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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青的悠然     惑国毒妃txt下载     惑国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论公主殿下青春期成长之秘

    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儿……

    “殿下……?”秋叶白瞬间风中凌乱,呆立当场。

    双白替秋叶白开了门之后,见她呆呆怔怔的样子,便有些奇怪:“秋大人?”

    他很少看见秋叶白这般失态的样子,难不成殿内出了什么事?

    双白心中一紧张于是便下意识地凑过来,想看看殿内的情形,却不想秋叶白忽然往殿内站了一步,然后忽然一甩手,只听‘砰’地一声,殿门便被甩上了。

    双白秀挺的鼻尖差点被瞬间撞扁了,他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妙目含泪地就蹲下了。

    跟过来的一白幸灾乐祸:“谁让你老是让我去应付秋大人,呵呵,这就要人贱遭雷劈!”

    他可是差点被那男人婆打了一顿!

    ……

    秋叶白才不管门外的人怎么样,只伸手利落地将门反扣好,她可不打算让人看见自家男人那副‘丢脸’的样子,否则岂非说明她自个没能耐!

    让某人宁……撸也不肯见她、

    “小白。”身后传来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嗓音,还带着三分倦怠,似焦尾琴被拨动之后发出悠悠远远之音,异常靡丽惑人。

    秋叶白心情有点儿复杂,到底她和他也算是一对儿,那么自己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不能让情人满足的过错呢,还是该上去揍他一顿,然后慈祥地抚摸着他漂亮的脑门,温柔表示常撸有害身体健康,教育一下这位从没有经历过正常生理教育的‘公主殿下’,青少年儿童应该有健康积极向上的追求和生活态度,不要整日沉默于不健康的图片和书籍。

    连上朝都没精神,那可是大事!

    她很是迟疑,但还是转过脸看向百里初:“殿下。”

    百里初半支起身子,似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复杂的情绪,只倦怠地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嗯,过来罢。”

    她想了想,一咬牙,后世某位伟人说教育为本,治病救人,所以她还是决定过去先拯救一下失足青年,从某种意义上讲,怎么说她也比他多活了千来年罢,当一当导师还是可以!

    于是,秋叶白一挺胸,一边迈着步子过去,一边暗中快速组织语言,一般小孩儿,嗯,不,小年轻被长辈发现了这种事儿,一定是很羞愧的,如果她要是横加指责,对方万一青春期逆反心一上来如何是好?

    或者是当成兄弟一般大马金刀地往他边上一坐,然后拍着‘公主’殿下的肩头,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撸一撸十年少,只是要注意分寸?她其实也撸……好吧,她没那工具和功能!

    又或者……还是要慈祥一点,走温柔大姐姐路线?

    秋叶白犹豫了,只觉得自己脑仁疼。

    但是她才走到百里初身边,脚还没站稳,就忽然被他一伸手,拽住胳膊向下拽去,她直接一个踉跄就跌入一个满是靡靡之香的幽凉怀抱里。

    明光殿的内殿地龙一向烧得比寻常宫殿要热了许多,虽然温暖,却让她略感窒闷,而他的胸膛宽阔而微凉,他衣襟半敞,所以她的鼻尖便蹭过他的胸前光洁细腻,肌理分明的肌肤,她瞬间僵了僵,随后只觉得一股子诡凉战栗瞬间沿着鼻尖爬上了脸,然后,她便脸热了起来。

    “你……。”她攀着他的肩头,好容易才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脚还着地,就被百里初修臂揽住了腰肢,头顶传来他凉薄的声音:“别乱动,本宫饿着呢。”

    她感觉到了身下坐着的硬物,顿时便脸上一热,身形僵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教书育人’的打算。

    百里初抱小姑娘一样把她摆弄了一下,将她抱在膝头坐着的修臂环过她的纤腰,胸膛靠着她的背,顺带将头搁在她肩头,摆弄好了后,才在她耳边懒懒地道:“小白怎么忽然闹着要见本宫,可是寂寞难耐了?”

    寂寞难耐?

    秋叶白瞬间无语,她没好气地道:“寂寞难耐和的是你好么!”

    她有点不太自然地动了动。

    这姿势亲密异常,而身后这魔美人又衣衫不整,还贴着她耳边说话,简直是……造孽!

    往日里,她对他心存戒备,这种时候多半难熬,只想着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对方的刻意蛊惑,但是如今彼此已经是情人,她有点儿矛盾,自己的抵抗还有意义么?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却还是想逃!

    不过百里初似一点不觉得自己在造孽,只继续抓了她的柔荑把玩,悠悠道:“嗯,是,是本宫寂寞难耐,所以小白那么坚持地要见我是来为本宫一解寂寞的么?”

    她一边试图避开他在耳边那香馥软凉鼻息的撩拨,一边正色道:“其实我是来揍你的,你信么?”

    她真是不该离他坐得那么近的,她是来谈‘严肃’的事情的,不是来让他占便宜,然后亲亲我我的!

    身后之人闻言,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凉薄而意味深长:“本宫这几日博览群书,翻阅中外古籍今撰,其中可见有述,床笫之欢中有异人喜拳脚相加、烛油滴蜡、皮鞭玉势皆用之,能达欢愉之秘禁,莫非小白竟是其中同好者?”

    秋叶白听他文绉绉说了一堆,中心意思不过一个——哦哟,原来小白是个变态,真是幸甚!

    她脸色变了变,忍不住转头伸手就要捏他:“百里初!”

    这厮生来便有一种能让人羞愤恼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能耐。

    但是转过脸去,却正巧对上他睫羽纤长,幽幽含笑的深目。

    她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之中,只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漆黑而硕大的眸子,往日里只觉得那比寻常人都要大的黑瞳诡谲异常,令人不敢直视,但此刻看去,却只觉得如窗外迷离寒夜星空,有细碎浮光飘荡其间,让人心悸而沉迷。

    她呆怔了好一会,直到百里初眸子里笑意渐深,忽收紧了手臂扣着她细腰拉向自己,让彼此亲密得一点嫌隙都没有。

    “本宫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秋叶白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便又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暗自唾弃自己,美色误人!

    她鄙视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会子竟觉得披着美人画皮的食人魔也成了普通众生的仙佛。

    百里初淡淡地点点头,顺手从边上雕花西洋珐琅梳妆台桌上取了一面纯金西洋手镜,对镜子照了照自己,温然一笑:“本宫也觉得自己生得极好,所以小白看见本宫会发情也是自然地。”

    秋叶白默然片刻,咬牙道:“……你才发情,你全家都发情。”

    她有点手痒,想把那镜子拍上他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让他鼻尖一扁,眼泪汪汪,好好尝一尝双白刚才尝过的那酸爽透彻如上京白虎门外张老三家招牌老坛酸菜面的味道。

    百里初并不以为意,他搁下了纯金手镜,懒懒地看向怀中之人,拉回了话题:“小白,你到底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秋叶白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里任他调戏吃豆腐,便有些无奈,但还是顺手抓回那把西洋手镜一翻,把镜后有画的一面对着百里初:“殿下,你上朝没精神,下朝不见人,莫不是就躲在房间里研究这些西洋画,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罢?”

    手镜后面一幅西洋天神赤身于云端缠绵,旁边还有鲜花飞鸟助阵,真真个也是纤毫毕现,精美异常。

    百里初闻言,支着脸颊,半侧了脸看她,漫不经心地伸出指尖掠过镜子后的画册,轻叹:“若本宫说是为日后交配着想,你可信?”

    交……

    秋叶白差点把镜子拍自己脸上,大囧,她前生生活在开放的时代,男欢女爱皆寻常,今生又接管了绿竹阁,什么男女不曾见过,但是这位半人半神,或者半魔半人,只随性而为的公主殿下,实在是没辙,他冷不丁就能冒出两句‘懵懂天真’又内涵异常‘丰富’的话来,让你噎个半死。

    “殿下,以后就不要用那个……那个词了,我们到底是人,不是兽。”

    “兽又如何,这人间多的是人形走兽。”百里初懒洋洋地把玩着秋叶白的柔荑,顺手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性感的胸口上,那种肌肤相触带来的温暖触感让他舒服地眯起抹嘴。

    “不管是人形走兽,还是衣冠禽兽,总之起码看着是人,就得说人话。”秋叶白挑眉,用另外一只手有点不耐地戳戳他胸口。万一大庭广众之下,他再来一句小白,今天天气真好,本宫要和你交配,那么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嗯。”百里初正舒服,便也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可置否地应了她。

    秋叶白没注意到发现自己的柔荑被悄然移动在某人的胸膛间游走,只觉得自己又被他带跑思路了,顿觉有点无言,只好继续把话题又转回来:“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真的……真的……。”

    以前对着绿竹楼的任何一个公子,她说多么大胆的话,都不会眨眼,但如今看着他那张脸,莫名地觉得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嗯,小白,咱们就不要商量这个问题了,你既然来了,不若咱们讨论些其他正事儿罢。”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低头不客气地吻住他早已觊觎许久的她的柔软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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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论公主殿下的青春期 下 二更

    “……。”她微微睁大了眼,有点呆滞地看着他令人嫉妒的近在咫尺纤长的睫羽,黑孔雀翎一般华美,还能看见上面泛出华丽的光泽。

    似乎察觉了怀中人儿的目光,百里初抬起眸子看向她,正巧见着她圆圆的眸子正怔然地看着自己,眸光清清浅浅之中带着点儿奇异的迷离和柔软,全不似平日大气清冽的机变沉冷的模样。

    让他实在是…食指大动!

    百里初伸出修长的手扣住她的后脑,薄唇抵在在她唇间轻喃:“专心一点,小白,你这么看着本宫,本宫会忍不住吃了你!”

    他的呼吸掠过她的鼻间娇嫩的肌肤,亲昵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带来一阵战栗酥麻。

    “阿初……。”她忍不住低吟,双颊泛红,身子发软地靠在他怀里。

    柔软的娇容和轻呼,唇间的温软甜蜜,似撩拨起百里初心底最原始的掠夺欲,何况掌心下的人儿如此芬芳,他径自启唇,近乎粗暴地再次封吻住她的丰润嘴唇,掠过她的呼吸,同时顺手扯下她的乌纱官帽,让她漫头青丝披散下来,如瀑一般洒落软榻。

    “初……嗯……。”她只觉得唇间一片靡靡香凉,却如此令人战栗。

    以吻封缄,**比狼更直白,呈现出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等到秋叶白快喘不过气来,快窒息了,百里初才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和修白的手指,瞳孔微竖:“啧,味道真好。”

    秋叶白虚软得只能靠着软毡喘气,只觉地龙烧得太热,呼吸之间全是让人丹田内气血奔腾的靡靡之香,加上男子身上特有的极富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大冬日里,让她只觉得自己快热晕了。

    她下意识地想靠近唯一冰凉的源泉——百里初的身体,却又似觉不妥,只好勉强维持着残余的狼,半支起身子道:“殿下,开一下窗,好热。”

    说着,她便顺手去解自己的衣领的盘扣,却不想一摸领口,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早已大敞,甚至束胸扣子都散开来。

    她瞬间一呆,什么时候……

    百里初看着身下人儿衣衫不整,衣襟间雪色绵延,峰峦温柔,她青丝披散,双颊嫣红,明眸怔然之中似隐隐含着柔软透明的水光,似骄傲冷冽的大漠荆棘花王卸下锐刺,在月下展露出娇嫩花蕊中的柔软露光,带着罕见的柔软清甜,芬芳迷人。

    正似他前些日子看得那些艳词里的道的——兰麝细香闻娇喘,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只是书中万千情态,尚不能及身下人儿半分。

    最蛊惑人心的不是寻常女儿娇媚,而是如身下人儿这般清冽之人无意识地露出这般柔软迷离情态,不可方物,诱人却尚不自知。

    他只这般看着,瞳色便愈发深沉,幽深诡美的眸子渐渐被黑色占据,他微微侧脸,眯起眸子,眼瞳如兽见到美味的猎物一般,诡异地眨了下,随后伸出指尖慢慢地掠过她光洁肩头:“小白,你很热?”

    他的声音莫名地低了几度,令人有一种那凉薄的声音似从极远的暗夜里飘来的错觉,幽幽迷迷。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的情态,只是看着面前的百里初,不知为何有点不安。

    她几乎很少见到百里初银发披散的模样,他和元泽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一双眼眸的颜色,原本他们应该都因为长期在地宫不见天日的漫长时光和尸香的作用下身体温度变成尸温,出现白化症,才会有银发银灰瞳。

    但是百里初后来用了烈焰蛊等各种药物控制体内的尸毒,他多半是现身的时候才服解毒药,天长日久,瞳孔因为副作用会变黑,甚至随着情绪的而变化,气血诡异地扩散到整个眼睛,但银发却是染的,才会变成乌色。

    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银发的模样,总是时时用大食帝国进贡乌云叶将银发染成墨色,只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没有用乌云叶染发。

    银发如丝在元泽的身上只见夺目出尘,银光圣洁,平添不可侵犯的纯彻银光,但是在百里初的身上却莫名地显得他容色异常的魔魅,乌瞳之中不见一丝白,更不见一丝光泽,只一片几乎能吞噬人魂魄的诡魅幽漆,似无边幽冥地,但眼尾却挑成近乎妩媚的弧度,眉梢之间都是魅色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在这般的情形之下,她只觉得那目光冰凉幽魅,就如他掠过她肩头裸露肌肤的指尖,却莫名地带来灼人的火焰。

    “嗯……地龙烧得太旺了。”她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地想拢起衣衫,就算是有了对方是情人的心理准备,但是在那样冰凉又诡谲地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她却依旧忍不住不自在。

    只是她的柔荑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衣衫,就被百里初一把握在了手里,随后,他握住她雪白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嗯,那本宫让小白舒服一点罢。”

    他言辞说得暧昧温柔,亦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地耳根发热地别开眼。

    百里初见她不自在的样子,一笑,起身一挥衣袖,长榻旁边的窗便一下子被他袖间的劲风刮开了半扇,冰凉的风夹着细碎的雪花一下子灌了进来,将一室靡靡热气瞬间吹散了一半。

    她一下子被凉风吹着,打了个寒战,但是也立刻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而且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黯淡了下去,竟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可舒服些了?”百里初伸手在窗外接着雪,转头看向身下的人儿。

    秋叶白下意识地又往地龙热处靠了靠,点点头:“嗯,热闷散了些。”

    但是就是突然开窗,灌入了凉风飞雪,又有些太凉了。

    “嗯,可还要再散散热?”百里初眼眸里闪过一丝魅色,随后忽然一转手,将手中接下的纷纷雪花忽然在她领口胸前一撒。

    胸口柔软娇嫩又温热的肌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秋叶白瞬间被冻了得浑身一抖,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就要往外跳起来。

    她忍不住低声尖叫,要拍掉自己胸前的雪:“百里初,你疯了么,冷死了!”

    这厮又在做什么怪,跟个小孩儿似地恶作剧。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公主殿下从不恶作剧。

    百里初忽然一伸手就将她给按住了,另外直接把她手腕一转折在她的身后,低头在她耳边凉薄地轻笑:“凉着了大人,是本宫的不是,所以让本宫伺候提督大人,让大人热起来可好?”

    说罢,也不容她拒绝,径自直接俯下身子吻去她颈项间细细的飞雪,秋叶白倒抽一口凉气,鼻尖瞬间冒出细细的汗珠,她浑身一颤,忍不住软声道,试图挣扎:“阿初……。”

    只是不管是神与魔都不会放弃享用自己甜美的祭品。

    百里初感受到身下人儿的战栗,他满意地弯起幽诡的眸子,然后一路蜿蜒温柔的吻下去,品尝属于他的美味,同时点燃无数欲念的火苗,亦燃起一室春色。

    秋叶白指尖几乎掐入他肩头,迷离之间,望着窗外飞雪,冰凉与炽热交替缠绵,身上那恣意放纵的魔几乎硬生生地将她的神智全部拖离人间。

    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是因为佛骗了众生,地狱之妙,令佛流连,不舍成佛。

    ……*……*……*……*……

    **风流,谁愿早醒忘春意绵绵,但见檀郎阮浓意缠缠。

    秋叶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雪落了,又停,迷迷离离之间似又见飞雪翩翩时,方才沉沉在百里初臂弯之间睡去。

    醒来之时却是在热水里,她有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却听见纱帘外头传来声响。

    “旺财,我家四少呢?”宁春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秋副座在内殿,他若是醒了,一会子会传你进去,还有我不叫旺财,你要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就叫我白十九罢!”白十九有点怨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宁春沉默了一下,才道:“知道了,我先去准备端吃食,旺财你且帮我看着殿门,若是四少唤我,便请四少再等等!”

    白十九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尖利地道:“我不叫旺财,旺财是宫门守门老太监养的母狗!”

    宁春似走远了些,声音有些远,只不耐烦地回道:“行了,发达,知道你是公的那只!”

    白十九哽咽了:“……老子不是公的……不……老子是公的……呜呜……十七,那个臭女人欺负我,我能不能像割上次杜家世子的舌头那样,把她舌头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七赶紧安慰:“那你会惹秋大人不高兴,秋大人不高兴,殿下也会不高兴,然后你的舌头就会被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九:“……呜呜呜……。”

    秋叶白坐在大澡盆子力,听完整个旺财被欺负过程,有点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宁春最近脾气有点不好,欺负人的本事见涨了。

    她只觉得盆子里的水虽然还热着,但是坐久了,她运动过度,还是有点头晕,正迟疑着要不要叫被欺负的旺财或者发达先去把宁春个叫回来。

    “那个……。”

    只是她才开口,便见一块大帕子落在头上,随后便被一双修臂从桶里捞了出来。

    “别洗太久,没有用晚膳和早膳,小白还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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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一)

    秋叶白瞬间一惊,但是熟悉的声调,让她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并没有拒绝地任由百里初将自己捞出浴桶,虽然她自觉自己总不至于两餐没用用,但还不至于虚弱得需要人将自己报出浴桶,何况她一向脸沐浴更衣都不太让宁春和宁秋她们伺候着,更不要说让人这么抱着自己出浴。

    但是……他们是情人不是么?

    百里初直接拿着大丝绸浴巾裹好了怀里的人儿,将她抱到床边搁下,随后便去为她取来束胸和官服。

    秋叶白下意识地揪住浴巾,轻咳了一声,有点木木然地道:“那个,我比较习惯自己穿衣衫。”

    百里初见她发丝潮湿柔软地半贴着脸颊和雪白秀美的肩头,脸颊粉润娇融,清美眉宇之间都是承欢之后的微倦温软,脸上却下意识地还是摆出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倒是别有几分娇人的倔气儿,颇为诱人。

    他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压抑自己**和喜好的人,已经恢复正常乌瞳大小的瞳子,又有点微微扩散了点,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在她还有些肿的红唇上轻舔了一下:“本宫没伺候过人,提督大人是嫌本宫伺候得不好么。”

    秋叶白瞬间间又红了脸,这位‘公主殿下’伺候起人来,实令人招架不住,折腾了一宿,如今见他又有些意动的样子,便立刻一僵,但是她亦明白自己若是直接拒绝,面前的‘饕餮’亦是初尝**未久,说不得还以为她是欲拒还迎,未必能忍住。

    所以,她亦不推不拒,只任他如大兽圈着小兽一般地在她唇间、颈项之间厮磨啃咬,只强忍着酥麻战栗,在自己狼消失前,轻声道:“阿初,我有点难受。”

    果然,她只这一句,百里初便停住了动作,低头看着她,嗓音里还是渐起**的喑哑:“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御医?”

