一颗,连服三日,你身上的毒就解了。”
说着,他就向天书伸出手。
“哼。”天画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哀色,随后抚着下巴,讥诮地道:“天书你一向是最‘安贫乐道’,最会劝慰人的,也是,不看开点儿,这绿竹楼日子也没法过,这破地儿我也受够了,把解药给我!”
“彼此,彼此。”天书冷淡地道:“不是我为你打掩护,你以为你能瞒着姑姑和那人暗通有无到今日,你我两不相欠,床笫之事,于你我这样的人而言,原不过就是一时欢愉罢了。”
天画沉吟了片刻,看着他冷笑道:“哼,过河拆桥,用得着我的鸽子,床上便也柔情似水,如今不用了,便翻脸不认人。”
随后,他又对着身后的天画淡漠地道:“你我效忠之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奉劝你一句,如今秋叶白已经对你我都生出疑心,否则这一年多,她不会几乎不来绿竹楼,你我几乎都没有从藏剑阁的人那里得到任何消息,所以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迟早会被清算。”
“这你就不必多管了。”天书端着一碗燕窝走到礼嬷嬷身边,睨着在地上挣扎的礼嬷嬷片刻,忽然踩住她的裙子,让她不能再移动身体。
天画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冷哼一声:“你这是要投奔那一位去了罢,你怎知他一定会给你好前程,何况你还是罪身,没有通关路引,你走的出上京方圆百里?”
天书淡漠地起身道:“我是不打算在藏剑阁久待的,我有我要完成的事,你若是想呆在藏剑阁便呆着罢。”
天画一愣,脸上那种轻浮阴狠的神色瞬间消失,他看向天书:“你说什么?”
天书淡漠地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总归,你我也在藏剑阁呆不久了。”
天画身形顿时僵住,好一会才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盯着天书阴沉地道:“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你若是不处理她,难不成留着向秋叶白或者藏剑阁的其他人告发我们?”
“天画,你不想要最后一颗解药了么?”天书却一点不着急,只冷淡地道。
说着,他梭然起身,五指成爪就朝倒在地上的女子抓了过去。
天画轻蔑地嗤了一声:“若我就是要动呢?”
“我说了,你不能动,你听不懂?”天书淡漠地看着他。
天画闻言,狐狸一般的狭眸里闪过一丝狞色,冷笑:“恶心的手段?能比她们这些贱人用在我们身上的手段恶心,我会的不都是她们教的么,只是我发扬光大了而已!”
“姑姑不是你的那些客人,别用你那些恶心的手段加诸她身上。”天书冷冷地道,顺手将天画揽住自己的脖子的手扯了下来。
说着,他笑嘻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嗯,说起来人家还没有弄过她这样一本正经的,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儿。”
“你是怕麻烦,还是舍不得?”天画轻哼一声,忽然长腿一跨,径自面对天书跨坐在他的腿上,揽住天书的脖子,神色妩媚而亲昵地道:“若是天书你怕麻烦,便交给人家罢,人家玩过以后必定处理的好好的,一点儿痕迹不留。”
天书淡淡地道:“礼姑姑不能杀,她若是死在这里,你我都有麻烦。”
他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刀。
天画轻嗤一声,细长如狐的眸子微微挑:“原本是有些事儿要与你说,但是现在看来眼前的事儿比较要紧,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关着还是……。”
天书抬起眸子冷淡地看着他:“你来这里作甚?”
天画跨过礼嬷嬷走到天书面前,看了眼他碗里的燕窝,讥诮地道:“也难怪,礼嬷嬷一向对你照顾有加,可不同我们这几个。”
伏在地上的礼嬷嬷忍不住浑身一震,居然是天画,竟然连天画也……背叛了四少!
若说天书似绝壁空谷仙,那么他这一身粉色华衣衬托着他的容貌倒似一株桃花妖,或者说狐仙。
他容貌比天书要俊俏,悬鼻薄唇,只一双狐狸似的吊梢桃花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轻浮,少了天书的温雅出尘。
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暗粉华衣男子,揉着手腕轻嗤一声:“怎么,你还心疼咱们的礼嬷嬷吗,她可是知道你的秘密?”
天书抬起眼看向那人,淡淡地道:“天画,你出手未免过了点。”
她努力地看过去,却因为逆光不太看得清楚那人的脸,直到……
她迷迷糊糊地看过去,隐约地看见原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另外一道高挑的人影。
礼嬷嬷心中一紧,抬脚就往边上跑,却还是来不及,一下子就别人捏住了肩头,随后脑后便感觉到一阵劲风,她只觉得自己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下子跌倒在地。
她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而地面上自己的身影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诡异的影子,按着距离看,也不知在她身后多久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潜伏在绿竹楼,向谁传递消息!”礼嬷嬷再次冷声责问,随后见天书似不太舒服,想起过去二人共事的情分,便软了些口气:“你若是实话实说,若是真有不得已,我会向四少禀报,但是……。”
他微微眯起眸子,没有说话,轻咳了起来。
天书落在信鸽的腿上,果然见信鸽的右腿有很细微的浅色痕迹,和左边的腿上颜色稍有差异。
礼嬷嬷冷冷地看着他:“你自己看这信鸽的腿,虽然你将信鸽和寻常野鸽子一起混养,也取掉了它们脚上的信筒,但是你却没有留意到信鸽的腿一旦绑过信筒之后,它们腿上便会留下细微的浅色印子。”
天书挑眉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姑姑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你还要狡辩么,天书,我真是错看你了!”礼嬷嬷冷冷地道
天书看着她,微微颦眉,仿若不解:“姑姑,你这是魔怔了么,我何曾背叛四少。”
礼嬷嬷忽然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天书,四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四少!”
天书看着她忽然不说话,只盯着鸽子看,他眼中微凉:“怎么了,姑姑?”
她唇边的笑容在看见那信鸽的腿之后,忽然僵住了。
说着,她顺手抱住一只飞上她手心啄食的小信鸽,展示给天书:“你看,它的头颈……。”
礼嬷嬷看了一会那些鸽子,发现不光是有信鸽,也有一些不是信鸽的,心中暗自思量,也许天书真的只是喜欢雀鸟罢了,她微微一笑:“信鸽的翎羽一向比寻常鸽子要长,而且身形线条也有所不同。”
天书看着她的样子,仿佛不经意地问:“姑姑如何知道这些鸽子是信鸽。”
她看着天书一边用燕窝,便顺手取了鸟食喂雀鸟,同时也细细地打量雀鸟的种群,尤其是那些信鸽。
她和天书因着常需要商议楼里的事儿,看法多相同,也算是挚友,早先看天书对四少似别有一番心思,她还忧心如何开解,但是这一年多,四少甚少出现,天书似也沉静了下去,那些心思看似也散了,省了她开导的功夫。
礼嬷嬷笑了笑,扶着天书坐下。
天书接过她手里的燕窝,看着她笑了笑:“姑姑总是这般细致入微,天书省得了。”
礼嬷嬷迟疑了片刻,端着燕窝走了过去,接过了天书手里的鸟粮,将燕窝搁在他手上,温声道:“虽然已经是春末了,但是公子的咳疾却一直不好,想还是和这些雀鸟太过亲近了,鸟羽有细绒,和柳絮一般,身子弱的人会受不得那些细绒飞羽的。”
却不知何处来了一阵凉风吹过,天书似受不住一般,低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天书伸手温柔地抚摸它的小脑袋,整个人仿佛都拢在一层浅浅春日阳光里,他从来不是四大公子里容色最美的,但却是最温文尔雅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气息,让她一向平静的心湖莫名地起了一圈涟漪。
礼嬷嬷看着一只小小的雀儿站在天书手上,眼儿圆圆润润的,黑如乌珠,亲昵地蹭蹭天书的手,然后跳在他手心里吃食。
听着天书唤她姑姑,礼嬷嬷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天书一向觉得唤她嬷嬷不合适,只唤她姑姑。
“姑姑可要试试喂,这些鸟雀极亲人?”
“信鸽或者不是信鸽,天书眼中亦不过都是鸟儿罢了。”天书神色自若地微笑,向礼嬷嬷递出手里的鸟粮。
第十九章
百里初淡淡地道:“是,大人自用就是。”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神色有些尴尬:“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们的背影,挑了挑眉,随后打算将自己面前的鱼翅全部倒进百里初的碗里,却见他只淡淡地道:“多谢大人,在下已经饱了。”
说罢,他便起身和师爷两个人率先走出宴客厅,梅苏便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片刻之后,何珅忽然站起来身,对着梅苏道:“梅司运,你跟下官出来一下。”
众人不太听得懂闽南语,倒是梅苏却神色从容,唇角似还带了点笑意,看向秋叶白,示意她不必担心。
还是他身边的师爷看着情形不对,立刻拉着他低头下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大人哪,一声擢,万事无代,但是……。”
何珅感觉秋叶白和她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僵木着脸,眼底一片森寒,面无表情地坐着,只继续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梅苏看着他,轻笑了起来:“何大人,你我打交道也许多年了,虽然这些年见面少了,但我是什么人,您想必应该很清楚,我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么,您在担心什么?”
何珅好一会似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冷冷地瞪着梅苏:“梅司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何珅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瞬间掉落在桌面上,一边的师爷脸色也立刻变得铁青。
他话音未落就被梅苏打断了:“何大人不必隐瞒了,下官已经将私港和私船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秋大人。”
何珅拿酒杯的手瞬间僵了僵,他呆愣了好一会,随后立刻不动声色地微笑:“什么私港,下官哪里敢冒着杀头的忌讳……。”
她刻意在‘私港’二字上加重了力度。
秋叶白微微一笑,接过他的酒:“大人如此直爽,那么本座就开门见山了,此次奉命押运粮草走海路前往粤东行省,还望大人能将您私港的船只和人借我们一用,本座定会向摄国殿下上折子褒奖大人的功绩。”
何珅点头,还是笑得一脸谄媚地给秋叶白递酒:“自然,自然。”
梅苏看了眼秋叶白,见秋叶白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对着何珅道:“何大人此话可当真?”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位何大人还真是热情的过分。
何珅这般谄媚的样子,不管是秋叶白、百里初还是梅苏神色都有异样。
美人难得啊,能博美人一赞,自是什么都应该。
何珅见得了秋叶白的赞许,干瘪的脸上笑开一朵花:“应该的,应该,为大人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秋叶白想起今日两人分开的情形,心中略窒,随后别开脸看向何珅客气地道:“多谢何大人破费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百里初,他面上已覆着面具,只露出精致的薄唇和下巴来,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海鲜原本便不需要什么太多的调理,吃的就是一个鲜字,这些东西不但味道极美,而且对百里初的身子好。
秋叶白看着桌上满满皆是双菇争艳、椒盐凤尾虾、沙茶炒鲜鱿、香露海鳗、葱烧刺参、红烧金钱鲍等大大小小十几样清一色北方难得一见的闽南海鲜菜肴,样样皆精致,心中倒是颇为满意。
何珅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难掩得意地道:“秋大人,您且放心,运粮的诸位大人并着士兵兄弟们都已经安置好了,您和梅大……梅司运便只管在这里好好用膳,下官请的都是泉州城里一等一的大厨,海鲜都是新打的鲜活货。”
一个时辰后,泉州府尹府。
……
于是,押粮队一行人便在泉州城百姓的围观下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哦,原来如此。”何珅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自己嘴上的小胡子,笑眯眯地道:“梅大公子与下官早前亦有数面缘分,不想竟能同朝为官,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各位快请进城。”
她便微笑道:“梅司运如今在户部效力,此番前来,亦是协助南征大军运粮的。”
秋叶白看着他们的样子,眼中闪过精光,梅苏果然和这里的府尹相识。
何珅心中正恼着什么人这般不识趣,定睛一看面前之人,不禁愣住了:“梅大公子,您怎么在这?!”
