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秋提督跳大神
一边的龟奴立刻堆笑点头,他也是隐约看见了秋叶白是从香舞阁里出来的,但是等他看清楚秋叶白脸上的面具之后,不免一惊:“怎么是姑娘你?”
秋叶白朝他点点头,并不说话,她若是说话,照着百里凌风的能耐,说不得会听出些什么来。
那龟奴立刻转头,尴尬地对着百里凌风道:“对不住了,这位爷,这位姑娘是另外一位客官家中的姬妾,并非咱们空云阁之人。”
百里凌风闻言,顿了顿,挑眉看向秋叶白,锐目之中闪过冷光,唇角却弯起浅浅笑容:“是么,那倒是有趣,观这位姑娘身姿不凡,出身不低,不知你家主子这般运气,可否见一见?”
秋叶白心思敏锐,见百里凌风笑容依旧如朝阳一般绚丽,但是他眼中却不带一点笑意和**,便知他见着自己便要‘包夜’,怕是方才撞见了自己一些不妥。
若是再纠缠下去……
她抿了抿唇,也不理会百里凌风,转身扯紧了披风就走。
百里凌风见她那样子,轻嗤一声,举步就跟着她一路而去。
那龟奴见他似有跟着秋叶白不放的意思,便暗自道了声晦气,不过这些事儿,他在空云阁呆久了,也不是没有遇过见色起意找麻烦的客人。
他立刻往百里凌风面前一站,满脸堆笑道:“这位客官,香舞阁可不在这里,那是单纯用膳的地儿。”
只要他拖上一拖,让那女子快点回了她主子的包房也就好了。
但是不想百里凌风看都没看他,直接伸手就拨开了他:“爷今晚不看舞。”
他身边的侍卫立刻伸手就抓住了龟奴,急的那龟奴满头汗,但是又苦恼于对方只道是去用膳的,自己没有理由阻止,只好使劲地叫:“爷……台儿都给您定好了。”
平宁跟在百里凌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那女子也许真的只是哪家贵人买来的姬妾呢?”
百里凌风眸里闪过锐色,扯了扯唇角:“家里那位五哥,在北方边境呆了些时候,借着边境互市,打压赫赫人,私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还弄了些贩卖人口的生意,不过那女子虽然出身不低,但步伐轻盈,行路无尘,身手可不像是能被卖掉的人。”
“您怀疑赫赫的奸细潜了进来?”平宁一惊。
百里凌风莫测地弯起唇角:“嗯,也许咱们上京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忽然又问:“是了,这空云阁掌柜是哪家的?”
平宁想了想,道:“一直是周家的产业,不过前些日子才转手给了梅家,但是这个消息暂时还没几个人知道,奴才也是前日查账时,发现咱们银庄里周家有大笔进账才知道的。”
梅家?
百里凌风心思不免又深了一层,难不成梅家被私铸兵器一案打击之后,生出了异心?
他看着前方女子隐约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闪过幽光。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地觉得那女子面具之后的眼神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对此人生出兴趣来。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突然成了‘梅家勾结的赫赫奸细’,却明白百里凌风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信步闲庭地缀着,她眉心微颦。
这个百里凌风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可不想大婚之夜最后剩个尾巴的时候被无趣之人毁了。
只是不想她才踏进赏景阁,便见掌柜忽然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道:“这位姑娘,咱们空云阁这几日新换了老板,有些新菜色请各位光临的客官免费试吃,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试试。”
秋叶白闻言,不免有些奇怪,她若是没有记错这空云阁原是子非家的,她倒是未曾留意这几日竟卖了么?
那么这家主是谁?
那掌柜见秋叶白没有立刻应是,又继续热情地道:“咱们家主今儿在这里,也想听听各位客人的意见,您可愿意上包厢去试菜,若是能留下好意见,您今儿的菜式全部免单。”
她顺着那掌柜的示意看上去,正正对上那包房窗边一双清浅似笼着江南烟雨的眸子。
她瞬间一惊,有些不敢置信,今夜后半夜她运气真是‘好’到见鬼!
除了遇上百里凌风,竟还撞上梅苏!
空云阁竟然卖给了梅家,梅苏出现在这里,还请她上去试菜,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一切都是个巧合?
但不管是百里凌风还是梅苏都是那应付的货色,她只能谨慎行事!
此时她身后百里凌风和他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令她没有时间再去细想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心中略一沉吟,便计上心来。
她镇定对着掌柜点点头低声道:“好,那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便径直匆匆向楼上而去。
那掌柜见她动作如此快,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姑娘也太猴急了,不过贪小便宜就好。
自家主子对这赫赫女子生了兴趣,想要看看她的模样,用这个‘酬宾’的借口倒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了,否则这看他人姬妾,万一动起手来,只怕难看。
梅苏坐在窗边,见那女子低着头上来,干脆地直奔他的厢房,倒是微微一怔,这赫赫人倒是大方利落,也许是他多心了,或谢是早年经商之时在何处见过这女子罢。
他吩咐停云将门打开,又准备上座,青莲在一边看着那低头奔来的高挑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平,却还是乖巧地站在一边将门打开,同时吩咐其他侍卫们让开些。
却不想那女子行至他们的门口,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我要先回房间取点儿东西,我家公子在楼下等着。”
说罢,她足下不停,直接越过梅苏包房的门口进了隔壁的包房,同时‘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令门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就连包房里的梅苏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她家公子不是在隔壁没出门,怎么又到了楼下?
但是对方如此无礼粗鲁的行为让梅苏唇边笑意一敛,清浅漂亮的眼里闪过冷色:“去隔壁看看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即为妖。
停云才应了才要动身,却忽然听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爷,您……您要不香舞阁罢,那儿吃东西还是风景都很好。”
“不必了,就在这里。”
那一道冷冽的声音异常的熟悉,瞬间就让梅苏清美眸里闪过锐利之色,他立刻低头看向阁楼的出口,果然看见一道修长沉冷的玄色人影领着数人负手而入,那人眉宇之间藏秀含蕴,隐现兵气。
“百里凌风!”梅苏看着楼下之人,轻缓地吐出四个字,但是却异常冰冷。
而楼下之人似也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目光如电,同样将梅苏看在眼中,随后他眯起眸子,微微弯起唇角:“梅——苏。”
两人四目相触的瞬间,似有寒光冷芒交汇,燃烧着地龙的房间里仿佛掠过寒风瑟瑟,令观景阁内的众人皆浑身一寒。
王见王,便是如此。
……
而另外一头,祸水东引完毕的秋叶白一进门,便轻‘呼’了一声,放松了些。
“门外怎么了?”百里初坐在房内,正握着一瓶镇江老陈醋调姜蓉,他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秋叶白瞅着那瓶醋,唇角微抽,几步上前扯了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殿下,快和驸马我回府,否则你我今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梅苏和你那八皇弟都在外头。”
都是这个醋精儿,如果不是这厮乱吃飞醋,她何至于撞上那两个难缠的家伙。
百里初闻言,眼中闪过冷光,随后略一沉吟:“嗯,当初本宫放出去的那厨子是在周家,但双白前几日似提过周家似转手出去了一些产业,其中便有空云阁,如今的家主确实是梅苏。”
这些小事,他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今夜会如此巧合。
秋叶白叹气:“别计较这些疏忽了,走罢。”
否则不管最后彼此的身份有没有被人撞破,今晚闲逸的好心情都要坏了去!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喧嚷之声渐大,分明有人直冲着他们的包房而来。
百里初眸色一闪,忽然伸手径自将秋叶白拦腰抱起,足尖一点,一个青鸟展翼,便抱着怀里的人儿直接从窗上跃出,如轻鸿一抹,乘风疾驰,速度极快地掠过空中,消失在夜色里。
“姑娘,你在里面么,可否开个门?”
停云嘴上虽然客气,但是手上却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大力推开了房门。
但是门开之后,却只看见满桌残羹,房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神色一冷,随后领着人几步上前,冲到雕花大窗边向下张望,却见窗外景致流光溢彩,远处丝竹渺渺,但是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关门,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踏出空云阁,此事只怕另有蹊跷,待我禀明家主之后再做定夺!”
停云下令之后,周围的梅家侍卫们立刻齐齐应道:“是!”
随后他们便立刻齐齐下了楼,依照命令分头行事。
……
寂寥静夜已长,天色渐沉,歌台之上歌舞却未曾眠歇。
这空云阁依池而建的舞台,为求好看,便临水悬空而建,底下蓄青砖池,引入金水河水活水,但是这会儿是春冬枯水期,上京府早已经有布告,冬日不许各家各户再引蓄河水。
是以此刻的舞台底下青砖池子水早就退到下头去了,露出了不少能容人站着的地儿。
秋叶白侧耳细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还可见不远处异常的人声动静,随后靠在百里初的怀里,压低了声音道。
“这地是楼里姑娘们挂花灯、放河灯的偏僻角儿,寻常无人来,他们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搜到这里,等着人从楼上走后,咱们便可以翻到楼上去顺着另外一个小门离开。”
空云阁的姑娘们在上元佳节都喜做挂灯,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不舍得抛了那些灯,便都挂在了舞台底下。
满满悬挂了整个舞台底下的灯、舞台、池子都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除非是对方也跟着钻下舞台,否则很难发现这儿有人。
“小白果然是熟门熟路。”百里初凉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颇有些闲逸的样子。
秋叶白无奈,轻捶了下他胸口:“还吃醋么,嫌事儿不够多么?”
不是这位殿下多事儿,他们此刻只怕早已回府洗洗睡了,何至于躲在这舞台底下!
百里初听着怀里的人儿有些恼了,轻笑了一声,见她不自觉地抿着唇,睫毛轻闪,心中不自觉意动,便低头用薄唇在她额上印了印:“那又如何,小白和我在一起,今夜这一折波澜,也算趣事。”
秋叶白感觉额上微凉潮湿的触感,只觉得那柔软的潮意似一路蔓至心底,让她心底也似生出如水池里柔软的青荇来,那点恼意也化做了虚无。
她顿了顿,慢慢地靠近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应了声:“嗯。”
是,和中意之人在一块,仿佛一切都是趣事,万般不悦,见他一笑,软语轻言几句,便也做了绕指柔。
见怀里的小豹子化成了乖巧的猫儿,百里初心中乍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柔软而轻悠,不自觉地伸手慢慢地顺着她柔软的发丝。
凉风掠过,怀中的人儿经不住打了个小喷嚏,他借着灯光发现她披风内一抹嫣红,才想起她应当是换了衣衫的,便忽然伸松开了她,然后取下自己的貂皮大氅将她一裹,再将她揽回怀里。
他见秋叶白睁着明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便淡淡地道:“这里没有地龙和炭炉,我身上凉,你靠着只会更凉。”
她心中一暖,只觉得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伸手环住他的修腰肢,脸儿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比寻常人都要缓慢不少的心跳,轻喃:“阿初……。”
于是冰冷无情者的温柔,愈让人易醉。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句,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换着她手臂微微紧了点。
她看着那一盏盏的七彩灯笼挂在房檐下随着冰冷的风飘飘荡,荡漾开一地一池迷离光影,亦掩了他们依偎的一双璧影,将那些喧嚣远远地隔开,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若能一世相依,不离不远,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都快在他臂弯之中睡着,不远处的池水上却忽然发出一声‘噗通’之声。
秋叶白立刻敏锐的睁开眸子,警惕地看向池面。
“无事,只是楼上的客人嬉闹时扔下的杯子。”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秋叶白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百里初似乎一点都不担忧他们的处境,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她有些猜不透。
她沉吟道:“咱们这么久不出去,一白、双白和宁秋、宁冬他们只怕会等急了。”
她沉吟了一会,打算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我还是先去上面看看情形。”
她感觉百里初似没有松手的意思,便抬头看着他,柔了声音道:“我熟悉空云阁些,一会儿就回来,这点不被发现的能耐都没有,还做什么司礼监的提督?”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到底还是松了手:“小心些。”
她笑了笑,点点头,随后便退下大衣,戴上面具,轻巧地转出了舞台底下。
歌舞声依旧没有停歇,而原先那些骚动却似乎少了不少,她悄悄地上去之后,正打算绕到香舞阁去,却不想忽然见香舞阁前站着一道熟悉修长的人影,他一身玄色衣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香舞阁,不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又是谁!
她在树丛里潜伏了一会,见百里凌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的侍卫时不时地过来与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她只得无奈放弃了从这条路出去的打算,便折回头去,打算另寻它路。
只是她才下了台阶,绕过七七八八的杂物,便看见百里初正站在各色七彩的灯笼下,静静抬头地看着那些灯笼,眼神有些悠远,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橘色的灯光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烙下柔和的光晕,柔了他脸上的冰冷与莫测,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精致的唇角似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似觉得那些灯笼下缀着的穗子和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有趣,便伸手去轻触那些穗子和铃铛。
那种温柔和笑容,令他仰头轻触铃铛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幅隽美亘永的画,让她移不开眼,亦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不想去惊扰那样美丽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近乎可以用温暖一词来形容的百里初,也让她恍惚之中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站在灯下的人是元泽。
远远地有歌女柔软的歌声隔了水,伴着琵琶声轻轻地飘荡而来。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百里初虽然半侧着身子,却仿佛知道是她站在拐弯处,他看着那飘荡的灯笼,忽然轻声道:“宫中曾有老人道,当年宫中一名江南秀女初入宫中,中秋月下,一曲《眉妩》折腰舞,柔若无骨,艳惊四座。”
“……从此她深镌帝王心,更制得一手精美好灯,可飞天不堕,年年月月为君王制新灯,向上天祈愿年风调雨顺,帝心永驻,又为腹中孩儿制新灯,祈孩儿平安,一家和乐。”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灯火摇晃,他眉宇间神色似有些迷离,心中微疼。
她知道那秀女是谁。
初时她视他为平生大敌,自然想尽了法子去查各种宫闱秘闻,只想能拿着他的弱点把柄,其中秘闻里便有提到宸妃性情柔顺,是江南绝代美人,多才多艺,其中一曲折腰《眉妩》和能飞天不堕的祈福灯是她和皇帝定情结缘之起,宸妃宠冠六宫,从此这一曲《眉妩》也流传到了民间,为女子传唱。
只是如今数十年后,楼台之上歌女仍在歌《眉妩》,轻歌曼舞,但是当年绝代佳人却早已黄土白骨,而她所做的那些祈福灯,早已不知散落在哪里,被一代代新佳人手中华美新灯所取代。
这是阿初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娘亲。
她原以为他憎恶女人与太后、宸妃有关,所以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但是如今看着他迷离幽远的眸光,便知他心中永远有一处空缺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哪怕他和阿泽都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柔的手指和温暖的目光。
她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慢慢地朝灯下之人走了过去。
百里初似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戴着面具,一身暗红色贴身的轻薄异国舞衣款步而来,红衣裹着她酥胸半露,雪白的纤腰楚楚,露出一点香脐小窝,灯光之下,明丽不可方物而神秘,似来自异国的妖娆神女,勾魂摄魄。
他不禁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走到他不远处,忽然停住,足尖一踏,随着台上渺渺歌一跃而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她跃在空中,揽住一盏小灯,身躯轻软若无骨,但是忽然手腕一折,便是一把寒光四射的袖底短剑出鞘,在空中呈破剑势,若轻鸿飞横,寒光如晦,掀起厉风阵阵。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她看着他,忽然软腰一曲,手腕一转,手中短剑翻折出无数光影,一记雁落平沙,似雏雁展翼落于江面,又似蛟龙落海,烟波四起。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
莲足点地,足跟再踏,她看着他近乎妩媚一笑,再次折腰而起,翩若惊鸿,手中短剑,忽然携破山开水之势,千钧之力竟直劈百里初的面门。
百里初纹丝不动,淡然而立,仿佛没有看见那把直取自己眉心致命之处的利剑。
但是那剑光携着凌厉杀伐之气在触碰到他眉心之时,忽然顿住,仿佛时空瞬间静止。
而最后,落在他眉心之上的,不是夺命的寒光,而是一记温柔的美人吻。
而他也极为自然地伸手一托,将那落下的‘舞姬’稳稳地托住,唇角弯起幽凉的笑意。
秋叶白直接落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用柔软红唇压他眉心,轻声道:“抱歉,不会跳舞,只好舞一套惊鸿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我可也算是践诺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成这个样子跳舞,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
百里初眸中幽光莫测,波澜顿起,他抬首看着怀中人儿,轻笑:“你是在安慰本宫么,小白?”
她看他,挑眉:“你需要安慰么?”
他轻笑,笑容里一片温柔:“当然,但这样子不够呢。”
说罢,他忽然扣住她的后脑,用与他温柔幽凉语气不用的皆近乎凶猛地动作,狠狠吻住她柔软嘴唇,修长的身躯挤入她的腿间,将她牢牢地抵在墙壁上,。
如此,这般,才够。
……
他的吻,凶猛而冰冷,却让她觉得有莫名的隐约的痛意和奇异的悲伤,她伸手轻轻圈住他的颈项,任由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几乎将她镶嵌入他身体里一般。
她却喜欢这样的拥抱,真实、疼痛,却让她觉得可以彼此取暖。
许久……
他方才平静了下来,把脸靠在她的颈窝里,喑哑地道:“小白,小白……我的小白。”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时辰不对,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定在这里要了她。
秋叶白抱着他,像在抱着一个大孩子,只是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发丝,直到他放松下来。
她方才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声爆炸声。
“轰隆!”
拥抱着的两人忽然一顿,齐齐看向不远处的火光吗,与此同时还有刀兵相交的嘈杂声。
百里初仿佛因为这样的时光被打扰很不悦,眼底瞬间闪过阴戾,随后小心地放下她,沉声道:“我去,小白在这里等着。”
秋叶白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看着他转杀接从水面上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她轻喘了一声,才要捡起披风,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子温淡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
秋叶白手上一僵,背着他,只听那把清雅温存的声音,她都知道那人是——梅苏。
------题外话------
彻头彻尾的甜蜜蜜就要~咳咳咳,准备告一段了~嗯嗯呢~么么哒,甜了好几天了不是~
第一百零七 章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是再将披风批好,随后捡起了百里初掉落在地的面具。
梅苏看着她背影,淡淡地问:“早年我曾往北方边境经商,所以知道赫赫贵族女子成年之后都会在手背之上纹下他们国花——鸢尾,你手上却没有那种印记,所以你不是赫赫人,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搭理他,径自起僧后,就背对着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但是梅苏仿佛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你的《眉妩》很特别。”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神色瞬间一冷。
他看见了?
不,不可能,她和阿初的武艺尚且不至于有人靠近五十米之内都不知道。
但是……
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她确实在这之前没有任何感觉!
“空云阁虽是周家所有,但当初替她们设计建造图纸之人是我。”梅苏微微一笑,仿佛他知道秋叶白在想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空云阁的构造,包括这台下,还有这里的暗道。”
她心中波澜微起,却还是继续背对着他准备离开。
不管梅苏到底看见了多少,她脸上戴着面具,阿初虽然没有戴面具,但他一身装束,即使是她乍看之下,还瞬间迷了眼,何况这里灯火迷离,她并不认为梅苏就能认出来。
梅苏却忽然再次开口,似叹又似有些讥诮地吐出了三个字:“秋、叶、白。”
他的声音很轻,但于她而言却似晴天霹雳。
她瞬间再次站住了脚步,眸光里杀意顿显,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的男子。
梅苏见她转过身来,清清浅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果然是你。”
在门内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还当做自己疑心生暗鬼,但是后来,两次看见她的背影,他心中便愈发怀疑。
直到方才,在暗道之中,见她一曲剑舞《眉妩》,惊艳极至,亦终于确定真的是那只海东青。
梅苏眸色微凉,讥诮地道:“大婚之夜,秋提督你不在公主府,与公主洞房花烛,就不担心摄国殿下会追究?”
“不过当初我看你身陷与安乐婚事的困境,让相子去替你解围,你却并不领情,还招惹上了百里初,又或者你又用了什么法子连摄国殿下都迷惑了?”
“让一个深爱你的妹妹用那种自毁名誉的方式替我解围?”秋叶白看着他,手腕轻转,握紧了袖底剑,忽然轻蔑又不屑地讥诮道:“我还没有和你一样下作到那种地步,梅苏,你身手平平,身子骨不适习武,倒是生就一双利眼和一颗多管闲事的心。”
当然,还有一副好用的脑子和玲珑心思,倒也堪称惊才艳绝,只可惜,这种惊才艳绝让她只想除掉这样的威胁。
更何况这样利用女子一片痴心的男人,实在让她不耻到了极点。
秋叶白的讥诮,并没有激怒梅苏,他淡漠地一笑:“人皆有所长,只靠着杜家和太后老佛爷,你以为这天下泰半金银能为我所控,我能活到今日坐在这里,让手握权势的皇家贵胄都要遵我一声公子?”
他顿了顿,眸光渐寒:“至于管闲事,我从不管与我无关的闲事。”
她是入了他眼的海东青,夜里无数次丹青绘过的身姿,便是化了灰,他亦认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般高傲的海东青,竟已经被人染指!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梅苏看着她窈窕玲珑的身姿,想起方才那是个男人都会血脉偾张的一幕,清浅的眸子里一片阴霾,心中的怒意让他眼中已隐有风雷。
秋叶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梅苏厉声道。
秋叶白眼中寒光一闪,她一抬手,手中袖底剑突然凝气,抬手便直弹梅苏耳边。
“噌!”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推开梅苏,却没有想到梅苏反手一推,却硬是将停云反手一掌击开。
任由那那剑气瞬间擦过自己的脖子,在他的颈项右侧溅开一抹细细的血色。
“主子,你……!”停云几乎觉得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
秋叶白倒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怔了一刻。
梅苏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痛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平常清冷的样子:“叶白,那个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强?”