    秋叶白赶紧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有些微窘地道:“我……我是累着了,腰麻腿酸。”

    百里初闻言,似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随后忽然伸手搁在她腿上,微微一捏,秋叶白瞬间便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腿部经脉处传上来,那股凉意入了她体内之后,似瞬间勾发她丹田之中的热流内气,竟交缠在一起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一下子就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虽然腿间还有酸软,但是那些倦沉也少了不少。

    她闭上眼,才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忽然膝头一凉,然后就被人毫不客气地直接分开了腿。

    “让本宫看看小白哪里还有不舒服的。”

    她一僵,迅速睁开眼,正见着他低头盯着自己浴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瞬间脸色涨红,慌乱地下意识地一脚踹过去:“放手!”

    却不想百里初眼明手快,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脚踝,就要把她腿儿再拉开大点。

    “阿初,你再这样子,我就再不进宫了!”秋叶白挣了两下,只得忍住羞窘低声尖叫。

    这个……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百里初手上动作顿了顿,方才放开了她,不以为然地轻嗤:“小气。”

    “小气,那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裤下的风光!”她赶紧一边伸手拉扯丝绸浴巾将自己裹紧。

    “小白要看么?”百里初闻言,幽眸染上笑意,伸手便去解袍子。

    “不要!”秋叶白立刻干脆地道,她才没这只魔不要脸。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挑眉道:“本宫的身子,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小白那是什么表情,嫌弃?!哼!

    说罢,他径自束回腰间玉带,颇有点既然秋提督你不识货,那本宫也不会再给你机会的模样。

    秋叶吧见他那模样,心中只哭笑不得。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够……傲娇!

    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抚了下他的银发,似安抚不悦的漂亮大兽:“阿初,我饿了,有些头晕,你可要陪我一起用上。”

    百里初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这回没有再折腾别的幺蛾子,只道:“你换了衣衫再出来罢。”

    说罢,他便绕到了屏风之后去了。

    秋叶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衫全部穿好。

    等到她出现在花厅之后时,便已见台上已经布置下一台清淡好入口的饭菜,她年少时分多半时日是跟着老仙在南地渡过的,是以她喜好的饭菜也略偏南地口味。

    “可是‘壹’的掌柜告知殿下我喜南地口味?”秋叶白一边擦着潮湿的发丝,一边坐下道。

    “他素来是个嘴儿多的,本宫也没奈何。”百里初神色淡淡。

    秋叶白见他似还有些小别扭,也不以为为意,含笑坐下用膳,他的细致足以让她觉得心头微暖浅甜。

    两人对坐用完了膳,她擦了擦唇角,对着百里初温然道:“阿初,下此到司礼监来,我亲自下厨可好?”

    投桃报李,何况情人小意温存,她自然是要鼓励。

    百里初一怔,唇角亦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但他沉吟了片刻,还是道:“过些日子再说罢。”

    秋叶白闻言,心中不免又生出狐疑来,上回他为了一道菜,宁愿被她扔下湖,今儿怎么似有些不同?

    两人用完了膳,百里初圈着她亲昵磨蹭了一会,差点又滚到软榻上去,才令人将宁春唤了进来,重新伺候她整理一番,然后才着人将她们送出去。

    秋叶白出了明光殿门没多久,一拍额头,有点挫败地叹气儿,她方才想起来——对了,她今儿进宫的目的是看看百里初最近形迹诡异到底在作甚,结果没查出什么诡异之处来,反而和他勾着厮混了一夜!

    宁春瞅着自家主子那样子,也摇摇头:“四少,我很久没看你目色倦怠,神情疲乏的样子了,简直像说书里被妖魔吸了精气的书生,您离开明光殿远些罢,那是个魔窟,全都是阴阳怪气的的魔怪。”

    比如那旺财还是发达,一见她就老是神叨叨地跟在她后头念叨他不是旺财,不是旺财,还不是公的……不是母的……瞎念叨,跟魇着了似的!

    她听着宁春这么一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宁春的说法其实是对的。

    昨夜勾魂摄魄的不是那只明光殿里的魔是什么?

    她尚未和宁春一起走到宫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太监的声音:“哟,这不是秋提督么,太后老佛爷正着咱家去司礼监宣你,不想你已经在宫里,那正好,就跟咱家走一趟,去见老佛爷罢?”

    宁春闻言,忍不住低声道:“四少,这……。”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迎过来,淡淡地对宁春道:“没关系,既然是老佛爷宣召,自然是要去的。”

    昨日朝上,老佛爷直接在殿内被最终的‘审案结果’气得肝火上升,怒极攻心地厥了过去,今儿才好些,便迫不及待地要召见她,可见梅家或者说梅苏在她心中果然不同。

    ……

    永宁宫

    袅袅的烟气在宫中缭绕,秋叶白才在太监的引领下踏进宫门,便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在宫中弥漫,宫人们人人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原本就沉稳轻盈的脚步愈发地小心,不要说说笑了,就是穿行之间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让人差点以为这里来往的都是一抹抹幽魂。

    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老佛爷歪在床上,披散着头发,又是左右各自贴着一块狗皮膏药,神色之间除了恹恹之色外,还多了一些蜡黄灰败来,愈发地显得老态了。

    董嬷嬷在一边神色忧愁地指挥着宫人们侍奉汤药,但是却并不见总是时时陪伴老佛爷的罗医正。

    “参见老佛爷。”秋叶白抱拳行礼。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老佛爷忽然‘砰’地一声抬手就将一边宫娥手里的药碗给砸在她脚下了,滚烫的药水飞溅出来,她眼底寒色微微闪,只屈膝不动声色地一踢袍子,便让袍子承了那些药水,避免被烫伤。

    “跪下!”老佛爷嘶哑着嗓音,怒道。

    秋叶白倒也干脆,只一掀袍子单膝着地:“老佛爷息怒。”

    “你可知罪?”老佛爷看着她,凤眼中一片森然冷厉,皆是威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微臣无能。”

    朝议之上,最终案件被定性为梅家有买办心生邪念勾结兵部冶铁司之人,以次充好,利用皇商身份将好兵器换卖给了正为武器损坏难以补充发愁的八皇子,乃是贪佞之案,与任何‘谋逆’无关。

    梅家因此失去了独家皇商买断权,罚银五百万两以赎罪,八皇子软禁平云殿,十年不得踏出一步,交出东西大营和龙卫兵权,兵部尚书及一应官员去部降职,罚俸,牵扯贪佞一案之人全部下狱。

    这是各方势力平衡之后的最终结果,若是要扯上谋逆,那么就是双方都得一起陷入这个泥沼脱身不得。

    “废物,拖下去,斩了!”太后仿佛勃然大怒,厉声道。

    “是!”说着左右宫卫便如狼似虎地冲上来要架走秋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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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卑劣的提督大人

    秋叶白尚未及反应,便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蓦然扑了过来挡在她面前,尖声道:“不可以!”

    那窈窕纤美的身影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竟将那些宫卫全部都推开了来:“放手!”

    “安乐,你疯了么,来人还不快把安乐公主拖下去!”太后老佛爷和一干众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她勃然大怒地蓦然一拍桌子。

    话虽如此,但是并没有一个宫卫上前,只皆做面面相觑的模样。

    董嬷嬷似白着脸道:“安乐殿下,您还不快快起来,莫要再惹得老佛爷生气。”

    “不!”安乐抬起脸,哀求地看向太后老佛爷:“皇祖母,秋大人已经是尽力而为,他两次赴叶山,九死一生,不都证明了谋逆之人是八皇兄,也让八皇兄把京畿防务大权交了出来,只是最终做决定的是大皇……不,是摄国殿下,除了父皇,谁能违逆摄国殿下的意思!”

    老佛爷闻言,似是一怔,颦眉看向安乐:“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说着,她又目光森然地扫了眼秋叶白。

    若是目光真能化刀,秋叶白相信自己一定被割裂成了无数块。

    安乐却一脸勇敢地拦住秋叶白面前,咬着唇道:“回老佛爷,没有任何人教导安乐,但安乐不是没心之人,安乐只是直言不讳而已。”

    老佛爷冷笑一声:“就算是你说得再有道理,但他总归是办事不利?若是哀家不喜欢你的直言不讳,坚持要斩杀这个办事不利之人,你待如何?”

    安乐小脸之上瞬间浮上不可置信和绝望来,最终她一闭眼,脸上的泪水缓缓滑落:“若是如此,那么安乐愿意以身殉秋提督!”

    此言一出,满堂之内皆震惊。

    秋叶白一怔,看着面前泪盈盈的少女,神色瞬间闪过一丝古怪。

    “放肆!”太后老佛爷最先回过神来,似被安乐忤逆言论气得难以呼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厉声道:“安乐,哀家看你真疯了,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和你父皇么,竟为了一个外人忤逆哀家,还要殉葬,他是你什么人,你能为他殉什么葬!”

    董嬷嬷赶紧上前抚着太后的胸口劝慰:“老佛爷,千万别动怒,罗医正说了您不能动怒啊!”

    一干宫人全部都‘噗通’一声全部跪了下来,对着太后磕头:“老佛爷息怒。”

    倒是安乐似已经全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咬着唇转头盈盈美目含泪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秋叶白,随后露出一个涩然迷离的笑来:“老佛爷,皇孙女不孝,安乐幼承庭训,也知道礼义廉耻孝,最是敬重那些重义明睿的少年英雄,秋提督惊才艳绝,安乐早已仰慕秋提督许久……。”

    “公主皇孙常有,而能安邦定国之能臣罕见,安乐知道秋提督是有才华又忠心之人,只是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摄国殿下,无力回天,若是皇祖母真的要将他处斩了,安乐愿以身相许,做秋提督的妻子,从此陪他长眠地下,也算是还了皇家欠他的一滴血。”

    一番话说得楚楚动人,气节之高,史书里殉国殉君的美人虞姬,也不过如此,无不令人动容感慨,一时间气氛异常凄美动人。

    就是当事人‘项羽’——秋叶白秋提督却半垂着眸子,唇角紧绷,仿佛因为太过震撼,所以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应答。

    “老佛爷,息息怒,安乐殿下只是年纪还小,这般耿直的性子却可见其贞烈。”董嬷嬷立刻软声相劝。

    太后一掌拍在台上,吓了众人一跳,她冷眼看向一边单膝跪着的秋叶白:“秋叶白,别以为安乐为了你以死相逼,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

    秋叶白唇角微抿,才要开口,却见安乐一下子膝行了两步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安乐求老佛爷成全安乐!”

    秋叶白神色异样地看着安乐楚楚可怜的背影,随后垂下眸子,又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太后看着秋叶白沉静的神色,又与董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眼底寒光四射,揉了揉眉心:“你这般护着他,只怕人家并不领情!”

    安乐似身形僵了僵,随后仿佛惨然一笑:“安乐所为与秋提督无关,秋提督每次见到安乐都谨慎守礼,一切都是安乐自为,安乐无才无德,从来没想过能配上秋提督,一切不过是安乐自愿,皆与旁人无关。”

    老佛爷终于抬眼看向秋叶白,冷声道:“秋叶白,你怎么说?”

    秋叶白叹了一声,只漠然摇头,却并不说话。

    反正她说什么,这儿演戏正演得上瘾的几位大约都不会搭理她,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她开口认了这一段‘拔山力尽霸图隳,那堪回首别虞姬’的霸王虞姬‘佳话’罢了。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一干永宁宫众人认为是‘感念金枝玉叶情深一片’,以至于‘震撼不能言’。

    董嬷嬷低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您最是菩萨心肠,安乐殿下说得不无道理,何不成全了这一段佳话,想来秋提督也会感念皇家恩德,尽心尽力效忠您的不是?”

    皇家恩德和效忠太后老佛爷似是两码事儿罢?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如果她再不说话,是不是今晚就要被老佛爷送入洞房,和安乐公主殿下比翼双飞了?

    所以,她还是开口了,沉声道:“公主一片赤城,微臣岂能不感动,只是微臣出身卑微,公主却是皇家嫡出,微臣如今使君俸禄,却不能解老佛爷之忧,如何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和公主厚爱,老佛爷愿意如何处罚,皆尊老佛爷懿旨,微臣无话可说。”

    说罢,她对着安乐一拱手,又对着老佛爷拜了拜。

    空气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起来,老佛爷神色一片阴沉,皆是风雨欲来之色,董嬷嬷等人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看向秋叶白,这真真是不识抬举了!

    “你瞧瞧,人家这是看不上你呢,安乐,枉费你还认为他忠心耿耿,求哀家让他接管京畿大营。”太后老佛爷气急反笑,眼中怒色涌动,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来啊,将秋叶白拖下去,关入牢房,让他好好地想清楚明白了。”

    而安乐早已泪盈于睫,眼中厉色一闪,却还是委屈模样,泪水涟涟,却依旧娇柔美丽,只让周围宫卫们都忍不住暗恨秋叶白竟舍得这般金枝玉叶流泪,果然不识好歹。

    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心中一片了然,原来如此,太后老佛爷这是看着她要接管南北京畿大营了,只怕是急了,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要她娶了安乐以币诚。

    可惜老佛爷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烦躁,竟失了平日里的分寸,现在见她油盐不进,竟直接打算动用手腕逼她娶安乐了。

    两边的宫卫们这回真有点儿面面相觑了,方才老佛爷可是说了要敲打敲打这位当红的秋提督,如今是真要锁拿他进私狱么?

    太后见他们没有反应,顿时愈发恼恨,伸手蓦然一拍扶手,厉声道:“一个个都聋了么?”

    寒意威压逼面而来,宫卫们一个激灵,立刻上前就要拿下秋叶白。

    她眼底寒光一闪,正待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那声音虽然是冷喝,尾音里却带着一股子江南小语的侬软温润,而秋叶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参见大公子。”宫人们看着来人齐齐行礼,虽然梅苏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太后眷顾更胜自己亲孙儿,便都尊梅苏一声‘大公子’,似乎对于他忽然闯入有些惊讶,却并不见怪。

    “苏儿,你怎么突然来了?”太后老佛爷看着来人,森冷神色瞬间柔和了一些,而且秋叶白明显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那神色宛如慈母,让秋叶白看得心中暗称奇。

    只怕是真对自己病在床上的亲儿子,老佛爷这般的铁血娘子也不见心软半分,怎么地对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竟这般温和?

    “梅苏参见老佛爷。”梅苏一袭雨过天青色锦地簇金绣长袍,腰束玉带,肩头披着鹤羽氅,清浅葱茏的眉目之间不若平日里见到似总带着浅浅温润明媚的江南风情,而是略显疲乏的冷凝,仿佛温柔江南天笼着冰雪之云。

    “苏儿,到哀家这里来。”老佛爷见他眼下微微泛青便知道他这两日都因为被牵连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苏眸光落在秋叶白窈窕修挺的背影之上,见她单膝跪在那里,他清浅修目之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森凉。

    但随后他便似全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径自越过她上前,走到老佛爷身边,但却也没有坐下,而是一拱手:“老佛爷,拘禁秋提督之事,可否听梅苏一言。”

    太后闻言,瞬间眉间一颦,神色冷淡了下去,似闪过怒色,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冷笑了一声:“秋叶白,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能让被你办事不利害惨了的苏儿也来为你说话。”

    秋叶白:“……。”

    她能赌一个铜板,梅苏为她说话绝对没有好事。

    太后见她神色虽然恭和,但是面上依旧淡漠不为所动,她心中怒火愈发炽烈,憋闷了几日的怒气几乎让她一下子命人斩了秋叶白,但是却又不能。

    梅苏却忽然道:“老佛爷不必动怒,秋提督虽然有些不识抬举,但她这般人物在梅苏眼中看来倒是很有些气节,正所谓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秋提督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挟制之人,岂非谁人都可收买,那么又何足以为老佛爷效力?”

    老佛爷闻言,脸上闪过沉吟之色,看着秋叶白眼中怒火竟散了一些,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只怕他心大了,认为我皇家的公主都配不上他。”

    秋叶白正一边暗自思量梅苏对老佛爷的影响力,却忽然听梅苏为自己说话,她不免挑了眉去看梅苏,却见他正清眸冰凉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莫名地想起了百里初看自己的时候,但是却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只微微颦眉,淡漠地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淡淡地道:“秋提督虽然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但是他到底是庶出,安乐公主殿下到底是嫡出的公主,确实不甚般配。”

    此话一出,不但安乐瞬间脸色一变,原本温柔凄然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扭曲,她狠狠地瞪着梅苏,这个男人竟然敢来搅合她的事!

    而董嬷嬷等人真是面面相觑。

    太后看了秋叶白一眼,又扫过安乐怨怒的面容,才看着梅苏挑眉道:“哦,是么,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选?”

    梅苏垂下清浅眸子里幽光微闪,他上前了一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瞬间一愣:“什么,此言当真,相子她竟然……?”

    梅苏点点头,太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颦眉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冷声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跪安罢,哀家乏了。”

    说罢,老佛爷便闭上眼,似不会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情势急转,让永宁宫内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一场戏就此落幕了么?

    不管如何,既然老佛爷有了懿旨,他们自然是要遵照执行。

    “是!”

    安乐盯着梅苏和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原本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虽然老佛爷方才话没有说完,但是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子……

    除了梅相子,还有谁能叫这个名字,凭什么她一句话,便搅合了她所有的安排!

    董嬷嬷看着安乐眼底的寒意,她忽然眼前有一花,似看到了刚刚进宫不久,在残酷的宫斗笠流产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后的太后的模样。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佛爷之后,便立刻走到安乐公主身边,将她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安乐殿下,您要放宽心。”

    “放宽心,本公主怎么放宽心,你告诉我!”

    安乐扭着手里的帕子,漂亮清秀的面容上闪过狞色:“明明皇祖母说了让我努力一些,没有一个男人看见美人温柔倾心以待,并无怨无悔的样子不会心软的,秋叶白没有心软也就罢了,皇祖母也说了可以将他关在私狱里一些时日,本公主可日日给他送饭,或者‘共患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流言传出去,他不管如何都娶定了本公主,现在呢?”

    现在梅苏一句话,一个梅相子就坏了她的事儿,她怎么放宽心!

    董嬷嬷看着安乐公主的模样,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有人来报八皇子传了信给摄国殿下,竟然亲自举荐秋叶白接管南北大营,摄国殿下也点头初步同意了,让太后和国公爷原本既定的计划让自家亲信接管的计划泡汤了,是以不得不想法子将秋叶白拉进杜家的核心之中。

    国公爷首先的计划就是让安乐公主成为秋叶爱的红颜知己并救命恩人,来一出‘虞姬为霸王殉葬乌江’的大戏,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在面对这样的深情美人的时候不心软。

    只是没有想到秋叶白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没有将秋叶白关进私牢实施第二步的谋划,梅苏就这么横插一杆子。

    董嬷嬷偷眼看了眼闭目养神,神色灰败的太后老佛爷,却见她毫无反应,令董嬷嬷也很是头疼,最终只得随意说了几句安慰安乐的话。

    安乐咬着嘴,眸光冰凉森寒,一言不发地看着秋叶白和梅苏消失的宫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和梅苏一同出了永宁宫门,她看向梅苏,淡淡地道:“梅大公子,你今日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还是月信期到了,内分泌失调,竟然会我解围?”