梅苏在秋叶白身后看着何珅那眼神,他修目里闪过阴沉冷色,随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雅飘逸的神色,他上前一步,恰好挡在秋叶白和何珅之间,微笑:“何大人,多年不见,您最近看着似愈发的精神了。”
“大人,请,请,下官已经在府上设下了接风宴,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咱们这些小地方。”何珅热情地上前就往秋叶白身边靠。
秋叶白淡淡地道:“无事。”
何珅见她看过来,目光锐利清冽,似一阵冷风掠过,令他一个激灵,方才反应过来,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抱歉,抱歉啊,下官是小地方的人,从来未曾目睹过大人这般气质高华的人物,一时间失态了。”
这位大人的眼神,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的,那些经常光顾绿竹楼的王孙公子,这种眼神太常见了,看来这位何大人也是男风‘同好’。
秋叶白自然察觉了何珅的异样,她挑了下眉:“何大人”
他顿时两眼发直,盯着她的脸就有点儿移不开眼,连边上的师爷偷偷扯他的衣襟,他都没反应。
何珅起了身,迎了过去,他走近了之后,一眼看见秋叶白秀逸无双的面容,虽是远道而来,一身青衣却素雅干净,青袍飞扬,一身清风明月的风华。
“府尹大人请起,诸位请起。”秋叶白下了马,示意众人起身。
“下官领泉州百姓参见督公大人!”何珅领着众人恭谨地对着秋叶白弯下腰去。
因为早早地令人进泉州城通报,所以秋叶白领着大队人马到达泉州城外的时候,泉州府尹已经铺开所有迎接上官的仪仗领着自家师爷并一席府衙官员、乡绅并看热闹的百姓们在门外翘首以盼。
……*……*……*……*……
而马车里一直悄无声息。
一白一甩鞭子,驾着马车也缀在大队人马后面出发,零零散散地易容成押粮士兵们的鹤卫们方才不动声色地跟上了运粮的车队。
双白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暗自叹息,他就不指望这家伙能为殿下分忧。
双白便看向一白,一白坐在马车上摇摇头,他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些脑子特别复杂之人。
双白远远地看着大队人马都快出了村子,迟疑了片刻,正要上前询问自家主子,正好听见马车里传来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走罢。”
宁秋和小七互看一眼,也都立刻翻身上马跟上秋叶白。
宁春则是径自一边牵着马儿越过他们,一边面无表情地道:“走了,瞎操心什么,四少自有决断。”
只是看样子,怕是两位又吵起来了。
宁秋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进去。”
小七看了眼不远处挂着象征帝君授命飞龙黄旗的马车毫无动静,又看向宁秋,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是!”众军士们齐齐高声应道,随后便押着粮草跟在秋叶白之后出了村子,向泉州而去。
随后,她便翻身上马,一扬鞭子,冷声道:“众人听令,进城!”
“大人客气。”梅苏亦依旧温雅有礼。
秋叶白一怔,随后接了过来,淡淡地道:“多谢梅司运。”
“大人,你的马。”
“那就出发罢。”秋叶白点点头,正准备去寻马儿,便忽然看见梅苏牵了她的乌骓骑过来,自然而然地将手上的缰绳递给她。
小七点点头:“基本准备就绪,咱们可以出发了。”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无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四少?”小七看着秋叶白步履匆匆过来,眸色还有一点红,他不禁一怔,眼里闪过忧色。
可这一次,她不想心软,亦不能心软,更不能让步,除非他真的能承诺日后在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将她视为平等的伴侣,而不是将她只是视做需要保护的所有物。
她怕自己一回头,便忍不住转身就抱住他。
说罢,她便径自下了马车,逃也似的匆匆地走向不远处正在收拾准备的粮草车队。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去眼眶里的涩然和不忍,伸手有些微颤地抚上他环住自己腰肢的手,一狠心,拉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轻声道:“你刚醒,还是在车上歇着,我会告诉他们你不舒服。”
他是在求她么?
这般骄傲的公主殿下……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几乎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他声音竟似带着的一丝委屈,一丝无奈、一丝涩然。
秋叶白感觉着他的脸颊轻触着她的背部,他的呼吸轻轻地拂过自己的背脊,让她只觉得脊背微软。
小白……
百里初将脸埋在她的后腰上,轻嗅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幽凉的声音微哑:“小白……小白……。”
第二十章 公主抱(一更)
在此,还要推荐一个玄幻金牌大神凤今的新文《一品仵作》,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
今天还有二更~答谢大家!
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为大家做的,就是努力更新,谢谢~你们!逗比大二教会继续发扬光大的!
非常感谢大家坚持客户端签到,给我送了那么多的月票,逗比本人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称职的作者,不管是从更新上而言,还是更新时间上而言,而且上个月请假了将近半个月,还有那么多妞儿坚持签到给我月票,一直守候在我身后,上个月能有第三,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本来以为能在前五就不错了,但是你们真的给我带来很多感动,还有像何夕醉成诗、密语、zengfengzhu、御+……等等妞儿不断地给我打赏的妹纸。
------题外话------
果然,越来越有‘公主’范儿了。
至于自家主子……
被‘公主’殿下压在身下欺负的场景仿佛是前生之前的事儿了!
双白和一白并着一干隐身的鹤卫们默默地感叹,驸马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一白想了想:“殿下吃了,一点没剩。”
双白看着这真真切切的‘公主抱’,默默地用手肘戳戳边上的一白:“殿下那天的那盘子菜呢?”
不光是他愣住了,就连众人都呆住了,看着这么一幕‘体贴温馨’的一出戏,都直了眼。
毫无准备的百里初瞬间楞住了,等着他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将他直接抱下了马车。
“既然军师腿脚不好,那么本座不介意代劳。”
秋叶白见他优雅地扶着扶手准备下车的时候,她忽然一勾唇角,趁着他半弓着身子的时候,手上运足了内力,一手从他膝弯下穿过,一手穿过他腋下将百里初直接打横抱起,从车上抱了下来。
说着,她作势放下帘子就要走,但手腕却被百里初一把握住,他声音幽凉低柔:“大人,你最好扶着在下一点,马车坐久了,腿脚不好。”
秋叶白听着他这话里,味道有点儿酸不溜丢的,便挑了挑眉:“说的也是,那么染军师就不必去了。”
百里初原是闭着眼的,闻言,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透过面具看向她,眸光幽凉:“大人有梅司运相陪不是足矣么?”
“下来罢,我想你会需要看看这个帝**港是什么样子的,染军师。”秋叶白径自掀起了马车的车帘,淡淡地道。
何珅看着她漂亮的明眸,正想谄媚地毛遂自荐陪着她上山,却不想他才张口,便见她下了马向不远处的那架监军专用的马车走了过去。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何大人考虑周祥。”
何珅一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行,他慢吞吞地落了轿,看向秋叶白笑道:“这是军港,当年辛甲海战等驱逐海盗和东洋倭寇的大战便是在这里了,只是要进军港正门需要绕远路,大人不若就从这里上去看看,虽然不是正门进港,但是这是军港后山,您可以俯瞰全景!”
出而来泉州城,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地靠近了一处海边,秋叶白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海气儿,便看向一边的何珅:“府尹大人,这是到了您的私港,还是到了军港?”
……*……*……*……*……
大鼠一扯小油菜的后衣领:“得了,快走吧,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要真想像大人一样,就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
小油菜看着远处的人影,眼中依然都是钦佩的光芒:“大人真是厉害,什么都能想得到呢,我以后也要像大人一样厉害。”
看着大队人马已经远行,围观的京城大官的百姓们都地散去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往泉州城西门城郊而去。
更远处挂着监军飞龙黄旗的马车里的帘子静静地撂了下去,掩去里面冰凉黑暗的另外一个空间。
梅苏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闪过近乎迷离的光来。
真是比俏查某还俏咧!
何珅仰头看着身边骑在乌骓神骏背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心痒难耐。
看得人……
五月的阳光下,风吹起年轻人束在头顶的乌发,那张隽秀非凡的白皙脸庞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感觉,几乎能看见血管,线条秀丽的脸部线条还有修挑的马上身姿被阳光勾勒出漂亮的金边,仿佛整个人都散发暖暖的金光一般。
秋叶白唇角微微地弯起一丝浅浅的笑容,顺手拨了下自己垂落的发丝。
看风部,不,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司礼监,没有让她失望。
所谓鸡鸣狗盗皆有所能,当年大鼠他们这些被人看不起的鸡鸣狗盗,实际上天生就长了一双尖利眼和三寸不烂之舌,市井之徒到哪里都是最能混进当地人之间的人,天生就知道该去哪里探听市井消息的来源。
只是她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似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秋叶白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随后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
大鼠看向她,微微眨了三下右眼。
“无事,乡亲们都很热情。”秋叶白淡淡地一笑,随后目光掠过附近的民众,随后停在了几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何珅坐在轿子里,扫了眼拥挤过来议论纷纷的人群,他用帕子擦了擦汗,有些尴尬地干笑:“大人,不好意思,乡下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人群议论纷纷,泉州自从百多年来禁海之后,最大光顾的官儿就是巡抚,而且五年来一趟,这一品大员,还是京官儿,都是稀罕货色,自然人人都想看看只在说书里出现的一品大员是个什么样子。
“是好俏哦,比我家的俏查某还俏耶!”
“是那个走在府尹轿子旁边的那个啦,好俏的小哥耶!”
“那轿子里的不是何府尹吗,哪个骑马的那个是大官?”
“大官是怎样,有比我们多长两只手哦?”
“别挤,别挤,听说是上京来的大官耶!”