随后她冷冷地道:“梅苏,这是最后的警告,不要试图去沾染你不该沾染的东西,要么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去,要么你就闭嘴,离我远点,也离我的的人远点,否则下次,这剑光就不会只在你的脖子上蹭破皮。”
随后,她撤了剑,转身就走。
“叶白……秋叶白,你站住!”梅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原本清冷的面容都变得阴沉异常,他眼中闪过腥红的光。
他的海东青,他的海东青怎么可以被别人沾染,怎么可以属于别人!
此时,梅家的侍卫们立刻全部提剑而出,向秋叶白围去。
秋叶白听着身后繁杂的脚步声,有些不耐,正准备足尖一点,直接和百里初一样从池面上飞掠离开。
却不想此时,一道修长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领着人飞掠过水面,亦向台下飞来,刚好截断了她的去路。
她顿住脚步,眼中寒光顿现,看来梅苏的人不少,对方是早有准备了!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在她和阿初的好日子里剑上染大红,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她手中袖底剑一转,挽了个剑花,正准备出手,在对方落足之前,先发制人。
但是下一刻,寒风掠过,灯笼摇曳,让她借着朦胧的灯光瞬间看出清楚了对方那一身略有眼熟的玄色衣袍,竟然是他……
她瞬间一顿,明眸微闪,忽然转身收了长剑,手中握紧了方才百里初的那个面具,但是身形未退,在那玄衣人飞掠至台下时候,径自提着裙摆就往他怀里冲了过去。
百里凌风掠过近了那水池,看清楚了场内剑拔弩张的情形,眼中锐色顿现。
果然一如他命人探听来的消息一样,此地有些异样,梅苏似往这里来了,却不想非但让他看见了梅苏,还让他看见方才那神秘的赫赫女子!
只是他才落地,还没有开口,却见那戴着面具的女子如一只青鸟一般忽然一声不响地朝着自己怀里扑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鼻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不免一愣神:“你……。”
但不过片刻,那女子却迅速地从他怀里一下子绕到了他的背后,只低着头,还是不说话,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很有些害怕地看向前方。
百里凌风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正正对上一双阴沉沉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眼眸。
“百里凌风……是你,竟然是你!”
又或者,果然是你!
联想起今晚他在楼上看见秋叶白身后跟着的人,确实就是百里凌风,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百里凌风凭什么能得到他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海东青!
梅苏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海东青,在看见百里凌风来到的那一刻,忽然收起了剑,‘热情’地‘投怀送抱’,梅苏心中原本压抑的愤怒几乎瞬间难以压抑,他脑海里几乎全狼全失。
梅苏的目光掠过百里凌风腰间垂挂着的那个鬼面具,一想到方才二人缠绵的样,想到她栖息在他身下承欢的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他指尖几乎一点点地陷入而来自己的掌心,极轻,极轻地道:“你唯一比我强的,也不过是你的身份罢?”
“所以,你可以轻易地得到无上的权势,得到别人努力许久都得不到尊荣,甚至想要许久的东西……。”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梅苏,全不明白面前之人喃喃自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梅苏的样子虽然看似平静,却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让他心中瞬间警惕起来:“梅苏,羞休得无礼。”
“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活着离开空云阁。”梅苏看着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百里凌风就算如今于朝内进退为难,但他心中一直都是骄傲的,何曾允人这般与他说话。
他眼底寒光一闪,冷笑一声:“梅苏,你配么?”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百里凌风身后,淡漠地看着梅苏,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
就是那一点笑,让梅苏心中的最后一根冷静的弦瞬间断裂开来,他伸手一下子扣住了自己轮椅的扶手,几乎生生地将那扶手捏断。
愤怒的烈焰早已燃尽了狼。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百里凌风,神色平静到可怕:“那么,你就去死罢!”
说罢,他忽然一拍轮椅。
“轰隆!”一声响,整座台子忽然猛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地面上竟然瞬间裂开数条地道,涌上来无数持剑的黑衣人,将百里凌风等人团团围住。
第一百零八章 情敌之争
“梅苏,你疯了么,上京之中,天下脚下,你敢对皇族动手!”百里凌风神色一凛,有些震惊地看着台下裂开的那些地道,那些机关精密的结合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秋叶白看着那些台下裂开的地道,眼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却是深思,梅苏不过一介商贾,竟然能制出如此精密的机关,蓄养了如此多的死士!
这个男人的野心,也许比所有人都大。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么?
梅苏抬起清冷的眸子看着百里凌风,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容:“被圣旨禁足于深宫、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不得与任何朝中大臣联系的八皇子殿下,竟然在深夜之中,私自潜逃出宫,试图联系外臣谋反,只是很不巧地被在空云阁饮酒的司礼监之人发现,最终潜逃失败,八殿下负隅顽抗,被司礼监厂卫们乱箭射死,八殿下觉得这个罪名如何?”
“大胆!”百里凌风身边的平宁等人瞬间神色微白,随后皆齐齐厉声怒叱梅苏。
百里凌风看着梅苏,修眸之中瞬间闪过厉色,讥诮地道:“梅苏,倒是本殿小瞧你了,不过且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话音才落,他已经瞬间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一般地提剑直射向梅苏。
擒贼先擒王!
他的攻势没有一点前兆,说动手就动手,让涌出来的梅家死士们瞬间都怔了怔。
眼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就要袭上梅苏的面门,但是在逼近梅苏的瞬间,他却看见了梅苏眼中闪过嘲弄的冷光,一种军人出生入死多年的直觉瞬间让他径自弹身而起。
“蹭!蹭!蹭!”一片冷光忽然从梅苏的轮椅前激射而出,直封百里凌风面门、胸腹和下盘。
百里凌风反应敏捷地立刻反手舞出一团剑光在自己面前挡住那些冰冷的夺命寒光,但是终归由于他冲靠得太前,挡住了脸上和胸前的暗器,但是下盘却还是暴露在暗器的袭击的范围之内。
他原本可以瞬间拔身而起,勉强避开,但是脑海之中忽然瞬间记起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若是他一旦避开,那些暗器便会全部朝着那她而去,只这么一迟疑。
他腿上避之不及,旧伤之处瞬间又被两枚暗器破肌而入。
血色顿现!
“殿下!”平宁等人正在与其他黑衣死士纠缠,陡见自家主子受伤,都瞬间惊叫起来,竭力朝着百里凌风这里冲来。
他容色瞬间一白,但是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继续维持着手中剑光的速度弹开剩下的那些暗器。
但是腿上的伤终归还是拖慢了他的速度。
“八殿下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么就好人做到底罢。”
梅苏唇角微勾,一抬手,比了冷酷而优雅的手势。
“咻!”一声锐响,便有数名黑衣人提着刀朝他下盘逼卷而来,专门冲着他的伤腿砍去。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地方又太小,不时间还要应付冷箭,他只能不断地急退。
但是感受着森冷的锐风逼近,他心中苦笑一声。
身为战将,他的好容易在战场之上捡回了一条腿,如今却要折在自己的京都和‘自己人’手里么?
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战场上丢了这条腿倒还甘心些。
“殿下!”
“殿下!”
平宁等人却也都看见了百里凌风的处境,几乎肝胆俱裂,但是梅家的死士们训练极为有素,手中的长刀无所不在地将他们逼得密不透风,让他们完全无法靠近救援。
就在百里凌风自眼中寒光顿现,准备舍了一条腿,另祭舍身杀招也要将梅苏拖下水之时。
却不想忽然一道纤白修长的手忽然自上而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勾住他的下巴,向上轻巧地一提,随后他就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竟然一下子朝着池子斜斜飞了出去,瞬间脱离了无数刀锋的包围圈和断腿的险境。
他震惊地看着那只单手一勾灯笼的女子,轻盈如飞鸟,竟几乎是悬空在空中,还能单手托住他的腰肢,将他送离包围圈。
如果不是轻功已臻化境,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梅苏温和又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暴雨梨花箭何在?”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种古怪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咔咔咔’,令人毛骨悚然。
百里凌风身在军营,虽然不曾听说过什么暗器,但是这种声音响起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却还是知道的。
而秋叶白却是明白的,梅苏曾经被自己挟持过,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再次轻易地重蹈覆辙,他纵然武艺不佳,但却是暗器和机关方面的天才,一定会备下各种机关暗器对付这种近身威胁,譬如刚才那些弹向百里凌风的暗器。
譬如——暴雨梨花,这种原本是属于唐门绝世暗器,只是原本唐门的暴雨梨花是一种细如牛毛的针,而梅苏化作了暴雨梨花箭,威力必定异常惊人。
在听到机关启动的霎那,她原本打算平缓将百里凌风送离险境的平托之掌,立刻瞬间凝气十成,反手就将他狠狠地往前方一拍。
百里凌风尚未及反应,瞬间就一下子直接如泥球入水一般‘噗通’一声,直接狠狠地砸进了水池里,水花四处飞溅。
而与此同时,黑衣死士们手中的武器已经瞬间弹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夺命短箭。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浓烈的杀伐之气果然如暴雨一般向原先百里凌风所在的位置射去,或者说铺天盖地如密密麻麻的毒蜂。
若非秋叶白反应快,此刻他早已经是一之插满了短箭的箭靶子。
而尚令人庆幸的是那池子虽然干涸了一半,但是因为要引金水河的河水进来,又要保持水池的清澈度,所以越靠出水口,池子便越深,百里凌风落水之后,水也减缓了利箭的冲杀之力。
看着自己接二连三的杀招都在秋叶白的插手下失败,梅苏神色终于维持不了淡然,却也并无愤怒,他脸色肌肉微微抽了一下,却浮现出一种近乎哀伤和不解的表情来,着向她,目光复杂地道:“你就那么在乎他,嗯?”
秋叶白看都没看他,手中长剑一横,随意地挽了个剑势,却瞬间将她周围几个试图偷袭的黑衣死士也给直接扫进了水里,随后干脆利落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不远处从水池里冒出头的百里凌风也看见了她的动作,心中忽然有点复杂,也许方才他真是自作多情,那女子武艺修为比他高不少,哪里需要他保护。
梅苏眼中寒光顿闪:“你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是要让你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她讥诮地冷哼:“你可以试试看。”
如果不是百里凌风这个笨蛋竟然不留人在外接应,梅苏的机关和人马又太强,她还得顾着他性命,自己早就脱身而去了。
她倒不是非要帮着百里凌风那个难缠的政敌,但是对方毕竟身系南方边境安危,阿初还没打算动他的时候,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呜呼哀哉。
何况方才她这个‘妻弟’还算有点良心,他腿上会受伤也算是为了她。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对梅苏动手的,毕竟此人现在身份特殊,暂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如果非要在两个她都不喜欢的家伙里选一个留下来。
那个人自然不会是梅苏这个威胁最大的人!
梅苏看着秋叶白眼底渐渐浮现的杀意,他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的冷,一阵的痛,眼中愈发的恨,才要示意其他人上前拿下她。
却不想,忽然半空之中忽然又一次响起古怪的‘嗡嗡’之声。
梅苏一听见这把声音,瞬间脸色一变,蓦然抬头,便见一道银月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在黑暗的天边。
但是随着那一道弯月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明显,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散开,所有人都散回密道!”
在众人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厉声大喝。
但是却到底迟了。
那一道弯月瞬间在空中爆开成无数道‘弯月’,“砰!”一声厉响,在空中不断无序地碰撞着,又散落成几百点‘银星’挟持着冰凉的死亡之风瞬间席卷向场内所有的黑衣人。
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夜晚的幽静,血腥味四溢。
而这一次,惨烈的尖叫者换成了原本的围猎者。
避之不及在最前面的黑衣死士们瞬间僵住,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地——肢离破碎,满地腥红,血雨漫天。
而与此同时,连着巨大的木质舞台,都仿佛瞬间被那些光影劈开,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
“控鹤监!”平宁‘有幸’见识过控鹤监杀人的手法,此刻瞬间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秋叶白却仿佛天生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一般,那些光点竟然全部都绕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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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看着那楼台就要倒塌,连着台上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歌女和在包厢里观赏歌舞的客人们都发现了问题,看着那渐渐坍塌的舞台发出阵阵惊惶的叫声。
秋叶白一边闪避着身边那些飞溅的血肉,看着这般残酷的景象,暗自叹了一声,得,自家那位‘公主殿下’怕是又恼了,才令人出手如此重。
但梅苏为了避免自己损失太过,迅速地命人寻找到了舞台的支撑点,勉强以刀剑卡入其间,减缓了木质舞台的下坠速度。
确定了百里凌风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她趁乱直接足尖一点,扯着灯笼弹身而起,迅速地向舞台上翻去,掠进舞台之上后几个跳跃,直接混进正四散逃离的舞娘之中钻进了香舞阁。
她若是在那里等着摄国殿下驾临,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这种时候,只能先行离开。
她随着那些惊惶的舞娘们躲入进入香舞阁之后,便立刻避开他们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而去,判定了人流的方向和可能被注意的地方之后,她选定了一处颇为偏僻靠着黑暗小巷子的下人房离开,只是她才推开窗跃出去,一条细长的黑影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那影子仿佛有生命一般,陡然在她腰上一卷,竟将她卷到半空之中!
秋叶白避之不及,一下子便被卷到半空之中,她瞬间大惊,正要握住手中长剑动手碎了那袭击自己的鞭子,却不想一道修臂替代了那条鞭子,将她一扣,整个人都扣入一个冰凉宽阔的怀抱里。
熟悉的香气,瞬间让她松了一口气,直接转身,反手扣着那人的肩头,让他抱着自己落入一处华美的软轿里。
“可有受伤?”百里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儿,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秋叶白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腿上,调整了一下在他怀里的坐姿,点了点头:“还好,外头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一白见你我许久不出来,百里凌风进了空云阁之后未过多久,空云阁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他就命人直接拿了天雷弹来把空云阁的两个偏门给炸了。”
她瞬间有点无语:“果然是你手下的人。”
够霸气!
一白能想到用这种法子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其他人混进来接应,也真是够狠的。
“小白也果然是小白,本宫才离开你身边不过一刻钟,便引得我那八弟和梅苏两人为你大打出手。”百里初在她耳边幽幽地道。
秋叶白神色微滞,她就知道她家这位‘公主’殿下今儿醋喝得不少。
随后她狡猾一笑:“谁说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
百里初闻言,挑了眉,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把脸儿搁在她肩头:“哦,此话怎讲?”
秋叶白轻咳一声,正色道:“因为他们都想知道那个在我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这话可说得没错,百里凌风和梅苏都想知道他是谁,不过一个大约认为他是来自赫赫的奸细,一个认为他是‘姘头’。
不过她略施小计,暂时让梅苏以为她的‘姘头’是百里凌风罢。
百里初闻言,抚摸着她柔软如缎一般的乌发,弯起唇角:“嗯,小白说得也有道理。”
“是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悠悠地道:“你身上有尸香,只要有尸香,不论你在何处,我都有法子能找到小白。”
“呃……?”秋叶白一听尸香二字,瞬间有点儿发毛:“尸香,你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弄到我身上来了?”
虽然知道麝香之类的东西,也有来自于某些海洋动物的呕吐物或者分泌物,但是一想尸香那东西愈是靠近**的东西越是香,就算再珍贵罕见的香料,她就觉得实在有点毛骨悚然。
百里初见她睁圆了眸子,粉润的嘴唇微启,看起来别有一番俏丽的样子,幽眸微闪,意味深长地抚轻嗅着她耳边轻道:“第一次,你我缠绵之时,你身上便有了我的味道,每缠绵一次,那味道便深一点。”
她闻言脸色微红,随后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却并没有闻见什么和百里初身上一样的味道,便挑眉道:“我怎么闻不见。”
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舔了一下,似在品尝美味:“尸香乃活香,类如养蛊,活佛授香大成,便为万香之源,可随着内息调动,香气可收放自如,可吸纳百香,未必就是你能闻见的独一味道,譬如我喜欢这味道,阿泽却不喜欢尸香太浓郁的香味,所以他素来宁愿收敛内息,压制尸香,并燃檀香覆于尸香其上。”
“所以,那时候,我在阿泽身上闻见的檀香味不过也是尸香中的一味?”秋叶白抬头在他唇间闻了闻,想起阿泽身上那种好闻的清幽的香气,她若是没有记错,那日在淮南的船上,阿泽身上的檀香味道是有些变了,浓郁得都不似檀香味。
也就是,其实在船上初次与她说起授香之人,其实已经变成了阿初么?
百里初见她小豹子似地凑上嗅闻自己的味道,柔软的发丝撩得他有些发痒,便顺势躺了下去,伸手懒懒地抚着她柔滑细腻的纤腰。
“嗯,尸香染上之后除非隔水,入体便轻易不散,真言宫门人身上皆有此香。”
秋叶白闻言,一下子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挑眉:“若是如此,那岂非燃灯师太、甚至你身边的雪奴他们都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蓄养蛊王,自然只见蛊王控制万蛊,何曾见万蛊能反控蛊王的,小白身上的香气是我亲自下的,寻常宫人如何能闻见你身上的异样?”
随后,他顿了顿,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至于雪奴他们,那是阿泽的人,不是我身边的。”
秋叶白见他的样子,心中略一转,便低头看着他,仿若漫不经心地道:“阿泽和你,到底没有本质的区别,她们总归是伺候过你这具身子的,不是么?”
百里初忽然睁开美目看向她,眸光幽冷:“这么说,小白你心中到底还惦记着阿泽么?”
秋叶白看着身下之人那双漆黑幽远却隐现阴霾的瞳子,有些无奈:“阿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再次慢慢地闭上眼,淡淡地道:“嗯,本宫知道小白心中中意的人自然只有本宫而已。”
秋叶白看着身下美人闭着眼眸,仿佛已经睡着的样子,只抿着的嘴唇,很有些偏执的样子,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低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百里初却静静地闭着眼,没有睁开眼的意思,她便索性在他身边坐了起来,伸手撩开软轿边的轻纱,才发现八名鹤卫正扛着他们的软轿,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在一溜房顶上掠过,正往摄国府的方向而去。
她看了看已经翻出鱼肚白的天,微微颦眉:“你在这里,那空云阁那头怎么办?”
身后之人才淡淡地道:“一白在那边替我理事,不必理会他们,歇着就是了。”
秋叶白点点头,今儿折腾一宿了,她也困了,没心思去操心那些事儿,便索性也靠在软轿,闭目养神。
等到回到摄国府,两人便各自沐浴了一番上床歇着。
秋叶白见他背对着自己,伸手一触他的背,便觉得他身子还是凉凉的,想了想,便起身把汤婆子又多塞了一个进被窝里,再伸手想把百里初往怀里揽。
他的身子起初还有点儿僵,她发现自己拉不动,却一挑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直接用力,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硬是将他给扯翻过来,强抱在怀里。
看着怀里闭着眼不动仿佛已经睡着的的大美人,她唇角弯起无奈的笑来,她的‘公主’殿下还真是别扭又骄傲,让她觉得最近私下相处时,他愈发像是一个倔强又傲气的少年。
这会子,八成还介意着她试探他的那些关于‘阿泽’的话。
即使‘阿泽’不过是另一个他,‘阿初’负责黑暗杀伐与处理一切血腥的事情,‘阿泽’负责站在神圣的高台之上接受一切膜拜,不必去顾虑一切。
‘阿泽’得到的认可,从来都比‘阿初’多太多,所以他虽然不屑于‘阿泽’的愚蠢,却终究还是介意阿泽在她心中的地位。
怀中之人心中那些弯弯绕绕,比她这个女子还多些。
不过想想,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这辈子二十好几,算起来加一块的年龄比阿初大了一轮,还真有点……怪姐姐的感觉。
秋叶白想到这里,唇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罢了,后世有一句话说得也是极好,每个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都是一个少年。
她陪着宝宝长大,对付这样的‘大孩子’多少有些经验的。
她也不多话,只伸手轻轻地为他一点点地理着乌发,将他发鬓耳边的碎发一点点地都别在耳后,不时伸手轻揉他的耳垂。
百里初原还是半僵着身子,只是身边强抱着自己的人掠过他发丝的柔荑指尖太温柔,她怀中染了他味道的馨香太暖,一点点地融了他僵硬的身子,让他心中所有的介意都在这样的怀抱里一点点融化。
终究忍不住伸出手臂圈住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把脸在她柔软的胸膛埋得更深。
“小白……。”
“嗯。”秋叶白温温淡淡地应着,依旧慢慢地抚着他的乌发。
他眸光幽光明灭,随后慢慢闭上眼。
轻嗤,罢了——
不管小白心里到底有没有阿泽那个笨蛋,她拥抱着的人是他。
……*……*……*……*……*……*……
第二日,秋叶白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是偏西,竟又到了傍晚。
她低头看着百里初,他还是半蜷着的姿态在她的怀里睡着,修臂揽着她的腰肢,长腿也硬插在她腿间,像一只霸道的大猫咪搂着枕头一般,当然也只是睡着的时候如此。
早些时候,她尚且未曾认清自己的心意,也曾被迫与他同床共枕,彼时,只觉得他睡着了的样子看着也是冷酷又莫测。
何曾似如今他安静睡着的容颜,一片宁和,眉宇间的宁淡然透澈,让她丝毫看不出来他和阿泽的区别。
她暗自自嘲地轻笑,不过是换了一种心境,便觉得人的模样的也变了,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小白醒了么?”百里初似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睁开幽幽魅眸,只这一睁眼,怀中之人便似瞬间从元泽变成了阿初。
秋叶白见他眼里清醒无比,不免有些疑惑:“你早醒了么?”