    这位不是神经搭错线,就是他吃错药了。

    梅苏虽然不明白更年期是什么,但是月信期是什么,他还是明白的。

    秋叶白的直言不讳瞬间让他差点噎到,但是随后,他冷淡地睨着秋叶白道:“秋叶白,你除了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外,还口无遮拦一点不似一个女子。”

    除了百里凌风之外,这是这几日第二个这么说她的人,秋叶白亦勾起唇角讥诮地道:“没错,本副座是小人也是女子,孔夫子说的最难养而最记恨的那两种人,恭喜梅大公子今儿重新认识了我。”

    梅苏挑眉,倒是惊讶于她这般干脆地承认她的女儿身,他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嗤了一声:“隔墙有耳,一逞口舌之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牢您费心,直说你为何要帮本副座解围罢?”

    梅苏看着她,忽然抬手就将她推到宫墙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冷声道:“舒瑾,不,我那二弟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当初将叶山早就搬空了。”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百里凌风是此事主谋的证据,是我配合你连夜赶造出印有龙卫的兵器运入山内,以作为‘证据’‘构陷’百里凌风,还给了你万两黄金为你看风部牺牲之人筹建抚恤金,转过背你却背信弃义将梅家也拖下水,秋叶白你真是够卑鄙无耻的!”

第九十四章 因为她丑 一更

    “卑鄙无耻?”秋叶白并没有立刻急着推开他,就着这个仿佛居于弱势的姿态,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他,笑道:“梅大公子,梅大少爷,我且问你,百里凌风是此案幕后主使,是否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搜出账本历历在目,舒瑾既是你梅家之人,为何他会投靠百里凌风,不遗余力地对付你们,或者说……。”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或者说他要对付的人是你,而本副座只是运气不那么好,被他视为你们杜家和梅家的‘帮凶’了,否则他和我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至于一定要取我性命?”

    百里凌风虽然没有告诉舒瑾她和他合作之事,知道舒瑾和她有过节,却还派他前来,有放纵舒瑾和她一博,看鹿死谁手他都可以摘得干干净净的盘算,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失控。

    而从他的角度来说派出舒瑾,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毕竟舒瑾曾经是梅家的人,对梅家的各种情形更了解,当初说服甄掌柜背叛梅家投靠百里凌风,舒瑾在其间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舒瑾虽和她有过节,但那种丧心病狂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对劲,她回来之后彻查了舒瑾的背景,再加上百里凌风那里得来的消息,已经足以让她得出一个结论——

    “堂堂一个梅家二少爷,竟然敢背叛梅家,甚至调转枪头对付梅家和以老佛爷为代表的杜家,他如果不是和某些人有深仇大恨,又何至于连大好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你说是不是,梅大公子?”秋叶白定定地看着梅苏,神色淡淡,只是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戳重点。

    梅苏在她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识地眸光微闪,就像避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毕竟他在商场上征伐多年,又与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间就稳住了形色。

    他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叶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声:“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借口!”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梅苏,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诉你两个事实……。”

    “第一,谁都知道私铸兵器一案确实是百里凌风为幕后主使,我并没‘构陷’于他,只是让‘证据’更完美一点,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惨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条咬人的疯狗,你梅家没有道理不知道是为什么,本副座要你点赔偿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私铸兵器一案,总归是你梅家的人参与了整个过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为家主监管不力,所以梅家会受到质疑和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非你们梅家和杜家的关系,换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说不得早已被下狱了。”

    说罢,秋叶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为然否?”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让梅苏瞬间哑然,而她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样,更让他莫名地……着迷。

    梅苏清浅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迷离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澜。

    海东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它锐利的爪子,一抓紧了猎物,便几乎没有什么猎物能逃开。

    而面前这只漂亮凶狠的海东青的利爪这一次更是狠狠地给他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痛楚之余,却更让人想要捕获她。

    毕竟,要猎鹰,自然是要承担被鹰啄眼睛的风险。

    “秋提督,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梅苏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叶白的下巴,略微粗粝的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让秋叶白忍不住颦眉,只觉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向下一折,梅苏见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开,但是手腕却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间只觉得一股子剧烈的酸痛就势蔓延上来胳膊,逼得他差点就要单膝跪下。

    他微微颦起精致的修眉,脸色微微发白,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膝盖站着。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爷都认不出你,最好不要对本副座动手动脚。”

    他眼底的那种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这会子离他那么近,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看不出来,他那种分明是男人对女人流露出占有欲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也白当了绿竹楼的掌柜了!

    梅苏微微苍白着脸,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忽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秋叶白,你我终归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爷,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一个男人,秋家四女!”

    长久没有听见的那个词,让她秋叶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讥诮地道:“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轻咳声:“秋提督。”

    在墙边仿佛‘亲密’相对的两人顿了顿,便立刻分开来。

    秋叶白看向不远处,正正见着一顶华美的轿辇正停在不远处,前后簇拥着白衣黑云冠的鹤卫,方才出声的双白正一脸抑郁地模样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爷,不,姐姐,您这偷人,也得偷得有点技术含量,在这大宫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么一回事?

    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和梅苏那姿势有多暧昧,她捏着梅苏的手,外人看去只觉得亲密异常,当然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苏看着来人,清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他拢了拢自己的鹤氅,行礼:“草民参见摄国殿下。”

    秋叶白也依样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心中多少有点不安,步辇上那位今儿出门前才消了那小脾气,这会子不会又发作起来罢?

    鲛珠纱后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一身暗红如雪的华美锦袍衬得那半张露出的精致的脸异常的白,他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轻勾起唇角:“本宫听说安乐为了救秋提督,甘愿以身挡老佛爷的怒火,甚至殉葬,差点促成一段项羽虞姬的佳缘,如今看来似要和秋提督缔结良缘的人并非安乐,怎么,如今这妹夫和妻兄便在这儿先行交流起来?”

    秋叶白一听百里初这把含笑的声音,竟一点火气都没有,便心中暗觉不妙。

    她可不觉得百里初是这么大度之人。

    而梅苏也不知怎么了,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然道:“摄国殿下说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缘,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倾心相许,小儿女情长,当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与秋大人谈婚事的细节了,只是秋提督从江南回来之后,一路甚忙,也没甚机会详谈,今儿难得遇上,自然也该商量一番这换贴和六礼之事。”

    秋叶白听着梅苏说的话,瞬间微微瞪大了眼,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爷,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倾心相许了!

    不过他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百里初挑衅的意思。

    “你……。”秋叶白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却被百里初打断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梅苏,你过来。”

    梅苏闻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摄国殿下似也觊觎着秋叶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帮着秋叶白断了摄国的‘无耻妄想’,心中已经有准备摄国会对他冷嘲热潮,却不想对方却忽然叫他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辇边,才站定了抬头,却见百里初的帘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张诡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辇幔帐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发显出一种神秘夺人的魅色来。

    即使梅苏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样对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杀大权,恣意妄为,身为女儿身却摄政夺权多年的‘公主’殿下,没有一丝好感。

    即使梅苏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百里初,而且早见惯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觉得本宫美么?”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幽幽凉凉地问。

    梅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然而然地道:“摄国殿下风华绝代,岂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闻言吗,看着梅苏,忽然勾起唇角:“那么本宫和你那妹妹,谁更美?”

    梅苏迟疑,他不知道百里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警惕地颔首道:“我家妹妹不过是养在江南的菟丝花,怎么能与殿下这开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叶相媲美?”

    百里初闻言,点点头:“嗯,既然如此,着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苏瞬间瞪大了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拢了拢衣袖,靠在软榻上,看向宫道边的秋叶白片刻,方才干脆地道:“因为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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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谁的欲望

    因为她太丑,所以要坐牢——!

    不说梅苏瞬间呆滞,就连秋叶白都被摄国‘公主’殿下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被震撼了!

    这是何等的辣气壮!

    秋叶白记得梅相子那时在漫天花影之下一跃入水之后,在水中盛放如水中花的姿容,令自己惊艳到了,所以夜四少那一刻习惯性地怜香惜玉,下意识道:“梅大小姐算是在下平生仅见的美人,还不至于丑得要坐牢……。”

    但是话才出口,她就感觉控鹤监里那群白衣‘美人’阴森森的目光齐齐斜了过来,双白的脸色简直跟吃了屎一样臭,妙目却全是哀怨。

    秋大人……你这是找死的节奏,还是拖着咱们跟你一起倒霉的节奏!

    秋叶白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顿时有点后悔口快。

    果不其然,红纱幔帐之后阴寒之气愈盛,摄国殿下美艳而阴沉的面容愈发地恐怖,他勾起潋滟的唇角,凉薄地一笑:“哦,原来梅大小姐是秋提督平生仅见的美人,那么本宫呢?”

    众人顿时都齐齐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原本盘旋在华美步辇之上的阴冷黑暗气息仿佛凝成实质的黑雾一般从步辇上浸润流淌到每个人身边,让人只觉得窒息。

    秋叶白立刻面不改色地道:“殿下自然是在下三世三生,天上地下之中仅见过的绝代美人!”

    这马屁拍得,还算顺溜,控鹤监的众人默默地想着。

    步辇内的人似也还算受用,片刻之后,方才把玩着自己手指上华丽的翡翠扳指,慢条斯理地道:“三生三世,天上地下,本宫看秋提督这张嘴真是会哄人,难怪如此多痴男怨女,为得秋提督青睐,宁愿殉葬。”

    酸,实在酸!

    这回不光秋叶白和鹤卫们闻着味了,就是梅苏也嗅见了不对。

    这位摄国殿下一向出了名的暴戾,好淫,这回是真的看上秋叶白了么?

    他想抬头看向步辇之内那反手**之人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就对上一双诡谲冰冷如黑暗中掠食猛兽的可怕瞳子,那瞳子几乎不是人所能有,没有一丝人的情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毛骨悚。

    他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垂下眸子避开那双恐怖的瞳子,但是很快他就暗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有活人的眼睛,瞳子会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想再看个清楚,却见那鲛珠纱已经遮盖了百里初的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那种恐怖和疑惑却深深地烙印在梅苏的心底。

    “殿下,您不觉得你的这个‘罪名’实在是让草民之妹难以承担,今日舍妹因丑获罪,明日是否朝廷诸臣也会因言获罪?”梅苏冷冷地看着那步辇之上的人道。

    “出言无状,诋毁君上者,自然当因言获罪。”百里初讥诮地道。

    梅苏瞬间噎了噎,正待还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梅苏的下巴,淡漠地道:“不过本宫看梅大公子既然如此怜惜舍妹,真是让本宫甚为感动,本宫给你一个选择,三日之后,要么你在本宫的明光殿里恭候招寝,要么便换成你妹妹在明光殿里恭候下狱。”

    梅苏这一回看清楚了百里初的眼睛,方才看见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幻觉,殿下的眼睛除了瞳孔虽然只是比一般人更大一点罢了,但是却黑冷,幽暗得令人窒息。

    “殿下,你……。”

    “怎么,不愿意,本宫不是那么残酷的人,给你再多一个选择。”百里初睨着他唇边弯起一丝诡魅的笑,同时凉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叶白身上。

    “天下人皆知本宫一向甚爱美人,只是明光殿的鹤卫们什么美人都有,只缺了梅大公子和秋提督这样特殊的美人,你来选,要么你在明光殿伺候本宫,要么就让秋提督伺候本宫,如何?”

    什么?

    梅苏错愕地睁大了眸子,这是什么选择!

    他眸光一沉:“殿下,在下只是区区草民,无权替秋大人抉择。”

    “没关系,今天本宫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你,要么你现在上了本宫的步辇,要么你亲自去请秋提督过来。”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瞬间呼吸一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在逼迫他亲自将那只漂亮的‘海东青’送给‘她’糟蹋!

    而若是他亲自去向秋叶白说了这种话,那么按照‘海东青’的性子,即使知道此事乃是他逼不得已,只怕从此要将她纳入笼中,只会更困难,此事一定会永远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正如凶禽猛兽,只会与堪称对手的人相斗,却还是有机会被驯服,但是若被它们鄙夷了,只怕它们宁死也不会愿意收敛翅膀,收起爪子栖息在他的架子上或者笼子里。

    那一瞬间,梅苏垂下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杀意。

    空气里一片冰凉,鸦雀无声得令人窒息,天空上似乌云又开始蔓延,有冰凉的雪花渐渐飞落下来。

    百里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懒敲着扶手,冰凉的节奏,似催促人性命的鼓点,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梅苏浑身僵硬地站着,鼻尖却一点点地浸润出汗珠来。

    “殿下政务繁忙,刚刚从皇帝陛下的寝宫出来,梅大公子如果再无法决定的话,就请上步辇罢。”双白妙目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地冰冷。

    梅苏一握拳,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答话,最终他有些艰难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草民对殿下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但是草民姿容鄙薄……。”

    “来人,请梅大公子上步辇。”百里初忽然淡淡地打断他。

    梅苏一惊,看向那些冲着自己走过来的鹤卫,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秋叶白:“秋……。”

    秋叶白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见梅苏转头看向自己,她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光,真是任性又奸诈的家伙。

    不过没法子,谁让她动心的是人是他!

    随后她便径直向百里初走了过去:“殿下,微臣也已经许久没有得见镜湖之美,若得幸与殿下同行,实为荣幸。”

    梅苏在秋叶白走过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下意思地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

    秋叶白看了他眼底的痛色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秋叶白微微颦眉:“放手。”

    梅苏清浅的眸子一片冷凝,却并没有松手。

    她直接一伸手,指尖凝了气,淡漠地直接一挥,内气为剑,直接划断了自己衣袍的一角。

    随后,她径自越过梅苏,迎着双白欣慰的眼神,扶着他的手臂上了步辇,撩开厚厚的华美幔帐,走进那一片幽暗和冰凉的空间里。

    栖在软债间的红衣魔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来,随后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来,顺手撩下幔帐。

    “起驾!”双白扬声道。

    华美的布辇在一干鹤卫们的簇拥下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前行,消失在宫道的远方。

    只余下一道宣旨太监冰冷的声音:“梅苏冲撞摄国殿下鸾驾,身虽负过,却不知自省有负皇恩,失礼人前,且在宁巷跪上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秋叶白听着外头小太监那把尖利的声音,她忍不住摇头轻笑:“刻薄寡恩。”

    “怎么,心疼那位江南烟雨一般的美公子了?”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有些没奈何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方才觉得他拦在腰上的修臂没有紧到让自己没法呼吸:“殿下这醋吃得没道理!”

    感觉怀中的人儿这般‘主动’,百里初的心情似才好了些,他抓了她的柔荑来把玩,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若是不讲道理,你以为梅苏今儿还有命出宫门?”

    她也懒得挣扎,反正这幔帐垂下来,外头也看不见,便道:“殿下不过是想让他痛苦罢了,看着手上的偶人痛苦又无力的模样,认清楚自己的无能。”

    对于梅苏这般看似谦逊温柔,实际上心比天高的人而言,方才那样的‘抉择’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折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如果不是方才她忽然察觉他眼底那种占有欲几乎和百里初早前看她的时候如出一辙,她也许未必明白百里初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就算殿下不如此,我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说她和梅苏之间原本就隔着仇,只她既心中已有人,除非百里初背弃于她,否则她不会接受任何人。

    百里初闻言,眸光幽幽莫测:“小白虽然不接受,总有人会用法子让你不得不从。”

    这就是竞争的规则。

    他了解梅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影子。

    那就是——**。

    他能用了手段,让小白接纳他,那个男人未必不能,虽然他相信小白的坚贞,但是他更相信男人的卑劣。

    “不若在小白你心里放一根针,让野心者永远都没有希望。”百里初轻笑,扣着她的细腰,逼着她半躺,伸出舌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舔。

    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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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上 (二更)

    说罢,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她梭然睁大了眼,只是嘴唇被他封着,只好一边承吻,一边伸手拦住他的手:“呜……。”

    百里初稍微松了点对她的禁锢,秋叶白立刻捏住自己的衣襟,脸颊泛红,喘息着小声道:“阿初,你疯了,这是步辇之上,昨儿折腾了一晚上了,还不够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今儿上了他的步辇之事,只怕明日便要传遍内廷,若是再来个步辇之欢,她直接挂冠而去罢了!

    “虽然对于小白怀疑本宫的胃口不甚满意。”

    百里初支着脸颊看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过本宫只是见小白的衣服脏了,替小白换一件罢了。”

    脏了?

    秋叶白一愣,忽然想起方才梅苏抓着她衣袍的瞬间,她瞬间有点无语,是因为梅苏摸了她的官服,所以脏了么?

    “我不是断了他扯着的那一角袍子了吗。”

    百里初挑起她的衣襟,淡淡地道:“所以才更需要更换,不是么?”

    秋叶白默然,这倒是,无故损坏官服,视为对朝廷的大不敬,尤其是飞鱼服,代表着皇家近卫,君恩浩荡。

    于是,她便没有阻止百里初的动作。

    当然,公主殿下亲自伺候,她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所以虽然步辇之内安安静静,但是当双白奉上新制飞鱼服,秋提督换好了走出步辇的时候,面色绯红,步伐虚浮,如凌波微步之态,倒也算美妙。

    只是她腿软差点栽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出来扶住了她的柔荑。

    “提督大人,仔细些。”

    秋叶白有些恼地瞪了一眼神清气爽,似刚刚享用美食完毕的公主殿下,一甩袍子,‘蹬蹬’下了步辇。

    老甄站在殿门前,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满意地微笑,开始暗自思付,照着自家小祖宗开窍的程度,不知道啥时候就能‘嫁’出去了,然后很快也会‘怀’上小小殿下才对。

    ……

    宁巷之中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携着凉风落下。

    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好奇地看一眼那远远跪着的人影,又不敢多看,便匆匆离开。

    梅苏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地握着自己手里华丽的飞鱼服一角,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握着什么珍贵却又扎手的东西,一直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最后的那一刻回头。

    他也相信以秋叶白的谋智,定有有脱僧法。

    但是……心中那些羞辱与痛楚,加上之前朝堂之上种种桩桩,堆积叠加,都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只恨不能当时拔刀而起,力斩百里初于步辇之中!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即使一个荒淫无道的女人也能恣意将他这个‘草民’践踏于脚下!

    他清清浅浅的眼眸里渐渐笼上森冷的黑云,唇角紧抿。

    ……*……*……*……

    永宁宫

    “如何,苏儿可安置好了?”太后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揉揉眉心。

    初听梅苏被罚跪雪中足足三个时辰,她立刻着董嬷嬷去示意梅苏装晕,但是梅苏却只做未闻,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他被抬回永宁宫中的时候,她看得心如刀绞,却无可奈奈何。

    董嬷嬷立刻点头:“回老佛爷,医正大人已经替大公子处理了腿上的冻伤,大公子已经饮了去寒的药物歇下了,医正说了,这个月只要大公子在床上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太后闻言,眉目之中闪过阴厉之色:“总有一日我会让百里初那个贱人用命来偿我们永宁宫受的屈辱,还有苏儿身上遭的罪!”

    董嬷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后太后低头嗅闻了一下盒子里的香粉,倦怠疲惫的神色方才舒泰了些。

    “是了,你是说秋叶白上了百里初的步辇?”

    董嬷嬷点点头:“没错,听宫人们说摄国殿下原本是令大公子上步辇的,但是秋大人为了保护公子,自上了步辇替了大公子。”

    太后闻言,蓦然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神色狰狞地道:“那贱种肮脏污秽,怎么敢觊觎哀家的苏儿!”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也不是不知道摄国殿下素爱美色,连国师都险些遭了毒手,大公子的姿容不说在我帝国,就说在咱们上京吧,也是独一份的。”

    太后捏紧了手上的银色雕牡丹脂粉盒,脸上浮现出又悔又恨的神色来:“宸妃那贱人生的贱种,就跟她一样是个祸害,当初哀家怎么会一时心软,让那贱种活了下来!”