越是到外围宽敞的道之上,人便越多。
其余几人都立刻起身跟着大鼠离开那小茶摊子,向不远处的一片热闹喧嚣之处挤去。
正是说话之间,大鼠一转眼,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些喧嚣之声,他眼底光芒一闪,搁下茶杯,丢下几个钱后立刻起身:“走了。”
众人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这种情形,就叫做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或者叫狗官逼民反。”大鼠哼嗤了一,随后想起自己也是个‘狗官’,又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
但是就算如此,一旦被何珅的人发现,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何珅的高压之下,牛家村的村民和其他村子的村民一样屈服了,日子难过的时候,便偷偷摸摸地从唯一得到‘允许’的冯家村的村民手里高价淘换一些走私的物件,再倒卖给一些不满意冯家村高傲态度的小商人,赚取一些微薄的差价。
但惟独对冯家村的人一点不管,或者说直接支持冯家村,等于让冯家村的人垄断所有的泉州走私渠道。
牛家村里的人因此出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民始终斗不过官,何况对方还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又搬出了朝廷法令,严加管制周围的村民。
如此还不算完,何珅借着自己的府尹官帽,利用手中权势和官兵大力‘缉私’,不允许各村各户走私,一旦被发现,船只捣毁,抓到的人轻则下狱,重则就要掉脑袋。
一直都是牛家村占据了上风,直到十几年前冯家村村长的女婿何珅当上的了这个泉州府尹,他们便被迫让出了最好的港口。
老牛是牛家村的村长,他们村子早年在泉州占据了最好的沙滩,也是海边最大的村子,村子里原本穷苦的日子因为有了走私,所以渐渐好过了不少,但是也因此与附近第二大的冯家村因为货品和私港的问题起了冲突,厉害的时候甚至发生过上百人的械斗。
泉州原本就是渔村起家,以宗姓结村,每村都有宗姓祠堂,村人对外非常团结,海禁之后,皆私下里走私一点货回来维持村子的生计,每个村子都做同一个行当,自然因为争抢客人和货品都有些矛盾。
好在他这几日混在市井之间查访出来的成果不错!
“大人说了,泉州这么大,渔民不少,绝对会有知道怎么造船出海的,但是这里的人对外地人防心很重,要取得他们信任不容易。”大鼠又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
秋叶白曾经暗中交代过他,这天下没有人没有仇人或者不被人厌恶的,何况是何珅这样一地为官十几年的人,还垄断了泉州私运的人,必定结下了不少仇怨,只要找到他‘合适’的仇家,就是突破口。
大鼠摇摇头,轻声道:“不,大人只说让咱们多去探听这泉州城里,谁和何府尹有仇罢了!”
小油菜闻言,立刻眼前一亮:“大人怎么知道要找老牛,大人认识老牛?”
大鼠闻言,干笑两声,赶紧喝茶:“你这家伙就不给老子一点面子。”
其他几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大壮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得了,如果不是大人早早地布置安排咱们打探的方向,你知道勾搭船工个屁。”
大鼠闻言,有些得意地拍了拍小油菜的肩膀:“咱们是什么人,司礼监的厂卫,这寻人踩点,勾线的事儿可都是咱们的老本行,谁能比咱们本事!”
以购买走私货为由头,顺利地搭上了大牛的这条线,换着法子找到了船工和水手。
小油菜看着大鼠兴奋又崇拜:“大鼠叔,你真是厉害,三天就能让大牛他们都放下戒心!”
几人闻言,相视一笑,皆满意地举杯相碰:“赞!”
小油菜喝了一口水,清秀的小脸都是鬼灵精的笑意:“大牛叔他们已经决定要召集人了。”
“怎么样?”将一杯茶水搁在小油菜面前,大鼠领着大壮几个人皆坐了下来。
一道猫儿一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铁铺后窗下溜走,在复杂的巷子里东钻西钻,不一会就钻进市场里一处小茶水摊子里,寻了个桌子一坐。
……
“师傅放心。”两个小徒弟齐齐应声。
老牛看着他们,一边抽烟,一边严肃地叮嘱:“好了,准备一下回村子里一趟,把造船、出海手艺好的后生给老子召集一下,大鼠这几个北佬不会在我们这里逗留太久,要趁他们还没有走之前先确定下来,千万别走漏了消息!!”
两个年轻的小徒弟都沉默了下去,眼底浮现出愤恨来。
老牛抽了一口老烟叶子,一边咳嗽一边叹息了一声:“不信又怎样,村子里现在日子难过,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地从马家人那里高价换私货,再转手偷偷倒卖,赚不到几个差价不说,要是被马家的那老东西或者衙门的人发现了,你以为我们又有什么好下场,你忘了但哥他们一家子是怎么死的?”
老牛的徒弟看着大鼠等人离开之后,他们立刻钻进了打铁铺,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师傅,这些外人真的值得信任么,他才来了泉州三天!”
双方再偷偷地在炽热的铺子里商议了一番之后,大鼠便抬手告辞。
老牛哼了一声:“哼,知道就好,我会先回去再和村里的人商量。”
大鼠看着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一派他肩头:“行,冲着你的这个胆子,老子也豁出去一回,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两倍就两倍,好东西不怕高价没人买!”
老牛在小油菜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冷哼一声:“我们干的这是掉脑袋的事儿,走私里的走私,要么不干,要么就得值你回票!”
“老牛叔,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小油菜瞬间一蹦三尺高,瞪着老牛。
大鼠一呆:“双倍?”
老牛额头瞬间暴起两根青筋,他狠狠地瞪着大鼠:“干你娘,你才懦夫,干就干,老子怕什么,村里会的后生都会修船,但是卖出去的货我们要双倍的价钱!”
“老子都敢豁出去不要这顶乌纱帽和那点儿俸禄,你在这边就一点胆儿都没有么,活该被人欺压一世,没用嘛!”大鼠看着老牛,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老牛闻言,瞬间僵住,黑黝黝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隐忍而狰狞的神色来。
大鼠一把扒拉下老牛的手,一脸轻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不成你们就这么甘心让那何珅和梅家垄断了整个梅州的私货么,你也不看看何珅他们的人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两条渔村里过的什么日子,还没有被冯家的人欺负够?”
“闭嘴,我们还不想死!”老牛立刻伸手捂住了大鼠的嘴,神色凌厉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我说了不要再提起这个事!”
大鼠爽快地付了钱,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问:“兄弟,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儿,你可还记得,就是咱们渔村里的兄弟们不是也会造船和出海么,这东西是个女人都喜欢,我这边在京城的关系,不愁没销路啊!”
老牛看着大鼠那样子摇摇头,随后又颇为有点骄傲地继续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等着两天后新船从南洋过来,这样的南洋金珠还有很多咧!”
“真是为了个查某,连官和命都不要了。”(注:查某——女人)
大鼠打开之后,往手里一倒,几颗金光灿烂的珠子瞬间露了出来,他立刻笑颜逐开:“好货,好货,一看就是好货,只要是个娘们都喜欢。”
说着,他弯腰从灶底会里扒拉出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袋子,丢给了大鼠。
老牛抽了一口烟,眯起眼咳嗽了几声:“得,看在你们这些北方佬的烟叶还不错的份上!”
“有存货也好,给老弟我先看看货嘛。”大鼠嘿嘿一笑,靠过去亲自帮老牛点烟。
小徒弟们出去以后,老牛一边拿着铜烟杆子敲了敲自己打铁的炉子将烟灰磕出来,一边没好气地道:“得、你们这些外乡人是从来不守规矩的,说了再过两天才能给你们拿,今天我这里只有一点存货而已。”
老牛接过烟叶,就着肩头的布巾蹭了蹭汗,示意的两个小徒弟出去看门。
大鼠绕开挂着的各种铁器靠过来,顺道从小油菜手里取了一袋子烟叶扔给那铁匠:“给老牛你送东西来的,顺便过来看看我们的东西到了没有?”
正在打铁的粗矮铁匠一抬眼就看见掀开帘子进来的人,他看着对方,皱起粗眉:“大鼠,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泉州城一处热闹的小市场里熙熙攘攘,几名穿着寻常、面容不打眼的男子走到一处打铁铺子,左右看看无人留意,为首之人便一低头钻进了铺子里。
晌午
三日后
……
但愿大人别做什么蠢事儿出来。
那师爷在后头跟着忍不住暗自叹息,大人呐,色字头上一把刀咧!
说罢,他转身弓着背离开。
何珅眼底闪过阴沉之色,随后不甘心地摸着自己胡子冷嗤一声:“哼,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求着办事的可不是老夫!”
大人在泉州是做惯了地方一霸,但对方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对方是想要动他们的私港生意,那么豁出去也要让对方走不出泉州地界,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能主动惹来一身骚!
一边师爷瞅着何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赶紧上前用闽南语低声劝道:“我的大人,无彼种屁股,唔通吃彼种泻药,那个督公是朝廷大红人,不是您能沾惹的。”
何珅看着梅苏离开的背影,楞了好一会,似没想到梅苏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地直接转身离开。
他没有留意到梅苏随着他说的话,温雅飘渺的眉宇之间似越发地冰冷,最后甚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大人要说的私事,下官无可奉告。”
何珅看了看远处宴客厅的大门,嘿嘿一笑:“那位秋提督这些年升迁的速度快得让人咋舌,都道他以色侍人乃张昌宗、张易之之流,今日一见,方觉几百年前女武皇身边的那两位美人若生得似这位秋督公姿容,也难怪能祸害武唐了,不知这位秋督公……。”
梅苏修目中露出一点子疑色:“私事?‘
何珅见他的模样,忽然眯起眸子轻嗤一声:“真是不习惯大公子也成了朝内同僚,咱们谈完了公事儿,来谈点儿私事罢。”
梅苏神色丝毫不动,只微微颔首:“下官省得。”
“没错,谁要敢毁了咱们的命根子,咱们就敢把谁扔进海里喂鱼!”何珅冷冰冰地盯着梅苏道。
师爷在边上轻咳了一声:“朝廷嘉奖什么的,我们从来就不指望,我家大人相信梅大公子的诚信,但是你身边的那位秋督公是个什么人,朝内的传闻我们多少都听过,这走私生意是我们泉州父老的命根子,谁都不能毁了。”
“不会因为走私被朝廷没收,您也不会被牵连,甚至得到嘉奖。”梅苏接着何珅的话说完,随后微微一笑:“何大人,这么多年,我梅家的生意能遍布天下,除了皇商的招牌,更是一个‘信’字。”
梅苏自是要相送的,他陪着何珅走到了外头花园,何珅忽然一转身看向梅苏,目光冰冷而阴沉:“梅大公子,老夫会同意你的要求是看在你我多年合作无间的份上,老夫每年从海外回来的东西,你给的价格从来都是最合适的,也从不用老夫的人操心,但是你最好保证咱们的港口在这件事之后不会……。”
虽然好酒好菜,但各怀心思的众人皆有点食不下咽,何珅亦是草草完事,随后又客套一番便道告辞回前衙门处理公务。
敬酒完毕,各人分别落座用餐。
秋叶白亦举起手里的酒杯,淡淡地道:“何府尹,客气。”
说罢,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秋叶白道:“大人,请。”
何珅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为朝廷效力的,至于军船是什么样子,在去下官的渔场路上刚好经过军港,您会看到的。”
她倒是挺想知道如今天极海军已经沦落成什么样子了,能从来不出海的海军也算是天下一绝罢。
秋叶白闻言,眸光微凉:“何大人的慷慨和忠诚,本座自会向摄国殿下禀报,必有嘉奖,您的‘渔船’我们是必定要借的,不过这军船,本座也很有些兴趣。”
何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阴阳怪气地道:“您也别嫌弃,或者您想看看咱们的军船是个什么样子?”