百里初却又微微眯起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又把脸懒懒地埋回她胸口柔软上,顺带蹭了蹭:“没有,睡着。”
秋叶白被他弄得脸上耳根一热,但却见他似又睡着了一般,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他肩头:“阿初,你且自己睡罢,我要起来了。”
“理由。”百里初却一动不动。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揉上他白玉似的耳朵,温温柔柔地道:“’公主’殿下,人有三急,你驸马我尿急尿频了,再不起来就尿失禁了,可成?”
百里初:“……小白,果然不是个女人。”
秋叶白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得过分脸儿微笑:“我要是个女人,还会娶你?”
虽然大婚之夜,他向她了求婚,但是皇家玉碟之上记载的可是摄国殿下下降给了她秋叶白。
百里初被迫从自己的温柔乡里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女子:“……。”
他娶了个男人婆,还娶了个得瑟的笨蛋么?
……
好在不需要上朝和议事,两人在床上又厮磨了一阵之后,方才起身穿衣。
等到两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黯淡了下来的掌灯时分。
双白和老甄分别指挥着小太监们上菜和收拾房内,而一白则向百里初报告昨夜事情处理的情形。
“禀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八皇子押回宫中软禁,梅苏则交由大理寺关押,待您复朝之后,再行定夺。”
秋叶白闻言,不由迟疑道:“大理寺,似是杜家的势力范围罢。”
把梅苏交给杜家,是打算重拿轻放么?
一白正打算回话,百里初忽然一边用餐,一边问:“小白,很讨厌梅苏么?”
秋叶白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让自家这位公主殿下知道梅苏八百年前就看见了她女儿身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片背,但后果估计也会不那么美妙。
所以,她立刻干脆地道:“是。”
“不着急,他还有点用处。”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
她一看他唇角那点幽冷入骨的笑意,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和阿初在一起久了,她也能知道但凡他这么笑的时候就代表他又要令人敲锣打鼓,张灯上一场新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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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因着他们在正月十六那日夜游惹了些首尾出来,他们便都失去了在外闲逛的兴致,皆只在摄国府内闲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从那夜开始贪恋上在她怀里睡着的感觉,能躺她怀里,绝对不坐着。
她兴致起时便洗手作羹汤,撩拨他的胃口,有时还逗弄得他恼了,再上去轻言细语地诱哄猫儿似地诱哄一番,见他吃得优雅又满足的样子,便觉得像在调戏控鹤监那只高傲又漂亮的野猫儿,她也觉得极为得趣。
不过不那么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欢上的这个‘消遣活动’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来,他就会在优雅地填饱了胃以后,不顾时辰地、地点,魔兴大发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会肯这么让魔化的某只兽逮着,若是被他抓着,定要折腾得她腿软腰酸,他才会舔着精致薄唇尽兴离开,去处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紧急公务。
若是他偶尔当场抓不着她泻火,便会整日端着脸,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当然,夜晚他还是要睡他的小白怀里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拨几下,温存软语几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诱惑巫山**,他便将‘摄国殿下’的高傲自尊,抛到巫山不知何处去了。
第二日起来,见秋叶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漂亮的薄脸皮有点挂不住,径自又闷恼去了。
秋叶白只当这是自己‘娇妻’的小性子,一点都不嫌恼,倒是莫名地乐在其中,让后来百里初就算看出来她故意调惹自己,他除了摆点高傲的冷脸,逮着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没别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宁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里,只能暗自感叹,摄国殿下就算威势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还是个
雏儿,被‘驸马’调戏美人的手段折腾得只能心里窘闷,却也没别的法子。
当然他们是不敢上去说什么的,一白某次自以为是地去献策,不知怎么踩到兽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顿,好不凄惨地滚蛋之后,众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私下问老甄怎么振兴他的‘夫纲’,只可惜老甄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真没成过亲所以没辙,还是因为乐得见有个不像丫头的俊丫头让自家主子愈发地有人气,便彻底地‘叛变投靠’了‘驸马爷’。
总之对着自家小祖宗的问题,他只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句话——老奴不知,换来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如此这般‘甜蜜’的小日子过得极快,尤其对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快如弹指。
不多久,摄国殿下开朝之日便再次来临。
秋叶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时候,让一干等着看热的朝臣们皆有点呆怔。
这秋叶白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被摄国殿下‘日日驾驭’之后,动辄打骂的,奄奄一息的驸马爷。
他们原本还私下幸灾乐祸的戏谑,要等下了朝之后,提点儿老山参或者别的什么去看望‘可怜’的秋提督。
却不想今儿看见,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饮用了十全大补汤,倒是皇座上的摄国公主殿下看着有点恹恹慵懒的模样。
一干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齐齐暗羡慕。
听说这秋提督学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艺,莫非是也学了话本里江湖上那些采阴补阳的**?
因着秋叶白是太后一党的身份,自然有人觉得百里初嫁她,就是为了给永宁宫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驸马还是襄国公世子,没有成亲之前就被摄国殿下寻了个借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摄国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宁宫的力量。
于是便有那不开眼的想要讨好百里初,上来启奏,按照惯例,驸马不得在朝中任实职,理当从司礼监提督一职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才要准备发作,却已经有人替他了事儿。
大理寺卿便已经立刻有条有理地逐条反驳了那官员的奏报,一听便知道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让人听不出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员纷纷附议。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叶白便顺理成章地继续当她的司礼监提督。
秋叶白原本等着下朝了以后,永宁宫必定有召见,却不想在议事阁更衣处喝茶的时候,便从小太监那里接了来自永宁宫的条子,大意就是让她这个‘驸马’好生凭着好容貌,好‘手段’,把摄国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点儿毒什么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打入‘敌人内部’,以为内应。
秋叶白看着那条子,只想叹气,看样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爷这是病急乱投医么?
好歹也在宫闱朝堂上打滚了数十年,竟然会如此信任她这么一个非嫡系出僧人?
因为连着罢朝七日,百里初只处理十万火急之事,但还是有些事务堆积,所以便不能出宫回摄国府,而是继续住在他‘出阁’之前的明光殿。
作为新婚驸马的秋叶白,按理说定然是不能住在宫里的,但是摄国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驸马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就算于理不合,谁又能说什么?
毕竟控鹤监全都是实打实的男儿身,不也都居住在宫内么?
于是秋叶白便理所当然地也住进了明光殿。
“嗯,这条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笔迹?”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条子,却没有伸手去碰那条子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理着他发鬓边柔软的发丝:“太后这是被你逼急了罢?”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唇角弯起一抹诡凉的笑意:“当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个私下有铁娘子之称的女人了,等着罢。”
……
果然,三日之后她便明白太后为何如此放心她这个非嫡系之人了。
这日下朝之后,她便接到小太监的传话,宫门之外有人等着见她。
秋叶白闻言,便跟着小太监出了宫门,只是她才刚出宫门便看见了一顶软轿里出来了一个一身华衣光彩照人的妇人。
“母亲……姨娘?”秋叶白看清楚来人之后,忍不住惊讶地道。
一名跟在她娘亲身边的脸生的嬷嬷,立刻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儿,如今可不是什么姨娘了,这是二夫人,老爷已经抬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该叫一声二娘了。”
二夫人看着秋叶白,眼中隐有激动:“孩子。”
虽然她的小叶儿不能直接唤她一声娘,但是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唤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着自家娘亲眼里的激动,心中却微冷,但还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娘。”
她当然知道母亲心中激动什么,母亲是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不输给宫嫔的美貌,但连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饰都不敢戴,这么多年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为司礼监提督日子不少,娘亲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节骨眼上却忽然提了平妻……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亲身后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确实都不是她多想。
“快来见过你父亲。”二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红晕,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一顶轿子。
轿子里走出来一名高挑修长的中年男子,秋叶白一看他那张依旧堪称俊美的容颜,便立刻知道明白,这位确实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后,就几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了。
女儿肖父,她的眉目几乎全遗传自父亲。
面前的男人唇上两撇修须,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气息,一双明亮锐眸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云上,这是咱们的……儿子。”二夫人看向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激动地笑道。
当年的秋家大公子,风华无双,更是才名满天下,诗、词、书、画、算、术、骑、射,皆是一绝,为人又爽惬,交游天下,宛如云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谪仙,加之他的小字亦为云上,便得了个云上君的妙号。
时日长久,众人连他本名都不记得,只知秋家云上君——秋云上,他亦无所谓。
只是在她出生之后,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书便长期被派遣在外,测量帝国的山川河流,几乎不曾回朝,云上君的美名便渐渐淡了去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冰凉莫测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亲。”
她对这位父亲没有任何情感,所谓有教无类,他是无教无养,更无庇护,于母亲,他又何曾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这位父亲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连杜珍澜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边又岂会没有狂蜂浪蝶?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温然微笑:“叶白,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能庇护你母亲了,真是让为父惭愧。”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为人子女,理所当然,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现,现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伟大业?”
她尖刻的话语让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紧了紧。
“测量之事已经接近完工,为父很快便会将图纸上呈陛下。”秋云上微笑点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秋叶白话里的讥讽。
“父亲今日回朝等在这里怕不是只为了见我罢?”她看着秋云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顿了顿,温然道:“太后老佛爷有懿旨,你如今已经尚了摄国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亲为平妻,我们今日便是进来谢恩的,燃灯师太算出你二娘是个有佛缘的,所以想着过两日便送你娘亲进真言宫祈福修佛。”
秋叶白眼底寒光顿现,目光掠过自家娘亲有些无奈凄楚的神色,又看向秋云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来将自己身边的女人送去给人做人质的,嗯?”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回来绝对没有好事。
秋云上看着她,眼中眸光微闪,示意身边的人都远远地退下,方才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经算出你命格破煞,牵连杀破狼三凶星,又有荧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让人将你远远送离京城,让你在乡间长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阴差阳错你还是回来了,女身,男命,这一切都是命数。”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秋云上,这个男人……他知道她是女儿!
一边的二夫人一脸无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低泣:“叶儿,你父亲……你父亲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的,我区区一个小妾,怎么可能瞒住所有人让你这般长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为了你!”
为了她?
秋叶白看着秋云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轻笑起来:“父亲,您真是让我感动。”
不,这个男人,眼睛里可没有一点是属于父亲的慈祥和温情,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着他一样陌生而淡漠。
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冒着全家抄斩的风险,没有溺死她这个身负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没将她送入宫中交给神殿的先代国师教养成神妓呢?
这可真是个有趣又让人的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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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二更)
永宁宫
空气里弥漫着西域玫瑰茶的暖香,人人脸上含笑,似一派和乐融融。
“哀家听珍澜说过,秋二夫人素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安分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董嬷嬷,且领着燃灯师太和二夫人去哀家的佛堂看看,二夫人喜欢什么,便算哀家给她的赏了。”太后慈眉善目地含笑示意董嬷嬷将秋二夫人扶起来。
等着秋二夫人怯怯地行了礼,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方才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一边伺候着的郑钧和在下首坐着的秋云上。
太后看着面前似唇角含笑,眼神却一片清冷清矍的男子,轻叹:“云上,你到底肯归朝了。”
秋云上看向太后,淡淡地道:“不是太后用了凤令么。”
“哀家以为你忘了当初对哀家的承诺。”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秋云上唇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云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素来是诺行一致的,既然答应了老佛爷您的凤令一出,云上定会归朝,自然会回来。”
太后闻言,保养得宜的雍容精致面孔之上浮现出黯然之色,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看向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精明冷酷:“那么青鸾临终前,你承诺必定若哀家有难,你必定会助哀家一臂之力,你亦不曾忘了罢?”
秋云上清冷的眼底瞬间因为听到‘青鸾’二字闪过痛色,看向太后冷冷地道:“不曾。”
“就算要你牺牲你的妾室和你的儿子,也可以?”太后神色之间皆是咄咄逼人。
秋云上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太后,几十年过去了,你依旧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杜家对你就这么重要,或者说,权势对你就那么重要,可以让你牺牲一切?”
太后眼里闪过森然,疾言厉色地道:“你只要答哀家可以或者不可以。”
秋云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太后唇角忽然弯起一点温然笑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上,甚至包括你的儿子,他虽然是庶出,却比你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出息,若是他好好地为哀家效劳,你们一家都会永远其乐融融的,就算是珍澜,也不会成为你们一家和乐的阻碍。”
秋云上讥诮地弯起唇角:“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阻碍,在你非要将她嫁入秋家监视我的时候,她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说罢,他搁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走。
太后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仿佛透过他的背影看见了什么,忽然忍不住唤了一声:“云上……。”
秋云上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掠过,他讥诮地道:“凤姑姑,你真是老了,也丑了。”
一声凤姑姑,瞬间就让太后浑身一僵,她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随后看向他,却仿佛一点不计较他出口不逊,只木然地道:“是,我老了,几十年了,你不也老了么?”
她从艳绝京城的杜家大小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成了冷酷铁腕的皇太后老佛爷,他也从一样从跟在她身后叫姑姑的稚儿变成了名满天下,俊美无俦的云上君,再到如今一身素衣满面尘埃的工部尚书。
秋云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是啊,我们所有人都老了,包括皇帝陛下,大约只有青鸾和宸妃,她们永远都不老。”
看着太后陡然大变的脸色,他轻嗤一声,转身挥袖离开。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隐忍什么一般,闭上眼,眨去眼眶里苍凉的泪,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郑钧看了她,又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远处的秋云上,眸光叵测地垂下眸子。
……
秋云上刚刚踏出太后的寝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转弯角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着来人,不免一愣,随后微笑地唤二夫人的乳名:“卿儿,你不是跟着燃灯师太去佛堂了么?”
此刻的二夫人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更多的还有不可置信:“云上,就算你心中从来不曾有我,可叶儿是你的骨血!”
秋云上神色有些莫测地看着面前的二夫人:“卿儿,你都听见了。”
二夫人手里紧紧地搅着帕子,眼中闪过泪光和隐忍:“是。”
秋云上低头看着二夫人,有些无奈似地轻叹一声:“何必呢,卿儿,我不希望你听见太多肮脏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只要叶儿好好地替老佛爷办事,她和你都会平平安安,你也能好好做你的秋家二夫人。”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眼圈有些泛红地哀求:“云上,叶儿她是个女孩子,不要让她搀和进来,求你看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有些讥诮地看着指尖的泪滴:“就是因为看在当年你我的情分之上,所以我才没有让人溺死她,也没有将她送到神殿,我让她庄子里好好地活着,甚至纵容了她跟着你父亲游历天下,没有将她抓回来圈禁,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永远不能踏入京城,我给了她比任何一个秋家女儿都没有的‘自由’,但是你和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二夫人闻言,瞬间哑然,她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自己快病死了,只是想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孩子,是叶儿带回了父亲的药救了我,叶儿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我……舍不得她再离开我身边才没让她离开,我现在就让她走,让她辞官走得远远的,让她永世都不踏入京城!”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抚摸过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冷酷:“卿儿,你温柔又懦弱,老仙太宠爱你这个唯一的老来女,让你生得美丽又懦弱,没有一点像一个果决的江湖女子,你连你的女儿都比不上,现在才后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各安天命,你就祈祷她会乖乖地听老佛爷的话罢,否则没人能救她。”
“云上……我风绣云真后悔,后悔怎么放弃一切,与父亲断绝关系,至死不见,甚至宁愿做妾都要嫁给你!”二夫人看着他冷酷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咬着嘴唇颤声道。
秋云上听见她这句话,眼中苍然之色一闪,随后轻笑:“瞧,卿儿,你总是这么轻率,在老佛爷的地盘也不怕而墙有耳,爱也好,悔也好,都是你选择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二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下子便似全无气力一般靠着柱子滑落在地,茫然地将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错了么?
哪里错了?
她独守空闺是数年不过是想像寻常人家一样夫妻团聚,女儿绕膝,一家和乐罢了。
……*……*……*……*……
明光殿
“今晚我要回神殿一趟,处理些事,你早点歇着,你父亲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担心二夫人。”晚餐之后,百里初沐浴完一边让双白伺候他更衣,一边看着在床上盘膝打坐的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百里初,点点头:“我知道你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母亲为人软懦,她心中始终只有秋云上一人,如今你我和永宁宫尚且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若有一日,再有宫变,母亲怕是又要伤心了。”
百里初对真言宫的掌控,她相信他能保护好她的娘亲。
她只是有一种奇特又古怪的自觉,她那位父亲必定不会站在她和娘亲的这一边。
一旦百里初不想再留着杜家碍眼的时候,秋家必定会成为杜家的同盟,百里初真的动手的时候不会对任何敢反抗他的人手下留情,即使那人是她的‘父亲’。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高领口,轻描淡写地道:“人间多劫,有几人能一世看穿爱恨嗔痴,笑口常开如弥勒,就算是弥勒,也不过是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强笑于世罢了。”
秋叶白闻言,一直以来她心中都感觉古怪的东西便浮现了出来,她顿了顿,看着他,忽然道:“阿初,我想问你一件事。”
百里初见她认真的神色,便示意双白离开,微笑看向她:“怎么了,小白这么认真?”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阿初,你……你如果想毁了杜家,是不是并不算太难?”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看着永宁宫和明光殿势均力敌,但是她总觉得凭借百里初在朝内的势力,他要是真想将太后和杜家连根拔起,也许会有些伤元气,但是似乎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相持的局面,他似在有意无意地纵容着杜家的起起伏伏。
百里初顿了顿,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脸颊,幽幽凉凉地道:“小白说得没有错,本宫是在纵容着杜家。”
“为什么?”她不解。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来,时机未到,杜家天命未完;二来,本宫有私心。”
时机未来到,天命未完?
这个说法虽然玄乎,但她尚且能够理解,毕竟梅苏手中的商业势力不小,轻易动不得,但是……
“私心?”她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猫捉耗子?”
她可是记得那日他在明光殿和太后的一番让人心惊的冷酷对话。
他要的就是逼着老佛爷和杜家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让他们以为希望总在地平线之上,他们筹谋着挣扎着,却最终只能一次次地看着希望破碎,只剩下无处可逃的彻底绝望,而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竭力反扑。
这是属于‘神’的狩猎游戏,所需要的时日和精力都异常的漫长。
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止。
这个游戏的结果,要么是‘凡人’彻底沦为‘神’游戏里的祭品,要么是‘神’彻底的‘寂灭’。
百里初笑了笑,眸光幽幽邃邃,让人难以看透,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轻啄了一下:“那是本宫原本的初心之一,不过如今需要加点儿别的。”
“别的?”她挑了下眉,忽然一翻身将他按在床榻之间,看着身下一身红衣的美艳魔神,她低头蹭上他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是为了我么?”
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轻笑:“你总会知道的,我的小白,我的女王。”
小白的腰肢总是这么纤细又柔韧得勾人。
“女王?”她唇角微勾,沉吟一笑。
嗯,这个称呼好,她喜欢。
尤其是这个她将他压在身下的姿势的时候,他说出来尤其妙,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看着身下的美人,见他睫羽纤长,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优美的阴影,心中漾开一片缱绻温柔,指尖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清浅一笑:“女王有旨,爱君今晚别去神殿了,侍寝可好?”
百里初抬起幽眸看向她,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刚刚束好的腰带上,微笑:“遵旨。”
伺候他的女王到底有趣些,至于有些令人厌恶的人,见不见倒也不那么要紧了,总归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一些时日,也陡增笑料罢了。
……*……*……*……*……
神殿
燃灯师太忽然睁开眼,看向前来禀报的风奴,目光冰冷:“你说什么?”
风奴恭恭敬敬地道:“回宫主,摄国殿下今晚不会来神殿了,一白奉主已经来传令了。”
燃灯师太闻言,眼底闪过阴冷烦躁之色:“这是第三次本宫主让你去摄国殿下那里请人,你却请不到人了,到底有没有将本宫主要传达的旨意传达给出去!”
风奴见她发怒,头更低了:“有。”
“有什么有,本宫主说的是本宫已经知道秋叶白那厮根本不是男的这个秘密了!”
燃灯神色之中闪过愤怒之色,顺手‘砰’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那杯子瞬间碎裂无数块,细碎飞溅起来的瓷片瞬间将风奴的脸颊划破,她却仿佛无所觉一般,继续恭谨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回宫主,风奴已经将这个消息明确地告知了一白奉主,但是殿下确实不肯过来。”
燃灯原本一派慈和的面容闪过焦躁厉色,但最终她还是闭上眼,手中迅速地拨动念珠,好一会才沉静下来,随后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风奴:“风奴,我问你,你真的怀上国师的孩子了?!”
就算是太医已经确定风奴肚子里有了孩子,但是她还是总有些莫名的疑心,也许是因为元泽平日里都实在太过冷淡,让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风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点点头:“回宫主,已经三个月了。”
燃灯忽然低头看向风奴,眼神凌厉,但是脸上却堆起而来虚伪冰凉的笑容来:“风奴,你很好,雪奴她们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等你安全地养下这个孩子,你便是咱们真言宫的功臣。”
这个孩子一定会有大用处的。
“宫主,咱们要不要将秋提督的这个秘密告知太后?”风奴似有些迟疑地道。
燃灯师太神色瞬间一冷,厉声道:“当然不!”