    但随后,她又轻嗤了一声:“不过也算秋叶白识相替下了苏儿,也不枉哀家栽培他,还打算给他一门好亲事。”

    自家的孩子便觉得宝贵,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可以随便作践的。

    董嬷嬷默默地叹了一声,但是既然秋叶白想要平步青云,那么这一步还是做对了。

    “老佛爷。”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老佛爷,老奴想着既然大公子卧病在床,那么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儿,您可得拿主意了。”

    太后闻言,瞬间又颦了下眉,不耐烦地道:“也不知道那秋叶白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能让安乐和相子都看上他了。”

    连珍澜那个丫头都动了春心!

    “红妆爱少年,平心而论,那秋大人年少聪明,心思缜密,确实是有几分能耐又有野心的,否则老佛爷也不会用他,何况秋大人生得确实也好,不怪公主殿下和相子小姐都看上他。”董嬷嬷仔细地给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上去一边替太后揉肩头一边道。

    太后闻言,眯起凤眸:“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并非良人佳配。”

    男人太有野心,又能钻营,又不甚爱惜名声,还有一副好皮相,绝对不会将女人捧在心中的,在对方眼中只有权势。

    这么多年,她眼中看过的悲欢离合太多,秋叶白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太多,太会钻营!

    董嬷嬷闻言,叹息了一声:“老佛爷,皇家公主、官宦富贵大家的小姐里头,又有几个能嫁给心上人,还会将对方捧在心中。”

    太后闻言,一向精明的凤眸之中闪过悲哀之色,仿佛又老了几岁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许久,方才轻笑:“是,这深深宫墙里,容得下算计、容得下卑鄙、容得下杀伐、容得下怨恨,但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男人的真心。”

    董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知道她又想起了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酸,便立刻调开话题:“老佛爷您还没有说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要如何打发?”

    太后回过了神,微微颦眉:“安乐是嫡出公主,该另有前程,原本秋叶白就没有资格尚安乐,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相子容貌冠绝京城,本是极好的筹码,哀家原本也另有打算,又怎么能让她胡来。”

    董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老佛爷到底是老佛爷,方才那个伤感的太后,也不过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说到底利益才是第一位。

    不过在这宫中朝里,谁人不是如此?

    就算秋叶白那样看似清高敏睿之人,不也屈服于摄国,上‘她’的绣床,不光是女子能出卖色相,男子也一样可以的。

    “那您的意思是……。”董嬷嬷轻声询问。

    “传哀家的口谕去罢,秋家四子,德才兼备,克赞恭勤,宅心仁厚,尚安乐公主。”太后低头又轻嗅了一口受里的粉盒,脸上出现一种近乎飘然的享受神色。

    “是!”

    ……*……*……*……*……*……

    这个消息,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内廷。

    太后懿旨初下,朝野之中顿起议论之声,这位秋家庶子,短短两年之内不但混得风声水起,爬到了从二品的位置,接手京城防务这般敏感事宜,便是入了老佛爷的眼,还准备迎娶皇后的嫡女,简直是羡煞旁人。

    消息传到明光殿的时候,据说明光殿的那位直接把宫里的瓷器都砸了。

    而永宁宫的主子听到明光殿的主子不悦之后,心情大悦地大冬天去游了湖,并开始着手准备种种嫁妆。

    ……

    “还得往外倒瓷器渣子么?”秋叶白刚刚站在明光殿的门口,就见老甄正在指挥一群小太监把瓷器往外送,不免挑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瓷器可都价值不菲。

    老甄一看来人,瞬间一愣:“秋大人。”

    “甄公公。”秋叶白看着他一笑,便要踏进内监。

    老甄赶紧抬手阻止她:“等等。”

    随后,站在门口的两名鹤卫便一抬手,直接挡了秋叶白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白挑眉。

    “这个啊,是因为殿下此刻不在殿内。”老甄眼珠子一转,笑咪咪地一甩拂尘。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房内‘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秋叶白挑眉看向老甄,却见他脸色一僵,随后又笑道:“那是新进来的小太监不懂事,手脚不利落。”

    她点点头:“是么,这是我第三回来寻殿下,殿下不在了罢。”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除了上朝之外,他就对她避而不见,上朝了也是一副懒洋洋公事公办的样子。

    太后虽有懿旨,但是百里初身为摄国殿下,手握批红大权,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要驳回亦是不难,何至于天天在明光殿里摔瓷器?

    “这,只能说是不巧了。”老甄也有点无奈地一摊手。

    她看着老甄:“那好……。”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内殿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老头子,瓷碗砸完了,再去给本宫弄点儿来。”

    老甄:“……。”

    秋叶白:“……。”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秋叶白勾起唇角:“刚才说话的……。”

    “是鬼!”老甄斩钉截铁地道。

    秋叶白:“……。”

    这可真是个好借口。

    众小太监:“……。”

    秋叶白眸光有点儿莫测,但最终还是笑了笑:“好罢,那么记得多请两个高人驱鬼才是,否则殿下若是撞了邪,在太极殿上当着朝臣的面裸奔,那可不妙,告辞。”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那厮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形迹诡异,如今种种更是怪异莫名,他既然不愿说,也就罢了。

    老甄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神色也有些怪异,裸奔……是不穿衣服的疾行么?

    随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要裸奔也只会在您面前,不过比起裸奔,只希望殿下干的事儿,您不要被吓到就是了。

    “老头子,你耳背了不成么!”远远地又传来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来了!来了!”老甄无奈,只得赶紧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麻溜地,把瓷片倒出去,让大伙都看见殿下的‘杰作’,尤其是永宁殿的人!”

    “是!”小太监们恭恭敬敬地道。

    而就秋家四少和安乐公主的婚事传遍后宫和朝野的时候,另外一位公主,悄无声息地从天牢里出来,被人抬回了秋家

    ……*……*……*……*……

    一个月后

    壬辰年癸丑月庚辰日

    十二月初三

    宜:祈福、求嗣、那征、开市、安床

    忌:斋醮开光赴任

    秋府

    “恭喜,恭喜。”

    “贺喜,贺喜秋府再迎皇家公主。”

    “同喜,同喜。”

    今日是黄历上的好日子,秋家上下一扫前些日子因为摄国殿下被刺一案的晦气,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虽然不说批红挂绿,但也因为临近年关,早早就装扮了起来,原本避而远之的达官贵人们再次方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般,笑盈盈地提着礼品,携家带口地上门庆贺,冷落门庭之前再一次车马如龙,宾客盈门。

    只因为今儿是秋家为庶出四子——秋叶白向安乐公主纳征的日子,不过秋家四子如今已经在族老的见证之下,正式过到了秋家主母襄国公主的膝下,已经是嫡出了。

    如今这襄国公主正坐在堂上接受一干贵妇人们的庆贺,只是她似因为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有之前那种贵重矜傲了,削瘦的脸上神色淡淡地,身上也只一件玫红蜀锦丝棉袄子配着秋香色绣吉字吉祥草纹的马面裙,头上甚至都没有戴凤簪,只简单一套南珠紫金头面,这头面虽然也昂贵,但是珠子色淡,喜庆日子里戴着,便显得素淡了,而手上更只一只翡翠包金的镯子,连戒指都没有戴。

    “如今这是十二月初三,想来本月便可以走完了六礼,等正月十五过完了,便该是准备公主下降的大礼了,想来大夫人又要忙碌起来了。”定国公夫人含笑道。

    因为是尚皇家公主,这纳征之礼,自然不能向宫里抬,只意思一下向皇帝陛下的九霄殿和老佛爷永宁宫递了庚帖,准备下的各种要给安乐公主的贵重礼物全部都放在了秋府,同时邀请了各家高门的夫人、公子、小姐们前来观礼。

    便是安乐公主也降尊纡贵地在永宁宫董嬷嬷的陪同前来,虽然这样并不合老规矩,但是天极民风开放,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失礼的事儿。

    大夫人淡漠地道:“忙碌不忙碌,终归和年节在一起,总归要操心。”

    定国公夫人脸上原本喜气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但还是笑了笑打圆场:“也是,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该享点福,有些事儿就让旁人多操心些。”

    大夫人取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再大了,根也在秋家,嫁过来的到底是嫁过来的。”

    大夫人这近乎呛声一般的回答,让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低头喝茶。

    房内一干原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的贵妇人们皆噤声,定国公夫人都这般遇到冷言冷语了,她们还是识趣些。

    身为秋家大夫人的襄国公主明显是并不很在意这一桩人人看好的婚事。

    不过也是,再出息,在能耐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听说今儿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各自称病或者有公务都不曾来,只七小姐还陪在边上,只是见七小姐也是个神色淡漠,不见一丝喜气的。

    哪个主母能看见庶子这般能耐,还心气儿顺的?

    贵妇人们皆暗自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只彼此低声交谈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儿。

    唯独跟在杜珍澜身边的秦大姑姑眼中闪过凉色,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肖想许久的鲜肉就这么被人夺走了,还是自家倍女儿,做姑姑的心气儿怎么能顺?

    “四少爷到。”门口忽然传来管家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堂上,顿时变得雅雀无声,毕竟关于这位四少爷的各种传言太多了,他短短两年从默默无闻的一介高门庶子先是在叼兽大会之上夺魁,然后便突破了嫡庶藩篱,在最重视嫡庶的老佛爷跟前一飞冲天,成了司礼监从二品的提督,经手的差事儿虽然不多,但是件件都是动摇国本的。

    更不要提起他那俊美的外表,和那些风流韵事。

    绯闻对象包括了有安乐公主、梅家大小姐、摄国公主,甚至还有龌龊的流言,道是他‘侍奉’得太后老佛爷极好,所以才能蹿升得如此之快。

    所有夫人小姐们都翘首以盼。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秀挺削瘦身影款步而来,只见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精致的鹤氅,到了门边,便随意地将那华贵的大氅扔给身边的随从,踏入房内。

    来人秀眉飞扬,明眸融金,眉宇之间清冷淡漠,一张白皙的容颜隽秀无双。

    一袭窄袖云锦缎绣翠竹的的圆领袍子贴合地包裹在他身上,修腰间横了一条全无刺绣翠色的腰带,腰间全无挂饰,只配着一把精致的小剑,便是这样朴素简单装扮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

    只让人想到八个字——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哪里有半分传言之中蝇营狗苟,钻营奸诈之臣的模样,分明是魏晋之时腰系长剑,击鼓而歌,明媚风雅又高洁的贵公子,丝毫不输名满京城的梅家家主,而且身份更加高贵。

    在场的一干小姐们几乎瞬间芳心沦陷了大半。

    秋叶白早已习惯了女儿家恋慕的眼神,自然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对着上首一揖:“叶白见过大夫人。”

    一边的定国公夫人笑道:“怎么还叫大夫人,该叫母亲了。”

    有些庶子是没有资格唤身份过于高贵的主母母亲的,但是过到了主母膝下,自然不同。

    但是她话音才落便见大夫人冷冰冰地横了她一眼,她瞬间变觉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尴尬地笑笑。

    杜珍澜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百味杂陈,鼻尖有点儿发酸,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最终还是含笑道:“不要拘礼,快坐罢。”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母亲。”

    说罢,便在一边的八仙椅子上坐下。

    而此时,门口又响起管家的声音:“安乐公主殿下驾到。”

    堂内所有的人除了大夫人之外,皆是一愣,这位公主殿下动作还真是快,男方才到,那么快就追了过来,方才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在另外的屋子里歇着,不屑与她们共处一室。

    但是公主凤驾既然到了,她们全部都起了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便见一华服少女在浩浩荡荡的宫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安乐公主今儿一身玫红色掐腰宫装,大冬天里还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胸脯,头上、颈项、手腕上一套齐齐整整的赤金红宝石的首饰头面并璎珞圈,华美异常,闪耀夺目到让人看了只觉得眼晕。

    她受了众人的礼后,也自然感受到了那些贵族小姐们看向她未来‘夫君’的眼神,她看向上首,笑吟吟地行礼:“安乐参见姑母。”

    杜珍澜几不可见地眉目一冷,目光落在她衣衫的颜色上,又冷了两分。

    眼尖的人都看见了杜珍澜身上的衣衫和安乐身上的衣衫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这媳妇儿和婆母……竟然这么有默契,难怪婆婆脸色不佳。

    安乐却无所觉一般,见杜珍澜不叫她起,她也不以为意地径自直起了身子,就向一边秋叶白坐的地方走了过去,羞涩地看了秋叶白一眼:“四少。”

    她是听过秋叶白身边近侍这么唤秋叶白的,想着如今她和秋叶白身份非凡,自然也跟着这么唤。

    秋叶白听着她那一声刻意娇软亲昵,却分明在向周围的少女们宣示所有权的‘四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好歹她早已经历多了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自然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安乐公主殿下。”

    这种狗血的场面,她还是交给这里其他的女人们处理罢,她只观望就好。

    安乐闻言,娇羞一笑,便径自在秋叶白身边坐了下来,半边身子几乎都贴着秋叶白坐。

    室内一干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位公主殿下果然是出身皇家,还真是有点摄国殿下恣意大胆的风范,虽然说是未婚夫妻,但是没有行同牢合卺之礼前,这般亲昵地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在男子身边坐着,也实在是放肆了些。

    “安乐,你过来姑母这边坐着。”杜珍澜见状,神色又阴沉了两分,径自拔高了声音道。

    安乐公主出身皇后,虽然皇后如今不大管事儿,整日在佛堂里不出来,但是她始终很得老佛爷疼爱,几乎没人敢对她这般近乎训斥。

    杜珍澜并不姓百里,不过是因为皇祖母疼爱自家人才让她封了公主,但在她这个正牌皇家面前又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

    她笑颜瞬间便僵了僵,嫡公主的傲气便上来了,她笑着只当着没有听见,看向秋叶白道:“四少,听说你们府上梅花开得极好,你可愿陪安乐走一走?”

    秋叶白看了看杜珍澜的脸色,又看了看安乐,不可置否地道:“好。”

    她确实不喜欢在这种女人多,是非多地方呆着。

    杜珍澜闻言,脸色又白了白,却只能看着秋叶白对她简单地行礼之后,便陪着安乐离开了。

    看着那一对堪称‘璧人’的身影,她神色愈发地阴沉,恶狠狠地捏紧手里的帕子。

    安乐这个小贱人!

    此时,秦大姑姑见杜珍澜的表情,眼珠子一转,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珍澜闻言,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地冷色,随后便低声在秦大姑姑耳边道:“很好,既然梅府派了梅大小姐来观送贺礼,四哥儿自然是要亲自谢过的,让人领着梅小姐去寻四哥儿吧,让他们单独见一面。”

    既然安乐这般不知趣,那她就给安乐一点教训好了,她是听过梅相子和秋叶白之间隐约有事儿的,而梅相子她也在老佛爷那见过几次,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足够让安乐喝一壶!

    秦大姑姑眸光莫测地一笑:“是。”

    ……*……*……*……*……

    明光殿

    “准备得如何了?”坐在窗边的红衣美人一边那对镜梳妆,一边问。

    老甄摸摸鼻子,微笑:“一切准备妥当了。”

    红衣美人对着镜子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起身,唇边弯起诡魅凉薄的弧度:“那咱们给本宫的小白纳征送份大礼去罢,今儿可是上戏的**呢。”

    双白恭敬地道:“殿下,瓜子和零食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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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中

    “四少,秋家的后院还真是大啊。”安乐看着面前广阔的花园,忍不住微微吃惊。

    这是安乐第一次到秋家,这里的花园和人工湖泊,几乎可以和后宫的御花园媲美,京城之中如果有这样的地方,除了司礼监就是梅家了。

    秋叶白看着银装素裹的庭院,淡淡地道:“是啊,很美,也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大的庭院花园,幼年食不果腹的时候,她也不会有各种食材可以在这里寻到。

    安乐看了眼和自己保持一着一臂之距的秋叶白,心中有些不悦,她是金枝玉叶,就要下降于他,但是对方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也就罢了,还这般冷淡。他真的觉得生得好看,她便非要嫁他么?

    如果不是因为祖母的吩咐……她嫡出公主也不会需要嫁给一个庶子,不过能让摄国和其他小姐们嫉恨,倒是这桩婚事里最值得开心的事儿。

    安乐眼角余光掠过不远处偷眼望着这里的众家小姐们,她眼底闪过冷光,随后走到秋叶白身边,抬起头温柔地一笑:“四少,你帮我摘那只腊梅花可好,太高了,我摘不到。”

    秋叶白一看安乐那表情,便知道她想干嘛,这种事儿在江湖上的时候她遇到不少,只是安乐要求并不过分,秋叶白抬头正巧见着头顶的那一枝梅,便伸手直接攀了下来,递给她,顺带说了一句:“这是黄腊梅,依照在下看,公主更合适鲜艳的红梅。”

    安乐接过花,似能感觉到身后其他少女们羡慕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虽然自己屈尊了,但是比起嫁给丑陋粗鄙的其他官吏,至少嫁给面前之人,还是很不错的,他也不敢对她不敬,必定要捧她在手心才是。

    “没错,公主殿下更合适红色的梅花,腊梅这种花确实不合适公主,不若奴婢带公主去取些红梅制成花球戴上,必是独一份的漂亮,可比金银俗物要好,想来四哥儿也一定喜欢。”秦大姑姑含笑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秋叶白转脸,看了秦大姑姑一眼,明眸里是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这位秦大姑姑可是杜珍澜身边的亲信之一,杜珍澜怎么会忽然这般‘好心’?

    安乐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女子不喜欢美丽的,她便含笑看向秋叶白:“四少,本宫去去就来。”

    说罢,便一转身随后扔了秋叶白摘给她的腊梅,领着婢女们跟着满脸含笑的秦大姑姑一起离开。

    秋叶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看了下被她扔在地上的腊梅,唇角讥诮地微微一勾,这位安乐公主,还真是放心得太早了,现在就开始不打算扮演对自己这个‘霸王’痴情的‘虞姬’了么?

    随后,她俯下身去准备捡起那腊梅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柔荑忽然抢先一步,捡起了那一枝梅。

    秋叶白只以为是哪家小姐经过,正要致谢,抬眼却忽然见到一张白皙细致的瓜子脸来,杏眸粉腮,五官眉目丽色浓稠,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娇美,少女披着一身雪白的貂绒披风,愈发衬托得她亭亭玉立,恰似满树芬芳落做人形,灵气而妩媚。

    “梅大小姐?”她微微挑眉,忽然有点明白方才秦大姑姑将安乐引走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四少,许久不见,身子可好?”梅相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亦浅浅一笑。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必须承认的是,安乐虽然容色也好,但是在梅相子这样江南水乡里长大的美人而言,还是缺了一份灵气韵致,安乐身上那些浓丽的脂粉,对比梅相子的清丽脱俗,顿时便显了下乘。

    只可惜,这些美人们,全都心怀叵测。

    她微微一笑:“多谢梅大小姐关心,许久不见,在下身子还行,只是梅大小姐却似有心事了。”

    梅相子虽然看似神色淡然,但她眉宇之间有一层淡淡的愁绪,愈发地显得她容色娇美,楚楚可怜,让人恨不能伸手抚平了美人的眉心。

    梅相子一顿,看着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四少您在淮南的时候,一声不吭便将相子弃在了李家,您叫我怎么能没有心事?”