“‘渔船’?”她的目光从梅苏的脸上掠至何珅的脸上。
梅苏的目光从那堆满了一个大碟子的菜肴上掠过,眸里闪过一丝幽微莫测的冷色,随后他看向秋叶白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成了寻常的样子:“监军大人,何珅大人非常的慷慨,并且对朝廷无比忠诚,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处‘渔场’借给大人,那里也许还有几艘不错的‘渔船’。”
对身边一条狗都那么慷慨,
何珅闻言,不禁又是一愣,轻嗤一声:“大人真是慷慨啊。”
秋叶白却忽然淡淡地道:“那是我赐给他的。”
他呆愣了片刻,随后看向百里初颦眉并厉声道:“染军师,你在做什么,身无功名,让你能在主位上陪着秋督公同坐,已经是恩典了,你怎敢如此放肆,毫无教养!”
何珅最先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奇景,满桌菜肴的精华昂贵的部分至少二分之一都飞上了那蒙面军师的盘子,譬如极为难得的鲍鱼、海参、鱼翅……等等等。
秋叶白明眸微冷,正要说话,宴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梅苏、何珅及何珅的师爷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似刚达成什么要紧的协议,所以神色上满是冷凝。
百里初看了她片刻,悠悠地道:“若是属下不能遵命呢?”
除了宁春性子是她们之中最倔强、最不知变通的一个之外,她还和白十九‘有仇’。
宁秋揉了揉眉心,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四少会朝宁春示意了,因为只有宁春才会这么毫无折扣地在百里初面前执行四少的吩咐!
双白、一白等人皆暗自抽了一口气,默默地道,这主仆二人果然皆好‘狗胆’!
宁春随后按照自家主子的示意将一双筷子放在百里初面前,硬邦邦地道:“这是监军的命令,染军师。”
秋叶白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这是命令,染军师。”
百里初略抬起下颌,侧过脸来,面具后幽凉的眸子睨向她。
众人闻言,皆是一呆,全不明白秋叶白卖什么关子,齐齐默不作声地偷眼看着她和百里初。
秋叶白朝着他面前的碟子比了个手势:“染军师,吃了它们。”
百里初不明所以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一大堆食物,微微颦起眉。
宁春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径自将满满一碟子的食物全部‘咣当’一声搁在百里初的面前。
直到宁春手里的碟子堆了满满的一碟子菜,秋叶白才停下筷子,随后比了比百里初面前的桌子,淡淡地道:“宁春,放在这里。”
众人默然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暗自叹息,四少这是被殿下气狠了,所以打算暴饮暴食来解恨么?
这一次何珅为表亲密和恭谨,所以地方上作陪用膳的也就是他自己一个、师爷一个,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不在,房内的都是自己人,所以秋叶白一点顾忌都没有地看着什么菜好夹什么。
随后她看了眼副桌上坐着的宁春,宁春立刻走了过来,秋叶白将一只碟子搁在宁春手里,随后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开始从每一盘菜肴里夹菜放在宁春手中的碟子上。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有再继续给他倒鱼翅,只是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第二十一章 军魂之墓 二更
谢谢大家对我的额支持,么么哒,二更来也,~顺便求月票,
------题外话------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淡淡地点头:“好。”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而诡异的光芒,领着秋叶白到了一处小楼门口,对着秋叶白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地方颇为机密,只能秋大人你一个人跟下官入内。”
秋叶白闻言,不疑有它地道:“请何大人带路。”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笑眯眯地道:“大人不若跟下官去下官在这里的书房取一件令牌,有了下官的令牌,大人在海上号令他们,他们绝对不敢不从。”
她看着周围走过的不管是船工还是各地客商、甚至海外客商都向何珅点头行礼,便挑眉道:“大人真是很得人人心。”
秋叶白点点头,到目前为止看不出什么猫腻,如果何珅和梅苏都没有问题,能配合着将粮食运出海,自然是最好。
何珅笑眯眯地看向她:“监军大人可还满意看见的?”
秋叶白看着船只的装备,微笑:“很好。”
“但凭府尹大人和督公大人的吩咐,我等一定顺利将粮食运到粤东!”一干人等皆齐齐对着秋叶白和梅苏等人拱手行礼。
这些人对何珅的吩咐皆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在何珅交代给他们任务之后,皆齐齐来向秋叶白和梅苏见礼。
说着,他便引领着秋叶白一路进港去参观船只和见船长、船夫及一干护卫船的相关之人。
何珅似不曾察觉秋叶白避开他的动作,谄媚地笑道:“自然、自然,这边请。”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淡淡地道:“大局为重,也许大人可以带下官去看看运粮船,还有我们的运粮船出海的时候需要船工和护卫船只。”
“大人客气,您要喜欢,下官亲自带您去看看?”何珅刻意凑近秋叶白笑眯眯地道。
难怪半个泉州的财富归他所有,因为他确实够心黑手辣,搜刮起来不手软。
残旧的渔港、破烂的海军之墓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秋叶白点点头,看向何珅露出个有些莫测的笑容:“是,何大人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如何,下官没有欺骗督军大人罢?”何珅看着秋叶白震撼的神色,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
她在路上研究过一些泉州这边海盗情况,各色人等都有,远的甚至有和艾维斯一样的西洋海盗船,近的就是本土落草为寇的渔民,这些海盗们都有各自的风物习惯,其中有些就喜欢将敌人的尸体吊在船尾,任由腐烂,震慑敌人,或者祭祀风神。
秋叶白眼尖地甚至看见了一艘异国海盗船,因为海盗船上吊着一具骷髅。
而不远处的开阔的海滩边,足足有十个码头,停靠了将近几十艘船只,有大商船、小商船、要有些船只船身上安置着炮管,看起来像是护卫船。
这里附近甚至还有好几家小客栈和小酒馆。
一转过一处山坡,眼前豁然开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扛着货物的码头工人、客商、牛车、马车四处穿行。
因为这私港的宏伟和壮观让所有都瞠目结舌。
不需要任何指示牌,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提示,众人都知道何珅的私港到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何珅的私港便到了。
……
宁秋和宁春、小七几个看着何珅都颦眉,这老小子总黏着四少是想作甚?看着真真儿不顺眼!
何珅全无所觉一般,继续赖在秋叶白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得意的私港。
他之前还是小心又谨慎,死不承认泉州有走私港,听说梅苏都被他威胁了一遍,今儿怎么倒过来大吹特吹,将他自己吹成了走私之王,连周边的海盗都要买他的账,他已经富可敌国?
秋叶白则是由着他讲,直到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大半个泉州城的财富都属于他的之后,她亦有点怪异地瞥了眼何珅。
接下来的路上何珅对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又热情了许多,一路都让马车车夫驾车和秋叶白齐行,他就撩着帘子,给她细细地讲泉州的风土人情,及他自己的私港多么漂亮和能耐,每日吞吐多少私船和货物。
众人心中则是心思各异,继续向何珅的私港出发。
两人之间分别继续回到车驾之上和翻身上马,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了抿精致的唇角跟着她一起下了山坡。
说罢,她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有些讥诮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称呼:“何况,殿下不是说了要培养我能独当一面么?”
“不必了,何珅能在这泉州横行多年,而且一直不调职,闽江巡抚都换了四任,便可以知道何珅早已买通闽江巡抚,若是忽有异样反而打草惊蛇。”
百里初沉吟:“若是需要,本宫可以直接以述职为由让闽江巡抚直接提调何珅离开泉州去曾江府述职。”
若是能不用到牛家村的人,她还是希望不要用到的,毕竟牛家村的人艰难过日子,她现在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何珅,那么一旦他们运粮离开,遭殃的还是村民。
她却懒懒地摆摆手,径自打断了他:“咱们还是说正事儿罢,大鼠他们已经去做第二手准备了,不管是何珅还是梅苏,到目前为止我都不信任他们,若是租借船只和船工顺利,我们自然不必再冒险大费周章,若是不顺利,咱们也总不会失了先机。”
“小白……。”百里初想要说什么。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让她偶尔会感到异常的挫败。
她却猜测不透他的心中在谋划着什么。
秋叶白闻言,似讥讽他,又似自嘲地轻笑:“所以我说染军师是我腹中之虫,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之后,百里初忽然问:“大人的后手可是准备好了?”
两人默然无语,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他们静静并肩而立看着这波光之中安静地海军坟墓。
信仰和邪教,不过是由人心操控,正与邪不过是一线之间罢了。
什么‘妲己妖姬’祸国殃民,什么‘魔鬼和灾厄’会自海上而来。
“不光是杜家,这也是你们百里皇族轻信、昏庸和荒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秋叶白想起了自己的‘宿命’,忽然轻嗤了起来。
“杜家!”百里初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他的声音极轻,只是那些阴寒森冷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尸寒之气,让人毛骨悚然。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那些史书上的曾经辉煌一时的帝国海军,竟然就葬身在这里,埋葬了过去的荣耀,军魂不再!
“史册记载真武大帝曾经领着元宸皇后乘坐帝国海军天下号,并着海军大小二十多护航战船航游于帝国漫长海岸长达三个月,最远甚至远至暹罗,四夷臣服,如今看来,真是昨夜星辰昨夜风。”
什么海军,那就根本是个笑话,没有一艘好船的海军还能称之为海军么?
秋叶白看着这一大片海港,叹息了一声:“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泉州城的海防看起来做的还不错,只是海军……呵呵。”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常听说泉州附近海盗猖獗,但是泉州似乎很少向朝廷发求援信的原因了。”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那些旧的军船坟墓堆满了码头,倒是更像掩体。
如果她没有记错,有些巨大的倒塌在码头上军船根本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形制,都已经腐朽若此,无人清理,唯一让人觉得这里是军港的地方大概就是在码头的后山上,就是她所在的这座山峰之下有许多的炮台,而且看起来全部都是相当新的火炮。
她原本觉得那日看见的民渔港就已经够破旧的了,但是这里……与其说是军港,不如说是军船的坟墓,就这么一眼看过去林林总总至少两百多艘破船,堆积如山,破败不堪如一片巨大的坟墓。
她的佛主!
秋叶白低头看着那一大片破破烂烂的船,忍不住抚了抚眉心。
好罢,如果一大片破船烂码头的地方也算是军港的话!