她见风奴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便立刻柔了神色,一边拨动念珠一边温和地道:“风奴,你要知道,你入了真言宫,就是咱们真言宫的人,虽然真言宫和杜家关系匪浅,但是真言宫就是真言宫,到底不是杜家,你的主子也是本宫主,而不是太后。”
燃灯师太顿了顿,凉薄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而你只需要知道本宫主另有打算就是了,你的父兄如今也已经调到了淮南的商行去,那淮南的产业可是咱们真言宫,不是杜家的。”
风奴垂着眸子,脸上的神色一片恭谨,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去吧,本宫主要清修了。”燃灯师闭上眼,在一尊华丽又狰狞的佛像面前盘膝而坐
风奴行了礼之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已经有数名侍女手捧着鎏金暖炉和狐裘等着伺候她,为首的人正是雪奴。
雪奴见她出来,眼底闪过怨毒的嫉恨之色,讥诮地道:“风奴姐姐,真是让妹妹羡慕,国师虽然临时出宫闭关了,宫主却还是很照拂您呢。”
风奴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的侍女为她拢上狐裘,又接过了暖炉:“若是你能怀上孩子,想必宫主也一定会照拂你。”
风奴虽然是四婢之首,但素来的谨慎而自持的人,如今忽然变得这般冷漠而尖利,一下子让雪奴很不适应,瞬间被噎了噎。
“你……!”
风奴没有理会她,径自向自己的房间而去,一干真言宫的婢女们立刻跟上。
“什么东西,不就是爬了国师的床么,若是你没了这个孩子,看你还能这般放肆!”雪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咬着下唇。
风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打发了其他人离开,方才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揽。
她先是一惊,随后挣扎开来,看向身后的高挑健硕的人影,神色淡淡地道:“你可以回去禀报殿下,风奴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燃灯宫主还是没有打算将秋大人的秘密告诉太后老佛爷,她还是要等着见殿下。”
一白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之上,目光炽热又迟疑:“孩子,还好么?”
自从正月十七之后,他才得知风奴怀上了他孩子的消息,心中瞬间百味杂陈,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些日子风奴总是对他爱理不理,亦不让他碰的缘故。
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风奴立刻捂住小腹,警惕地看着一白。
一白见她那样子,心中亦有些莫名地不悦:“燕子,那也是我的孩子,难不成我会对他不利!”
风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这个孩子是她和一白奉命怀上的,她不知道殿下要这个孩子来做什么,但是她怀上了孩子之后,才觉得肚子里的这个生命绝对不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
那是她的血脉,是她生命的延续!
一白见她削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心中微痛,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沉声道:“你放心,殿下早已经答应我了,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可以相信你么?”风奴抬眼看着他,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日日夹在这些煎熬之中,甚至愿意委身给一白,就是为了家人,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牺牲!
“燕子,相信我。”一白轻叹了一声,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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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原工部秋尚书回朝之后,献出了他测绘的帝国山川河流之图,此举堪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皇帝陛下甚至挺着病体,破例上了朝,当庭嘉奖他三千亩良田并三千金,同时加封忠信伯。
因为他长期不在朝内,工部尚书早已另付他人,而此时兵部尚书因早前渎职贪污一案被撤职查办,大理寺卿便以无人比忠信伯了解边境地形和民情为由,提议让云上君任兵部尚书。
秋家一向是永宁宫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个提议由杜家一派的大理寺卿提出来并不奇怪,明摆着是往八皇子一派里安插人,李将军和虎威将军等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提出忠信伯从未涉及军防,不合适担当兵部尚书。
但是一向不甚有精神理会朝事的皇帝陛下在挡风帘后一边咳嗽一边询问摄国殿下对此事的看法,言下之意却多有赞同云上君任兵部一职的意思,而一向与永宁宫水火不容的摄国殿下闻言之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竟也同意云上君任职兵部尚书一职。
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铩羽而归,一片颓靡之相,却又不敢再据理力争,只因为自家八皇子在摄国殿下大婚之夜,竟然违背禁令,不顾自己在圈禁之中的处境,私下潜出宫去‘游玩’。
在梅家的酒楼空云阁和梅家家主梅苏两人为了抢一个赫赫舞娘撞上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大打出手,伤及无辜,最后惊动了被摄国殿下派出去巡查的控鹤监,将双方都给逮住了。
摄国殿下听说有人在‘她’新婚之夜闯出如此祸事,简直是当场大怒,梅苏和百里凌风都下了狱,一个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一个关在天牢。
百里凌风无冕的大将军王的名声瞬间跌落谷底,他们这些八皇子一派的人为了营救自家主子,这会子焦头烂额,哪里还敢太明白地惹怒皇帝陛下和摄国殿下,只好闭嘴不言。
而一干朝臣们听到云上君的封赏,都眼热得不行。
这秋家简直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门三父子在朝为官,最次的嫡长子也是个四品将军,四子更是司礼监提督,还从百里凌风手里得了京畿南北大营的兵权。
而八皇子如今势微,朝中相当关键的位置如今都在永宁宫杜家一系手中,摄国殿下虽然掌控着朝政批红大权,却似乎一时间屈居了下风。
唯一让永宁宫添堵的就是,秋家四子尚了摄国殿下。
但是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对摄国殿下的牵制呢?
只是,朝局之诡谲永远不会像面上这般看起来清浅,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道越是烈火烹油的荣光之下,潜藏着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危机,大厦将倾,令人煎熬。
而一手撩起风云者却静静地蛰伏着,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台子渐渐搭成,各路人马皆齐齐登台,摩拳擦掌,大戏将唱,这番热闹令他心情很是愉悦。
……*……*……*……*……
御花园里百里初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枝头雪融后,枝芽之上冒出的那一点点新绿,虽然不算茂盛,但是一片冷白荒芜之中看着便让人觉得舒服。
“殿下,信和东西都已经让人带到燃灯师太那里去了。”一白走过来在百里初身边恭敬地道。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点头:“嗯,很好,她怎么说?”
一白沉声道:“燃灯师太仍不知您的真实身份,只以为秋提督是被您收买了的钉子,她愿意保守秋提督是女儿身的秘密,并且为殿下效犬庐劳,但是需要殿下呈现一些诚意。”
百里初闻言,幽幽深眸之中闪过冰冷慑人光芒,凉薄地轻笑:“很好,她既然愿意疯一把,本宫如何能不助她一臂之力呢,她提什么要求,只管同意就是了,怎么说,她也‘教养’了元泽那么多年。”
一白几乎不敢直视自家主子森然的笑容,只恭敬地道:“是!”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看了一白一眼:“你要是担心风奴,只管看着她就是了,宫库里的药材,你尽可以用,只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来。”
一白心中一动,隐感激的心情,立刻抬手道:“是!”
殿下虽然看着冷酷无情,但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从地宫里就跟着他的人。
百里初看着枝头的新绿,微微挑眉:“小白离开上京多久了?”
“回殿下,秋提督去京畿南北大营已经七八日有余了。”一白想了想道。
“这么久了,她还不回来,是南北大营遇到什么麻烦了么?”百里初微微挑眉。
一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平日里八皇子下去南北大营巡视少则十日,多则一月,毕竟那里驻防之军皆关系京城大局,自然是极要紧的。”
不过七八日而已,殿下这些日子行事便有些烦躁的样子,怕是新婚燕尔就分离,让殿下心头不悦。
“也是,京畿大营驻军当然是要紧的,老八接手之后悉心经营,处理他的人也是个麻烦事儿,本宫也该亲自走一趟才是。”百里初沉吟到你。
一白眼角微微抽:“遵命。”
您找如此道貌岸然的借口,这无非是想要去看秋大人罢。
也是,新婚燕尔嘛……自家主子才尝了女人的甜头,这会子应该是正食髓知味的时候,嘿嘿……
一白才心中暗笑,他边上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殿下,四少说了,若是她无法收服南北大营之人,您一去等于强行以威压逼迫军中之人臣服于她,但人服心不服,终是不妥。”
百里初目光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开口就敢忤逆他的宁春身上,幽眸微微眯:“宁春丫头,你说什么?”
当初宁春将他给小白放的安息香给灭了,又去将奄奄一息的董嬷嬷和郑钧给放了,虽然也是小白的意思,但他这丫头看着就不讨喜。
宁春被他幽幽冷冷的目光一睨,便背脊一寒,微微退了一步,却还是一脸固执地道:“四少说了,您要在京城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一白看着宁春就觉得头疼,这丫头不知是不是太固执,总是会说些不讨喜的话,干些不讨喜的事儿,直来直去的,但是这宁春却是秋大人身边的贴身婢女,颇为得秋提督器重。
“秋提督让你跟在殿下身边,是让你照顾殿下的,不是让你给殿下添堵的。”一白见自家殿下不悦,便低声对着宁春劝诫道。
当初‘驸马’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了这丫头给主子,道是她医术极佳,让她定时给主子把把脉,调理身子。
不过他看着秋提督还不如不留人在主子身边好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秋提督留下宁春总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宁春却似全不觉他好意,虽然不敢直视百里初,嘴上却还是干脆地道:“奴婢是四少留着照看公主殿下月经不调的,自然不是给殿下添堵。”
月经不调……
“啪!”百里初一下子就折断了那支刚冒新芽的树枝。
一白和其他鹤卫们瞬间想要笑,但是瞥见自家主子有些发绿的脸,便都硬生生地将那笑意憋了回去。
“小白是这么说的?”百里初幽幽地睨着宁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对他有敌意。
或者说他家小白身边是个雌的都对他都有敌意,看情敌的那种敌意。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宁春感觉到眼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阴森森的可怖冷气,便立刻退了几步,才点头:“是,四少说公主殿下喝了一白大人和甄公公送的虎鞭、鹿鞭十全大补汤喝太多,容易肾亏,心火虚旺,易怒上火,导致月经不调,鼻血横流,所以然奴婢要定时出现给您降降火气。”
感情这宁春就是秋提督专门派来给自家主子添堵浇冷水的。
一白听着宁春一个劲地‘月经不调’,‘肾亏火旺’地念叨,顿时脸也跟着绿了绿,瞬间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呃……这个男人嘛,雄风要紧,进补进补也是必要的。
不过他每次和甄公公进贡这些汤药都是偷偷摸摸地以调理身子的名义送给主子喝的,秋提督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初的身形一僵,耳尖上瞬间冒出一点红晕,冷冷扫了眼一干目光瞥向他下半身,憋笑憋得面部僵硬的一干鹤卫们,转身拂袖就走。
他一路边走边把花木们好容易长出来绿苗儿揪得七零八落,边美目含怒地咬牙冷哼:“臭小白,你给本宫等着。”
等他逮着她,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心火虚旺,月经不调!
只是他才走没两步,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掠过那夜秋叶白台下剑气跃起,雪腰纤柔的样子,瞬间鼻尖一热,他下意识地抬手一蹭。
脸色大绿,僵硬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抹鲜红。
鼻血!
一白等人跟在身后瞥见自家主子指尖上的那点红和他僵木的背影,顿时倒退数步,只想装死当没看见。
只宁春却不怕死地凑上去,一脸了然地样子:“殿下,没错罢,你真的月经不调了嘛!”
百里初一握拳头,一边使劲地擦鼻子,一边眼冒黑光,咬牙道:“一白,一白,把这个臭丫头关到柴房里去,然后关门,放白十九!”
他就不信他这个正房嫡夫还收拾不了小白身边这些‘狂蜂浪蝶’了!
看着宁春被鹤卫们强行扛走,他一把拍开端着帕子上来伺候的几名惶恐的小太监,眯起眸子再下令:“收拾一下,不,不必收拾了,出发去京畿南大营,现在、立刻、马上!”
……*……*……*……*……
京畿南大营
校场附近的树木草地也长出了绿苗儿,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知阿初有没有着恼。”一身戎装的秋叶白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草地里浅浅的绿意,自言自语地轻笑。
一身士兵装扮的宁秋如今有了小七,倒是看开了许多,一边替秋叶白擦剑,一边好笑道:“您也是的,明知道宁春那丫头性子不好相处,因着上回殿下给您下药的事儿,就看殿下不顺眼,还将她放在殿下身边,教她说那一番话,殿下不恼才是怪事儿呢。”
秋叶白一边掂了掂手里寒光四射的剑,一边挑眉嗤道:“一白那臭小子和老甄给他上供那些‘XX鞭’汤药,他也来者不拒地见天地喝,出门巡视前瞎折腾,差点害我连马都上不了,只是让宁春给他泼点儿冷水罢了,可算是便宜他了。”
宁秋闻言忍不住脸上一热,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道:“您收敛着些,只男人才这么说话肆无忌惮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略粗的声音:“副座,哪家小娘们让您腿软得上不了马啊,哈哈哈,不会是摄国殿下吧?”
秋叶白和宁秋齐齐一僵,转头看去,便见一名三大五粗豹威将军打扮的虬须汉子提着刀领着数名校官模样的人走来,老常和常萧何也跟在他们身边。
“鲁将军,你们不是正在列阵么,怎么过来了?”秋叶白清冽一笑,将话题带过去。
百里凌风当初一有机会接受京畿防务,便将南北大营原先杜家一派的领军人物不动声色地换了一遍,这三品豹威将军原本姓鲁,本就是个埋头干事儿的,没甚心眼,但是这么大浪淘沙之中,他却留下来了,因为他当初也是出身边关战将,百里凌风也没有撤换他。
秋叶白觉得他就是根老油条。
如今她来接手防务,便从此处下手,这鲁将军是个只认得手上真本事的,所以她派了老常和他的那几个子弟亲信和鲁将军的人过了几回招,不管是排兵还是布阵,老常他们都大胜而归,让鲁将军心服口服,所以也算是打开了南北大营的人脉路子。
“瞅着您刀剑擦好了没,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呢!”鲁将军凑过去,看着她手上的长剑嘿嘿一笑:“不想原来副座在讨论您的另外一把枪。”
秋叶白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后轻描淡写地一笑:“呵呵,男人嘛。”
鲁将军见她不愿意提,便只当她脸皮薄,呵呵笑着转了个话题:“是了,副座,秋尚书来了,也在外头等着您呢。”
秋尚书?
秋云上?
秋叶白闻言,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间冷了冷,那个男人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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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更
秋云上出手又快又狠,速度快得几乎让周围的人都看不清楚,秋叶白尚未站稳,抬剑已经是来不及,足跟一顿,她眸光一凉,直接伸手双掌蓦然合十。
“嗤!”一声轻微摩擦之声,她已经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打下来的竹剑,不偏不倚。
以不备胜有备,稳、准、狠,更见手下功夫的真章!
周围的武官们不论强弱,但都算有格斗基础,他们齐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来:“好!”
她接住了秋云上的竹剑之后,他脸色不变,却微微一笑,却忽然松手,蓦然一拍那竹剑,竹剑立刻就翻了个个,向秋叶白的头上狠狠地敲去。
她冷嗤一声,手肘一抬,就朝那竹剑狠狠撞去,竹剑一下子就被撞飞,但是下一刻,她顿觉肩头一阵寒风袭来。
秋叶白瞬间一惊,脚下疾退,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一股锐痛瞬间从肩头迸发出来,她整个人瞬间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唔……。”
“啊!”
一干武官们都忍不住惊呼,这要是身体落出划定的圈子之外,秋叶白就算输了!
秋叶白若是输了,不用说,南北大营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都会更小看,就算是杜家原来一脉的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说话之间必定少了敬意!
“小白!”不远处正策马而来的人影正巧看见这一幕,瞬间忍不住喉间一紧,低唤一声,身形一动就要从马上跃去,但是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同时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跟过来的一白。
“等一下!”
一白一愣,看向自家主子,他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能忍住不出手。
虽然秋提督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殿下对秋提督的在意,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百里初神色阴沉地看着前方:“再等等,这时候过去不是帮她,是给她添乱!”
他相信她能处理的!
一白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转头一看,果见不远处秋叶白在忽然软腰一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半空中转了声屈膝一折,单膝落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圈子里,还顺手将脱手的竹剑也抄回手里。
这般精彩的转折,又让武官们齐齐爆出一声欢呼‘妙!’
秋叶白落地之后,抬眼冷冷地看着秋云上,却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情绪,那双和她几乎一样的眼睛里淡漠得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嗤了一声,足尖一点,提着竹剑就朝秋云上袭去。
秋云上长剑一横,唇角一勾,亦抬剑迎战。
双方竹剑一触便发出有些刺耳的‘砰’一声,杀气凛冽,交错瞬间便过了十数招,让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看着场上交缠的‘父子’二人,秋叶白姿态轻盈如燕,手中竹剑角度刁钻狠辣,招招皆是刺杀对方软肋,而秋云上手上竹剑大开大阖,如流云舞风,姿态优美却又极为恰好地封住了对方所有的杀招,颇有剑宗之态。
高手过招,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鲁将军却忍不住低声跟着身边的老常道:“哎,这两父子出手可真够狠的,简直跟仇人决战似的,平时父子间动手也不讲情面,难怪能在朝上这般风光,秋家这一代倒是真出息咧。”
自从老常打败了他以后,两人又把酒言欢,鲁将军便觉得老常很是对他胃口,将他当做知己。
但是老常看着场上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思,却只是摇摇头:“我瞅着倒是有点怪。”
这两人就不像寻常的交手,简直是像真正的刀兵相向,就差你死我活!
场上之人一番交手下来,周围兴奋的呼喊声、下注声此起彼伏。
大部分五官们还是更看好云上君,他看起来更从容不迫,更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而秋叶白虽然招式狠辣,但是却并不大气,这种交手下去,她迟早会落败。
但就在云上君的押赢面达到最大的时候,场上的情势却起了变化。
秋叶白忽然抽离剑离开数步,看着云上君,眸光讥诮地看着他:“不想父亲的武艺也是绝佳,真是让孩儿佩服。”
秋云上看着她,眸里闪过锐光,淡淡地道:“老仙也把你教得不错,只是太浮躁了些,缺乏大气,难成大事。”
“所以父亲是来教导我怎么大气的么?”她忍不住讥诮地低笑而来起来,手上的竹剑忽然挽了剑花,平胸抬起,足尖一点,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剑柄向秋云上劈砍而去。
“就像这样?”
她的这个劈砍没有任何华丽的姿势,纯粹是提着重剑劈人的姿态。
秋云上看着她这个动作,却脸色微变,抬手横剑去抵挡。
“砰!砰!砰!”
三声闷响之后,是竹剑断裂的刺耳‘吱嘎’声,几乎刮得人耳膜生疼。
而秋云上只感觉每一次相触,剑身上传来巨大的撞击和压迫感,让他不得不一退再退,以减轻秋叶白砍下来的那种冲击力。
但是在她最后一击之时,他脸色大变,忽然一咬牙,就要将自己手里的剑脱手扔掉,只是却已经太迟了。
他手中的竹剑在承受不住重击之后彻底地断裂开来,而秋叶白手中的竹剑虽然也同样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度而断裂掉,但是因为他的剑先断了,所以她手里的竹剑在碎裂之前,顺着惯性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头。
“呜!”秋云上也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锐痛,他一下子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场内众人都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改变了招式和风格,忽然变成这般直来直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劈砍。
但就是这么简单招式,已经让方才从容自若如一代宗师的秋云上招架不住,直接给劈跪在了地上。
甚至连剑都给劈断了,那竹剑虽然不比钢铁剑,但却是一种从东洋人那里传来之后,又经过特殊改形和制作而成的极度坚韧的一种官兵们对战时候的练习之物,为了避免过大损耗,这些竹剑之中都束以极韧之牛筋。
若非名刀宝剑,寻常刀剑相交,也做不到三招之内不用内力就能将竹剑损毁。
如果不是一种巧合,那就是秋叶白手上剑术造诣极高才能做到,总之已经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秋叶白扔掉自己手里的断剑,随后上前几步,向秋云上伸出手,仿若颇为关心地道:“父亲,您可还好?”
她不等他回答,便微笑着继续道:“父亲武艺一向高强,都是家中兄弟们的榜样,想必定是让着我了,来,再继续罢!”
秋云上只觉得自己肩头一阵酸,一阵麻,一阵痛,他下意识地明白自己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周围的武官们在听到秋叶白的话之后,似乎也觉得他不过是‘承让了’,所以便立刻鼓噪了起来。
“秋尚书,快快起来,您可不能偏袒!”
“就是,云上君,咱们可都是押了你赢呢!”
“一点小伤,您就不要装了,秋副座有孝心,但是您可不歪心眼!”
秋云上一咬牙,还是握住了秋叶白递来的手。
秋叶白眼中冷光微闪,轻笑:“父亲,您可站好了。”
说罢,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秋云上刚要就势起来,立刻觉得肩头、肩胛骨胡传来‘嘎啦’一声,随后便是令人忍无可忍的剧痛从肩头蔓延身体,让他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站都站不住地往地上狼狈跌去:“呃!”
该死,肩胛骨,或者说他的琵琶骨,一定是在他方才用力的时候裂开了!
众人见他跌倒都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哎呀,云上君,您这是作甚呢?”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便立刻走了过去,一副担忧地样子弯下腰:“父亲,您这是怎么了,站都战不住?!”
秋云上脸色惨白,背上里衣已经出了一身的水一样的汗,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地投在她的面容上:“看来老仙除了教你武艺,让你强身健体意外,还教给了你一副狡诈狠辣的心肠。”
她一定是故意的,首先是三下重击,就已经击断了他的锁骨,那时候虽然断了,虽然让他感觉并不影响琵琶骨,但是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锁骨受力之后,直接牵连的就是琵琶骨。
他方才还握住她的手,试图靠着自己站立起来,让肩头承受了大力,等于是他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琵琶骨拉至骨裂!