    秋叶白对于此事,虽然她已经命小七回去处理,但是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便道:“在下有危急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与……。”

    “相子知道秋大人,不,该改口叫秋提督了,确实有要事在身,相子不敢耽搁,何况后来哥哥他们还是找到我了。”梅相子浅浅地一笑。

    “嗯。”听到梅苏的名字,秋叶白眸色微微一闪,随后淡淡地道:“那么梅大小姐此时来寻在下有什么事么?”

    “相子此来,是希望能与秋提督说几句话。”梅相子看着秋叶白,软声道。

    秋叶白一怔,随后淡淡地道:“梅大小姐,我与你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罢?”

    这种时候,梅相子突然出现,总不会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罢?

    梅相子闻言,神色一黯,美眸之中隐隐含泪:“相子只是有一件事相求,只是此处人多,不知道秋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说完我就走。”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低,目中之见为难忧伤,却并不见低声下气,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秋叶白看着她的表情,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周围那些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心中略一思索,还是点点头:“好。”

    她倒是想看看梅相子和梅苏两个人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不过不管折腾什么幺蛾子,能让她和安乐的婚事出岔子,她都是乐见的。

    毕竟,现在百里初没有什么动静,她宁愿娶了宁春或者宁秋、宁冬也都不愿意娶安乐这么一个大眼线搁在房里,何况安乐虽然有些心机,但还是太过骄纵,若是日日和她厮磨起来,做事儿更是缚手缚脚。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破涕为笑,倒是真心感激的模样:“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向一处梅林里走去。

    秋叶白跟着她,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布置给贵人们歇脚的小暖亭里。

    小暖亭的周围并没有一个人,暖亭四面都落在竹帘子,亭子里隔着两个精致的银丝炭炉和吃食,四周的坐处也都放着暖垫子。

    梅相子进去之后,便在一张暖垫子上坐下,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招呼秋叶白:“四少,进来罢。”

    秋叶白看了看亭子,并不见有什么异常,才走进去坐下。

    “四少,请。”梅相子递了一杯茶给秋叶白。

    她看了下梅相子手里的冒着烟雾茶,并没有接过去,梅相子笑了笑,神色坦然:“是怕我在里面下药么?”

    说罢,她低头喝了一口那一杯茶,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她又原样倒了一杯递给秋叶白。

    这一次,秋叶白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淡淡地道:“说吧,你有何事?”

    梅相子抬眼瞥向秋叶白,仿佛用温柔的目光在临摹秋叶白的眉眼,这样的目光,秋叶白在许多女子眼中见过,她只淡淡地垂了眸子,不与梅相子对视。

    随后,梅相子却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银铃一般的声音道:“其实相子年幼的时候,一直就想着长大了的夫君一定是如四少一样的眉目隽美,英气风流,年青有为的少年郎,不想后来真能遇见四少,也算缘分。”

    秋叶白只静静地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却没有说话。

    她可不觉得梅相子是来给她告白的。

    果然,梅相子继续痴痴地盯着秋叶白道:“可惜造化弄人,最早得到相子的人却不是你,为什么你出现得那么迟,四少,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你可知道相子从桥上看见你站在杏花天影、水波迷离之间的时候,相子就想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必定是相子此生幸事。”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的状态有点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只淡然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梅相子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头一饮而尽,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问:“四少,你愿意娶相子么?”

    秋叶白一怔,挑眉道:“梅大小姐,是不是令兄给了你什么任务?”

    譬如说要嫁给她,或者阻止安乐和她婚事。

    梅相子忽然抬头看着秋叶白一笑,笑容古怪而凄迷:“四少和我兄长也许可以成为知心挚友,竟能知兄长之意。”

    秋叶白见梅相子脸色绯红得不正常,说话之间娇喘微微,似动了情的样子,便心中生出警惕来,只是她还没有来得站起来,就见梅相子忽然伸手在她自己胸前一扯那披风的带子。

    披风瞬间飘然落地,一下子就露出了梅相子里面的衣衫来,或者说露出了梅相子只穿着肚兜的雪嫩娇躯来。

    她里面的锦衣竟然跟着那披风是连在一起的,梅相子只伸手一扯披风的带子,里面的锦衣瞬间就跟着散落的披风一起落地。

    随后,她便径直向秋叶白身上倒了下去。

    “你——!”秋叶白是见过江湖上的女儿家大胆地自荐枕席,但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家闺秀这般模样,简直是让她震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梅相子。

    触手生温的肌肤,明白地告诉她,梅相子的体温不正常。

    秋叶白看向那一壶茶,她眉目瞬间一冷:“你在茶里下了药!”

    “不是毒药。”梅相子喘息着,笑得有点凄厉,手却紧紧地抓着秋叶白:“你且放心就是了,只是对不住了,四少!”

    秋叶白听着外头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有些无奈,这种‘抓奸’的拙劣的伎俩,简直让她无话可说。

    “你何必要听梅苏的话,毁了你一身清白。”秋叶白扶着梅相子,神色有些凉薄,她是无所谓‘抓奸’与否的,只要能让婚事不成,但是对于梅相子来说,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她何至于对梅苏和梅家忠诚若此。

    “只要是哥哥的心愿,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达成。”梅相子靠在秋叶白的身上娇喘连连,身上的火热让她不舒服地想要死死地蹭着秋叶白。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震,随后看向怀里泪眼迷离的绝色少女,莫非梅相子她和梅苏……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思,便见帘子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安乐和秦姑姑等一干众人满脸震惊地看着亭子里的一切。

    尤其是安乐,立刻气得浑身发抖,死白了脸,愤怒尖叫:“你们在做什么!”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随后扫了眼秦大姑姑,却见秦大姑姑脸上没有一点心虚之色,而是迎着她微微一笑。

    那表情莫测得让秋叶白心中警惕起来。

    她扯了自己的披风将梅相子裹在怀里,冷淡地看了眼安乐:“出去!”

    安乐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秋叶白,你不想活了么!”

    秋叶白看着她,再次淡漠地道:“我让你们都出去!”

    安乐瞬间忍无可忍地尖叫,同时伸手就朝梅相子抓去:“你这个无耻的贱人,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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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秋提督的私生子?

    秋叶白一时间哑然,这位殿下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但是,虽然为假凤虚凰,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个念头,让她忽然觉得心头蓦然生出微暖乍甜来。

    看着面前之人凝望着自己的眸子,幽幽深深,似乎无边夜色温柔。

    她看着他,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地绽开浅浅笑意来,忽然在微微屈身,单膝着地,反手握住他修白的手,抬头看他:“殿下想要‘嫁’给微臣么?”

    前生福缘浅薄,今生背负甚重,前途未卜。

    她从决定踏入这权力浑水圈中后,便从未曾想过一生孤凉,前途艰难,还能有人相伴执手,虽是对阿初动了情,但是彼此身份束缚重重,她不是寻常女子,既已经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可能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白首不相离。

    她既不愿如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安守天命’,自然亦不屑将此生束缚在高门大院之中。

    注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去计较前程如何。

    但是不想他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他既敢‘嫁’,她为何不敢‘娶’?

    他和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这背德忘俗,欺君犯上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多做一次又何妨。

    百里初见她忽然单膝跪下,神色温暖而坚定,一双明眸之中有清浅柔光,似夜色之中一轮明月之光。

    百里初幽深眸子之中如暗海起风,波澜起伏。

    谁说不是呢?

    她原就是属于他的明月,照亮属于他的无边永夜。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和别人不同,只要接纳了他,不因他是‘神’而畏,不因他是‘魔’而惧,在她的眼中,他只看见自己,属于‘人’的自己。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如今终成正果。

    佛,也许并不尽欺他。

    他看着她的姿势,挑眉:“你的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西洋的一种求婚仪式,男子向女子求嫁,便单膝着地以示诚信,愿护她终生。”

    既然是他‘嫁’,她‘娶’,那么自然是由她来求婚。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手上一用力,便将她一下子拖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轻巧地将她抱坐在腿上,温柔含笑:“好,看在小白这般诚心的份上,我应了。”

    秋叶白闻言,低头看着他纤长的睫羽轻闪如蝴蝶羽翼,她忽然心中一动,低头在他绒薄的眼帘上亲了亲:“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百里初瞬间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地主动亲近他,那种温软的不带一丝**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冰凉的心中一片温软。

    秋叶白见他怔然的样子,正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收紧胳膊,抬起头看她,轻笑:“右边也要。”

    他中意这种温软的感觉。

    她一愣,方才明白,是了,方才自己亲了他左边的眼儿,这回他是让她亲右边。

    这会子他容色温润,眉目之间皆是温存柔光,抬首含笑,竟似纯澈少年一般,忽然让她有一种错觉,抱着她的人是元泽。

    她有一瞬间恍惚,再细看去,却对上他幽幽深瞳,她心中微动,阿初,或者阿泽,终归不过是一个人,是能让她拥抱的人。

    秋叶白不再犹豫,低头用唇在他右眼也轻轻地触了触。

    百里初抱着她的修臂又紧了紧,头正贴着她胸前,两人安静地享受这难得温存的时刻。

    但不过片刻,百里初忽然抬头在她颈项之间轻轻地嗅了嗅,眸色一冷:“梅相子给你用了药!”

    秋叶白抱着他肩头,手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喝得少,她用的多,只怕此刻正难受。”

    梅相子终归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手里的药物烈不到哪里去,无非是闺阁里头的东西,何况她有内力,压制着药性不难。

    百里初却忽然抱着她的纤腰放下她起身向外走。

    秋叶白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这是要去收拾梅相子,她只是一把扯着他拉开门的手臂:“殿下,算了,梅相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不过是梅苏野心的牺牲品,也不曾真的伤害到自己,同为女子,她对那痴情少女还是多一份怜悯的。

    去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片刻,轻嗤:“人说夜四少风流倜傥,怜香惜玉,知情达意,不知是多少江湖女儿梦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秋叶白瞬间风中凌乱。

    公主殿下,又开始乱吃镇江老醋了。

    她有点无奈,扯着他的手腕:“你明知道那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是……。”

    “本宫不知道。”百里初打断她,眸光幽幽,却不知在想什么,眯起眸子睨着她道:“不过……。”

    她看着他那莫测的目光,心中有点惴惴,这厮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幺蛾子。

    “不过,本宫倒是不介意为小白解毒。”百里初目光里燃起一点火光,危险地微笑:“既然提督大人不想浪费时光在那无关紧要之人身上,那么咱们就来做点正事儿可好?”

    秋叶白:“……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你的正事儿就是精虫上脑了,只想白日宣淫罢?

    “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太岁头上动土,本宫还是去收拾某些不长眼的人好些。”百里初优雅地颔首,然后继续转身。

    秋叶白无奈,伸手便扯住他的衣袖:“是,那就请殿下解毒罢。”

    百里初微笑:“大白天的,小白,你想干嘛?”

    秋叶白:“阿初……。”

    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初:“本宫看日头还早,不若让人看看梅家大小姐的风情,也是不错。”

    秋叶白恼了,索性一把拽住他衣袍将他狠狠一扯,咬牙切齿怒道:“老子想上你!”

    门外的老甄、一白、双白并其他鹤卫们:“……。”

    秋提督果然是一条好汉!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她一拽百里初,百里初拽着门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子就把门给拽开了,瞬间露出外头正在门边守着的一干人等。

    她和老甄、一白等人大眼瞪小眼呢,她瞬间僵住,脸色有点发绿——该死的!

    百里初倒是很无所谓,只随手一拂,宽袖拂出一道气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顺带将那些‘敬佩’的眼光全部关在门外。

    他方才转身,一点不客气将秋叶白拦腰抱起向她的床走去,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小白少女时代的房间占有过小白,这种感觉仿佛小白从幼年开始身心都是属于他的。

    百里初满意地眯起眸子。

    秋叶白哪里知道某只兽脑子里的龌龊思想,仍旧沉浸在她到底要怎么面对明光殿那一群见证了她彪悍的汉子宣言的家伙的窘迫心思里。

    ……

    门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甄笑眯眯,继续摸着他的下巴,顾虑长远地为自家小祖宗‘怀孕’打算,而一白则是摇摇头,不敢苟同地嘟哝:“啧,啧,殿下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婆,床地之间岂非毫无雄风可言?”

    双白白了他一眼:“你雄风招展,怎么不见你那小情人风奴理会你?”

    一白俊美阴柔的面容一僵,燕子是有些日子不肯到他房里来了,见面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双白看了他那样子,神色微凉:“殿下就要大婚,你最好看牢风奴还有神殿,不要让那边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些日子真言宫的人太安静,燃灯师太也太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虽然说是因为‘国师突然感悟佛旨,即刻进秋山静修’而让神殿安静下来,但是燃灯她们并没有离开,他并不认为她们在宫里滞留太久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

    傍晚,雪停

    秋家正堂

    “四哥儿,本老爷就要从外放之地回来参加你的婚事,你且说说看,咱们这是要怎么办?”杜珍澜坐在上首,神色有些郁郁冷冷地看向一边坐着秋叶白。

    秋叶白眉宇之间微有倦怠之色,但依旧神色淡然地道:“大夫人,叶白与梅相子姑娘并无苟且之事,这是其一;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旨,那正月十六要娶的人自然是摄国殿下,您一切照旧,月内行完了六礼就是。”

    百里初今儿折腾了她一下午,如今他在床上好生歇着,她却还要得来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这一摊子烂事儿,主持大局,‘男人’果然也不是好做的。

    但是这事儿不处置也不行。

    梅相子在另外一边默不作声地坐着,神色之间也都是疲倦,脸色也有些苍白,愈发地显得楚楚可怜,听着秋叶白撇清了和她的关系,脸上便挂了一串泪珠儿来。

    而周围坐这着的都是各家夫人,今儿中午的香艳之事,自然是都知道的,如今安乐公主早已哭着回了宫,再听着秋家的这位四哥儿却把梅相子撇得干干净净,不免也摇头,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她们不耻梅相子的行径,但是这秋提督的凉薄还真是让人心寒。

    杜珍澜地狠狠地扫了梅相子一眼,这些小贱人就知道装可怜,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罢了,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叶白?

    她看向秋叶白,神色柔和了些:“但是那摄国殿下是个什么名声,你还不知道!”

    杜珍澜原本就只是利用梅相子来给安乐添堵,却不想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安乐不会嫁进来给她添堵,梅相子的名声坏了,叶白也不要她,忧的是万一真的是摄国那个魔星嫁过来,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秋叶白岂会不知道,只是淡淡地道:“大夫人,不可妄自议论摄国殿下,咱们遵照皇命便是,至于相子小姐,她只是身子不适,叶白将她带回屋子里歇着罢了。”

    梅相子蓦然抬首,看向她,仿佛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泪光盈盈地道:“四少,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的腹中可是有了你的孩子,你今儿不是还答应会娶我为妻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片沸腾。

    什么,梅相子有孕了?

    “梅相子,休得胡说八道!”杜珍澜震惊之后,脸色一白,厉声道。

    秋叶白闻言,搁下自己手上的茶盏,看向梅相子的眸光瞬间一凉。

    梅相子被秋叶白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别开脸,只是愈发地显得委屈,泪如雨下,仿佛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是,我是胡说,四少……我没有四少的孩子……。”

    那模样仿佛是秋叶白在逼迫她不得不承认一般。

    堂内的贵妇人们皆神色诡谲,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多了鄙弃。

    这般凉薄心性的男子,实非良人。

    秋叶白目光深深地看着梅相子,淡然地道:“梅大小姐,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么?”

    她竟然能让梅相子怀孕,还真是有趣。

    “听说有人怀了本宫驸马孩子,本宫且来瞧个稀奇。”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似来自无边黑暗之中的一阵凉风,掠过众人心头,让人心头发寒。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鹤卫,而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款步而入。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大惊失色,立刻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秋叶白站了起来,也随着众人行礼,却被百里初单手托了托:“驸马不必多礼,坐。”

    她看着一副餍足模样的红衣美人,脸色难免浮现怨怼之色,为什么她会困倦,他却精神奕奕,果然是男女不同?

    她只点点头,此时并不方便表现亲昵,退了一步,坐下。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众人解读为——因为和安乐公主婚事被取消,被迫娶恶名昭彰的摄国公主的郁闷。

    百里初早已习惯了众人敬畏的眼神,他优雅地在鹤卫搬来的八仙紫檀暖椅上坐下之后,看向那坐在下首的梅相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了驸马的种?”

    梅相子感觉到百里初那冰凉幽诡的目光,莫名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咬牙就跪下了:“是。”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笑:“很好,本宫还从未见过女子腹中的婴孩,一白,你将梅大小姐带下去,剖出她腹中的婴孩呈上来,给咱们开个眼。”

    一白立刻应声,领人上前:“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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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大婚 上

    此言一出,众人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

    在内院的毕竟都是女子,也只是听过摄国殿下荒淫的名声,并不曾直面他的手段,有些贵夫人们闻言已经腿上一软,跪都跪不住地瘫软在地。

    剖腹取子……

    妲己在世也不过如此!

    就算是杜珍澜也脸色白了白,看了眼场上抖索做一团的人,又看了眼几乎晕厥过去,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梅相子,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殿下,不若咱们去个御医来,验一验?”

    若是真的在秋家把梅相子给剖了,老佛爷和梅苏那边,她还真无法交代。

    百里初忽然抬起眸子看了杜珍澜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哦,是么?”

    杜珍澜被他那幽幽沉沉的目光一扫,瞬间就是一阵寒颤,想起在天牢之中那些恐怖的日子,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秋叶白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相子,你的腹中真的有我的孩子么?”

    她知道百里初的说法听起来恐怖,但不过是想让梅相子自己承认她在撒谎。

    但是梅相子虽然汗出如浆,却依然咬着牙,抚着腹部,坚持道:“没错……。”

    百里初轻轻地敲了敲扶手:“来人,将梅大小姐请下去,也好让咱们开开眼。”

    两名鹤卫上来就将梅相子往外拖,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至于任务多残忍于他们而言无差别。

    梅相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直接就朝秋叶白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膝盖,颤抖着流泪。

    “四少,救我!”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在嘲笑她的识人不清,早前竟还为此人求情,他抬起手,正要示意人将梅相子脱下去教训。

    却忽然见一道削瘦的人影匆匆忙忙地进门来,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梅相子的手腕将她一把从秋叶白的腿上扯开:“相子,你这是失心疯了么,你哪里来的孩子,早晨不是才与我一起做了晴晚香,你要有孩子,这会子也早没了。”

    秋叶白一眼看过去,怔然了一会,才认出来面前那虽然衣着整齐,却看得出很旧,面色蜡黄如三十岁妇人的女子是谁。

    她挑眉看向那女子:“三姐姐?”

    没错,突然闯进来的正是那早已‘得了重病,神志不清’的秋善京!