远处一片一望无垠,波涛粼粼的大海,而近处就是军港……
但爬上山坡顶上之后,她方才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这一处土坡,竟然真的是一处很高的山顶,只是她从山的另外一面海拔本来就很高的缓坡爬上来,所以才觉得此处低矮,实际上爬上来之后,才发现脚下虽不说是万仞绝壁,却也是极深和宽阔的山谷。
秋叶白少时便跟着老仙翻山越岭,何况这山坡并不高,她很快就爬上了山顶,将山中景色全部纳入眼底。
而引得众人心中波澜起的人则全心放在了即将看见的场景之上,完全没有留意到众人神色古怪与她有关。
这个形容猥琐的府尹大人到底在欢喜什么!
至于何珅的表情更是诡异,混合着古怪的惊喜之色,看得一边的宁秋心中疑心大起。
想到方才她竟然这么伸手将一个男子从车上抱下来,他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悦。
梅苏微微颦眉,看着百里初的背影,眼底闪过异样和阴霾,这个男人到底和叶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梅苏和何珅二人则神色各异。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随后亦立刻举步跟了上去。
“仔细点,莫要摔了。”秋叶白放下他,轻哼一声,转身向山坡上而去。
第二十二章 惩罚与救赎 上(一更)
听说书院满签抽奖抽没抽到的话,大家可以使劲地继续抽,抽到为止?介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滴,大家掏掏口袋,别浪费5张票丫~
可不可以把票投给初殿和阿泽还有小白捏?
好啦,么么哒~今天是一更哦~还有二更求票,今天小白和阿初会和好哦,看在逗比那么努力的份上啊~弥补大家上个月看不得不爽(⊙o⊙)啊!
------题外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非人再次半垂了他美丽的眸子看向自己,他手中的薄刀温柔地搁在自己的眼皮之上,平静地问:“哪一只手碰了她?”
何珅抖如米糠,恐惧地摇头,想要逃跑,想要求救,却发现众人都仿佛被钉在地面上一样,竟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不——不——!
百里初看着地面上白森森的牙床骨外露形容狰狞的何珅,他似能看透何珅在想什么,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何大人喜欢么,抽筋和剥皮之痛一样,通常能很好地让人保持清醒的神智。”
何坤痛苦到了极点,**和精神皆濒临崩溃,却又无法死去,甚至昏迷,他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简直不是人!
那是一种残酷到极致的优雅,这种血腥的‘优雅’让所有人如窒息甚至着魔一般动弹不得地看着他施展非人的酷刑。
飞溅出来的腥红鲜血甚至没有一滴沾上他的一身白袍。
冰冷的刀锋在百里初手上转出一个华丽的弧度,泛出瘆人的光来,他的动作干净漂亮精准,仿佛切掉的不是人的嘴唇,而是在切下枝头的花。
“回答错误。”他低柔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伴随着何珅非人的惨叫声响起的,旁边的黄土之上落下两片嘴唇。
何珅痛的脸色惨白,浑身冷汗,他看着百里初,恶狠狠地再次怒道:“畜生,有种你杀了老夫……啊啊啊啊啊!”
他低下头继续看着何珅,再一次问:“哪只手碰了她?”
百里初轻甩自己手里的精致小刀,将上面的血渍和肉丝甩开,淡淡道:“回答错误。”
他瞬间惨叫起来,下意识想去抱住自己被挑出了整条腿筋的大腿,但百里初踏在他胸口上的脚却似铁桩一般将他钉在了地面上,他扭动得肋骨都发出了吱嘎声,却依旧动弹不得。
何珅脸色一白,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只狞笑一声:“又是一个被秋叶白那贱人迷惑的蠢物……啊啊啊啊!”
如同全不曾留意到周围人的喧嚣一般,百里初仿佛也没有看见周围人群诡异安静,他戴好了手套之后,垂下幽凉的眸子看向在自己脚下挣扎的何珅,淡淡地道:“哪只手碰了她?”
有的人即使独自站在人群中,不必睥睨众生,周围的空间便仿佛都要为他安静下来。
喧嚣声渐渐地低了下去,不管是骂声还是劝诫,全部都化作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开口,不敢靠近,只是——
周围刀剑林立,他却慢条斯理将手里手套仔细地戴好,动作专心优雅,仿佛并不曾看见自己被重重包围一般,对冯村长的各种游说和叫嚣怒骂更是充耳不闻。
而身为议论中心的百里初此刻长靴下依旧踩着奄奄一息的何珅,他从腰间取了一幅精致的金丝手套出来,手套在阳光下泛出幽冷诡异的金属光芒。
……
宁秋看着这情形,亦同时抽出自己的软剑,但是却神色深沉地道:“第一、他们都是普通村民和客商,咱们不可能像对付其他敌人一样全部清除,第二、我们的粮草还在城里,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跑了通风报信,咱们的粮草只怕危险!”
宁春从腰上抽出软剑一抖,冷哼一声:“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看着周围不少港口里冯家村的村民和船夫也都操着刀剑,甚至菜刀、铁犁都冲出来,凶神恶煞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宁秋忍不住挑眉:“这村里的人倒是齐心。”
而何家的护卫和冯家的护卫们都齐齐抽出了刀子立刻将所有秋叶白和百里初带来的人齐齐围住。
此言一出,港口内的众人瞬间哗然:“什么!”
而这时何珅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声嘶力竭地道:“岳丈,杀了他……杀光他们,是……秋、秋叶白、梅苏要杀我,他们想要抢走……港口。”
看着何珅又是一声惨叫,摔得口吐鲜血,冯村长并着何家、冯家众人顿时勃然大怒,冯村长怒瞪着百里初,厉声道:“岂有此理!”
百里初却忽然一松手,任由完全无力的何珅‘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他则顺势一脚踏在而来何珅的胸口上。
冯村长看着有点不对劲,立刻对着百里初道:“这位壮士,谢谢你救了何大人,我等必有重谢,但是现在请将我家大人交给我们!”
何珅劫后余生,又看着自家岳父带着人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求救却不想他一抬头,忽然看清楚了救了自己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是你!”
不说这何珅是他女婿,就是何珅若是出事,带来的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
“我的好女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谋害朝廷命官?”冯村长看着何珅浑身是血如同个血葫芦一般,尤其是下半身已经被血渗透了衣裤,他顿时又惊又痛。
方才的‘坠楼’变故迅速地引起了港口众人的围观,尤其是冯家村的村长闻讯赶来,立刻着人扯了大夫一边怒吼“滚开”一边冲向何珅和百里初所在地。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场混战了。
小七则是与藏剑阁的门人悄悄地交换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手中的刀剑慢慢出鞘。
宁春则颦起眉:“那位又在搞什么鬼,何珅会那样子掉下来,一定是主子动的手,让他死不就好了!”
“殿……染军师?!”宁秋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提着何珅的人影,白色的兜帽披风、白色的面具,不是方才莫名其妙失踪的百里初是谁?
……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人是谁!
秋叶白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救了何珅的人微微发怔。
至少他们可以先找点借口去试试稳住港口众人,但是何珅活着,他便可以指证他们,便不剩一点余地!
梅苏低头一看,瞬间颦眉:“糟了,有人救了何珅,若是何珅摔死了咱们还能想法子缓缓事态的发展。”
“大人有救了!”
“好身手!”
地面上的众人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但是就在何珅落地的瞬间,一道白影快如闪电一般瞬间从半空中掠过,直接提着何珅的后领一挑,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不好了,何大人坠楼了!”
“啊,救人!”
“是何大人!”
何珅坠楼的惨叫果然引起了港口里众人的注意,大部分都齐齐抬头,看了过去,亦有人在看清楚了坠楼之人后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何珅竟然用坠楼来警告港口之人,何珅在港口众人面前这么死了的话,所有运粮的计划都要落空,而且还会引起轩然大波,让他们被何珅的人围攻,只怕运粮计划都要受阻!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森然厉色。
秋叶白和梅苏一愣,齐齐道了一声:“糟了!”
“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一拉窗闩,用尽了全身力气向窗外猛地撞去,随后他惨叫一声从三楼直接摔向了楼下。
何珅惊恐地看着他们,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又无路可退,他无意间忽然摸到自己身后一处窗闩,他绝望而狰狞地笑了起来:“嘿嘿,你们休想从我的港口全身而退,老夫死也会让你们陪葬的!”
秋叶白点点头,转了转手腕与梅苏对看一眼,随后皆向何珅走了过去。
梅苏略一沉吟:“有,这里有可以放置金银的秘格,足以塞下一个人。”
先将何珅的尸体藏着,然后让百里初捏一张与何珅相似的脸,稳住港口和泉州府的人,今夜就将所有的粮草全部装运上船,然后明日下午就离开港口,只要出港了,便不必担心事发。
秋叶白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和梅苏持有同样的意见,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让何珅活着,她看了看四周:“这附近可有机关能藏尸体?”
梅苏看向秋叶白,淡淡地道:“大人,此人留不得了。”
何珅瞬间一僵,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梅苏,又看了眼秋叶白,他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夫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你也是个见色起意的狗东西,老夫轻信了你!”
更勿要说触碰了。
梅苏冷冷地看着他,一向清浅的眼底寒意的杀意:“有些人你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何珅瞪着他,眼底满是不甘心。
难怪他能直接进了这楼。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怔,这小楼和楼里的机关竟然是梅苏设计的?
梅苏看着他的动作,淡漠地道:“何大人,你这一整栋楼都是我设计的,你认为你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用这里的机关逃走或者攻击我们么?”
何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下身,浑身颤抖地恨恨看盯着他:“梅苏……姓梅的……本官待你不薄……你为何翻脸帮着外人来对付本官!”
不管如何,他的出手省了她下机关去冒险。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之后,颔首道:“多谢。”
梅苏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想还能听见大人唤我的名字。”
“梅苏?”
秋叶白一愣,抬头看去,却见一道纱罗色的修挑人影正从门外款步而入。
秋叶白目中寒光一闪,正要随着他跳下洞口,但是有人却比她更快,大门一开,一只钢爪瞬间弹入直接勾住了何珅的肩头,硬生生地将他从那洞口扯了出来,甩在了秋叶白面前。
不能让他跑了!
说着,他忽然伸手一拍粮柱,旁边木板地面上便瞬间裂开一个口子,何珅整个人就直接往那地板下滚去。
贱人,竟然敢阉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贱人……本官……呜……不会……放过你的,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何珅眼前一阵阵发黑,忍着剧痛拔出了嘴里的玉牌,腥红着眼看着她。
她身体里有了赤焰蛊,虽然比不得百里初那种毒人一般的百毒不侵,但是寻常迷药和毒药奈何她不得,只是一开始接触到那药的时候,有点眩晕,所以才让他得逞碰了她的手。
她一边顺手扯了块鲛珠纱擦被何珅碰过的手,一边冷冷地道:“你那药不错,但是对本座恰好没甚用处。”
“很奇怪我为何还能动?”秋叶白看着他痛的在地上打滚,便站直了身子。
何珅满嘴是血地踉跄着倒退了数步直接倒在地上,痛的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却出不了声。
“啊——呜呜……。”非人的剧痛和失去男性的恐惧瞬间让他尖叫了起来,但也才叫出了半声,就被秋叶白反手夺过玉牌‘噗’地一声给粗暴地塞进了嘴里,让他消了声,坚硬的翡翠顺便磕掉了他三颗牙!