而琵琶骨却是一个武者的性命,一旦破裂之后,便手中无力,再不能轻易动武!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森凉讥诮,她轻声道:“原来您也认识我的师傅,多谢您的夸奖,如果不是师傅悉心教导,对于无耻之人,用无耻的手段,我又怎么能活到如今,有今日所成,父亲,您说是不是?”
“你……。”秋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隽秀面容,他眼底闪过复杂而翻腾的情绪。
这一局,毫无疑问,秋提督胜了。
……&……*……*&
“小白。”秋叶白才起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幽凉声音。
她一愣,随后转头去,便看见了不远处静静站着的人。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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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二更(求票)
其他武官们正一边骂骂咧咧地哀叹自己押错了宝,一边沉浸在方才那一场酣畅的高手过招的场景中,忍不住赞叹这秋家父子果然是‘父慈子孝’,铁血家风。
忽然听见秋叶白一声‘殿下’,转头愣楞地看过去,见百里初那一身高领宽袖的玄色华衫,又瞥见他身边的那一溜白衣乌金冠面容俊美却如死人一般毫无表情的鹤卫、
他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齐齐单膝着地:“参见殿下!”
百里初只淡漠地道了一句:“起罢。”
随后,他看了眼秋叶白,又看向秋云上,神色幽凉地道:“本宫担心秋尚书大人初接兵部,不甚熟悉,便决定与他一起来边境巡视京畿四大营,不想才来便看见小白与尚书大人这一出精彩之戏。”
秋云上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摄国殿下什么时候决定要与他一同巡视京畿大营?
但是百里初锐冷阴幽的目光之下,他亦识相地沉默下去:“参见殿下。”
“不知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大碍,若是您无大碍的话,还是起来罢,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如此久,您且回帐篷里歇着。本宫还有事要与小白交代。”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看着他,说完话之后,便示意两名鹤卫将他强行搀扶起来,往外半架着他离开。
秋云上神色亦是一冷,想要甩开身边的鹤卫,自己走,但是鹤卫的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试图挣扎只是让他自己徒增痛苦罢了,最终还是这么被架着离开了。
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她似要聆听秋云上教诲一般微微侧脸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您是不是也认识老仙,只是您从他那里学来的东西,始终就像你的人一样,是个花架子。”
秋云上身形一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任由两名鹤卫人将他搀扶离开。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神色莫测地道:“走罢,驸马?”
说罢,他转身离开。
秋叶白轻咳一声,立刻跟了上去,宁秋也默默地将自己刚刚收了满满一袋金银的袋子收好之后,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见着,也没有什么人热闹好看了便也都做了鸟兽散。
……
摄国殿下驾到,鲁将军这些人自然是要赶紧跟着上去伺候的,他们倒是听说了这位殿下的洁癖,立刻将营地里最好的营房让了出来,又准备了新的木桶澡盆子,用最快的速度烧上了热水给端进房间。
百里初让双白伺候着他洗干净手了以后,便提着一只华美的黄花梨木盒子,款步走向一边坐着喝茶的秋叶白淡淡地道:“可以了,脱吧。”
秋叶白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脱什么,衣服?”
这位公主殿下不至于罢,来这里就是要找她泻火,还要用上‘工具’?
宁春给他浇的冷水还不够?
百里初一眼就看穿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精致的飞眉顿时一颦,一边打开搁在桌上的黄花梨木盒子,一边不耐地道:“你肩上不是受伤了么!”
秋叶白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的黄花梨盒子里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咳。”秋叶白轻咳一声,耳根子略热,尴尬地道:“哦。”
她想说让宁秋来就好,一抬头却发现宁秋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顿时心中忍不住暗自骂了声没义气的丫头,随后她迟疑道:“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凉薄地道:“不要让本宫再说第二次脱衣服。”
“你已经说了……。”面对‘恶人’的威胁,她低低地嘟哝,最终她还是乖乖地自己解铠甲的带子,去衣除衫。
免得万一某人一用强,让外头人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房间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秋叶白衣衫全部解开之后,便可以看见雪白纤细的肩头上一片青紫几乎蔓延到她的束胸上,看着一片触目惊心。
“你这个蠢女人,作甚不杀了他!”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一片青紫,眉间一拧,差点把他手里的金创药盒子给捏扁。
“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兵部尚书,还是我名正言顺的爹,才是蠢女人罢?”她本有点不爽,但是看着百里初紧紧抿着的唇角,泛白的骨节,她还是叹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他敬我一尺,我不是已经还了他一丈么?”
她得提醒百里初秋云上可是伤得比她重多了。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受伤!”
百里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脱掉,去把自己洗干净了。”
说罢,他在药箱子里选了几个药瓶子便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秋叶白:“……。”
最后这话可真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不过她只犹豫了一会,见百里初进了屏风之后,就立刻极为干脆地把裤子一扯,束胸利落地扯下来,再利落地扯了大丝绸澡巾往身上一裹,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过分暴露之处后才立刻往屏风后去。
她一进屏风后,就闻见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刚想说味道真好闻,但一低头看见那桶里浑浊的红色、黄色混合成的不知道什么如同汤羹一样的东西,瞬间就想起了某些在茅坑恶心的玩意儿,她的脸绿了绿,立刻转身轻手轻脚就要离开。
却不想澡巾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人一脚踩住,她差点一个跟头栽倒,澡巾也跟着落地,春光毕露。
她大窘,手忙脚乱地扯着澡巾遮身时,却听见身后穿来百里初冰凉的声音:“小白身上有哪里是本宫没有看过的么?”
秋叶白见他完全没有抬脚的意思,只好朝他白了一眼,背过身去,喃喃自语:“殿下身上有什么是我没有看过的么,怎么殿下不在寝殿里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就算他们成亲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在人面前袒胸露背,何况他的眼睛和眼神,总让她莫名地觉得似有一把火,或者一斗冰,既凉得人发抖,也炽热得人心发颤。
“小白有这种嗜好的话,本宫倒是不介意。”
他冰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到了她身后,他的手也搁在她另外一边细腻粉润没有受伤的肩头,轻轻抚过,另外一只手则环上她柔韧纤细的雪白腰肢,将她拢在怀里。
秋叶白一僵,背脊敏感的肌肤感受到他衣服上那些精致而华丽的刺绣凸起摩擦过来带来的微痒酥麻向尾椎爬去。
这种自己一丝不挂,但是对方却衣着齐整的拥抱,让她微微战栗了起来。
“又不是变态,谁有这种嗜好!”
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轻笑了起来,指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转,却换了个话题:“小白,你是想我把你扔进桶里去呢,还是想自己爬进去。”
秋叶白:“……我自己进去。”
每次这厮用这种温柔如水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想要捏死他。
不过她还是习惯就好了。
罢了,罢了,泡‘屎’,就泡‘屎’,起码这一泡‘屎’嗯,还是挺香的。
“这到底是什么,闻着还是挺香的,但是怎么看都有点像月事血和拉肚子的混合物呢?”秋叶白一边往桶里面爬,一边决定要和百里初分享一下她的直观感受。
恶心,不能只恶心她一个罢。
不想百里初在听到‘月事’二字的时候就僵了僵,随后一抬手毫不客气在她撅起的白屁屁上狠狠一拍。
“噗通!”刚准备整个人都翻进桶里的秋叶白一下子就整个人直接掉进那一桶黄红混合物里。
“啊——呸呸呸!”
秋叶白迅速地从桶里冒出头来,绿着脸趴在桶边上往外吐那些红黄混合的有些粘稠的水,恶狠狠地瞪着他:“百里初!”
这桶里粘稠的水闻着香,但是味道太古怪了,让她彻底恶心到了。
但是百里初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却心头似舒服了不少,一边继续往水里倒药物,一边微笑:“这是药,活血化瘀,专治月经不调。”
秋叶白:“……。”
这小气的家伙绝对是在报复!
……
桶里的水虽然看着粘稠,但是她浸浴完毕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想象中会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那些红黄交错的痕迹却全没有一点痕迹,而她肩头的那些淤青却似真的散了些,至少已经不疼了。
她方才不得不感慨:“这药别看这像‘屎’,但是真的很有些用处。”
“这是大喇嘛配置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似真好些的样子,方才一边收东西一边道。
“大喇嘛?”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他驱毒时候的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喇嘛,便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是大喇嘛是那日……。”
“是,他们是藏北密宗的活佛。”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一惊,藏北密宗,藏地秘境,如通天境,但是高原之上异常艰险,寻常人都进入不了,何况密宗活佛更是轻易不会见人,更不要所出山救人了。
但是想起他的身份,也和密宗发源地天竺牵扯不清,所以倒也可以理解,也只有藏北神秘的密宗的手段才能与真言宫一较高下了。
百里初展开大丝绸澡巾,看着她,淡淡地道:“出来罢。”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一点容许自己拒绝的样子,轻叹了一声,一握拳头,索性干脆里站了起来,扯下了头发,用青丝掩了窈窕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桶外,靠进浴巾子里。
“好了。”
百里初看着她雪白微僵的肩头,眸中闪过幽幽沉沉的笑意,他的小白,唯独这点儿像个纯粹女子——到底还会害羞。
他用大丝绸澡巾将她一裹,随后径自打横抱起,抱上了床。
……*……*……*……*……*……*……
鹤卫将秋云上押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点表情都没有地转身离开。
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领着两名仆人恭敬地送走人之后,刚将门关上,一转头送看见秋云上白着俊脸,身子摇晃欲坠。
他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过去,扶住秋云上:“主人,您这些怎么了!”
主子出门之前尚是好好的,怎么到校场走了一圈便成了这个样子。
秋云上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他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却没有一点颓色,只是闭了闭眼,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老朱,我的琵琶骨裂了,行李中有金色的药丸,拿一丸在一碗水里化开先拿过来。”
老朱闻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琵琶骨裂了,那岂非终生都不能再动武,确切地说就是即使动武,也不可能使出原来的三分本事。
这对自己风姿凛人,而内心骄傲的主人而言,简直是……
老朱不敢再看秋云上惨白的脸色,一边扶着秋云上,一边立刻命令那两个仆人:“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不一会仆人们将药水端来之后,老朱立刻伺候着秋云上喝下,见他脸色稍微好些了,才让仆人们退下。
老朱在秋云商身边半蹲下,一边帮自家主子诊脉,一边愤恨地道:“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竟然……。”
“叶白。”秋云上闭着眼,一边运气调理内息,一边道。
“什么,是叶白小姐!”老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上君……她怎么能……对您出手,她不知道当初您放她一条生路,您担了多少风险么,这是忤逆啊!”
秋云上闭着眼,片刻之后,他唇角才弯起一丝复杂的笑:“是,忤逆,谁能想到我流放在外的一个女儿,竟然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一个,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孩。”
只可惜啊……
“叶白小姐,她眉眼与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您,我那天在宫门随着您进宫,看见她一身男装走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您,只可惜……。”老朱迟疑了片刻,还是道。
“……叶白小姐命不好!”
秋云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天边慢慢落的夕阳,轻笑了一声,目光冰凉:“是,只可惜,她命不好,遇上我这样的父亲,若是她平庸些,安分些,倒也是福气,但是今儿我是没有看错,她就像我一样,只怕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这一趟南北大营之行,他兴许还真没有白走。
“嗯?”老朱,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
“摄国殿下日突然驾临,忽然道是与我一起来巡视四大营的,而且命人将我架了回来,却带走了叶白。”秋云上眸光微闪,似在思考什么。
老朱闻言,一边接过仆人们递来的银针为秋云上施针,一边颦眉道:“明光殿和永宁宫一向是死对头,您也不是不知道,按着如今的局势,将来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否则老佛爷也不会按捺不住要召您回来助阵了,她明知道青鸾殿下当年说了不希望您再回朝,希望您走得远远的,甚至连京城都不要再回来,只怕老佛爷是怕了。”
老朱说着,自己便是一惊:“摄国殿下今天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难不成‘她’发现叶白小姐是女儿身?”
秋云上看着扎在自己手腕上的针,眸色微沉,沉吟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摄国殿下未必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老朱跟在秋云上身边长久,自然多少都了解自己的主人,听着他这么一说,瞬间睁大了眼:“您是怀疑摄国殿下以小姐的真实身份为要挟,逼迫她明面上为永宁宫效力,实际却是为明光殿效力?”
秋云上眼前闪过秋叶白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冰凉锐利的漂亮眼眸,微微勾起唇角:“也许,未必是要挟,也谢不过是有些人的野心和有些人的利益交换罢了。”
比起卿儿的美丽和懦弱,叶白的坚韧,更让他欣赏。
叶白是他的女儿,却也不是接受秋家传统教育上长大的女儿,所以不能用寻常女子的心态去度量她的思维方式,一定要用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去衡量她的想法。
比如——某些野心,某些不愿意被既定命运左右的不甘。
而比起女儿这个身份而言,他如今的心情,倒觉得她更像是他的作品,一个他无意中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却也是最危险的作品。
秋云上看着自己插满银针的修长结实的臂膀,轻叹了一声。
比如今日,他不过是想试探和让她臣服,却不想,差点被她反噬。
那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老仙也许是吸取了当年将卿儿教导得太多软弱多情的惨痛教训,完全是用了一种培养领袖的方式在培养叶白——敏捷、睿智、冷静甚至冷酷,崇尚谋智和权力,但是却也很明白武力好处,并且会恰到好处地使用武力。
老仙甚至至死都没有告诉过叶白,他是她的亲外公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老仙的用心匪浅。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如今的叶白,是不是老仙对自己夺走了他唯一女儿的报复。
秋云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让咱们在司礼监里的人好好地盯着叶白小姐。”
老朱闻言一惊,那是他们在司礼监安插了多年的暗桩,云上君已经退出朝野多年,现在是真的怀疑叶白小姐和摄国殿下勾结了,而他又要真的继续帮着老佛爷么?
但是看着秋云上沉静地闭上眼,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
自从和秋云上一番交手之后,她再南北大营的巡视颇为顺利。
老凌并没有再来挑衅她。
虽然老凌当天并没有能够亲自下场和秋叶白战一场,但是秋叶白和秋云上那一场几乎不留情面令人屏息的交手,让他惊叹之余,也非常明白他自己的斤两。
真的动手,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何苦丢这个脸?
老凌对秋叶白多了一份敬意,自然意味着八皇子一派的人不敢再随意的滋事挑衅,甚至有了服气的意思。
在军营中,除了绝对的权势有话语权,剩下就是绝对的武力让人臣服。
恰好如今秋叶白这两样都有,所以不管是百里凌风一系的人物,还是原先杜家一脉的人物都算是正式接纳了她这个新的指挥官。
秋叶白算是很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藉此机会——将老常和他带出来的那些背弃常家的子弟们如常萧何、常蓝玉等人全都安插进了南北大营。
在军营之中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所以,她便准备和百里初一同返回了上京,毕竟留在这里太久,意义已经不大。
是夜,宁秋等人也利落地收拾起了行礼,顺便应付前来送行,要和秋提督喝一杯的各路人马。
而秋叶白则懒懒地趴在床头,让百里初给她上药,享受美人的伺候。
这些初殿下虽然每次为她上药都冷着他不可方物的漂亮脸蛋,但是动作却还是很到位和轻柔的。
百里初从药箱里取了一只精致的瓶子过来,往手里倒了点儿里面油脂一样的东西。
秋叶白知道他要帮自己上药,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地,自动松开了澡巾,让他替自己受伤的肩头上药。
“会有点疼。”百里初在她身边坐下,将手搁在她的肩头,将药物抹匀。
“嗯。”秋叶白轻应了,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上药了。
不一会,她就感觉那药物敷上自己的肩头,一阵异常的冰冷,仿佛冰水敷上来一般,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整个肩头一片麻木。
但随着百里初的推按,那冰寒似又慢慢变成了火焰,烧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忍受。
“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轻吟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身体紧绷,便知她必定是觉得疼的,手上便停了停,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在看见她难受的那一刻,便完全无法按下去。
他垂下眸子,还是按下了手,为她推药,同时淡淡地道:“疼么?既然当初婆婆妈妈地还顾忌着‘父子’之情,舍得让他打你,你怎么不让秋云一竹剑劈上脑门呢?”
他相信秋云上虽然武艺不差,但是绝对不可能将小白肩头伤成这般,如果不是她的生死玄关被他打通之后,她的丹田内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催发罡气护着筋脉,那么那日骨裂的人除了秋云上,必定还有她。
秋叶白忍着肩头的不适,咬着嘴唇,沉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让他伤着的,只是我彼时没有想到他出手会如此狠辣而没有一点犹豫。”
百里初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伸手慢慢地帮着她推肩头的伤处:“是么,那以后呢,你还会犹豫他是你父亲,是你母亲的心上之人,而不出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讥讽的光芒:“从那日我伤了他的琵琶骨后,就算我还顾忌点别的,只怕我那位父亲也不会不出手。”
他们之间本来就单薄的名义上的情分,只怕从以后连这些情分都不会留下半点。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从那个男人能将娘亲送进真言宫做钳制她的人质开始,她就永远不会认那人为父亲。
百里初似乎还算满意她的回答。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出手那么狠,他当初既然容我活下去了,今日才想起要除掉我,不觉得晚了点,也费劲点了么?”
百里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似随口一提般,幽冷地道:“总之,永远不要相信秋云上那个人,就好了。”
他会替她把这些不必要的‘家人’都清理干净的。
“阿初,当初秋云上,为什么会离开京城,你可知道些什么?”她点点头,同时试探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阿初必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当初么?”百里初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道:“也许和青鸾姑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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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更哟求票
“老佛爷的女儿?”秋叶白一愣。
“不管是杜珍澜还是安乐,都没有人如青鸾皇姑一般受宠,她自幼虽然不是所有公主里最美貌的,但却是最伶俐和早慧的,断文习字极早,是宫中人人都爱的解语花。”
百里初一边慢慢地帮她揉按肩头的淤青,一边道:“听说当年父皇和先帝都非常宠爱她,老佛爷与先帝不睦多年,但是先帝在时,她还能勉强维持皇后体面,就是因为青鸾皇姑存在。”
秋叶白被他捏得肩头开始发热,便觉得舒服了不少,思维也活跃开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你皇姑不会和我那便宜爹有一腿罢?”
有一腿?
“虽然小白这个说法很粗俗……。”百里初顿了顿,弯起精致的唇角,神色有些奇异:“不过你说的没有错,他们是有一腿,而且是挺深的一腿,当年青鸾皇姑会死也是因为云上君,云上君离开朝内去测绘天下,也是因为青鸾皇姑。”
秋叶白微微颦眉,有些轻蔑地嗤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看来我那父亲倒是挺风流的,仗着自己的脸和家世,便四处沾花惹草。”
既然如此,又何必叫什么云上君,遇见了女人不也一样沦落为只会用下半骚配脑子的嫖客无异,嫖客还与妓女银货两讫,各不相欠,有些男人却在招惹了良家女子之后,拍拍屁股就离开,只让女儿家自己承担和面对一切压力,连嫖客都不如。
还美其名曰风流!
百里初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颇有点新鲜地挑眉道:“小白这说法虽然粗鄙,但有点意思。”
他的小白,很多想法都颇为惊世骇俗,却又发人深省,是因为她完全不在世俗礼教中成长么?
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趴着:“对了,你皇姑是怎么死的?”
她觉得这个问题颇为关键,说不定以后会对秋云上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百里初见她趴在床上之后,原本拢在蝴蝶骨处的毯子便一下子滑落到了腰臀之处,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脊背,他盯着她优美华丽的曲线,黑睫羽一闪,幽瞳之中冒出一点子妖异的火焰。
“她啊,这事儿说来话长……。”百里初指尖染了红色药油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肩头向她背后的雪白脊沟滑落,慢条斯理地道:“当年父皇发动宫变,联合宸妃的家族和宫中势力要铲除杜家,你父亲可是父皇手里最利的一把刀子。”
秋叶白觉得自己背脊上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倒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肩头养伤的这些日子,百里初一直都很‘乖’顾忌着她的伤处,夜里都只是同寝而已,不曾动她,所以此刻她只是颇为震惊地看向他:“你是说秋云上他……他当初是保皇派?”
这简直匪夷所思,全力帮着杜家的男人,当年竟然是保皇派!
“嗯,他非但是保皇派,还是保皇派年轻系的中坚力量,当初在外联络各地驻军勤王,并且联络天下可用之力的人就是他,这也是他一身武艺的由来,说起来……。”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当初他似乎也曾经拜在江湖某门派中宗师手里习武,今日本宫第一次看他施展武艺,倒是觉得和小白你的路子有些像呢。”
“……。”秋叶白怔住了,回想起来,确实秋云上的武功套路确实和藏剑阁的某些剑法套路很像。
宁冬最初就被老仙作为侍剑婢来培养的,她比原先的自己剑术更强,老仙说宁冬下盘很稳,适合练习如男子一般大开大合的套路,如今细细想来,她觉得对方的套路和宁冬尤其像。
那么说秋云上是认识老仙的?
而后来老仙却又将她收为关门弟子,却从来没有提过她的‘父亲’和他有一段渊源。
她心中莫名地似有些一起诡异的直觉,有什么东西似乎隐约浮现出来,却又让她一时间抓不住。
她摇了摇头,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继续道:“如果当初他是保皇派,那么他最后能在政变失败之后,还活下来,没有被杜家追杀,老佛爷也留了他一条命,莫非就是因为青鸾公主?”