    晴晚香是一种西域香,最近流行于京城贵女之中,制法简单,香气隽永,所以很多贵女们都以亲手制作以为风雅之事。

    其中最多最重的一味香料便是麝香,这种香料最容易让女子滑胎,嫁做人妇的贵女是不用的。

    众人听着秋善京这么一说,不免皆狐疑地看向梅相子。

    秋善京对着百里初、秋叶白和杜珍澜恭恭敬敬地福了福,随后轻言细语地道:“摄国殿下,相子心中爱慕四哥儿,只是心中一时蒙了,才会这般臆想,否则只需要请来女医为相子验身即可,快到正月您和四哥儿的大喜之日了,见血实为不吉,您也就看在相子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她则个。”

    秋善京说话有条有理,端和温顺,倒是让场内诸人都觉得有理。

    秋叶白能感觉到杜珍澜和场内诸人近乎哀求和畏惧的眸光,甚至梅相子也只低头一味低泣并没有坚持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了,她也实在觉得应付这些闺阁内院的小手段实在是令人腻味,便淡淡地道:“也好,就依三姐姐罢了。”

    说罢,她看向百里初,却见他似笑非笑地垂着眸子在用双白端着的点心,仿佛丝毫不关心场内之事。

    ……*……*……*……*……*……

    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虽然梅相子做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她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让脉象看起来仿佛真的怀上了。

    但是真的有心留意细查,出色点的女医就都能查到其中的猫腻。

    所以梅相子的谎言自然很快便水落石出,她根本没有怀孕,同时因为她在此事上的作假,众人自然认为她早前说与秋提督有一腿的事儿,似乎看其里便也不再那么可信了。

    更何况,她这一次面对的对手不再是安乐公主,而是摄国殿下,就算是她真的怀上秋提督的孩子,那么下场也只有死,而对婚事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这件事儿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为未来京城的贵妇人们茶余饭后多了点儿谈资,也让秋提督的风流美名传遍了上京。

    而此时深夜,秋家之中,依然有人未眠。

    “三姐姐,许久不见,我看起来身子好了许多。”秋叶白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身形有些佝偻的女子,搁下茶盏淡淡地道。

    秋善京低垂着臻首,温温顺顺地道:“托了四哥儿的福,这些日子姐姐我也渐渐清醒了些。”

    她说话虽然温驯,但是怎么听着似都有点讥讽的味道。

    秋叶白看着她,忽然微微勾起唇角:“是么,既然三姐姐清醒了,那咱们就来谈谈罢,你是打算要与我秋后算账呢,还是打算跟我坦白一下,当初指使你三番两次陷害于我的人是谁?”

    她可不认为秋善京今日会忽然来参和这趟浑水,是为了让她这个‘弟弟’从窘境之中脱身。

    只怕是还有后手才对。

    秋善京沉默了一会,忽然‘噗通’一声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给秋叶白磕了三个头。

    秋叶白微讶,但是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秋善京磕头完毕之后,抬起脸看向秋叶白的时候,已是泪如雨下:“当初是我对不住四哥儿,只是三姐姐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不堪言,今日所为权当三姐姐一点弥补之意,虽然三姐姐知道这样无法挽回当初的错,但还是希望能求四哥儿一件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随后低头品了一口茶,淡漠地道:“你且先说说什么事儿罢。”

    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位三姐姐上来就要开口求人,是太看得起她自己的,还是太看得起她秋叶白了?

    “三姐姐只求四哥儿你能给八皇子殿下一条活路!”秋善京咬着唇颤声道。

    “百里凌风?”秋叶白低头看着面色蜡黄的秋善京,有些不敢置信:“你是百里凌风的人,你怎么证明?”

    秋善京点点头,哽咽着软声道:“我知道四哥儿是绿竹楼的主人,也是我将这个消息告知八殿下的,当初我曾经无意撞见过绿竹楼的人私下唤四哥儿你主子。”

    秋叶白瞬间默然,沉吟,是的,百里凌风到底怎么能知道她是绿竹楼的主人,这一点原本就很让她费解,如今若是按照秋善京说的,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但是百里凌风当初到底怎么会想要对她动手,彼时她不过是一介寻常贵族人家不打眼的庶子。

    秋善京只颦眉,梨花带雨地摇头:“三姐姐只是遵照八殿下的旨意去做的,至于殿下的旨意为何,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因为……我早已经……。”

    她迟疑了一下,面色微绯:“我早已经是八殿下的人了,四哥儿既然是摄国殿下的驸马,可否请摄国殿下对八殿下网开一面?”

    秋叶白看着一脸羞涩的秋善京,默然无言,好半晌,才淡淡地道:“八殿下触犯的是国法,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摄国殿下应该左右的。”

    “四哥儿……。”秋善京有些慌张地抬首看她,却见秋叶白已经转身离开。

    她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里瞬间闪过诡谲森然的笑意。

    ……*……*……*……*……*……*……*……*……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夜阑人静,明光殿外空无一人,而明光殿内,一片幽幽烛光,随着冰凉的风轻轻晃动,在地面上烙印下幽幽光影,似有女子细微柔软带着忍耐的轻吟和男子性感的喘息之声轻轻飘荡,伴着空气里弥漫着欲香渺渺,勾魂摄魄。

    亦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细微的声音全部归于寂寥。

    云消雨散,风雾初停。

    而安静并未持久,不过一刻钟,忽然门外便有匆匆的杂乱无章的脚步之声传来,似有不少人正匆匆忙忙地往明光殿内殿而来。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内殿华美的金丝楠木雕花大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百里初,你给哀家出来!”

    太后在董嬷嬷的搀扶下,领着郑钧等一干宫卫气势汹汹地直闯内殿,董嬷嬷在一边仔细地搀扶着脸色泛白的太后,一边小心地四下打量,毕竟明光殿这些身为摄国殿下禁脔的鹤卫们,并非只是在床笫之间伺候人,他们平日并不与其他宫人有所往来,但是却凌驾于宫禁的规则之上,死在他们手中的妃子,甚至皇子皇女也不是没有的。

    虽然说今儿郑钧趁着深夜领着人护着老佛爷鸾驾,同时将明光殿给围了,但是这些鹤卫们他们却忽然放了他们一行人进来,任由她们闯入了摄国殿下的寝宫,董嬷嬷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只是气头上的太后老佛爷明显并不如她这么想。

    “来人,给哀家搜!”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来,一道暗红色的人影款步而出,随后那屏风便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大半夜的不歇着,走夜路也不怕撞着鬼么?”百里初慵懒地合上衣襟。

    几名小太监和鹤卫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袍和伺候着他在一边的华丽软榻上坐下,同时迅速地奉上各色茶水点心。

    那一番自然而然的威仪和派头,分明如此慵懒,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幽冥神祗或者人间帝王,让人不由主地下跪行礼。

    “参见摄国殿下。”郑钧和董嬷嬷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百里初对太后这般出言无状,皆行了礼,让一边的太后老佛爷脸色微微发青。

    因为明光殿的人至始至终都不曾向她行礼,更不要说百里初了。

    百里初懒懒地一摆手:“起吧。”

    随着太后老佛爷进来的人方才起身。

    “百里初,哀家问你,你今儿下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老佛爷实在不想再忍耐,疾言厉色地斥道。

    安乐回了宫好一会,董嬷嬷才赶紧回来传消息,她一听简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往日里百里初虽然一直和她对着干,也曾做过不少让她堵心堵肺的事儿,但是这般直接地用手中披红大权宣布她懿旨作废的事儿毕竟是不常见的!

    明日消息出去了,朝臣们若是知道了,要怎么看她这个太后老佛爷,她的威仪何在!

    董嬷嬷赶紧地伸手捏住太后老佛爷的手腕脉门,低声劝慰:“老佛爷息怒。”

    明光殿这些人从来不与宫中其他人交往,但是每一次出手,必定掀起腥风血雨,一向是凌驾于宫禁规则之上,百里初又是个喜怒无常,没有人知道他会做什么来,若是一旦激怒他,只怕他们救驾都来不及。

    百里初品了一口茶,看都没有看太后老佛爷,只淡漠地道:“老佛爷,您真的想让这些人听本宫和你说话么,若是如此,本宫劝你最好宣罗医正在边上候着。”

    太后闻言,瞬间脸色变了变,她是知道百里初这个人口无遮拦的,从来对她没有半分尊敬,她眸光寒了寒,最终还是一摆手:“除了郑钧、董嬷嬷外,所有人都退到门外。”

    董嬷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太后:“老佛爷,使不得,万一……。”

    老佛爷冷冷地打断她道:“退出去!”

    郑钧倒是一言不发,示意众人离开。

    片刻之后,内殿之中便只剩下百里初和他身边伺候的人,及老佛爷三人。

    “百里初,你不觉得该给哀家一个交代么?”太后看着那坐在上首的人,竟连个座都没有给她布置的意思,心中更是愤怒,冷声道。

    百里初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太后,半倾了身子,魅眸幽幽含笑:“皇祖母,你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腥红的灯笼在空中晃晃荡荡,在他面容上烙印下鬼魅的影子,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太后只觉得心头一寒,竟隐约地觉得面前是鬼,不是人,但是多年宫禁生涯的磨练,让她还是很有胆量里厉声道:“什么交代,你竟然亲自下旨将安乐的婚事作废,将你自己嫁给秋叶白,你疯了不成!”

    百里初直勾勾地看着太后好一会,直看得太后浑身寒毛直竖,他忽然轻笑了起来,那幽幽凉凉的笑声越来越大,在空中回绕,异常地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

    太后和董嬷嬷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着尖利的笑声,她只觉得刺耳之极,气血翻腾,异常地难受。

    而明光殿内伺候百里初的人却仿佛如雕像一般,毫无所觉,木然地看着地面。

    百里初似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笑了好一会,他蓦然地站了起来,款步向太后老佛爷走去:“老佛爷,难不成您不知道本宫素来以你们的苦为本宫的乐,这天底下您看重什么,本宫就要把那东西夺走,或者毁了那东西,不过区区一个您看中的棋子,您就这般来兴师问罪,不觉得小题大作了么?”

    他顿了顿,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一笑:“本宫送大哥和二哥归西的时候,您也没有多么难过,倒是皇后娘娘撑不住疯了,啧,到底是不如您心狠呢。”

    太后和董嬷嬷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太后不敢置信地颤抖地伸出手:“你……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明儿和天儿是你……。”

    “天花这种东西,不也是您用来处理您看不惯的妃子、孙儿常用的手段么,至于我那二哥从祭台上滚落,您竟不觉得眼熟,您不记得宸妃从城楼上被人推落下去,肋骨断裂刺进肺里,早产生下一对双生子的惨叫声和二哥濒死时很像么?”百里初挑眉,黑瞳幽幽地看着她。

    太后看着一步步款步朝着自己而来的人影,他腥红的袍裾似翻滚的血,携着令人逼窒的血腥森冷气息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她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凤眸腥红地看向百里初:“你这个贱人,就算是你怨恨哀家,只管向哀家动手就是了,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哥哥,他们不曾欠你的……。”

    百里初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抬起掌心,精致的眼角挑起轻浮的弧度:“怨恨,本宫可是您和某人一手塑造出来的‘天命’和‘神迹’,怎么会恨您,只是让你们感受‘命运’的‘神迹’罢了,感受那种苦心孤诣,但一步步看着所有希望都破灭,不管怎么努力都会在触碰到希望的瞬间,亲眼见证希望的破灭的美妙感受,呵呵……。”

    既然他们一手塑‘神’,那么凡人的命运,便是被‘神’操纵在掌心,不管是多么努力地挣扎,不管是多么奋力想要守护的东西,认为人定胜天,或者认为上天必定会庇佑自己的时候,却一次次地从高处栽倒,希望破灭,然后不断地在命运之中挣扎着,最后绝望地消沉,疯狂或者死去。

    永无救赎的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呼——!”一扇窗忽然被寒风吹开,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宫内所有的人都仿佛置信寒冰地狱。

    太后看着那站在殿内的人,宫灯疯狂地摇晃着,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仿佛融入窗外无边黑暗的羽翼。

    冰冷的寒风吹起他红色宽大的衣袍和,黑色发丝恣意地飞扬,似暗夜中的神魔,甚至那一双眼,都没有一丝人气,令人一望便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有内殿的人,连着伺候百里初的鹤卫和太监们都安静地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一窥‘神像’。

    偏生,那‘神’已经做到离她不足三寸之间,半垂着那双不带一丝白色的可怕黑瞳睨着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太后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实质性的黑暗之气,几乎令她窒息,但是她却不能动弹半分,只能死死地捏着一边早已瘫软在地的董嬷嬷的手,也不知是她拽着董嬷嬷,不让她昏迷过去,还是董嬷嬷撑着她。

    太后虽然不是完全能明白百里初话里的意思,但只觉得她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脑海之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从多年前到现在,杜家培养的许多最亲近的得力门生和干将瞬间一夜被摘掉人头,十之去**,杜家元气大伤;此后杜家的势力不断地为争夺权力内讧;杜家血缘皇子的死去;皇后疯癫不得不送入庙宇;剩下有杜家血缘皇子们的内斗不断……

    她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地为杜家殚尽竭虑的谋划,似乎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是却又不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这种希望,都伴随着痛苦的思虑,却几乎没有人可以为她分担,即使如此,杜家的颓势,却似乎大厦将倾,不可挽回。

    她忽然不敢再想。

    太后老佛爷浑身颤抖着,一把拽着董嬷嬷的手,勉力站住,看着百里初,尖利喑哑地一笑:“百里初,你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能耐,那么这个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哀家也早就死在你手里,杜家也早就崩分离析了,哈哈哈哈……。”

    “是,杜家还在,老佛爷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呵。”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异常的温柔,仿佛一瞬间似冥河边的彼岸花皆盛开。

    他神色诡魅地弯起潋滟的红唇,柔声轻道:“皇祖母,孙儿爱您,非常,非常地爱您……还有父皇,所以舍不得啊。”

    说罢,他亦不再靠近老佛爷,而是慢慢地后退,忽然收敛了所有的黑暗气息,转身回到上首属于‘神’的‘王座’。

    太后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如果她还足够清醒,便会听见方才百里初的自称为‘孙儿’,但是她心中早已一片翻江倒海。

    只看见方才面前那‘神’或者‘魔’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百里初仿佛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而矜傲的模样,伸手接过侍从奉上的黄金酒杯,慢条斯理地品酒。

    董嬷嬷不知是不是被方才恐怖的情景吓傻了,尖叫一声,就死白着脸,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跪伏在一边的郑钧瞬间脸色也跟着一白,立刻扑过去就想按住董嬷嬷,不让她发出声音。

    但是终归是迟了一步。

    百里初修眉都不抬,只漫不经心地一抚袖:“吵死了。”

    不知哪里忽然来的两条红菱悄无声息一下子卷上董嬷嬷和郑钧的脖子,将他们忽然吊了起来。

    两人瞬间一声都吭不了,双眼暴凸地在半空中死命挣扎起来。

    太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百里初却温然一笑,单手搁在曲起的长腿上,凉薄地道:“是了,本宫还要给您一个交代,您挑上的秋提督,实在是个妙人儿,本宫不会动她,老佛爷想要让她做什么尽管做,也许,她会是皇祖母最后的希望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唇角弧度愈发地诡谲妖娆,幽瞳深深:“当然,那是因为本宫也很希望看看您最绝望的模样。”

    说罢,他起身,撂下酒杯,款步向屏风走去。

    屏风悄无声息地打开,然后再次合上。

    浑身僵硬的老佛爷站着,一脸木然地看着百里初原本坐着的地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两名亲信已经快被吊死,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

    屏风开启之间,有凉风幽幽,烛火将靠在柱子边的窈窕人影拖曳得愈长。

    百里初刚踏屏风之中,便顿住了脚步,他垂着眸子,淡淡地道:“看来小白的精神极好,折腾了一日竟没有歇着。”

    秋叶白靠在墙边,乌发未挽,只是垂落在身后,而她身上只拢着一件属于百里初的暗红宽袍,柔软华美的袍子衬托得她高挑的身形显出一种娇美的纤细来,更勿提她胸前隐约露出的雪白沟壑,似雪山隐隐,有一种奇异的冷艳之美。

    “我在等你。”她静静地看着百里初。

    “嗯,歇着罢,本宫手上还有些奏折。”百里初的目光在她窈窕诱人的身姿上掠过,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后他点点头,转身就向书房而去。

    秋叶白微微挑眉:“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百里初的眼角余光掠过香炉里已经湮灭的青烟,又看见不远处端着茶水站着面无表情的宁春,他微微眯起眸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丫头是会医术的罢。

    他还是大意了些。

    小白身边的人,有些还真是令人讨厌。

    他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小白,有什么明日再说,咱们还要准备大婚之礼,咱们婚礼提前些,便可以一起过年。”

    “殿下……。”秋叶白微微颦眉,想要唤住他。

    只是,百里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边,径自越过她,向书房而去。,

    只是他越过秋叶白的时候,却听她轻叹了一声,随后一道柔软的身子便向他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环住她的身躯,却不想那柔软的躯体才靠近他的身体,便忽然一伸手,左手蓦然钳制住了他的手臂一折,右手直接托住他的颈项向下直接一按。

    “你……。”百里初毫无防备,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她一记手刀狠狠地砸在后颈,让他瞬间眼前一黑,便半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但是他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人一下子托住,随后便被拦腰扛了起来……

    ……

    所谓兽,便是神经与肌理反应都比人类要强悍许多的那一种生物。

    百里初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不过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开手脚干脆利落地在床上被呈‘大’字形捆了起来。

    而那个捆住他的人,正在加固捆住他右手的绳索——一段鲛珠纱。

    这玩意儿轻薄柔软,价值千金的原因之一就是足够牢韧,刀划不破,火烧不坏。

    有什么比这玩意儿捆住人,更合适的呢?

    秋叶白似感觉到他清醒过来了,便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阿初,醒了么,我用力不大,应该不是很疼才对,当然,你体质和野兽差不多,恢复也很快。”

    百里初微微颦眉,美眸之中闪过困惑:“……小白。”

    “不必担心,我会温柔一点的,通过你方才的表现,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话,你要提前大婚,没有问题,但是在咱们大婚前,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所以我只好用这种方法了。”秋叶白利落地打好结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慢条斯理地在他身边侧卧,同时在他唇上安抚一般地亲了亲。

    百里初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秋叶白,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凉意。

    ------题外话------

    ==那啥~手残党,还是没弄完,唾弃俺罢,不过十二点前还有一更,一定会够万更的,或者说万更以上,今儿更新一万一~·弥补大家!小白也一定会娶,放心~嗯,来点婚礼前奏的恶魔小情趣吧~公主殿下不能总是牛逼得一往无前,

第一百零一章 大婚 下

    秋叶白示意宁春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宁春迟疑了片刻,便冷冷地瞪了百里初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屏风。

    百里初动了动手腕,却发现对方绑绳结的方式很特殊,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紧。

    秋叶白似有所感地转过脸,看着他:“这种结叫水手结,是海中航行的水手束缚物品所用的结,可承受大海波澜之力,除非用正确的方式,否则你解不开。”

    床上的红衣美人一僵,随后便不再试图挣扎。

    秋叶白微微一笑,直入正题:“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怕我听见你和老佛爷说的话么?”

    如果不是宁春过来伺候,忽然发现那香有问题,给她灭了,她此刻大约早已因为和他缠绵之后‘倦极’而眠,两耳不闻窗外事。

    百里初僵了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你是料定了今儿太后老佛爷会来,是么?”秋叶白似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回答,只半支着身子在他身边伏着,淡淡地道:“没有你的允许,十个郑钧也进不来明光殿。”

    他忽那缓缓抬起眸子看着秋叶白,温柔微笑:“小白,你可想看看本宫准备的嫁衣?”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固执的眼眸,心中微动,忽然弯起唇角:“阿初,你觉得我还会嫁给你么,在听到方才你和太后的那一番对话之后。”

    百里初瞬间浑身一僵,原本温柔的笑意瞬间扭曲,他伸手举要去抓秋叶白。

    却忘了自己被束缚着,一下子又躺了回去,因为用力过度,骨骼都发出‘吱吱’之声。

    秋叶白看着他,挑了下眉,直接摸了一条绑着床帐子的绳索出来,在他脸颊上敲了敲:“别那么激动,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在你嘴里也塞一块布。”

    百里初眼底幽色波澜起伏,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只是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一边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挑开他的衣襟,一边道:“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因为不想我听见你和老佛爷的对话,而你不想让我听见老佛爷和你的对话,是因为担心我认为你一直以来不过是在利用我去对付老佛爷?”