何珅低头一看,却见一把短薄的匕首经完全没入了他脐下三寸的某处——正中孽根!
只是他才凑近了她三分瞬间就僵住了,他只觉得自己下体一凉。
何珅被她那一笑,迷得五迷三道,只以为她应承了自己,顿时大喜过望,色眯眯地伸出嘴就要往她脸上凑过去:“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咱们这就成其好事罢。”
能将整个港口分一半给她这个外人,他倒是大方得很!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唇角忽然弯起一丝迷人的笑意:“本座想好了,要多谢何大人你的厚爱和慷慨。”
说着,他就把那翡翠从秋叶白手里拿了过来,在她面前晃晃,狡猾地一笑:“您可要想好了。”
何珅闻言,嘿嘿一笑,干瘦的脸上露出一点子狰狞冷色来:“下官是倾慕大人,若是大人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下官也不勉强,只是您这就出不得海,运不了粮,贻误军机怕是会让大人丢了乌纱帽,甚至丢了您这颗漂亮的人头,下官怎么舍得。”
何珅果然不是脑子坏了,而是**熏心,竟然敢打她的主意,她要怎么回报他这份’深情厚谊呢?’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眸子:“觊觎上官,何珅你胆子不小,若是本座不从呢?”
他闻着秋叶白身上那清冽的香气都要醉了,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还身处高位的妙人儿,真真儿是极品啊!
“大人就不要再隐瞒了,下官早看出来您和那位染军师有一腿,但那染军师再好,在下官眼里也不及大人你半分,大人若是从了下官,不光是这玉佩,下官这港口里的一切都愿意与大人共享。”何珅再不隐瞒自己龌龊的目的,一脸痴迷地凑近秋叶白。
她挑眉:“同道中人?”
何珅轻抚了一下她的柔荑,一脸感叹地道:“原本下官想着大人这般明珠皎月的姿容,只伺候女人真真是浪费了,不过今儿才知道原来你我都是同道中人。”
“你想怎么样?”秋叶白眯起眸子看着何珅,神色有点莫测。
何珅嘿嘿一笑,神情里都是得意:“这玉牌价值连城,下官自然要防范有人觊觎,所以下了点防范的药物,但是大人不必担忧,下官这里有解药。”
“你在玉牌上动了手脚!”她冷冷地看着他。
何珅笑嘻嘻地看着她:“哎呀,莫恼,莫恼,大人这般恼火,下官真是看得心疼!”
“放肆!”她瞬间大怒,恶心得差点把昨夜饭都吐出来了。
却不想她才一动,忽然眼前就是一阵恍惚,身形莫名地滞了一滞,竟一下子没避开,背部撞上了窗棂,让何珅的瘦爪子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柔荑。
秋叶白是什么人,当了绿竹楼的老板这么多年,何珅这点子龌龊心思她早就看在眼底,身形一闪,退开半步,就要避开何珅恶心干瘦的爪子。
何珅一想就激动的浑身冒汗,脸色发红伸手就去握秋叶白的手。
这样的手若是握住自己的那话儿……啧啧!
那双手修长白皙,水葱儿一般比寻常男子秀气细致许多,却又不似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娇娇娘们儿,带着一股子韧气儿,一看便是常常握剑的。
“好玉配美人,这玉也只在大人手里才显示出它的价值,您看您拿着这玉的手多美啊!”何珅又靠了过来,看着秋叶白手上的玉,或者说她握玉的手,眼神痴痴迷迷。
但是很快何珅就让她明白了他并不是脑袋坏掉了,而是……
这个何珅竟敢在她这个京官面前露富若此,他是脑子坏掉了么?
世人多不明白‘富可敌国’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词,一向伴随着‘抄家灭族’共生。
她淡淡地问:“何大人果然富可敌国,但是您把这样的令牌交给本座,不担心么?”
秋叶白拿着令牌看了看,那翡翠看似冰凉,但是入手生温,这么一动,跟似有生命的水一般,美得惊心动魄,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百里初的瞬间。
“这是下官的令牌,这泉州城,不,天极帝国也难寻第二块!”何珅得意洋洋地道。
“这是……。”她忍不住挑眉,心中暗惊,绿成这般水头的翡翠,天下间怕也难寻第二块,这玉牌只四个字能形容——价值连城。
阳光落在盒子里的霎那,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汪碧湖,那玉牌瞬间散发出剔透的光芒似乎湖上的涟漪金光。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看着他那得意又谄媚的样子,随意伸手打开了那盒子。
说着他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秋叶白:“大人,请。”
他抱着盒子慢慢靠近秋叶白,忍着手腕骨折似地痛笑道“呵呵,大人风姿非凡,又身居高位,自然眼红嫉恨之人不少,大人想必遇上不少暗算,不让人轻易近身是对的,下官不怪大人。”
何珅跌在地上痛的干瘦的脸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见秋叶白径自寻了窗边站着欣赏窗外风景,一点都没有扶起他的打算,他暗自恼恨,但看着她窈窕修挺的背影在天光下似一株亭亭玉树,又看得呆了呆,好一会才自己抖抖索索地爬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的那盒子,估摸着他的令牌,这才松了他的手,脸上却没有什么歉意,只轻描淡写地道:“抱歉,本座不太习惯有人近身,习惯性动作。”
“哎哟,哎哟,痛煞老夫也,放手,快放手!”何珅抱着个盒子,被她按在地上,痛得脸色发青。
秋叶白正环顾房间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眸底寒意一闪,手腕一转,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将对方给擒翻在地。
她见了百里初那种属于皇族百年积淀而出的奢靡典雅,再看这些,便着实发现原来就算‘炫富’都是有高低之分的。
珍珠羽孔雀翎,西洋地毯等等更平添奢美之感,但满眼都是金光灿灿,着实有点俗得似暴发户了。
秋叶白看着这书房布置的极其奢华,西洋透明琉璃为窗,千金一丈的鲛珠纱为垂帘和床帐,压帐的竟是一串串罕见的南洋黄金珠,墙壁上挂着镀金西洋琉璃盏里镶嵌着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桌椅和小憩用的软榻皆用的是小叶紫檀,并镶嵌着玳瑁雕花。
随后,他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前走,也不再多话,领着秋叶白上了三楼,进了一处书房一样的房间。
“哦,是么。”她的声音轻而冷,似冰凉的风掠过刀锋,让何珅一个激灵,似终于察觉了她的不悦,何珅干笑两声:“大人不必介意,下官这人心直口快。”
许是楼里光线不太好,所以何珅没有看清见秋叶白的表情,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笑得一脸羡慕的样子:“嘿嘿,大人真真儿的好福气,身边皆是美人啊。”
何珅对百里初看似赞美,实则猥亵的评价,让她眼底瞬间闪过森然寒意,她一点都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的男人被冒犯和意淫!
何珅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摸着唇上的胡子笑道:“下官看宁秋姑娘虽然美貌异常,但那位染军师虽然一身长袍却遮不住他宽肩窄腰并着一双**长腿,气质神秘惑人,更难得是他露出的嘴和下巴线条比我家那尊玉人还精致,真真是难得的人间极品呐。”
秋叶白脚步一顿,看向何珅。
却不想何珅却忽然冒出一句:“不知大人是觉得您身边的宁秋难得呢,还是那位染军师难得?”
她正想着这何珅不是也看上宁秋了罢。
“宁秋美貌心细,确实难得。”秋叶白随意地搭话。
何珅转过身一边慢悠悠地领着秋叶白往楼里走去,一边道:“大人身边可真是美人环绕,方才那位美貌小娘子如此紧张大人,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
她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不错。”
何珅在前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下官江湖上的朋友设计的,很有趣罢?”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随着何珅进了小楼,没有人动手,门便在身后直接关上了,她虽然知道是机关,还是回头看了眼。
但是码头上人太多,却似没有任何异常,这么一个戴着面具兜帽,一身极为扎眼装扮的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还真是能耐。
梅苏亦是一怔,随后微微颦眉,修目锐利地缓缓地扫过码头。
“不会又去吃了罢?”宁秋小声嘀咕。
一白和双白两个人瞬间脸色就变了,立刻转身就往外走。
小七、宁秋、一白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染军师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四少家的那位冤家刚才很沉默!
宁春看着这情形,冷哼一声:“平日里,染军师就知道对四少指手画脚的,如今四少以身犯险,却也不见他挡一挡。”
说罢,她也转身跟着何珅进了小楼,她进门之后,那楼门便‘吱呀’一声合上了。
秋叶白安抚性地拍了拍宁秋的手,又看了眼有些担忧的众人:“我很快会回来。”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入。
何珅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却一点不为所动,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小娘子不必担心,本官自然省得。”
“何大人,您这儿建起来不容易,我家四少也是金贵人,若是在您这儿少了根寒毛,您这以下犯上,对上官不利的罪名定是最轻的一条,重的就是谋逆大罪了,所以还请您谨言慎行。”宁秋忽然上前一步,看着他,笑容艳丽,只是笑意里锋芒森然。
“正是,诸位这般紧张,难不成担心老夫会谋刺督公?”何珅摸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阴阳怪气地睨着众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目光清冽地一笑:“不必担忧,本座相信何大人是个聪明人,何况都是自己人。”
无人留意到一直站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众人之后,听见秋叶白要独自进入何珅的小楼之后,他也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随后却又将目光投向了他处,不知在想什么。
不管彼此是何等立场,秋叶白作为主官独自犯险,实为不智。
不管是小七、宁春、一白等人还是梅苏等都瞬间出声,想要唤住秋叶白,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大人!”“四少!”
第二十三章 惩罚和拯救 (二更)
二更求小肉票君
------题外话------
秋叶白看着怀里之人眉宇间的疲惫温柔和隐忍,心似遇上一片春风化作无边雨,她咬着唇,微微红了眼圈:“阿初……。”
他顿了顿,微微睁开精致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伸手温柔地抚过她雪白的脸颊,轻叹了一声:“小白,小白,你让我怎么放心睡……怎么放心睡,那么多人心怀叵测。”
百里初半靠在她的怀里,阖着眸子,神色有些倦怠和苍白:“无事,只是有些累,很想睡,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秋叶白瞬间大惊失色,立刻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就势取了他的面具,扶着他半坐了下来,担忧地道:“阿初,你怎么样?”