“没错,云上君当年名满京城,风流倜傥,倒也堪称……。”百里初顿了顿,指尖下贴,手掌温柔覆在她柔软的细腰之上,一路上移,在她雪背和腰肢间轻抚,似在把玩一块上好的滑腻羊脂玉。
“倒也堪称色艺双绝,才能引得如此多女子青睐。”
他的手一向戴着手套,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去掉那些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手套,所以异常的柔滑,带着一点凉意,力度合适地抚过她的肌肤的感觉很好,秋叶白被他‘把玩’得有点发软,但是却觉得很舒服,那种感觉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儿。
但是随后又听他一句‘色艺双绝’,差点笑了出来,便歪头看着他:“阿初,你这是夸小倌么?”
听他将当年的秋云上‘夸’成了一个‘小倌’,实在是让她觉得好笑。
“总之青鸾皇姑以死相逼下,在朝廷中保皇派被老佛爷血洗了一遍之后,老佛爷却留了他这个保皇派的中坚力量一条命,但是后来逼他再娶杜珍澜,也是为了控制秋家和秋云上。”百里初淡淡地道。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秋云上已经有原配发妻,而且已经为他生下大哥了罢,他就算再惊才艳绝,老佛爷怎么可能让掌上明珠嫁给他,难不成又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份么?”秋叶白懒懒地问,无意识地弓起腰肢去迎合他的手。
他见手下的人儿像被顺了毛的小豹子,主动地蹭着他的手,却不知她的姿态简直像在求欢,眼中幽凉的光明灭不定,慢慢地俯下身去:“当初秋云上的原配是秋家过世的老爷子指的,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小姐,老佛爷确实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但是奈何……。”
他低头地在她雪白的肩头上轻吮了一下:“奈何秋云上和青鸾早已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孩子都生了,又能如何?”
秋叶白浑身一震,蓦不敢置信地转脸看向他:“你说什么,他们有了孩子?”
她那爹简直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家金枝玉叶他竟然也敢随便上手?
不过他和青鸾公主的事,让她忍不住往另外一个方面想,他该不会是做两手打算罢?
如果保皇派政变不成,那么青鸾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住他不死?
“谁知道呢,不过小白的思维方向真是典型的阴谋家。”百里初见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她一激动起身,身前的毯子也滑落下去,只剩下乌黑的长发在那柔软隆起的玉山凝绯上无甚效果地半遮半掩,反而平添春色诱人,他眸中那点子幽焰瞬间燃得更盛。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阴谋?”秋叶白不以为然,她对秋云上可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想那个男人都不过分。
只是她此刻满腹思绪,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眼中的神色已经变了,只继续颦眉沉思道:“是了,那孩子也死了,还是活着?”
他漫不经心地在手上又倒了点凝香的药油,然后继续覆上她的腰肢,一路慢慢地在她雪腰上往推移:“青鸾姑姑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再无情狠辣,也会留着的,而且青鸾姑姑已经去了,临终托孤,她当然要好好地养着那个孩子,说起来,你也认识他呢。”
“什么,我?”她又是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认识那人?”
到底是谁?她脑海里迅速掠过一遍,她认识的王公贵族里认得的年轻一辈的子弟,却没有任何结论。
“当然,而且你和他很熟。”百里初看着她眸子猫儿一样圆睁的样子,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子,将她细腰向上一扣,在她眼上轻舔了下:“那个为了小白你和老八打起来的商业霸主,此刻他可是才刚从大理寺的大牢里关着呢。”
“什么,是他,不可能?!”秋叶白脑子里瞬间空白了,下意识的否认。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一桶冷水一般在她脑门上当头浇下,让她彻底僵住了。
梅苏……那个难缠的死对头,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而且那家伙,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分明在和她的交手过程之中,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某种雄性对雌性之间才有的**和怪异的若有若无的情愫!
她一出生,好容易活下来,终于有了个上辈子没有的健康身体,却又得背负那莫名其妙的恶毒‘天命’已经给郁闷和倒霉的了,但她姑且当做这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后头才发现自己还有个便宜爹四处播种,然后等着‘赐’给她更狗血的遭遇!
她是上辈子无意得罪了什么大仙儿,然后这辈子开启了还债的模式么?
秋叶白震惊当中,自然没有注意到百里初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小毯子全拉开了,正低着头在她颈间如嗅闻晚餐一般地轻嗅着自己的美味‘食物’。
“怎么,小白在心疼你的小哥哥么?”百里初魔魅地轻笑了一声,伸出舌尖在她细腰上轻舔。
嗯,洗干净的小白好香,他精心用各种药物养了她好些天,让她几天没动武,肉质似又软了点,舔起来嫩嫩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秋叶白敏感地察觉到他那句问话里有不怀好意的味道,她摇摇头,想要坐起来:“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兄妹情分,只是乍听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些。”
但是百里初却径直在她敏感的腰眼上一按,让她腰间麻软,一下子就软回榻间,被他按住:“别乱动,在疗伤。”
她忍不住道:“你明明在舔我!”
舔得她毛骨悚然的,觉得自己像块肉饼!
“哦,这是特殊疗法。”百里初淡然地笑了笑,辣气壮地伸手又在她身上推起药油来。
秋叶白揪住毯子想把自己盖起来:“阿初,你太无耻了。”
这是无耻疗法!
“呵——。”百里初指尖轻拂,就把那毯子给扔到屏风上挂着了,悠悠道:“治疗的途中,不要随便扯别的东西盖着,仔细影响了疗效。”
“……。”
秋叶白看了看那毯子,只得气馁地一把揪住枕头抱在身下,聊胜于无,掩耳盗铃一下也是好的。
百里初见自己手下的小豹子还算乖巧,便心情颇好地一边仔细地她抹油,一边道;“是了,说起秋云上的先夫人,她虽然是奉媒妁之言嫁过去给秋云上的,秋云上似并不喜欢她,但倒是对她还算有三分情义,相处如寻常贵族夫妻,后来和青鸾皇姑的事儿发了之后,太后曾经逼着秋云上休妻或者将她降为平妻,以便迎娶青鸾皇姑,但是秋云上并没有同意,而且还纳了你娘亲进门,这激怒了太后。”
她讥诮地嗤了一声:“秋云上如果不是顾忌着先大夫人的家族势力,就是并非真的喜欢青鸾殿下罢。”
“谁知道呢,但是青鸾姑姑不愿意为难那个大夫人。”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看着那些凝香的药油滑过她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异常的诱人,他瞳孔微微竖了竖。
“不过按着太后老佛爷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所以秋家大夫人必须死。”
秋叶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微微一惊:“难不成先大夫人是被太后赐死,或者想了别的法子弄死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秋凤雏那家伙对她怨恨,三番两次地要向她下毒手,原因就是他认为是她娘亲害死了他的亲娘。
不想原来其中内幕竟是如此。
“不得而知,总之她死了,没有人关心一个寻常贵族女子的死活,何况很快太后老佛爷的掌上明珠就要嫁给秋叶白了,但是青鸾皇姑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总之身子越来越虚弱,后来她没能等到秋云上来迎娶和她的十里红妆,生下孩子便去了。”
百里初看着那些柔润的油慢慢地浸润进她雪白的皮肤里,只是让肌肤更显柔然和光泽,摸上去一点都不油腻,手感极好。他方才满意地用指尖在她皮肤上按了按,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嗯,差不多要熟了。”
秋叶白忍不住转过脸看着他,警惕地道:“你说什么?”
什么熟了?
她么?
“阿初,你确定你不是在给一块肉上油?”
她怎么老觉得他在准备烤肉,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百里初看着她,笑得一脸中正平和,风轻云淡:“小白在说什么呢。”
“嗯,是了,那时候秋云上和太后老佛爷都在青鸾皇姑的病床前,谁也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秋云上并没有抚养那个孩子,而太后一党的梅家却多了个少爷,说起来……。”
百里初悠悠地道:“江南商道之金银占据天下商道金银三分之二,梅家原本不过是江南商道的寻常商户,之所以有今天,成为首屈一指的皇商,掌控天下商道,除了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太后老佛爷和杜家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得到了原先江南第一行商的所有家财和掌控了他们所有的商业脉络。”
原先江南第一行商?
各种她原先都不知道的内幕不断地从百里初口中缓缓道出,让她几乎应接不暇,所以此刻她的注意力又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又忘了追究百里初的怪异行为。
秋叶白沉吟着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当初宸妃的家族起源就在江南,而且是江南织造出身,按理说江南织造必定是由首屈一指实力非凡的大商人担任,难不成……宸妃家族的一切被查抄之后落到了梅家手上?”
“小白,看起来一副很美味……嗯,是看起来便是一副聪明相的样子。”百里初似觉得有些燥热一般,伸手优雅地将他琵琶高领上的盘扣给解开了数个颗。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闪过温柔怜惜的光芒,伸手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阿初,你想要回原本属于你母亲的东西么,我帮你?”
他每一次看见梅苏,想必都会想起母亲而感到会难过罢?
百里初笑了笑,垂下眸子,似有些忧郁的模样,伸手将她的柔荑下拉,搁在自己的腰带上,轻叹了一声:“小白想要帮我的话,就帮我解开衣衫罢,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穿着这衣衫热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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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二更
秋叶白不疑有他,温柔地道:“好。”
她低头伸手替他解开衣带,全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眼里诡谲的笑意。
百里初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天真地替他宽衣解带,愈发地觉得看起来又‘蠢’又美味,让他腹中愈发地感到饥饿,低头在她耳边道:“小白,和秋云上对战之时,最后那横劈猛砍的招式是跟本宫学的罢?”
秋叶白一边替他将华丽复杂的穗子解下来,一边点点头:“嗯,武学之中,一力破十会,有时候再华丽的技巧和招式,在绝对的暴力,或者说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所以在这种交手时候,以这种方式破对方的招式,会让对手心中造成巨大的压力,彻底地打击对方的士气。”
那时候和百里初交手,她确实被打击的不轻,而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即使自己打通了生死玄关,但与对方武学修为上的差距,她只怕终生难以超越。
毕竟百里初的骨骼肌理清奇,就是为了格斗而存在的身体,千万人挑一的天生人形杀器。
“说起来也是上天的玩笑。”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手掌不自觉地探入他半敞开的衣襟里,贴着他凉凉的肌肤,感受着他肌理起伏如优美蜿蜒的山脉。
“你这样的身体条件若是长久地一直伴随着青灯古佛,也许某年某月,我会哪一次武林大会上遇见你,见你一身红色袈裟,手持禅杖代表南北禅宗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成为一代宗师,然后亲手将武林盟主的令牌交给你也未可知呢。”
阿泽天生通透的心性被老甄教导得极好,当年也是要送去五台山更好地修佛,五台山和少林关系密切,他这般资质十有**会被少林的大师们看上,还是会入武道,修佛习武,普度众生。
而她若是没有入朝为官,继续逍遥江湖一世,也会在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以藏剑阁阁主的身份主持大会,并为获胜的武林盟主加冕。
以她的性子,交游遍天下,说不定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和少林方丈及几位护法大师的关系一向都不错。
她摸了摸他的胸膛和结实的腹肌,忽然弯着眼儿轻笑了起来:“想想,也许你我二人,不管走的是哪一条道,都会遇见,算不算天定之缘?”
“当然……算。”百里初的声音略有点沙哑,听着竟有点想要哽咽的感觉。
她有点好笑地抬头:“阿初,至于那么那么感动么?”
只是不想她才抬头就僵住了,面前的人的脸上确实颇有点感动的样子,但是那种感动,怎么看都很让人心惊——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慢慢地扩散开来,诡异地占据了大精致的眼眶,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边无意识地伸出腥红的舌尖舔着嘴唇:“想到不管走的什么样的命定,本宫都一定会吃到小白这么美味的宝贝,真是让本宫非常、非常的感动,呵呵……。”
秋叶白瞬间僵住,只有一个感觉——娘哟喂,面前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时候她的公主殿悄无声息地成了魔化人形肉食兽!
而他的目光简让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已经烤好的小母鸡,或者烤全小肥羊之类的食物,香喷喷,也该被肢解上餐盘了!
她一边屁股不动声色地往床下挪,一边微笑着试图去捞枕头挡在自己胸前:“阿初,那个最近你在军营里,应该没有再喝老甄和一白给你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虎鞭龙威汤,鹿鞭雄壮丸子之类的东西罢,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龙精虎猛,喝了那些东西小心爆血管呢。”
……*……*……*……*……*……*……
一白在厨房后院里往羊圈饲料槽里倒药渣,突然莫名其妙的鼻尖发痒,陡然打了个大喷嚏:“哈秋!”
他揉揉鼻子,又看看不远处正在一只母羊背上奋斗的公羊,他有些奇怪地嘟哝:“哎,殿下最近真是挺耐燥的,这大公羊最近都在没日没夜地播种,他喝了这么多十全大补汤,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老甄给的药失效了莫非在修炼什么**?”
但是他拿了这些药物的渣滓偷偷去喂了鸡、鸭、牛、羊,甚至鲁将军养的的那条心爱的大黄狗,都发现效果极佳,听说那天大黄狗都差点骑到喝多睡着的鲁将军脑袋上去了,被鲁将军暴揍了一顿。
怎么在殿下这里效果似乎平平?
他想了想,又略有点忧郁地低喃:“哎,老甄这种法子到底能不能行,殿下这身子里头的毛病,真就能这么好了,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他觉得自家殿下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发现殿下有时候在秋提督不注意的时候,看她的那种眼神,简直是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发毛,让他想起以前第一次在地宫里见到殿下‘进食’之前的可怕样子。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娇呵。
“一白,你在这里看什么,鬼鬼祟祟的,还去不帮殿下收拾东西么?”宁秋远远地就看见一白趴栏杆上似看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有点奇怪地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殿下的东西,她们不敢轻易动,她也不用到处找一白这个家伙。
一白身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嗯,好,这就来!”
他立刻手上一翻,将碗里的药渣全部倒进了羊食槽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宁秋走了过去。
……*……*……*……*……*……
房内
“阿初……你等一下!”秋叶白被堵在床角,只得抱着枕头,试图抵挡面前逼过来充满压迫感的魔魅人影,她急中生智立刻将受伤肩头的乌发全部拨到另外一边,指着自己的肩头,很忧伤地道:“我伤还没好。”
她是疯了,刚才才会主动地帮他宽衣解带,还伸手在他胸口和小腹上撩拨,自己如此小清新地体贴他心中的‘忧伤’时,这只兽眼里根本就在对着她这只蠢肉羊流口水!
百里初一点不客气,微笑着直接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强行拖过来,一双幽黑的一点都没有的诡瞳低头凝视着她,温柔地一笑:“乖小白,本宫精心饲养,不,调养了小白那么些日子,日日替你推拿揉油,就是为避免食物……嗯,不,避免小白你身上的伤会影响进食的口感,方才那帮你推按的时候,药油产生的疼痛对你已没什么影响了,那就说明,你的伤快好了。”
进食口感……
秋叶白心中暗自骂了声——呸!
这个家伙就差明白地说他饲养的病小肥羊终于病好了,而且养的油光水滑的,可以上架子开烤了!
他方才确实在她身上抹了不少药油,就差撒孜然刷蜂蜜和放辣子盐了。
不过油……
她明眸闪过一道精光,叹了一声:“我身上油着呢,擦了很多药油,摸着便难受。”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忽然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柔荑放在她自己的腿上轻抚:“油么,那是鬼云果油,对治疗筋骨外伤效果很好,若是用来擦在各种肉类之上,也会很快吸收,增加肉质的弹性和光滑程度,并增香,食用多了有强身健体的好处。”
“是不油,但是客官……。”秋叶白伸手试图推开他,没好气地道:“厨房在门外直走一百丈右转再左转!”
她真的不是什么食材,能不要把她当食材处理么?
“怎么,小白不喜欢让本宫吃掉,不,亲近么?”百里初看着秋叶在他身下,目光四下乱飞,分明在筹谋逃跑的样子,便伸手在她雪白诱人的腰沟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滑。
秋叶白耳根一热,随后垂下眸子,脸颊微热,只迟疑道:“这倒不是了……。”
他们是夫妻,敦伦之事,也是自然的。
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怕,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掠食者的气息,让她总有一种乖乖就范,顺从下来的话,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感觉。
何况去京畿大营之前,她就领教过了一回,明儿回京之前,她还要一大早去校场训勉一番,如果起不来或者腿软的话,岂不是要被军营里的弟兄们嘲笑!
“我以为小白不喜欢我抱你。”百里初轻叹一声,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用鼻尖在她雪白的肩头轻轻地磨蹭。
陡然放大的俊美容颜,让她呆了呆,随后她有些不知在地翻过去身子,背对着他轻咳一声:“不是,啊——!。”
她低叫了一声,侧身一看,自己后腰上一个圆圆深深的红紫印子,不免又羞又恼:“阿初,你作甚?!”
“抱歉。”他轻笑,笑声里却没有什么诚意,倒是不小心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
他指尖在她雪白的背上轻抚,上面还有一道鞭印没有完全褪去,是当初她挨了郑钧的鞭子留下最深的印子。
他专注地看着她背上的鞭痕,眸色幽沉,忽然低头对着那印记上舔了下去:“还疼么?”
她只觉得腰上肌肤传来潮湿而粗粝的触感让她瞬间浑身一紧,一种古怪的战栗顺着那一处湿润蔓延开,她无意识地抓着身下的枕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自,淡淡摇头:“早就不疼了。”
“嗯,那就好。”百里初微笑,突然支起上半身,顺手将额发拨到脑后,l露出他靡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一下子逼近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眸子。
秋叶白见那一爽陡然放大的眸子,瞬间呼吸一窒,微僵,却见他在她唇间轻嗅,然后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一路轻嗅到她雪白的颈肩,凉薄地一笑:“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小白。”
说罢,他抬起她的细细腰肢向他结实的小腹一扣,薄唇轻启,一口轻咬住她没有受伤的那一边的雪肩,顺带扯下床帘。
美味烹煮完毕,用餐时间到。
一只雪白的纤手慌乱地拽住了垂下的床帘,呈现出逃离的姿态,却又被另外一只更苍白修长的手扣住,一点点地将她拖进床帘之内,似蛛丝缠住了猎物拖向洞穴深处。
空气里飘荡开近乎女子近乎呜咽的柔软轻鸣。
……*……*……*……*……*……*……
第二日清晨惯例的点兵台上长官训话,因为主官秋提督昨夜偶感了风寒,发烧,起不了身,所以改由了老常替代。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非官方的说法就是,昨夜主官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直到天亮,要了好几回热水,第二天一向强壮的秋提督便起不了身了。
也许是因为风寒,也许是因为摄国殿下实在太‘妖娆多姿’,毕竟控鹤监里头可是养了三千精壮的美男,才能满足殿下的胃口,身为驸马的秋提督应付不来殿下的‘妖娆妩媚’也未可知。
总之士兵们看着秋提督脸色略苍白地慢慢地上而来马车,而不是骑马,然后看着那远去的车队,他们皆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嘿嘿……
也许秋提督该喝点十全大补汤,金枪不倒油了!
……
不过士兵们想到的,长官们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
老鲁一干人等送秋叶白离开的时候,除了寻常的京郊的一些特产,还神秘兮兮地松了她一份礼盒。
“这是什么玩意儿?!”秋叶白靠在软枕堆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礼盒,臭着脸看着礼盒里面的东西。
百里初正盘膝而坐调息打坐,闻言,漫不经心的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成年三岁雄东北虎鞭。”
秋叶白眼角微微抽搐:“你还真是了解,呵呵!”
这是得吃了多少这种玩意儿,才能有一眼看出来这是什么品种、什么年龄的老虎的物事。
“他们倒是挺舍得的,这品相不错,虽不过五十金一只,但是有市无价,一会子给双白处理就是了。”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
秋叶白脑门爆出一根青筋,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休想!”
这是嫌弃喝这些破玩意儿还不顾祸害她的么?
说罢,就要把那盒子给随手丢出窗外。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扔东西必有准头,却不想此时,马车忽然压到了一处凹陷的坑,瞬间颠了起来,那盒子就从一下子‘咚’地一声撞在了窗户上,随后朝秋叶白反弹回来。
她一楞,下意识地偏身避开那盒子,却不想她忘了自己的腰闪了,这么一扭身子,她的脸瞬间就绿了,整个人直挺挺地朝一堆软枕里头躺去。
“呜……。”
随后,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那一根华丽丽的虎鞭一点不见客气地砸在她脑门上。
她瞬间恶心到了,赶紧伸手去拍掉,却发现自己维持这个姿势要爬起来实在难受。
真是有够倒霉的!
百里初看着她那扭曲的样子,挑了下眉,伸手直接将她从一堆枕头里捞了出来,轻笑:“既然扭了腰,何必还要作怪,浪费食物,可是要遭受天谴的,嗯?”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凝,这是阿泽的口头禅,她瞥了眼百里初,却见他神色之间却没有别的异样,方才借扶他肩膀慢慢地调整姿态,慢慢躺靠在软债中,顺带冷笑:“是啊,要遭天谴的,但是折磨食物的人,也是要遭天谴的!”
也不想想哪个混蛋把她折腾成这副该死的样子的,她以后怎么去见老鲁那些人!
一想到老鲁和老凌几个那种意味深长的怪眼神,她就无力到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百里初等着她躺下之后,在她腰后又塞了个枕头,方才漫不经心地道:“若不是小白昨日总想着大半夜下床,也不会扭着腰。”
“你不那么狠,我能跑么!”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乌黑头发一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这辈子没吃过那些东西么,见天地喝,也不怕喝吐血!”