    百里初薄唇微启,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噤声,只是眸中幽凉却让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疼。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并不信任我。”

    百里初再次一僵,眸光里闪过一丝隐约的茫然,随后他垂下眸子。

    秋叶白轻叹着挑开他的腰带,露出他线条优美而结实的胸膛:“你并不希望我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会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之后,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你成亲?”

    百里初同样沉默着,只是他愈发僵硬的身躯,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秋叶白见他不应自己,索性支起身子来,在他身边坐着,忽然捏着他精致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阿初,你不是‘神’,至少在我这里不是!”

    那是她第一看见那样的他,虽然早已见识过他心中的黑暗,只是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清楚明白地绽开自己最黑暗的一面。

    谁人恨,谁人怨,杀人不过头点地,到底不过一刀毙命,了断前生后世。

    他不恨,不怨,端坐高堂,搭建一个台,俯视众生,让那些曾经操控他命运的人,供他成‘神’的人在台上上演一切悲欢离合,苦苦煎熬,不过是为了证明,那些人的‘成功’,他们成功地塑造出了‘活佛’,塑造出了——‘神’。

    只是世人多痴狂,向神祈福,祈求国泰民安,祈求万事如意,祈求福禄双全,祈求荣华富贵。

    与其说那是悲天悯人的神佛,不如说是人心**所成的‘神佛’。

    无穷无尽的**塑造的‘神’,所能给予信众的‘庇佑’,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挣扎与煎熬。

    但她不希望自己拥抱的是一个残酷的‘神’,至少在她这里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小白,你自幼逃离了秋家四女的命运,才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罢。”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片刻,忽然弯着眸子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种异常古怪的狰狞:“但如果我不是那个从所有‘灵童’里活下来的‘神’,你以为我可以躺在这里和你说话么;如果我不是‘神’,今儿跪在那老女人面前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不是‘神’,你会看我一眼么?”

    她看着他,怔然,面前的人似有些异样的陌生。

    百里初看着她眼中异样的神色,艳丽的面容愈发地扭曲,笑得更冰冷森然:“你可知这世间,最敬神的人在何处,就是在这帝王家,每个人都指望自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每个人都在祭坛之下向阿泽‘活佛’跪拜祈福,祈求无上的荣耀和帝王之命,所以本宫才会赐给他们每个人这样‘命运’。”

    他轻笑出声,仿佛似忆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生在皇家,这就是命,不死不休,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

    秋叶白到底忍不住挑眉道:“你若是无情至此,这天下早已烽烟遍地。”

    上位者一个决定动辄便牵连百万性命,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叶城之时他说的那些话——边疆不能乱!

    能说出这样的人,怎么会以天下苍生为刍狗之人?

    百里初淡漠地挑了下眉,不以为然地轻嗤:“作为‘神’,满足信徒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们要‘天下太平’,本宫便给他们一个‘天下太平’,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成为最高的权力者,所以……。”

    “所以你也满足他们每一个人的愿望,你让每一个人的恶和**都在其上绽延到最大。”秋叶白心中蓦然一震。

    两年前夜晚三皇子百里凌宇那古怪的一番话、太后老佛爷处心积虑的扶持杜家,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连身亡,她不得不纠结于有杜家血统三皇子和五皇子内斗的激烈,以至于多年不敢立太子,再至八皇子百里凌风的崛起,甚至也许还有苟延残喘的皇帝陛下,朝廷之中无数殚尽竭虑的大臣……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不自觉地上演面前之人安排的一出出折子戏。

    偏上戏台之上人人都以为自己高明,在台上辗转反侧,苦苦煎熬,却终不过是台下之观戏之‘神’眼中可笑的傀儡。

    就算如三皇子百里凌宇那般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可是谁又拒绝那至高无上的的天子冠冕?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求之不得,而是知道求之不得,却永不能放弃。

    百里初抬首看向极为遥远的虚空,眯起眸子轻笑:“众生都如此诚心,本宫便赐给他们在台上一段‘天命’,至于是生是死,是湮灭是荣耀万世,那就各凭本事,本宫每每看他们那般苦苦煎熬,自相残杀,恨本宫入骨,却不得不跪在本宫座前求本宫顾怜的样子,便觉得极有趣。”

    他顿了顿,转眸看向秋叶白,眸光凉薄到妩媚:“小白,你不知道我多寂寞,虚无的永夜里实在太冷了,但却见世间众生多妖娆,这人世间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是不看戏,本宫如何打发在地狱里的漫长时光。”

    他那诡谲的眸光瞬间让秋叶白震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呵,小白,你在害怕。”

    看着秋叶白的神情,百里初再次漫不经心地轻笑了起来,声音极为温柔到残忍:“你也和他们一样虚伪,现在杀了我,你可以逃出生天,但若是本宫还有一丝气儿,你下半辈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秋叶白看着面前之人,心头微颤,他身上诡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从不打诳语。

    她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仿佛在沉吟。

    百里初看着她的容颜,缓缓地垂下眸子,幽幽黑眸里闪过深不见底的讥诮悲凉。

    不想,她忽然伸出手,指尖缓缓地掠过他的胸膛上冰凉的肌肤,最后停在他的左胸口心房之上。

    她的声音温存却又冰凉:“阿初你相信权势,相信你的谋智能得到一切,但是你终归还是不相信我,不是么?”

    百里初一震,随后看着她,淡漠地弯了下薄唇:“小白,你凭什么让我信任你?”

    她低头,平静地和他对视,点点头:“也对,你相信了你自己的‘神迹’十几年,凭什么让你信任我,万事开头难。”

    随后,她挑开他所有的衣带,伏身而上,亦撩开自己衣衫的下摆,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在他身上坐了下去,喑哑地道:“我可以接纳你的全部,但你看了那么多西洋画,你可知道西洋人成婚的时候,有一句誓言是——。”

    “我接受你成为我的合法伴侣,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百里初闻言,浑身一震,看向身上神色苍白,隐含忍耐而目光坚定的人儿。

    没有任何前戏的欢爱,谁都不好受。

    她闭了闭眼,忍耐下痛楚,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俯下身子,额头抵着他的额,轻声道:“阿初,那是西洋人的说法,我只这一句,人间多风雨,你可愿与我执手共行,死生不弃?”

    他在人间一向是那样我行我素之‘神’,他的意志便是一切,可是如今他会开始彷徨,会在意她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将她放入心间,又如何会如此?

    他只是在幽冥之中呆了太漫长的时光,那些漫长的岁月,让他已经习惯不用心,而是用权谋舍夺去处理一切事情,所以他的用心看起来才这般的笨拙。

    可她有心,这么些时日,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何能不知?

    就是方才,他和太后之间剑拔弩张,他亦未曾忘了给她铺路,让太后只以为他就是因为要让太后不痛快,才要‘嫁’她。

    百里初怔然地看着她,一向冰凉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茫然而迷离的雾气,许久,他方才薄唇轻启,闭了闭眼,喑哑着声音:“小白,小白,我想抱抱你。”

    他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他以为自己截了这世间最美的月光,却不想,原来他占有的是属于他最温暖的日光。

    这日光,耀眼和温暖得让他忽觉得睁不开眼,一片酸涩。

    仿佛他所有的那些迷茫与阴暗的心思都不过是如此荒唐而鄙薄的妄念。

    秋叶白额上浸润出细密的汗珠,却只是低头一点点地吻住了他潮湿的眼睫,轻声道:“这一次,便让我抱你罢。”

    也许是她的回应总是太过单薄,才让他潜意识地不安,她愿意用行动来让他有安全感。

    百里初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秋叶白看着身下被束缚的衣衫半敞的美人,美眸迷离,薄唇微启的样子异常的诱人,她强自忍耐着身下的不适和羞耻,微微绯红了面容,手中握着的粗粝的绳子轻轻地顺着百里初的胸膛一路向下划过,引诱初他的战栗,随后轻声道:“阿初,咱们有很长的时间,不相信本楼主的人品,可是会有惩罚的。”

    说起来,总是他在占据主动,而她这个绿竹阁的阁主真是从来没有发挥过自己的手段。

    何况,如阿初这般的极品美人,从品相上来讲也是极为难得。

    她微笑的样子,瞬间让百里初从感动中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也想起了秋叶白的另外一个身份,瞬间脸色有点发绿,危险地眯起眸子:“小白,你想做什么。”

    秋叶白舔了舔嘴唇,微微挺了挺纤细的腰肢,声音潮湿而微哑:“嘘,留点儿体力罢。”

    这倒是她第一次亲身上阵,实在是难得,虽然她也有点……嗯……不那么好受。

    她这么一动,敏感处的传来的战栗令人两人都同时低低地倒抽一口气,空气仿佛都渐渐燃烧。

    “小白……。”

    ……

    片刻之后,屏风里瞬间响起了男子有点变了形,带着喘息的含怒之声。

    “小白……!”

    “本宫……呜……总有一天拆了你的绿竹楼!”

    再下去,便是一片压抑而旖旎的近乎低泣的喘息声。

    时隔两年,秋楼主,终于再次展现了她绿竹楼完美的阁主手段。

    ……*……*……*……*……*……*

    正月十六

    甲午年,丙寅月。丁已日

    宜嫁娶、开纳财、纳畜、入宅、移徙、安床

    鞭炮之声隆隆,敲敲打打的送嫁鼓乐队,并着无数华美的嫁妆足足绵延了半个上京。

    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名满天下’的摄国殿下终于在‘她’二十八岁的高龄正式嫁人了,嫁的也是风流之名满上京的司礼监提督,秋家四公子。

    皇帝陛下特赐摄国府,却不知道为何‘公主’二字直接省略了去,却更见皇恩浩荡。

    皇帝陛下甚至顶着不适的身子出来亲自送了嫁,虽然他也只是皇宫城墙上站了一站,赐了吉物,却也足见皇帝陛下对摄国殿下的恩宠,绝对不会因为‘她’嫁人而少半分。

    今日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摄国府了。

    一干重臣们全部都到了公主府去贺喜,县官不如现管,摄国殿下可是他们正宗的顶头上司,何况这位上司虽然私生活并不那么检点,喜用严刑酷法,还是个女人,但是‘她’处理政事的大方向却还是没有什么值得太多非议的。

    虽然这个驸马是摄国殿下‘抢’来的,但新任驸马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摄国殿下的华丽十六人抬步辇绕城一周,他神色之间却不见众人心中期待的冷漠,伤怀和忧愁,这就不免愈发地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毕竟这桩婚事,没有一个人看好,秋叶白是永宁宫的人,和明光殿是死对头。

    但是正主儿似乎对他未来异常尴尬的处境一无所觉,只满面含笑,仿佛他娶的是‘心上人’,这更让人心中嫉恨。

    男人的嫉恨除了动刀子解决,自然就是酒桌之上见真章了。

    没有人打算让摄国殿下和秋叶白有一个满意的新婚之夜,用尽一切法子给秋叶白灌酒。

    秋叶白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明白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众人的围攻下不顾一切逃之夭夭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了个法子,借着尿遁,让宝宝替她把酒量好的一白给易容成她的模样,也不管一白是不是比她高太多,看起来有点奇怪,便将一白丢进了敬酒的百官‘狼群’之中。

    她赶紧换了身鹤卫的衣衫在宁春、宁秋的陪同下回了房内。

    虽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自己的酒量虽然也不算差,但是对手太多,她可不想在自己的新婚之夜,便吐了个人事不省,然后第二天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被‘新娘子’吊着吃干抹净。

    这就是那日她和自己未来新娘子‘甜蜜蜜交心’之后的后遗症。

    她得防着某位有点伤了自尊的‘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地随时想要反咬她一口。

    但秋叶白才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见一道修长的的人影已经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双白便看着她微微一笑:“驸马爷,请跟在下来。”

    秋叶白一楞,看了眼房门:“怎么了,殿下不在里面?”

    “不是,只是殿下有东西要送给您。”双白妙目含笑,看不出什么异常。

    秋叶白沉不疑有他,便跟着双白转身到了附近一处房间。

    她才进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就愣住了

    “这是……。”

    “这是殿下送给您的东西,希望您今晚能穿上。”双白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套华美的女装和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子,微笑道:“这是殿下准备了许久的礼品之一。”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她是记得百里初并不喜欢她穿女装的。

    “但是你们殿下似不会喜欢我这么穿罢?”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百里初看见她穿女装之时,那种无法容忍的表情,打击得她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女装丑不可耐。

    “您不必担心。”双白笑了笑,退了出去,同时体贴地替她关上门。

    秋叶白转身了看那暗红色的华美女装,伸手轻轻触着迟疑了许久。

    还是宁秋看不下去,径自上前道:“四少,你不必担心,秋儿来替你妆点。”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伸手解开自己身上鹤卫的袍子。

    ……

    一刻钟之后,宁秋收回自己手中的眉黛,眸中都是惊艳地看着面前的之人,有点回不过神来。

    秋叶白看着宁秋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怎么,很难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颦眉,暗自沉吟,这该说不上丑罢,难不成像男人穿女人的衣衫?

    宁秋看着她,立刻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很美,真的很美。”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四少穿女装,而且是这样的女装也会如此的令人心悸。

    宁春也盯着秋叶白看了半天,才道:“比宁秋漂亮。”

    秋叶白失笑:“不想春儿都嘴甜若此,且说今儿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宁秋无奈地道:“四少,不管您信不信,您再磨叽下去不肯出门,天色就要亮了。”

    秋叶白:“……。”

    果然,身边有太聪明,太了解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宁秋目光瞥见一块与衣服放在一块的,还有一张精致的鲛珠纱帕子,便立刻取了过来道:“您要是怕自己个像个男人,那么就盖着盖头好了。”

    也不知道到底摄国殿下怎么打击自家主子了,让一向干脆利落的她这般犹豫。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让宁秋给她戴上那帕子,方才起身出门。

    双白在门边,听见有人出来,便含笑迎过来。

    鲛珠纱帕子轻薄而半透,隐约之中,还能看见帕子之下,那张姣美异常的容颜,让门外准备领路的双白都忍不住怔然了好一会,才垂下眸子,立刻道:“请。”

    秋叶白自然是也将双白的模样看在了眼底,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安静地跟着双白一路前行。

    不一会,她便又转到了自己新房门口,双白推了门引她进去。

    秋叶白款步而入,老甄早已在门内笑眯眯地等着,见她进来,立刻去迎了她过来:“丫头,你到底来了,殿下可是等久了。”

    新房颇大,卧房外还有一个花厅,以屏风隔断,老甄便引着她一路到了那华美的屏风边,含笑道:“进去罢。”

    她的心不知为何有些失速,仿佛穿了女装之后,便也跟着沾染了小女儿的那种优柔寡断和羞涩,仿佛真成了初嫁的小娘子,她暗自嗤笑自己,跨入房门之内。

    正月里,天气异常的冰凉,所以房内都烧了地龙,当是温暖入春,只是秋叶白才踏入房内,便感觉到迎面一阵凉风而来,直让穿着单薄华美嫁衣的她打了个寒战。

    待她定睛看去,方才见房内开了一扇窗,窗外月光映照着满园沾了细碎白雪的梅花,凉风夹着细细的梅花花瓣飘落进房内,满室梅花暗香,房内红烛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异常的美丽。

    但是……

    房内却空无一人。

    秋叶白怔然,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便走到了窗边,正打算关上窗,却不想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径自吹落了她头上的鲛珠纱帕子,亦让她看清楚了那梅林之中是有人的。

    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手执一枝暗红含苞待放之血梅,宽肩窄腰,一身玄色深衣,深衣之上绣着精致华美的蟠龙纹,腰束玉带,下坠长剑,及膝长发以金冠束在头顶,再顺着头顶垂落腰间。

    听到窗边动静,他转头过来,但见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只衬托得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隐约似坠了满天星河。

    苍白的容色,此刻也越发显出一种淬冰碎玉似的白,但就是这种不似凡人应有的白,让他看起来似因着满园的梅香绽放,便踏着月色临凡的天君,姿容逼人夺目。

    她愣了,几乎疑心自己看花了眼,那张面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是谁?”

    他精致的薄唇微微扬起,上前一步,看着窗边的女子,方才夜风寒凉卷了她柔软的帕子,才露出帕子下的姣美容颜。

    她原本就生得好颜色,此刻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而柔软,秀鼻之下的红唇因染了蔻色愈发地显得丰润诱人。

    满头青丝长发并不挽以复杂的发髻,而以金簪水晶莲花冠挽起,挑出两缕顺着脸颊边垂落,饰以细小南珠,其余长发间坠以水晶珠,垂落在身后,英气之中更见一种奇异惑人的妩媚。

    透柔软轻薄而昂贵的鲛珠纱裁成贴身的嫁衣,没有多余的绣饰,却极为贴合秋叶白的娇躯,愈发地显得她腰肢纤细异常,不盈一握,简单而优美,细致的肌肤若隐若现,异常地诱人。

    而她总是并不自知她自己令人着迷惑人之处。

    他看着她,眸中星光渐隐,瞳色渐深。

    “小白。”

    秋叶白一怔,明眸微睁:“殿下?!”

    随后,她忍不住轻摇臻首,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糊涂了么,此刻,能距她如此近的人,除了百里初又还有何人?

    只是……

    “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住来了。”她忍不住抬眼又看向面前之人,不同于元泽的纯澈温柔,素衣僧袍,不同于素日百里初的靡艳不可方物,此刻百里初的神态姿容之间皆是一种属于男子的英气勃发。

    他一身高贵皇子装扮,气势风姿丝毫不输给百里凌宇和百里凌风等人,姿容风华甚至更胜一筹,让她心中不免感慨,若是他的人生不被扭曲,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罢。

    百里初站在窗边,看着她,微微一笑,眸色幽幽:“小白的这身打扮……。”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揪住嫁衣的衣袖,冷冷盯着他,他又要说她丑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轻温然地道:“是本宫最美的新嫁娘。”

    她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赞她的时候,莫名其妙便觉得脸颊发热,她轻嗤:“谁是你的新嫁娘!”