却不想她才拉住百里初的披风,却见他忽然身形一晃,竟直接往地上栽去。
她才进门就看见熟悉的人影正静静地站楼梯边,便立刻上前几步,同时伸手想要拉住他。
“染军师……。”
她一愣,忽见一角白袍子在楼门边一闪,她迟疑了片刻,立刻向下楼走了过去。
秋叶白安排完诸般事宜之后,一转头却发现竟不知百里初去了哪里
司礼监和控鹤监的人都各自在大鼠和小七、一白等人的带领下分头将所有原先港口的人分批羁押看管了起来,而牛家村的诸人则协助梅苏、宁春、宁秋去检查各类可以使用的船只及准备物资。
……*……*……*……*……*……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谈判的条件了!
被他们欺压了几十年的冯家人,怎么会帮着他们?
他们也在这一刻认出了来者何人,那些穿着破烂的渔民,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冯家村曾经的死对头——牛家村的诸人!
而周围冯家村和何家的人再一次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
小油菜得意地道:“我刚才看着这里情形不对,就马上通知了大鼠叔,让他立刻带着人冲进来呢!”
“四少,四少,我们把人带来了!”小油菜略显尖利的声音让秋叶白亦露出了一丝喜色,她含笑看着不远处提着各种鱼叉、菜刀武器匆匆忙忙赶来的不少渔民打扮的汉子,又看向奔近了的小油菜,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够机灵!”
但是随着第一个出现在山道入口处的人影,朝着秋叶白直奔而去,宁秋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而宁秋、宁春等人则是微微凝眸,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刀剑。
港口里的众人瞬间一惊,冯家村和何家的人脸上都闪过一点子喜色,莫不是有人发现港口这里的不对搬来救兵来了?
而与此同时,忽然山路口进港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秋叶白淡淡地一抬手,目光缓缓地环视四周,看到了港口众人、甚至冯家的那些领头人的脸上几乎都呈现出敬畏来——那是对权力,或者说实力的畏惧。
“平身!”
她抿了抿嘴唇,随后神色恢复了平静,足尖一点,径自从三楼飞身而下,似一抹惊鸿瞬间自天而降,翻飞的披风仿佛巨大的羽翼,带着她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而与此同时,宁春并着司礼监众人亦齐齐抬手,不约而同地用了内力齐喝:“参见督公!”
她早已习惯了来这种目光,在朝廷里比这些更恶意的目光,她亦不是没有经历过,她看着百里初,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
秋叶白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怀疑、怨恨、打探、愤懑、而更多是畏惧的目光。
不管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惧、是恨,但百里初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随着他的动作和声音瞬间让所有人都齐齐抬起头看向那座小楼。
百里初看着她,魅眸微弯,似带着一丝惑人的幽光,他忽然抬手,声音幽凉却异常地清晰:“恭迎秋督公。”
秋叶白看着他幽凉的眸子,他深邃如海渊的眸子仿佛能直接撞进她的心间,让她忍不住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地失去速度。
百里初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三楼窗边的秋叶白,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撞。
宁秋和宁春皆齐齐点头。
小七一看这情形,便立刻低声对着她们道:“我去吩咐咱们藏剑阁的人,立刻去协助控鹤监的人守住所有离开船港的道路,不准放走一个人,你们在这里盯着点。”
宁春眼底也闪过敬服,但嘴上却还是冷哼一声:“不知道。”
简直太厉害了!
刚才他们找不到殿下,怕就是布置这后手去了!
宁秋都看得愣住了,她低声问宁春:“春儿,染军师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何珅这条老狗对四少心怀不轨的?”
甚至连海盗船上的桅杆都站着一道黑影,彻底断了一干人等试图乘船逃跑的念头。
瞬间,再无人敢出声,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不知何时所有港口的制高点全部都站了一道道士兵装扮的黑影,那些黑影每个人手上都握着那把泛着寒光的造型古怪的弯刀。
他们了不起就是盘剥乡里,何曾真的见识过这般诡异凶狠残忍的制敌手段。
血腥无比的手段,直接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冯家村和何家所有人!
“这就是理由,战时征用,违者即叛国,诛九族,诸位还有什么疑问么?”百里初唇角微微弯起冰凉的弧度,环顾四周。
有些胆小的直接吓得跪坐在地,两眼呆滞。
若是那银色真的掠过了自己的脖子……
银光散去,冯家村和何家的护卫众人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少一根汗毛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但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啊啊——!”
“啊啊啊——!”
而那弯刀飞回去的时候直接从不少人的身体边上擦过,引发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恐惨叫。
那人瞪大了眼,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却不想“嗤!”一声响,腥红的鲜血瞬间伴随着他飞起的头颅,从脖腔里喷薄而出,一下子就飞溅上他身边不少人的身体。
但是那人煽动的话语才说了一半,便忽然听见空气里梭然想起古怪的嗡鸣声,下一刻,一片银影不知从何而来,‘唰’地一声瞬间掠过那人的脖颈附近。
那人原本是冯家村村长的侄儿,也是何家的大护卫,他和冯家村的村长互看一眼,得了示意之后,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父老乡亲们,这是掠夺,这就是抢,港口是咱们的,咱们多人,还能怕他们这些个朝廷的狗官,咱们……!”
村民们连着商人们都开始骚动起来。
那村民的话一出,原本仿佛被钉在了的人们顿时如梦初醒,为何他们地方说是朝廷的,就是朝廷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还是有那不甘心的人咬牙低声道:“凭什么,这是我们冯家村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凭什么说是朝廷的就是朝廷的。”
只是——
死亡毁灭之花盛开到了极处,便是神佛都要退避锋芒,何况是凡人。
这个世上不管是强人、奸人或者是恶人,终归都是人,而最让人恐惧的,便是非人了罢。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情形,心中轻叹。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众人的目光看着那不远处正在蠕动的一团血肉,皆浑身发颤。
违背之人……
他的声音并不高,没有一丝威胁性,甚至颇为悦耳低柔,只是却让所有人都瞬间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仿佛他说的便是真理,没有人可以违背。
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这里,是朝廷的了。”
百里初看着他,目光幽幽凉凉地扫过巨大的港口,此刻港口里一片安静,不管是商人或者是冯家村的村民都在看着他,眼中都不自觉地生出畏惧之色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冯家村的村长到底见多世面,眼看着自己那女婿怕是不行了,便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问:“你想要怎么样?”
他幽凉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齐齐退了一步。
百里初取了一方精致的白帕子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上的银刀全部擦干净随后收入袖子里,随后看向包围他的人。
这个人,不,他根本不是人!
这般可怖的情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脸色发白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条是本金,一条是利息。”
真真儿干干净净,来去条条无牵挂。
他的两只手从指尖到手臂竟只剩下两条森然的白骨,不过是霎时间,他的皮肉就仿佛‘手套’一般被摘了下来,或者说剔除了下来整齐地搁在边上。
他低头一看,瞳孔瞬间紧缩,满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喉咙里发出一阵凄厉惶惑的嘶吼:“啊啊啊……!”
何珅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他有点不敢置信地想要伸手去摸摸的脖子,但是手一伸,却没有任何感觉。
只见他手腕一转,一片银光飞舞,而片刻之后,银光消散。
一缕冰凉的海风瞬间掠过,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四把银刀,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动作的。
百里初赞许地微微颔首:“很好。”
“是这只……是……是这只,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何珅终于忍不住彻底崩溃了,鼻涕眼泪一起流,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第二十四章 心有猛虎嗅蔷薇 上 (一更)
对了,这是一更~还有二更求票哦~==逗比教主很努力啊~月票君的肉屁在哪里?
他是妖娆系忠犬攻~
初殿下不同,他从一开始就被往非人来培养,他是兽,是神,是魔,但不是人,他心底住着一个很小的孩子,这个小不点要慢慢长大,小白就是这个契机,初殿是强大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心里这个小不点需要小白养大,其实这是一本养成文,看出来了么?
千岁爷是从人上人到人下人,再到人上人,遍阅人间世情,所以才是千年老妖,愤世嫉俗,如果他遇到的是骄傲的小白,只会两败俱伤,就像龙门飞甲里的雨化田和林青霞演的莫愁。
我知道大家也许觉得初殿没有九爷那么气场无敌,但那是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千岁爷爷,一个公主殿下,每一个过去成就了现在的他们。
------题外话------
天画翻身下马,趁着她惊讶之时,上前展臂肆无忌惮地一把将她抱住,把脸埋进她的发间,暧昧地轻嗅:“楼主,天画真是记挂你,你可记挂天画了?”
她看着那张颇为熟悉的堪称俊美的面容,眼中闪过讶异:“天画?”
那骑士扯下蒙面的布对着她一笑:“四少,怎么,不记得我了!”
秋叶白正觉得那人身形眼熟,陡然听见他唤自己,顿时愣住:“你是……。”
为首那骑士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秋叶白走了过来,他立刻扬声唤道:“四少!”
他们才走到山道入口不远处,果然看见不远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站在入口处,被士兵打扮的鹤卫拦了下来。
宁春和宁秋两人立刻颔首,跟着秋叶白离开。
秋叶白手上动作一顿,看着帐篷内的众人道:“其余人继续清点东西和人员,宁春、宁秋跟我走!”
“四少,山道入口处有人求见,说是上京来的人!”门外忽然传来小油菜兴奋的声音。
秋叶白这一句话让众人心中瞬间一震,皆默然。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争从来都是一种投机,拼的除了实力,还有迎难而上的胆量。
如果他们不冒险,那么南疆前线的士兵就有可能会因为缺粮而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她看向他们,悠悠道:“因为不管艾维斯能不能帮我们对付海盗,我们的运粮船都必须出发,此乃必行之事,有些事必须做,有些险必须冒,这就是战争。”
“这太冒险了!”大鼠也忍不住道。
大壮忍不住道:“那大人方才为何那么说?”
司礼监一干人等瞬间一呆:“什么?”
秋叶白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我并不确定。”
看着老牛带着一干牛家子弟们离开,大鼠有些疑惑地问:“大人,您说的那个西洋人真有法子阻挡海盗么?”
“好,那老牛我就先带着其他人去修缮船只了!”老牛朝着秋叶白恭敬地道。
老牛很想问那个能人是什么来路,但见秋叶白并没有回答,他心中一想,这位督公大人的能耐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是对方相信的人,那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牛家村诸人顿时面面相觑,等一个能人?
秋叶白笑了笑:“牛大叔不必担忧,我在等一个能人,若是他能到了,相信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海盗有多可怕和凶残,怕是这位大人并不知知道,他可不想自家子弟去送死。
“大人,咱们牛家村的人可以提供水手和船长,也有船工能去把船底仓改成粮仓,但是咱们的人可不会海战哪。”老牛有些无奈地道。
牛家诸人瞬间面面相觑,这又没有护粮船,又不肯舍弃两船粮食,海盗怎么可能放他们这船队过去?
秋叶白闻言,摇了摇头干脆地道:“没有。”
二牛闻言,迟疑道:“大人,您带来的那些士兵就算水性好,但是内陆和海上终归不同,他们可能抵挡不了海盗,您有没有护粮船?”