“小白不喜欢么?”百里初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道:“但是小白昨晚不是也很舒服地叫本宫别停么?”
“闭嘴,闭嘴,闭嘴!”秋叶白涨红了脸,直接拿了枕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两人正说话间,却忽然听见前面起了一阵骚动。
“尔等还不速速让开,你们知道你们挡住的是谁的车架!”
“停下,车队里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一道尖利的叫声瞬间响起,而与此同时整个车子也震颤了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
“对,停下来,咱们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不是犯人为什么要怕检查!”
“放肆!”
秋叶白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中暗暗称奇,居然有人敢拦住摄国殿下的车架?
虽然他们回程之时,为了不惊动太多百姓,没有插上皇家专属旗帜,但是车架上却还是有摄国府的标志。
就算是寻常百姓不认识摄国府的骨莲标志,但是也该知道除非京城世家贵族,一般的车架之上是不会有家徽的,他们怎么敢随意拦住全副武装的贵族车队?
“什么事?”百里初敲了敲车壁。
一名鹤卫立刻走了过来,在窗边恭敬地道:“回殿下,前面有数名不明身份的家丁打扮模样之人拦住了车架,道是因为他们家小姐在这一带上香失踪了,要搜查所有人的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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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有女子上香失踪?”秋叶白扶着腰肢坐了起来,顺手掀了帘子,看向吵闹之处,就看见不远处鹤卫们策马挡在那些穿着灰衣的家丁前面,还有两名家丁被鹤卫扭按在地上,正不停地挣扎。
周围的家丁们也颇为激动,附近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干甚,干甚,你们快放人!”
“他们一定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让查车!”
“放手……放手!”
秋叶白观察了一会,微微颦眉:“让鹤卫们算了罢,我看那些家丁倒也不是真闹事。”
那些人的脸上的焦灼和烦躁之色是货真价实的。
百里初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小白,你的腰好了,所以才有闲心管闲事么?”
秋叶白一僵,随后扶着酸痛的细腰地靠回了软垫之中,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如果不是因为某人把下官折腾得闪了腰,下官想早点回京好平躺着不受这路途颠簸之苦,殿下以为我愿意管闲事么?”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凉薄一笑:“腰闪了,但小白依旧牙尖嘴利,下次是不是要让小白嘴儿也说不出话来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嘴唇专注的眼光,让她一下子就想歪了,耳根子一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百里初到底顾及着自家‘驸马爷’的小腰,隔着窗吩咐了鹤卫去示明身份,将对方驱赶开后,好方便车队通过。
果然,在一白出示了腰牌表明了身份之后,对方大惊失色,但是却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立刻退散开来,反而竟齐齐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敢拦住殿下车架,莫不是真嫌命长了么!”一白提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鹤卫们亦齐齐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凛然黑暗的杀气瞬间让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此时,一名华服的妇人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踉跄着冲了过来,满脸泪痕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臣妇乃是户部员外郎刘振之妻郭氏,参见殿下,臣妇并非有意惊扰殿下,只是臣妇独女在附近天宁寺上香之后不见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求殿下为臣妇等人做主啊。”
一白颦眉冷道:“京城治安事宜,当是五城兵马司或者大理寺管辖。”
“臣妇已经报了官,但是这附近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不见了,都没有找回来,若是报官有用,臣妇也不想如此。”那郭氏虽然哽咽,但说话还是有条有理,倒是很有几分大家夫人风范,并无撒泼的迹象。
一白神色稍缓,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还是请速速离开再往官府,不要因此牵连了你家老爷和家中亲族。”
那郭氏闻言,如遭雷击,最终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地示意众家丁散开,她则是半瘫在了自己的婢女身上。
一白翻身上马,一挥手:“起驾!”
随后车队便继续浩浩荡荡地越过人群继续向前行。
华丽宽阔而舒适的车内,秋叶白半躺在软债内,一副沉默的样子。
百里初结了个手印,调息完毕,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是不是想去做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
如果小白喜欢这样的游戏,他倒是不介意满足她的兴趣。
秋叶白一怔,随后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阿初,你真当我还是那个在江湖上仗剑而行,行事恣意随心的江湖客么,若是人人都如郭氏一般拦住你的车架要求做主,你就要去做青天大老爷断是非曲直,你便不必去当什么摄国殿下,只管当大理寺卿即可。”
生活就是生活,那些拦住御驾官爷叩头烧纸,以诉求自身冤屈,最后沉冤得雪不过戏文罢了。
现实之中,民告官,哪里是这么容易,前朝严苛,民众若是要告官,还需要滚钉板,以示决绝。
帝国虽然因为有司礼监的存在,倒也算是一个接受密告的机构,但之中程序之繁琐,取证之复杂,令她都咂舌,自下而上的‘忤逆’永远都是最困难,甚至世所不容。
“哦,是么?”百里初闻言,有些兴味地挑眉:“本宫原是以为江湖人都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杀贪官豪强,怎么小白入官场两年有余,便已经改了初心么?”
秋叶白顿了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方才淡然地道:“如果我告诉殿下,我是个懒人,只喜欢游山玩水,人生得意须尽欢,早已没有什么喜欢打抱不平和行侠仗义的初心,你可相信?”
“哦?”他闻言,轻笑了起来,见她伸手够不到茶杯,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秋叶白接过茶水,看着天边的眼神有些悠远:“殿下想必也知道帝国如今的情形并不算太乐观,早些年我甚至参与过蜀地的白稻之乱,如今想来真是年少轻狂。”
“你参与过白稻之乱,那个陈逆贼领导的乱军打下了整个蜀地,甚至半个江南的白稻之乱?”百里初闻言,抬起头看着她幽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异样的锐芒。
她看着百里初,露出一丝轻渺的笑来:“没错,你说的是陈巢罢,算是我的故交,他不过是一个会些武艺的教书先生,能掀起那样可怕的风波,也是他的能耐。”
蜀地被誉为天下粮仓,陈巢会造反,是因为蜀地白稻可一年三季,但是朝廷大量收购蜀地白稻,给出的价格极低,强行官征,而且必须卖给官府足够的粮食之后,稻农才能卖给商户,否则私卖者要轻则罚没家财,重则连坐下狱,甚至绞死。
其中还有贪官酷吏收购白稻之时短斤少两,稻农苦不堪言,遇上天灾之年,缴纳不足,卖儿卖妻,家中满仓的白稻,却有人活活饿死。
“我在蜀地看见的贪官酷吏令人发指,这也是当初我之所以会加入他的阵营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所谓的‘天命’。”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讥诮的笑容。
何况从知道自己那至死方休的‘天命神妓’之命,她就对百里皇族没有任何一点好感,后来知道帝国如今的情形,很有那位十几年不上朝的皇帝陛下的功劳,她就对百里一族更没有好感了。
“本宫曾听说陈巢身边能人不少,其中一名神秘的少年军师在蜀地和官兵的对抗中出了大力,但是后来又神秘消失了,有人说是战死,有人说是陈巢嫉恨于他,令人除了他。”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莫非那少年军师就是你?”
她闻言,似有些无奈地样子:“哈,居然在朝廷里传成这样么?”
她也不过是在几场战役里,嗯,算是参和了一脚,出了点主意,又年少气盛地仗着自己背景,私下调动藏剑阁一等一的高手潜入一些官邸,实施了‘斩首计划’,把一些官府大员的脑袋们摘掉了,让官府的指挥中枢瘫痪掉罢了。
说起来,她的所为和刺客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来老仙知道我干了这些事儿,倒也没有怪我,只让我继续跟着陈巢,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这个人和他身边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官府说的那么残忍,但也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这样人没有全局观,不过是重一时之快和欲,走不长久,而且我会不再搀和这事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凉薄:“我发现,就算白稻起义,或者说白稻之乱就算能成功让你们百里皇族下台又如何,也不过是另外一个‘陈氏皇族’再上台,未必能带来所谓太平盛世,也许还没有现在的局面好,反而烽烟遍地,需要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
如此一来,她参与的意义何在?
为了一己私心,一己复仇的痛快,让更多不是‘命定为妓’的女儿家在乱世里和她一样殊途同归?
为了求一口饭吃,出卖自己的身体?
“小白,倒是挺清醒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漠而轻蔑地道:“陈逆那种不自量力的虫子,妄图染指江山,痴蠢。”
秋叶白看着他精致幽沉的眸子闪过的轻蔑光芒,她暗自轻叹了一声,虽然她家殿下一直也不喜欢百里皇族,但是那种积淀数百年皇族之骨,还有皇族之傲却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骨子里。
对庶民有一种天生的不屑,当然,他对谁都不屑的。
除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实力,更主要的是他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更不要说同情这种建立于对他人的怜悯共感之上的情绪。
他是真言宫费劲心机,万里挑一培养出来最完美最冷酷和残忍的‘神’。
哪怕是对她,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她于他有药人之效,才让他感了兴趣,他们能走到今日,几乎是她当初想都没有想过的。
当然,现在的百里初,已经越来越接近人了。
秋叶白忍住嘴角勾起一丝近乎骄傲的笑意,这种‘人生意外’,还是让她颇有成就感的。
“小白,为何笑得像老鲁养的那只贼狗儿?”百里初看着微笑的秋叶白,狐疑地挑眉问。
秋叶白笑容在脸上僵住,随后一点不客气地甩手就将自己手里的杯子朝着他砸了过去:“滚!”
百里初指尖一抬,白皙的指尖在半空结了个莲华印,优雅地一弹,那杯子便滴溜溜的落回了黄花梨小茶台,一滴水都没有落出来。
“小白是因为这件事以后,就没有了‘行侠仗义’的兴趣了么?”
她本也没有想能真砸到百里初,不过是不爽了顺手就干了砸他的事儿,见没砸中,她虽然略有遗憾,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反正那厮长了漂亮精致的嘴唇,品尝起来味道不错,但却不讨喜已经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儿了。
她懒懒地靠着软枕,翘着二郎腿,仰起头看向窗外开始发芽的树木,慢吞吞地道:“殿下,微臣走过帝国许多山川河流,自觉帝国如今的情形,也就是温水煮青蛙,离死不远,却又一时间死不了,崩溃不掉,随意地行侠仗义能有多大的作用?”
她嗤笑了一声,眼神有些空冷:“是图一时之快,再带来更多的惨痛教训,就像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来得如此狠烈,蜀地尸横遍野无人收,还是像彼时江南那样明明在富饶平原之地,却卖儿粥女?”
如果不是她看见陈巢贪图享受,贪恋金银,屠戮异己与贪官无异,离开陈巢离开的早,也许藏剑阁都要被她拖累。
“老仙其实早知道最后跟着陈巢的结局会变成这样,他没有强行阻止年少轻狂的我,大概就是为了让我看明白愚蠢地正义,不会正确判断局势的鲁莽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她一入朝廷之后,就立刻启动阵法将藏剑阁的本家隐藏起来,将门人散入江湖之中的原因。
何况她入了朝才知道朝廷的情形比江湖复杂多了,却也不是没有能人,比如百里凌风、比如百里凌宇,还有那位她还没见过的五皇子,似乎多少都是能耐人,绝对不是她以前在江湖之中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更不要说自己身边掌控着朝政大权的这位可怕的摄国殿下了。
没有人是省油的灯,她入了朝才知道,才知道朝内是另外一番更险恶而复杂的江湖,治国不是真的有明君和决心就能轻易治好的,帝国这算是沉疴缠绵,难以治愈,却又一时间死不了。
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就算真的从头到尾参与了那次轻率的起义,最终大概也会因为失败要么被送上断头台,要么就只能潜逃于江湖,惶惶地担忧着朝廷的追杀,同时自责于无数人为她的轻率死去。
“水。”她讲了一番话,颇觉得口干舌燥,摆摆手,大喇喇地朝他示意。
现在就让摄国殿下来伺候一下她这个曾经的谋反‘逆贼’也实在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仿佛她的‘起义’是成功的。
“藏剑阁主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百里初幽眸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颇为温柔地又倒了一杯水,亲自端到了秋叶白的身边,递给她:“小白,你腰可疼,要不要本宫替你揉揉腰?”
秋叶白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变得这么‘贴心’?
“怀疑么?”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疑惑,便淡淡地点点头,无所谓地起身又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要!”秋叶白立刻一把揪住他的宽袖,利落地应了,如此难得有‘娇妻’伺候她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能享受到了。
而且不是‘娇妻凶猛’,她这个‘驸马’哪里会闪了腰。
可惜这里没有汇源肾宝这种他好,她也好的玩意儿。
她一边惋惜,一边准备翻过身子趴在软枕上,却不想百里初却忽然伸手一挡,将她直接捞进他的怀里,将她上半身搁在他半曲起的长腿上:“就伏在这里罢。”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干脆地趴进了他怀里,自动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在他怀里,然后点点头:“好了。”
她的初殿下,最近果然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像人了。
百里初精致的眼眸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凉笑意,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腰肢闪到的地方上运了内力轻按。
“如何?”
腰肢酸涨的地方,感受到绵柔温和的力度和一股凉气顺着经脉推进入,舒服得她眯起眼睛,连连点点头:“很好。”
“是了,小白,你还未曾说你觉得为何不需要青天大老爷?”百里初忽然又道。
她眯着眼儿享受美人的服务,悠悠地道:“嗯,这个比较复杂,也比较惊世骇俗,以后再说罢。”
这种享受的时候,她脑子里可不想转太多和享受无关,让人心烦的政念。
而且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太惊世骇俗,她可没有忘了他的身份,他未必能接受,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他聊罢。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忽然道:“是了,你说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很猛烈,手段很残酷是么?”
秋叶白点点头:“恩,而且一直在追杀与此有关的人。”
还好她闪得早。
“那你可知道当年处置白稻之乱的人是谁么?”百里初忽然问
第119章
“现在,我就在这里,小白打算怎么整死我,嗯?”百里初伸出冰凉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她纤细的脖颈,随后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秋叶白僵了僵,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明眸,居然是他?
她抬头看着他,迟疑道:“你……那个在幕后指挥镇压起义军的人,居然是你?”
居然是他,不过也是,如今想想那些雷厉风行的反击,阴狠的焦土政策,还有不死不休的追杀起义军将领和他们的家人的行事风格,确实和他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但是……虽然在蜀地起义发源地实施了焦土政策,但是后期也曾经有检举可以换命,换银的政策,甚至在江南也只有起义将领诛九族,其余的人皆可幸免之政……。”秋叶白有些怔怔然,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起义事败之后,起义将领们一旦被捕,下场同样都极为惨烈,但前期对待起义军的高压政策和后期的宽松政策不像是一个人的风格。
“很简单,只有血流成河,焦土遍地,才会让人感激你后来的仁慈,而一旦身边之人开始不遗余力地出卖自己曾经的朋友甚至亲人,这种虫豸一样的队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摧毁所有的信任和信念,没有了信任和信念的所谓起义军,不需要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会自相残杀。”
百里初淡漠地道,指尖慢慢地在她的脸颊上轻滑。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易守难攻,而焦土过后,至少蜀地百年内再无能出第二个陈巢,无需朝廷动兵戈。”
他温柔的指尖,和残酷冰冷的话语形成巨大的反差,让秋叶白心中一片冰凉。
是的,再无第二个陈巢,人心散了,根散了,信念再无,百年之内不过第三代人,他们会记得自己的母亲出卖父亲,记得哥哥出卖弟弟,记得孙子检报爷爷,记得那些烽火连天血色蔓延的一切的一切。
无骨无根,何以团结一心抵御外。
……
他的是残酷的,但是,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冷酷却极为有效。
百年之前的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他是那个时代蜀地百姓心中的魔,是他们心中最恨,但是百年之内若无兵戈,可否算是后世福祉?
但是不会有人这么认为的,所有人和所有的史书都只会记载他的冷酷和残忍。
“阿初……。”她看着他有些犹疑,忽然发现,原来人站在不同的情景,不同的角度,去想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就会有不同的结论,甚至不同的心境。
她竟然开始为‘一个残酷的统治者’担忧!
百里初似乎早已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忽然那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凉薄而淡漠:“百年之后,黄土白骨,在意史书记载什么,黎明百姓想什么,那是帝王。本宫非君非臣,本宫只做了该做之事,无谓正,无谓邪,无谓对,无谓错。”
秋叶白一震,是的,他早已被剥夺了继承帝位的可能,他拥有帝王的权力,行帝王之事,却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他应该得到荣耀。
何况如今的他是‘神’,自不屑史书的记载如何,也并未曾真心想要去拯救谁,成就什么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统治者,所作所为,不过是依照他的需要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阿初,她却会心疼……
不管他做这些事的初心是什么,手段多残忍,而世人受痛也好,受庇也好,却永远只会记得他是的残忍。
“阿初……。”她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却被他抬手握住,捏在手心。
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和你多年前原来还有这一笔账未算。”
秋叶白一顿,明眸微凉,轻嗤:“殿下,你记错了,咱们可不光是有这一笔账目未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可记得?”
百里初一顿,微微挑眉:“本宫记得有一只小虫子潜入本宫的休息的客栈意图不轨。”
不轨你个头!
秋叶白冷笑:“明明就是有人自己洁癖症发作,半夜自己脱得半裸洗花瓣澡,被人偷袭,然后草木皆兵地把路人从墙角射下来,结果被路人发现自己是个带把儿的秘密,所以才要杀人灭口罢?”
百里初睨着她,眯起眸子,微笑:“伶牙俐齿也不能改变你是乱臣贼子的真相。”
说着,他垂下脸,几乎贴上她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如一片乌黑的丝缎将她和他笼在其间,隔开外界明亮的光芒,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危险幽诡的香气。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要怎么处置威胁本宫之人?”
还有什么比将她拆吃入腹,更完美的处置和惩罚?
秋叶白看着他幽深如子夜的瞳子,微笑:“哦,这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么,也许本阁主还是需要先下手为强?”
说着,她忽然抬手勾住他的后脑,干脆利落地一压,抬首吻住他精致潋滟的薄唇:“如此这般替天行道,才最合适。”
她让他从神成人,最后成为她的男人,便是她的行侠仗义,伸张正义。
又或者,有什么比狡诈卑劣的谋反逆贼和封建残酷治者,在一起方,不去祸害他人,更彰显正道的呢?
……
……*……*……*……*……*……
一个月后
京城
“四少,咱们先吃饭,再继续看这些卷子罢。”宝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案卷扔下。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看向周宇:“饿不饿,先吃饭?”
她最近忙着稳固京畿大营的人心,和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没有什么时间去处理司礼监的事,而周宇却已经渐渐地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能手,妥帖而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妥当。
但是有些需要她去亲自拟决之事,却还是必须等着她去处理。
再加上太后老佛爷自以为拿了她秋云上和她娘亲便可以禁锢于她,便也放心下来,没有三天两头地宣她,安乐更是躲在宫内不出来。
没有了这两位作怪,她又和阿初新婚燕尔,阿初比她还要忙,所以她进宫伴驾的时间更多了不少,手头上的事儿更是耽误了下来。
周宇看着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无事,属下也不过是在协助主子你理事罢了。”
秋叶白见他清秀俊逸的眉宇之间虽然有疲倦之色,但是也算精神,便点点头:“辛苦了,咱们还是先用餐罢。”
话音刚落,便见宁冬领着小颜子也一前一后地端着餐盒进来了。
宝宝看着宁冬,挑眉道:“怎么今儿是冬儿姐姐送餐,秋儿姐姐又被小七那家伙拖去哪里了?”
宁冬和小颜子一边一起布菜,她一边淡淡地笑了笑:“宁秋有些忙,和小七一起出门采买去了。”
宁冬虽然性子偏静,但是一向行事沉稳,宁愿避重就轻或者不说话,也不喜应付说谎,
宝宝和秋叶白便知道宁秋和小七两人今日大约又躲到哪里甜蜜去了。
“看来咱们司礼监大约不久之后又要能喝上喜酒了。”周宇一边用餐,一边笑道。
宁冬神色平静,但是宝宝的脸色却微微一僵,沉默了下去。
周宇留意到宝宝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悲戚寂寥,但是随后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他心中微动,下意识地道:“怎么,宝宝你喜欢宁秋么?”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是他话才出口,便陡然有些后悔,就算是宝宝真的对宁秋有心,他也不该如此口无遮拦。
果然,这一句说出来,不光是宝宝脸色微沉、连秋叶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只宁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桌上的气氛似乎瞬间沉冷了下去。
周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欲言又止地看着宝宝。
倒是宝宝忽然笑了笑,淡淡地道:“是的,周兄不必自责,我心中确实有人,只是这世间有情千万种,有些人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也得不到,倒是不若视为亲人,相互扶持。”
周宇闻言,一震,看着宝宝,他一直都觉得宝宝年纪不大,对人间情事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却不想他一番话却更有深意,让他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宝宝,神色有些复杂。
宝宝……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宝宝的心事,但是这些日子她都只顾着和阿初在一起,或者顾着上任之后的种种琐事,宫中朝内的勾心斗角。
只看见他在她成亲当日,一如寻常的微笑着为她忙前忙后,却忘了宝宝也许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而她却不能再如曾经年少时那般做一个陪伴他的白姐姐。
虽然后来宝宝主动找话题将谈话岔开来,但是饭桌上的气氛却还是变得有些怪异。
饭毕之后,秋叶白主动地在院子里散步时唤住了宝宝:“宝宝,我有事想与你说。”
宝宝转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四少,不必担心我,我今日说的那些话,就是我心中所想。”
秋叶白走到了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小五,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但是白姐姐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于我而言,永远都是最不同的那一个。”
当年宝宝从重伤之中醒来,她问他叫什么,他伸出了一只手掌摇晃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
所以她便给他取了第一个小名——小五。
后来才知道,他伸手摇晃,是表示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照顾他,直到他能够独立地在藏剑阁生活不和她同榻而眠,而她也离开了藏剑阁随着老仙游历山川大河,他才改了名,尤其是学会易容术后,他兴起时每做一个人皮面具,就改一个名字。
她偶尔回藏剑阁的时候,他都有了不同的脸和名字,可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靠在她怀里才能睡着的小五。
宝宝听到秋叶白这么唤自己,神色瞬间一震,眼中波光流转,他似乎想要伸手抱住她,秋叶白亦一如既往地张开手,但是宝宝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最终却还是收回手,看着她,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的,白姐姐。”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抱着她了,她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那个真正的男人,才有资格这么拥抱她。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此时,忽然听见小颜子匆匆而来,远远地就道:“四少,殿下召您进宫,快,出大事了!”
第119章 (一更)
太极宫上书房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失踪的案子了,微臣已经派人四处巡查,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五城兵马司的梁指挥使低着头有些不安地道。
不远处的常爵爷,脸色一片阴沉,正冷冷地盯着他。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常爵爷家这位嫡女很是得宠爱,又刚刚和礼部尚书的嫡子定了一门颇为不错的婚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常爵爷、礼部尚书都在背后盯着他。
礼部那位倒也还好些,毕竟媳妇儿未过门,但是这常爵爷虽然没有老常公在朝内武将之中的影响力,几乎算是借着父辈荫蔽才在朝内吃得开,但是朝内有不少武将都是老常公带出来的,所以他还是有些分量的,又是个有脾气的,万一出宫门就打他一顿,就麻烦了。
梁指挥使心头正打鼓,一边面色苍老的户部右侍郎忽然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点不客气地道:“启奏殿下,微臣要参刑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各一本,妙龄少女失踪案已经发生了一月有余,而且不光是朝内王公大臣们家中贵女,连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儿也有失踪,但是这二位大人却尸位素餐,办事不利,以至于如今朝内上下,甚至平民百姓皆受其害!”
这话说得很是严苛,一边原本默不作声的刑部尚书瞬间也和梁指挥使一样脸色大变,他忍不住立刻出列:“殿下,刘侍郎是因为他的爱女失踪,才如此刻薄,此事微臣早已经收到奏报,也早已经和梁指挥着人彻查,如今咱们刑部的捕快都还在那天宁寺里驻守查案呢!”
“刻薄,如果你家独生子没了,一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你刻薄不刻薄,京城治安是你和梁大人的管辖地,出了这种掳人的破事儿,你他娘的居然说老子刻薄?”刘侍郎突然抬头,腥红着眼瞪着刑部尚书,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冲上去就扯着刑部尚书的领子要动手。
“你干什么,刘振,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刑部尚书原本就是八皇子一派的人,此时自家主子的事儿还没什么着落,整日里被人奚落就够让他窝火的了,此时一个低于自己品阶的官员竟然敢以下犯上,他心中也恼火起来,也不客气地伸手就揪住了刘侍郎的衣领。
一干相关大臣们哪里想到这样的场景,两人竟然上书房上演全武行,皆纷纷上前劝架,于是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
秋叶白自动站开一点,忽而一转头,发现郑钧也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也正巧看向她,随后他轻嗤一声,转开脸。
她挑了下眉,这一位郑督公最近是越来越内敛了。
随后,她扫了眼混乱的场面,发现鹤卫们似没有阻止的意思,让她心中略感奇怪,便看向上首百里初那里,却见他靠在龙座之上,单手支着脸颊,半阖着眼,原本天生苍白的面容似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整个人似冰雪砌成的人一般。
她心中瞬间‘咯噔’一下,这五六日因为太忙她都歇在了司礼监,只是几日不见,他怎么看着似病了的样子?
她心中不安,正想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抬了下手。
在上书房的鹤卫们忽然皆从四周围站出一步,同时手中长剑齐齐出鞘。
“铮!”兵刃摩擦的冷酷响声和鹤卫们苍白如鬼魅的冰冷面容,瞬间让场内一干大臣们僵住了,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喧哗若此成何体统,殿下有旨,若是尔等觉得这里打起来不够热闹,大可以去羽林卫校场一试,不分输赢不出宫门,不死不休!”老甄一甩拂尘,尖利着嗓子冷冷地扫了底下的大臣们一眼。
大臣们瞬间吓了一跳,狼狈地皆齐齐跪下:“殿下恕罪,臣等不敢。”
刘侍郎和刑部尚书两人形容最是狼狈,这会子吓得更是不轻,仿佛都彻底地清醒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面色如土。
“行了,此事交给司礼监、大理寺彻查,五城兵马司、刑部协力,一月之内,本宫要见到一个合理的结果。”百里初缓缓睁开眸子,淡漠地下达他的旨意。
被点到名的相关官员们皆齐齐出来领旨:“遵旨!”
而此时,郑钧却忽然开口了,他恭恭敬敬地出列:“微臣有事,请殿下容禀。”
百里初点点头:“说罢。”
郑钧继续恭敬地道:“回殿下,微臣这些日子旧腰伤发作,太医说微臣不能久站,更不可骑马和坐轿,只能趴着,微臣担心自己会拖累查案进度,因此特请告病假。”
秋叶白听到这里,心中略一些异样。
果然,郑钧随后即道:“司礼监之中也非微臣一人能主事,秋提督如今也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他为人更是细心,谨慎,所以微臣举荐此案由秋提督主理。”
此言一毕,刑部尚书等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情,司礼监换谁主事,都是太后的人。
但秋叶白心中自然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这老太监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在她继任司礼监提督的这些时日,他和陈贺两个暗中也没有少给她找麻烦,只是因为如今太后看重她,所以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太后老佛爷也是个通晓权术制衡的,对于他们这种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忍让了两回之后,见这种状况,她索性也不再客气,和周宇并着看风部的纨绔们狠狠地还击。
看风部的纨绔们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对于来自其他部的挑衅和为难,自用他们的‘痞子法’狠狠地还击,直把司礼监折腾得鸡飞狗跳,很是打击了郑钧和陈贺两人的气焰。
而司礼监的人原本就是最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秋叶白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气势和手段,甚至主子们的宠信都已经隐隐有超越郑钧的趋势。
而郑钧年事已高,熬了多年才坐上这司礼监督公之位,而秋叶白却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已经坐上司礼监二把手的位置,还能在永宁宫及明光殿这两处水火不容的势力之间之间游刃自如,明眼人都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只是靠着一张漂亮的小白脸能做到的事。
所以司礼监其他司和监的主事大太监或者司掌们都隐隐有分成派别,各自在二人身后站队的趋势。
如今秋叶白锋芒毕露,几乎已经渐覆过郑钧。
只是她亦明白,郑钧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退却之人,所以这一回他忽然举荐自己,让她心中不免存疑。
莫非这案子还有什么隐情,特别难破么?
但是郑钧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能一味推辞,只能简单说几句自己年纪尚轻之类的话,但周围的朝臣们有的以为她也不过是故作清高推辞,亦或是多少知道这个案子棘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轻松的,也想看她出风头再狠狠栽跟斗,纷纷皆道她年少有为,可担大任。
百里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秋提督以为如何?”
秋叶白知道他是不愿她为难,给她选择权,但是瞥见郑钧冰冷的眼神,她唇角讥诮地微扬,拱手道:“既然督公如此举荐,属下自然总要替督公分忧,更要替陛下和殿下分忧,若有何等疑难不解之处,再与督公同商议,督公只管好好养病,外头奔波之事交给属下来也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连自称都不是‘微臣’而是‘属下’,等于将郑钧和她隐约地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郑钧也跑不掉一个连坐之罪。
毕竟,她已经隐约指明郑钧会在幕后‘指点’。
郑钧脸色微僵,他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样狡猾,竟让他一时间说不出太多反驳之话来,毕竟他只是腰伤了,不是脑子伤了,何况除了司礼监的人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合,外人只知道他和秋叶白同属太后一旦,名义上他还是秋叶白的上司。
百里初见秋叶白应了,眸光闪过一丝幽沉,随后道:“行了,此事议定……。”
他话音未落,便见常爵爷、刑部尚书并着刘侍郎齐齐出列叩首:“殿下,此事一定要有一个期限,否则若是都如梁指挥一般拖延不决,无果而终,又有何用。”
常爵爷、刘侍郎这两个是亲女儿失踪了的苦主,如今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尤其是刘侍郎,腥红着眼,仿佛百里初若是不应,他就一头撞死在殿前。
其他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按照惯例,遇上大案,都会有个侦破期限,若是不能侦破必定是要受罚的。
百里初在朝多年,早已看惯这些戏份,冷冷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秋叶白自动道:“殿下,微臣愿意以一个月为限,若是最终不能侦破此案,司礼监愿意领罚。”
百里初见她神态自若,便点点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本宫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众卿退下罢。”
秋叶白跟着众人一起退下,出了太极殿便准备往明光殿而去,郑钧看了她一眼,讥诮地嗤笑了一声:“看来秋提督与殿下还真是琴瑟和鸣呢。”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宝宝在一边候着,看着郑钧离开,眼中闪过寒光,传音入密道:“四少,郑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总觉得郑钧话里有话。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一笑:“郑钧老了,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司礼监督公身上的气势足以令人震服。”
当初她一直觉得郑钧这个人让她不太看得透,但是不管这个人如何能耐,若是已经沦落到如今放空话恐吓人的程度,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转身想明光殿而去,忽然又转脸看了宝宝一眼,有些迟疑:“宝宝,我……。”
“四少只管去就是了。”宝宝看着她,平静地点点头。
秋叶白也不再多想,百里初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担忧。
到了明光殿,宝宝径自跟着一白去偏殿喝茶等候,秋叶白则是跟着双白一路往百里初的寝殿而去。
“殿下可是病了?”秋叶白忍耐不住,径自问双白。
双白神色微凝地点了点头:“您去见了殿下便明白了。”
才进了殿门,她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心中顿时一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走。
果然,百里初正靠在软债上,一头长发散在身后,由老甄伺候着用汤药。
看着百里初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似乎冰堆雪砌,她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坐在他身边,伸手往他颈项上一探,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入手皆是冰冷一片,比平常的温度更低,就是真正的尸温。
她也没有问百里初,径自看向老甄,单刀直入地沉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几日不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百里初见她着急,便将手里的碗搁在一边伺候的小太监手里,随后握住她的柔荑,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只是老毛病犯了,一年总有那么几回。”
秋叶白一愣,挑眉:“老毛病?”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后世那部传奇巨著里病弱的女主人公林妹妹才会说的。
“什么老毛病,我不是都有定时采血么!”
她忍不住看向老甄,颦眉道:“我记得你说过只要阿初和我在一起,加上我身子里的赤焰蛊,再定时服药殿下的身子会越来越好么!”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对阿初而言就是最好的炉鼎,当初他强抓着她的时候,就没有瞒过她。
只是当初是被迫,如今她却是庆幸自己能做他的炉鼎!
老甄闻言,有些惭愧和焦虑地低下头,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让殿下吃那些补阳元的东西,是老奴太急于求成了!”
如今却变成了事倍功半。
“你是说那些十全大补汤,虎鞭鹿精?”秋叶白脸色有些怪异,随后轻咳了一声:“这个……这个东西,殿下吃点下火的药……。”
“老奴让殿下服用药物,功用并非只是精壮身子……。”老甄又迟疑了好一会,看了看百里初淡漠的神色,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之中却闪过几丝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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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二更
秋叶白见他们之间气氛很有些古怪,心中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阿初!”
百里初看了眼老甄,淡然道:“老甄,你先出去罢。”
老甄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着百里初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两人之后,他看着她,眸光微凉:“小白,你喜欢孩子么?”
秋叶白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眸子,沉默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青春正盛的时候,但是在这个女子及笄就嫁人,二十出头通常至少一子——两子傍身的时代,她这个年纪上一个孩子都没有,就属于‘大龄无子’,必须准备考虑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了。
但是她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有孩子,她如今看似‘前程似锦’,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箭靶子,多少眼睛盯着她,若是不能确定给孩子一个安全稳定的未来,她又怎么能自私地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跟着她受罪?
可是,阿初……阿初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总归会想要一个孩子的。
如果她和他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阿初,会不会比现在更有一些人气?
可这个问题,他没有问的时候,她可以不答话,但是他问了,她并不想欺骗他。
她心中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抬起眼看向百里初平静地道:“还不错,但是咱们的现在的身份,只怕不合适……。”
她话未说完,便被百里初给打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服用宁春给你准备的避孕汤药。”
秋叶白微微一震,抬起眸子,有些惊讶又地看向百里初。
他知道?
百里初见她明眸微睁,便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幽凉而专注:“小白,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个好的狩猎者必须关注猎物所有的动向,所以从一开始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但却从一开始纯粹的狩猎和**,到最后不再满足只能拥抱你的身体。
想要得更多,更贪婪。
即使明白猎人对猎物不该有别的要求,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
那如此的愚蠢而固执。
就像他的舞台上的芸芸众生一样。
……
“阿初。”秋叶白看着他,莫名奇妙地心中微颤,鼻尖微涩,她忍不住伸手扶住搁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却只能感觉他修长手心冰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小白应该知道在地宫中染香的过程,其实不过是一种不断中毒,然后再服药,或者说再服下更剧毒的药品,让身体调整适那些毒药,再辅佐以特殊的内功法门,催发身子潜能的过程,身子潜能被激发又会令尸香修炼到更好层次,直到尸香可以成为‘活佛’随性所欲地使用控制人的一种武器。”百里初凝视着她,悠悠地道。
她点点头,她也是习武者,在和他一起呆久了,多少也隐约地知道尸香其实本质就是一种以人的身体为承载的武器。
百里初继续神色平静地道:“天道循环,修炼这种违反常理的武器,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历任活佛年纪最长的终年也不过三十七,年纪最短的甚至刚成为或活佛便承受不住身体的折磨早夭,所以灵童总是在地宫中常备的,新的活佛继任……。”
“等一下,阿初你说什么!”秋叶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整颗心瞬间如坠入无边的冰窖当中,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终年最长不过三十七……
她眼眶一下子变得腥红,咬着唇角,一下子就起身,将他按倒在床上,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一手捏住床柱,一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捏住他的肩头,以控制自己身体不要颤抖得趴下,空气仿佛亦一下子变得稀薄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百里初一愣,仿佛料不到她会激动到直接把他按倒了,看着身上人儿的激动,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小白,你是忘了你的存在么?”
他仿佛感觉不到肩头被掐住传来的疼痛,只用另外一只手抬起她苍白的脸,柔声道“我一直都在寻找解毒的方法,你的存在便是我最好的解药,还记得么?”
秋叶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那是说……那阿初你可以……可以活……活……。”
她的心头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捏拽着,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拽着他的一只手腕。
“我相信阿泽会是真言宫有史以来最长命的活佛。”百里初看着秋叶白苍白异常的容色,和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幽瞳之中闪过怜色,他轻叹了一声,索性修臂一展将她整个人全部按在自己的身上,抱着她的腰肢和窈窕的脊背。
他轻幽地叹息声在她头上响起:“我跟小白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小白你难过的。”
“我知道你他娘的只是在阐述一个该死的事实……。”秋叶白揪住他的衣襟,忍不住爆粗口。
说罢,她忽然推开他,径自从他身上坐起来,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腰带。
百里初一愣,有些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直到她三下五除二地扔下官帽,又解了官服,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之后,又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百里初终于忍不住狐疑地挑眉。
他怎么瞅着她像个女霸王一样,打算对他这个病人‘图谋不轨’?
秋叶白头也不抬,见他的腰带打的结太过精致复杂,索性直接就一把扯着他的衣襟一扯,径自袒露出他一片线条结实优美的胸膛。
“不做什么,办事儿,给你用药!”她很干脆地道,同时直接伸手就去脱他的裤子
百里初算是明白了,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幽凉低柔。
“你笑什么?”秋叶白到底人不住脸上一热,但一想起他的身体,便又一点不客气到地拨开他阻拦的手继续粗鲁地伸手撕扯他的裤子。
“小白,虽然我喜欢你这般主动,但老甄前些日子给我用的药太过虎狼,若是这些服用调养药物的日子太过血脉偾张,并不合适。”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同时将她的柔荑放在他的胸膛之上,眸光幽幽地看着她,薄唇微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
秋叶白瞬间僵住,最终还是咬了唇好一会才有些泄气一般地,直接又趴会他的胸口,这一次她索性将整张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之上,眼眶却莫名地一片模糊。
她只闷闷地咬着嘴唇,不让他察觉自己竟如寻常女儿家一样没用地哭泣。
这么多年,她看得太多,更明白对于女人而言,最没用的便是眼泪。
眼泪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实和悲剧。
只是,她又何曾想到,明明曾经忌惮和憎恶这个男人,憎恶到想亲手砍下他的头,如今却会在听见也许他没有法子在人间长久陪伴而落下她最不屑的泪。
她自诩的冷静和看开通透仿佛瞬间全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心悸和忧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闭了闭眼,眨去泪光,喑哑地道。
“若不是这次病了瞒不住,我原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你,我相信大喇嘛和小喇嘛的医术,又何必说出来让你平白担忧。”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幽凉,一如他轻轻抚摸着她秀发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毫无芥蒂地提起元泽,就是希望她宽心,她如何不知?
秋叶白忍不住再次支起身子,看向他的眸子求证:“阿初,你方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无声地而幽凉地笑了笑:“地下太冷、太黑,我从那里来,好不容易捕获了属于我的小太阳,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秋叶白与他对视了许久,方才俯下身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间,轻声说:“阿初,不要骗我,要记得你在金水河上曾经的许诺,若是你骗我……。”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你若你骗我,我便将你葬在最黑暗、最冰冷的天山冰渊里,让你永远都与光和热无缘,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百里初一怔,眸光幽转,她知他其实最不喜冷,亦不喜黑暗,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的不守信诺么?
他轻笑了起来:“小白,你真够狠的。”
她嗤了一声:“人说无毒不丈夫,却忘了世间还有最毒妇人心。”
她虽然是一身男装,却不但是妇人,而且还是非常记仇的小人。
百里初再次无声地轻笑,伸手将她细腰揽得更紧,声音低柔喑哑地轻唤:“小白,小白……。”
他的小白,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两人静静地相拥躺在床上,静静地呆了一会,她忽然道:“是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毒妇,你这次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一直都有按时服用药物,也……嗯,也又她这个炉鼎护身,怎么还会忽然间身子一下子不好了。
百里初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长期各种药物和毒物的作用,我的身子可能没法让女子受孕。”
什么?
秋叶白一呆,她下意识地支起身子看向他:“你是说……。”
他平静地看着她,眸光幽深莫测:“本宫是说,小白,你可能永远无法拥有属于你的孩子。”
秋叶白与他的幽瞳对视了许久,她忍不住摇头松了一口气,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只是没有孩子而已,没有也就没有了罢,那又如何呢?”
他才是她选定的伴侣和一生一世的情人,孩子是情感的结晶,她又不是为了孩子才和他在一起。
孩子固然重要,但若是不是他的孩子,她一点都没有这时代的女子一定要给男人传宗接代的想法。
百里初闻言,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点来。
“我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我逃离不了这秋家四女的命运,也许注定此生都不会有孩子的。”她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他。
“阿初,你和老甄他们是不是打算用那些虎狼之药做调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罢了,既然受不起,原也就罢了,可是小白,你终于是我的了。”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伸手探入她的衣襟之中,抚过她平坦滑腻的小腹,一向凉薄淡漠的眼神变得柔软而深沉,甚至还有一丝隐不可见哀冷。
“所以我想要……想有一天能有一个像你的女孩儿,温暖柔软,就像人世间最温暖的光芒。”
百里初的神情让秋叶白瞬间怔然,神色微沉:“阿初……。”
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明明是天之骄子,明明比谁都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明明被皇帝寄予了继承者的期望,也手握大权。
但是他却早早失去了继承皇位资格,皇子的尊荣与骄傲,健康的身体,甚至以真正身份站在阳光之下的资格,还有……一个普通人所有能得到的温暖、应有的未来与幸福权力。
她忍不住心疼,伸手按住他搁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随后伏下身子靠在他身上,让自己温暖的皮肤贴上他冰凉的肌理,轻声道:“会有的,阿初,我们都会有的。”
你和阿泽都值得被这并冷残酷的人间温柔以待一次。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等待漫漫长夜过去,等待窗外天明,冰雪初融,春意初现。
……*……*……*……*……*……*……
司礼监
“副座,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在这里了,我已经整理过了。”
周宇一边指领着大鼠将一叠整理好的资料搁在桌面之上,一边沉声道:“确实如刘侍郎所言,除了三起贵女失踪的案子之外,还有三宗平民少女失踪的案子,只是因为平民少女失踪的地点都非常分散,遍布整个京城,甚至京城周围的县城,五成兵马司和周围县城的主官都只作为寻常失踪人口案来查。”
秋叶白和宝宝分头查着手上的资料,果然看出来不少问题。
她正在看案卷,宝宝却忽然问她:“殿下身子好些了么?”
秋叶白顿了顿,随后点点头,神色又有些无奈:“嗯,他可能需要调养一段时日,暂时不会上朝,要闭门调养。”
实际上是,阿初那日还吐血了,所以最近陷入沉睡的时间比原来要长,不过大喇嘛说这倒是个好事,他的身子在自我修复。
调养两个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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