他们自己人要用粮、消耗粮食也就罢了,若是让海盗拿走两船粮食,她就白当这个监军了。
“他们一船都拿不到。”她淡淡地道。
海上的海盗本就不受朝廷管辖,全部都是亡命之徒,才不会管你这些粮食是不是军粮!
他顿了顿,又有些忧虑:“只是外海的海盗猖獗,这里的商人都是交了保护费,才勉强平安渡海,咱们这么多粮食至少要缴纳两船粮食才能过关罢?”
老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憨笑:“大人太客气了,您帮了我们牛家村的大忙,我们自然是要回报的。”
秋叶白闻言,心中稍定,看着老牛温和一笑:“多谢牛大叔,有劳你了。”
“禀报督公,我们已经从所有停靠在港口的船只里凑了十艘船况比较好,吃水比较深的船只作为运粮船,梅司运今晚能将所有的粮草送到,咱们最快明日下午就能启航!”老牛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
港口
……*……*……*……*……
只是他并没有留意到一名站在马车边的护卫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的光芒同样异常的冷冽。
“出发,我真是迫不急想要见到我的楼主大人了!”天画轻嗅着空气里的海腥味,眸光里泛出幽冷的光。
侍卫们将艾维斯装上马车,默默地道,正常的男子,谁都经不起您这般吓唬。
他嘴可挑了,可不稀罕这么邋遢的东西。
“真是不经吓,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儿!”天画轻蔑地嗤了一声,将艾维斯直接扯了下来丢给一边的侍卫。
艾维斯瞬间大惊失色,立刻挣扎起来,也不知是否紧张过度,竟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随后天画忽然伸手在他屁股上一拍,随后伸手就扒拉他的裤子。
天画盯着他笑得一脸阴沉:“你就一辈子当哑巴,而且本公子还没有尝过西洋人的味道呢,你长得还不错,就不知道这里怎么样?”
艾维斯怒目而视。
不乖怎样?
天画眯起狐狸眼儿,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要乖乖地配合本公子,到了地方别乱说话,本公子自然给你解药,若是你不乖的话……。”
艾维斯瞬间瞪大了碧绿的眼,随后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天画,无声地控诉——你这个恶魔!
天画摇摇头,直接弯腰将他直接提上马,像放货物一样顺手将他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轻嗤:“没有本公子的解药,你这辈子别想说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跑脱!
艾维斯转过脸,不甘心地瞪着天画,嘴里发出难听的呜呜声,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天画轻笑一声,策马过去,低头看着地上蠕动着的金发碧眼的男人:“艾维斯,你也不嫌累,这一路上跑了多少次了?”
果然随着天画数到了第三声,那道飞出去的黑影瞬间缠绕上那逃跑之人的长腿,那人就瞬间‘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是奇怪的是周围的侍卫们竟无一人去追,只是看着那人跑,而天画挑眉,手腕一转,一道黑影瞬间从他手中向那人飞去,而天画则是坐在马上懒懒地数:“一、二、三……倒!”
浓烟过后,忽然见上面滚下来一个人,那人撒腿就跑!
正是说话间,忽然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马车里竟忽然冒出一阵浓烟来,吓得一干侍卫们瞬间倒退数步。
看着鸟儿飞得没了影,他方才拍了拍衣袖,笑盈盈似自言自语:“出发吧,直奔私港,一只小白飞了,还有一只小白,这么久没有看见白楼主,不知他会不会想念我这故人?”
说罢,他一抬手送飞了信鸽。
他吩咐侍卫递上纸笔,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下东西之后,将纸卷放进鸽子脚上的信筒里,轻抚了一下鸽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小白,好好飞,莫被别人吃了。”
“没了军船就用走私船运粮?”天画闻言,眯起他的桃花狐眸,轻嗤一声:“这倒是挺符合楼主大人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
那护卫飞奔到山道附近,一跃下马,对着天画恭敬地拱手:“禀报天画公子,属下在泉州城探听到消息,秋督公已经在泉州府尹的陪同下前往私港视察运粮船,此刻梅大公子已经在城内押运粮草前往私港!”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立刻警惕起来,齐齐看过去,便见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与他们打扮一样,他们才放松下来。
边上或站或坐的数名护卫听着他放荡的话语,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来。
随后他拆下鸟儿腿上的信筒,打开看了看,随后轻嗤一声:“啧,天书是真爬了八殿下那颗大树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享受到他那身床上好功夫了。”
蒙着脸的年轻男子伸手轻抚了一下那只鸟儿,微微一笑:“乖小白,让爷看看你今儿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一只白鸟掠过空中,直接俯冲向地面,最后停在一只白皙的手上。
“咕咕!”
云净天清,初夏山中清风迎面。
……*……*……*……*……
喂饱了咱们,才能有气力运粮不是么?
秋叶白看着窗外忙碌的港口,轻笑了起来:“本座乃是监军,代表的是陛下和摄国殿下,这点权力自是有的,何况我相信比起让他的龙卫饿死,百里凌风会愿意宁愿喂饱咱们的。”
宁秋一愣:“动用军粮……私用军粮是死罪!”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能将他们留下,第一,海盗猖獗,咱们需要人手;第二,咱们可以将所有走私船的生活物资全部带走,若是粮食不够,咱们就动用军粮。”
宁秋忽然想什么似地眼前一亮:“四少,要不咱们留下一部分押运的士兵,让他们沿途折返走陆路去粤东行省,也可以节省些口粮。”
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商人重利,但只要他不动歪心思,我也不会动他。”
宁秋笑了笑:“小七跟着去了,虽然属下也觉得梅苏此人心思叵测,但是至少目前为止,他还表现得还算像个称职的司运官。”
说她谨慎也好,说她小人之心也好,梅苏虽然之前帮了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再防着他了。
秋叶白闻言,挑眉道:“他动作倒是挺快的,咱们有人跟着去么?”
宁秋点点头:“方才梅苏已经着人去泉州城了。”
她接过物资册仔细看了看,微微颦眉:“咱们控制了港口,但是一定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送货和收取货物,这里的情形隐瞒不了多久,而且咱们在泉州耽搁了好几日了,最迟明日一定要上船,所以一会就立刻通知咱们泉州的人将东西押运装船!”
他们整个押运的队伍有将近八百人,加上粮草至少要十艘大船!
宁秋看着她神色不太好,便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转开话题:“四少,你看看罢,这里是方才粗略规整出来的物资,怕是不够咱们的人在海上七日开销的。”
她倒不担心百里初会有危险,鹤卫的人自己命没了,也一定会保住阿初,只是想起他会陷入沉眠一年,她心情就有些郁闷。
秋叶白点点头,叹了一声:“小喇嘛也已经预言过这种情况了,所以这才是为什么要给他配马车的原因。”
原先都是下午和傍晚左右会睡着,现在似乎不定时了,百里初几乎是说睡着就睡着,这也未免有点危险。
宁秋看了眼床上,又看向秋叶白,神色有点担忧:“四少,染军师最近睡着的时辰似越来越不固定了。”
秋叶白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睡着的百里初,心中一片温柔,伸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随后将薄被给他盖好,方才起身离开床边。
宁秋点点头,随后抱着册子在花厅处坐了下来,将东西搁在黄花梨的圆桌上。
秋叶白头也没有抬,淡淡地道:“嗯,先坐吧。”
宁秋想起何珅那副可怖模样,顿时又有点发寒,她站在门边轻声问:“四少,染军师又睡着了么?”
果然,在二楼一处干净的房间里,她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刻一喜,正要端着东西进门,但进门前她仔细一看,便可见自家主子坐在床边,膝头上枕着的人,不是方才硬生生用血腥手段震慑住了整个港口之人的摄国殿下又是谁。
且说小楼这边,宁秋匆匆忙忙地进了楼里,才发楼里有些昏暗,她只得轻声呼唤:“四少,四少?”
……
大牛叔环顾着港口,神色有些苍凉和激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咱们村的港口又回来,到底没有对不起祖宗,就冲着人家把港口从冯家人手里夺过来交给咱的份上,咱们这个忙一定要帮!”
“师傅,咱们真的要帮着他们?”大徒弟二牛有些迟疑地问。
小徒弟立刻点头,笑眯眯地道:“好嘞!”
“得了,你别瞎想,那种姑娘不是咱们能消受得起的。”大牛叔伸出烟杆子敲打自家小徒弟的脑门:“快去和二狗子他们一起把准备出海的东西准备好!”
看着宁秋窈窕妖娆的背影,跟在大叔身边的少年一脸痴迷:“大牛师傅,那个姑娘好漂亮,不知道说亲没有。”
“多谢!”宁秋欢喜地点点头,立刻抱着册子往楼里去。
“刚才好像进楼里去了。”大叔用烟杆指了指那栋何珅掉下来的小楼。
宁秋立刻眼前一亮:“没错!”
直到一个牛家村的粗壮大叔抱着一只锚经过的时候,见她皱巴着一张脸,好心地道:“小丫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长得挺俊的年轻大官?”
这港口里一片混乱,人又多又杂,找个人实在不容易。
在经历过数次这样的对话后,宁秋摇摇头,只觉得脑仁疼。
“没有。”
“瞅见四少没有?”
她只得逮着人四处问。
宁秋抱着一捧册子准备给秋叶白过目,却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人了!
……*……*……*……*……*……
……
她的他,是暗夜兽王,而他低头瞬间的那些小心与柔情,却让她心中蔷薇遍野盛放。
吾心有猛虎,低头嗅蔷薇。
世间至刚至柔不过一个情字。
她很想让自己不掉泪,却忍不住泪似断珠,只能咬着微颤嘴唇低头吻上他的薄唇:“百里初……你这个笨蛋。”
他的无奈、他的茫然、他的黯淡,让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倔强和狼都在霎那之间溃不成军。
他慢慢地将那滴泪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手搁在心头,有些疲倦地闭上眼,轻叹:“从前,总想看你掉泪是什么样子,如今每每看着,却只觉得心烫难忍,我可以让天下人跪地落泪,但可否教我怎么让你不哭泣,我该拿你怎么办,小白?”
秋叶白浑身一颤,明眸里水意泛起:“阿初……。”
他忽然微微一笑:“在你之前,世间万物与我何干,在你之后,方知人间便是爱别离,怨会憎,求不得,放不下这诸般颜色。”
百里初眸光幽深,指尖轻抚过她的眼角的泪,有些着迷地看着指尖的那颗剔透泪珠,轻声道:“小白,你的泪好烫。”
却看不见他总在处处思量,如何能更好地护着她。
她太心急让他和寻常人一样,却忘了他原本就是‘非人’,思虑问题自是更接近本能,她怪他不曾站在她的位置上去思量,她又何曾思虑过他心中的焦虑,只一昧和他赌气。
秋叶白的手一颤,睫羽微颤,一滴泪珠落下来,咬着唇角:“阿初,是我太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