    百里初微微一笑,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梅花递给她。

    她亦不曾多想,便伸手接了过来:“怎么这么冷的天……。”

    她话音未落,便已然仲怔地看着那单膝点地,跪在窗下的百里初,他反手握住她握梅花的手腕,抬首微笑:“此生路漫漫,人间多风雨,小白,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秋叶白一怔,微微睁大了美眸。

    “你说过,西洋人若是要娶妻,便会单膝着地,以示诚心。”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淡淡一笑,抬头目光一片静水深流,却似有细碎的温柔花瓣在黑暗中的水流淌过。

    月光落在他优雅的身姿之上,镌刻成永恒的光影,仿佛虔诚的信徒看着自己的神祗。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日,她是女子,并非没有想过能披上嫁衣,十里红妆。

    只是,人生从来都如天中月,总有盈缺,她既选择背离自己原有的命运轨迹,便自知命中未必有女儿娇命。

    但是……

    这是属于她的嫁仪,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秋叶静静地站在那里,垂下眸子,眼眶泛红,水雾迷离,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极轻,极轻地道:“我愿意。”

    他梭然起身,足尖轻点,轻巧地越过了窗棂,伸手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低头在她唇角烙下温柔轻吻:“成交,小白。”

    你终于是我的了。

    如此的名正言顺,我的新娘。

    ……

    鸳鸯对枕,宫灯摇曳。

    囍字成双。

    窗外残雪依旧,窗内红烛摇曳,这一折戏,是假凤虚凰,这一折戏是你我的天作之合,我越过漫长千年的时空,遥远光年,背负沉重天命,原来不过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你可愿意嫁我,白首不相离。

    然后,应一句——我愿意。

    ------题外话------

    ==~希望能过,一宿没睡,有点难码,手残党想着,昨儿亏欠了大家地,码了整个带今天的章节,算是弥补吧,让大家看了有个好心情,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 蜜月 上

    罗衣轻解,缠绵鸳被。

    婉转郎肩头,十指扣相交。

    生世不相离。

    窗外飞雪漫漫,房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地面上散落交织着未及挂起的衣衫、绣鞋和靴袜,甚至一地珠玉琅嬛,金冠玉饰,绣剑配饰,红色幔帐安静地半垂在华丽精致的雕花大床前,双鱼纯金账钩上半插着一支盛放的红梅。

    红梅开到荼蘼,散落了些花瓣在床上酣睡的人儿乌发及雪白的肩背上,红白相映,一如她肩头上细碎的红痕,异样的诱人。

    让静静坐在床边欣赏着美人春睡图的人,原本温沉的眸光渐沉。

    秋叶白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虽然酣睡,但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投落在身上的炽烈目光,她闭着眼下意识地就往枕头下摸去,那里总有一把她搁着的袖底剑。

    但是随后,肩头传来温软潮湿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松了握剑的手,转而懒懒地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轻哼:“天亮了……但昨儿大婚,不是可歇七日不上朝么。”

    好困呢!

    她这么一拱香肩,细细的腰肢和臀儿便拱成诱人的曲线,百里初眸色更深,眼前不自觉掠过她在身下婉转承欢时隐忍的诱人模样,低头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轻吮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小白,起罢,我饿着呢。”

    秋叶白只觉得肩头痒痒的,不得不睁开眼,看了下窗外,却见天色依旧昏暗,她眯着困倦的眸子,再看不远处新进贡的西洋座钟,忍不住嘀咕:“我不饿,你自己用宵夜罢。”

    难怪那么困,他们这才云消雨散了一个时辰,比起吃宵夜,她宁愿睡大觉。

    百里初用秀挺的鼻尖在她肩头蹭了蹭,顺带舌尖一卷,将她腰肢上的红梅花瓣给卷进唇间,一边品尝着艳香,一边眯起眸子温柔地道:“小白,咱们出去玩罢。”

    秋叶白直接向后一伸手,不客气地推开在背后骚扰她好眠的俊颜,丢出两个字:“不去!”

    大半夜,这厮又折腾哪一出?

    “啪。”百里初这回直接在她臀儿上拍了下,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威胁:“再不起身,本宫就用小白果腹了。”

    秋叶白身子僵了僵,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一脸郁猝地猛扒拉头发:“阿初,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他和阿泽一样,整天就是饿、饿、饿!

    吃肉也吃人!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一脸起床气,也不恼,只忽然倾了修长的身子在她不着寸缕的雪软左胸房上轻轻一吮:“衣衫都准备好了,我伺候你,嗯?”

    说罢,便起身去给她拿衣衫。

    秋叶白瞬间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捂着光洁雪软的胸口,只觉得他那亲昵而私密的一吮,似吮到了心头上,心上受不住地一阵乱跳,人也清醒了许多,亦恼不起来了,起床气全化了莫名的羞意,还有……轻甜蜜意。

    不一会,百里初便端着一盘衣衫过来了,见秋叶白有些呆呆的样子,便轻笑:“小白?”

    秋叶白这才立刻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来。”

    百里初不可置否地将衣衫搁下,便坐到不远处的暖榻上等着。

    她原想着让他出去等着,却忽然记起他们已经成亲,再亲密的事儿都已不是第一次,便迟疑了片刻,撂下床幔,自己在床上换衣衫。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般朦胧的遮掩,只平添了诱色罢了。

    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托着脸颊,欣赏着活色生香的美人更衣图,眸色幽幽。

    小白虽然身形比寻常女儿家修长秀挺,但是解了衣衫,该有的,一样不少,几乎可称楚腰纤细掌中轻,粉臀圆翘若香桃,只是平日里被长袍男装遮了去。

    往日里只觉得女子皆让人作呕,但是在小白身上,却都成了让他难以自持的美好诱人之处。

    也许,正如老甄说的——

    因为是那个人是小白,无关男女,不管是她,还是他,都能让他意动。

    秋叶白哪里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只换好了衣衫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一套典型的女子衣衫,走出来看向百里初,不免有些奇怪地道:“为何是女装?”

    她才对上百里初的眼眸,瞬间便是一窒,他的眸光幽沉之中似带了一点子灼人的火,凝视着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之前缠绵时,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女装……不太方便。”

    百里初起身向她走,弯起唇角:“虽然京城贵族多有好男风者,但是若摄国殿下大婚第二日即有驸马深夜抛下新嫁娘,与男子亲密同游街头的事儿传出去,总归不好罢。”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是一身男装,长发以白玉发冠挽在头顶之后自然垂落身后,额上横拦一抹镶玉抹额,一身暗蓝色绣飞云麒麟暗纹的束腰锦袍将他的身形包裹得异常修长,腰系长剑,足踏乌云长靴,臂弯里还搁着黑貂大氅,真真儿眉目如画,丰神俊美的佳公子。

    她看着有点愣神,直到他眼中似含了笑地看着自己,她立刻转过脸,暗自唾了自己为美色所迷,随后便转过身往梳妆台边走去。

    宁秋早在门外候着,听着里头唤人,便立刻进来,为秋叶白梳妆。

    秋叶白见她眸中的笑意味深长,有些不知在地轻咳了一声:“别弄得太繁琐,轻便些。”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女子发式,满头珠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会移动的琅嬛树,打架、跑路都不方便。

    宁秋立刻点点头:“四少放心就是。”

    宁秋手巧,不一会,便帮她妆点完毕。

    秋叶白看了看镜中人,也还算满意,碧娜起身看向百里初:“好了。”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她眉目之间轻扫脂粉,唇点兰花脂,柔和了眉宇之间的隽英之气,乌黑长发并没有挽起发髻,也只是用玉扣扣在头顶,长发垂落身后,头顶饰以点翠兰花华胜,然后从头顶挑出四束乌发挽了四条个辫子自耳边绕向脑后,此外不再用任何首饰,这是这段时日在京城贵女之中很是风行的一款赫赫贵女发型。

    衬着她隽秀明媚的五官,别有点利落大方又不失妩媚的异国风情,再加上她一身领口袖口都镶着白色狐绒的丁香紫云锦窄莲花纹袖束腰裙,倒是异常的合适,似亭亭雪中绽放的天山紫莲。

    百里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轻叹道:“嗯,到底像个女人。”

    秋叶白一顿,看着他,也扯了扯嘴角:“嗯,到底像个男人。”

    宁秋:“……。”

    ……*……*……*……*……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今朝。

    秋叶白撩开窗边珠帘,看着已是三更时分,却还是热闹非凡,灯火流丽的的上京,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今儿是不宵禁么?”

    “朝上封笔之后,一直到正月三十都不宵禁,你这司礼监提督竟不知道么?”百里初把玩着怀中之人的发辫,懒懒一笑。

    她这才想起来,是了,她竟忘了这一出,天极民风开放,于民束缚也宽松不少,天子脚下但逢节假都是不宵禁的,尤其是以正月为最,整个正月都不宵禁。

    “年幼的时候留意年节是因为年节便能吃上点好东西,后来一直不在上京,所以都忘了上京与别地不同,回来以后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这个。”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热闹闹的街景。

    百里初点点头,温然道:“正月十六的人少些,不若正月十五人潮太凶,所以今儿带你出来游街,光景也能看得舒服些。”

    她闻言,唇角微微扬起,心中亦浸在温水之中,一片暖柔。

    他的用心总在无声息之间,这大约是属于‘神’难得的温柔。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里是最热闹的西市,只允许步行,不允许任何马车通行。

    百里初便率先下了马车,她习惯性地跟着就要利落地跳下马车,却忘了自己穿着裙子,一脚踩在裙摆上,就大头下,直接朝着雪地里栽去。

    她一惊,暗自诅咒了一声——该死的,丢脸丢大发了!

    百里初眼明手快地直接伸手一托,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优雅转了半个圈卸了她摔下来的力道之后,轻巧地放了她下地,在她耳边轻笑:“小心。”

    一边路人看着,也笑了起来:“小娘子小心,夫君真是好身手!”

    秋叶白瞬间耳朵一热,有些尴尬,扶着他的手站稳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低声应道:“嗯,没事儿。”

    她果然还是不合适穿女装。

    百里初这回竟未笑话她,只是替她系上雪狐披风,执了她的柔荑,含笑道:“娘子,前路湿滑,牵着手,便不怕摔了。”

    秋叶白听他温言轻语,不知为何,竟似语带双关,她抬首看他,但见他眸光温柔,幽幽眸中似倒映了满城灯火流丽,正静静看她,让她心中温软,便也轻轻一笑,伸手与他十指晶扣:“嗯。”

    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在淮南之时,放开他的手,任由人流冲散彼此。

    两人便一路携手向西市而去。

    身后一白、双白和宁冬、宁秋等人俱远远地跟着。

    ……

    ------题外话------

    希望能过~阿弥陀佛

第一百零三章 蜜月 下

    西市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如正月十五一般拥挤得几乎动弹不得,但满街仍旧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人群。

    正月灯节,每个小摊上都还挂着有一盏精致的花灯,就算是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妇人和少女们也可以借着赏灯的名义,通宵达旦地在街上游玩。

    难得的喜庆年节,众人出手都大方,小摊小贩们和两边开门做生意的商户都笑颜逐开,摊子上都是各色精致的年节小物和点心,街头开阔处还有卖艺杂耍的西域艺人,连着边上的金水河撑船的船夫都通宵地领着游人在河上游玩。

    秋叶白一路在人群之中穿行,看着明媚灯火,游人如织,人人面上都是喜笑颜开,也不免心情飞扬愉悦起来,挽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便要加快步子:“咱们也去游河可好?”

    却不想她一转头,便见有人仿佛因为太过拥挤,直直撞了过来,看着那撞过来的人贼眉鼠眼,她明眸微凉,闪过一丝讥诮,这年节上趁机掠食的小偷也不少呢。

    她伸手便要将百里初拉一拉,护在身后,却不想身后之人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似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弹。

    那贼眉鼠眼的偷儿一下子便一个踉跄直接往旁边一个卖秋水仙小贩的大水缸子里栽去。

    伴着‘噗通’一声,那偷儿人摔进水缸,而身上也瞬间掉出了好几个钱袋子。

    原本吓了一跳想要去捞人赔礼的小贩一看那些钱袋子,立刻下意识地大叫:“这是个贼,抓贼啊!”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抓贼声,而不远处有巡捕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百里初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揽住秋叶白的细腰一路向前漫行,同时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小白想坐小船,还是画舫?”

    秋叶白怔然,看了看那揽在自己细腰的修臂,还有贴在自己身后的宽厚胸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平日里她已经习惯了以男儿身的身份去护着身边的人,甚至是春、秋、冬三婢,亦多得她怜爱庇护,只因为她是女儿身,更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女儿多不易,未必是刻意处处留情,而是对认识的女子多三分怜惜,所以才多得女子倾心。

    江湖上才有倜傥风流名满江湖的夜四少之名,她亦不愿多解释。

    习惯了护花,怜花,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当做纤柔的女儿家对待,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自己都不会有这种体验,何况她亦自觉自己并非娇软草娇花。

    但是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似乎……并不坏,甚至因为是自己的意中人,所以这种奇异的感觉,几乎可以称之为甜蜜罢。

    她低头,忍不住唇角弯起浅浅的笑来:“画舫太大,一白和秋儿他们只怕都要上来跟着,岂非太扫兴?”

    “好,那就乘坐小舟好了。”百里初深邃的瞳之中闪过一点子柔软笑意,拢着她向河边走去。

    两人才走到河边,方才发现码头上也已经候着不少人,百里初正要看向身后不远处一白,手却被秋叶白握了握,她环顾周围,侧脸小声道:“不必,咱们等一等就是了,你看多少寻常夫妻不也是这么等着的么?”

    百里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在等候的人里也有不少夫妻模样的人,还有人携家带口齐齐等着,皆是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暖,亦点点头:“都依你。”

    夫妻?

    他幽眸微闪,忽然倾了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道:“虽然我喜欢‘夫妻’这个词,但是更喜欢情人二字。”

    秋叶白一顿,鼻息间都是他靠过来时唇间的靡靡香气,直撩得她敏感的耳朵边有些痒痒的,只觉得那‘情人’二字被在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暧昧,令人酥软入骨。

    她微僵,垂了眸子,想别开脸:“为什么?”

    百里初见她虽然神色淡然,但是粉颈已经微微泛红,他眸中闪过幽魅笑意,环住她细腰的修臂微微收紧,又刻意贴着她耳边温柔呢喃:“夫妻不过尘俗一生,尘缘断了,便无缘再续,但就算是下地狱小白也永远都是本宫的人,所以情人似合适些。”

    “你……霸道!”秋叶白原本耳根子就敏感,只觉得身子直发酥,他的声音在耳边虽然很低,但她却觉得清晰明亮到肆无忌惮。

    她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试图微微拉开点距离,只觉得他们似太过放肆亲密,周围的人的目光仿佛都落在他们身上一般。

    百里初淡笑不语,不多言,只扣紧了她的细腰和柔荑。

    她原是还有些僵着,但是又不敢动作太大,只怕动作大了愈发引人注意。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弄错,周围确实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甚至窃窃私语。

    “那位公子生得好……好俊。”

    “嗯,我倒是觉得漂亮得不像话呢,看那身绣麒麟的华衣,也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

    “他边上的那个姑娘……是夫妻?”

    “这……没有挽妇人髻,很高挑呢,不过那种漂亮好奇异,可是像西域人?”

    “听说最近王公贵族们喜欢被卖来的西域美人,出身西域贵族的姑娘一个能卖上大价钱,莫非……。”

    “不知道多少钱能买一个呢,瞧那细腰长腿,扭起来一定**,所以公子哥们才趋之若鹜,哈……。”

    秋叶白原先还是抱着兴致听一会别人对百里初的议论,却不想最后竟然议论到她身上来了,她才想起自己的身量高挑,而容色自然与西域美人的英美媚气有些相同之处,自己又结了赫赫贵女的妆头,也无怪别人这么想过。

    窃窃私语之声,寻常人未必能听到,但是在他们这些修为高强的人耳朵里便异常清晰。

    果然,她立刻明显感觉百里初身上的气息森冷了下去,她立刻握了握住他的手,将他往边上带去。

    “阿初,这会子船还没有来,咱们就看看旁边有什么卖的罢。”

    百里初原是不动的,但最终还是任由她拉了过去。

    她抬头看着百里初正侧着脸眯起眸子睨着那最厚两个议论她的男人,目光阴冷森然。

    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将他的脸调了过来对着自己,看着他幽深阴戾如乌沉大海的眸子道:“阿初,帝王亦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何况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议论呢?”

    说起来,朝内对她的议论可是更难听,这世间的非议众多,若是事事入耳,多宽的心都装不下。

    百里初看着面前人儿明媚的眼里,一片坦荡荡,他眸中阴暗的波澜渐渐平息,冷哼了一声:“小白是我的。”

    秋叶白看着他不爽的俊美容颜,心中好笑,哄孩子似地道:“是你的,都是你的。”

    因为是他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去多看她一眼么?

    百里初反手握住她搁在自己脸颊边的柔荑,在唇间轻吮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有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位客人,你们站在这里是要买我的东西么?”

    两人顺着那声音看去,方才发现原来他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个小摊子面前,把摊子面前的地儿都占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西洋人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秋叶白先是一囧,他们居然当着人家摊主面前亲亲我我了半天!

    但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之后,她瞬间有些诧异:“西洋人,你是……。”

    她顿了顿,迟疑道:“你是来自大秦么?”

    大秦便是丝绸之路的彼端之一,后世称之为罗马帝国之处。

    那人一愣,想了一会,才继续操着蹩脚的中原话,一边摆手一边道:“不,不是罗马……我来自英……英……。”

    秋叶白一顿,挑眉看向他:“英格兰王国,你来自大洋彼岸?”

    她和老仙游历中原、西域、南疆,西域虽然去的少,但是见过些来自的大秦帝国的人,也是这般金发碧眼,或者褐色蓝眼,京城里也有些来自大秦帝国的商人。

    据说周家的第一代家主便是金发蓝眼的大秦帝国之人,破格得到真武大帝的提拔,不过时光荏苒,她倒是没有在周宇的脸上看出来混血儿的痕迹。

    虽然天极帝国并不禁海,但是海运苛税不少,海运并不算太发达,最远也多去南洋运些香料珠宝来,来自大洋彼岸的那些人很少

    那人瞬间瞪大了眼,惊喜地道:“对的,对的,小姐……您真是天使一般的聪明!”

    说着他一把就握住了秋叶白的柔荑,上下摇晃:“我是艾维斯神父。”

    但是下一刻,他立刻便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他立刻瞬间两眼充血暴凸,舌头外伸,差点呼吸不过来,仿佛一只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公鸡,可他却连挣扎都挣扎不了,浑身发软。

    秋叶白一惊,立刻伸手握住百里初的手腕:“殿下,你快掐死他了,那只是他们国家的礼节!”

    她见百里初看了她一眼,眸光森寒,却不松手,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腰肢:“阿初,松手。”

    百里初被她这么一抱,手上微微一震,方才松开了手,却还是眸光幽森地盯着艾维斯。

    艾维斯逃过一劫,赶紧大口地呼吸,惨白着脸,恐惧地盯着百里初,嘶哑着被捏伤的喉咙道:“地狱……地……狱的魔鬼,撒旦!”

    魔鬼,撒旦?

    秋叶白琢磨着,这个形容倒也不过分,但见艾维斯平白差点被掐死,连喉咙都被百里初捏伤了,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得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眼艾维斯的摊子:“抱歉,我们帝国的风俗是不能随意握女孩子的手,这样好了,你卖什么,我向你买一些罢。”

    艾维斯原本正想卷着东西赶紧远离‘恶魔’,但随后忽然听见秋叶白说要买东西,顿时耳朵就竖了起来,畏惧地看了眼面色阴冷的百里初,但是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还是咬牙操着蹩脚的中原话道:“美丽的小姐,您要买什么,我这里有很漂亮的首饰。”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艾维斯简陋的小摊子上堆着不少精致的玩意儿,全部都是西洋风格的物件,有首饰和各种手镜、十字架、音盒等等物件。

    但是很明显,他在这样热闹的夜晚也没有卖出去什么东西,大约是因为他蹩脚的中原话,还有那金发碧眼的样子,多少都有点阻碍了他的买卖。

    当然,很快还有一个最重要原因,秋叶白很快就知道了。

    “这个多少钱?”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对精致的红宝石戒指上,那红宝石镶嵌在蔓藤之上,似绽放在荆棘之上的一点殷红之花,红宝石如血一般,深邃惑人。

    艾维斯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天使一般的小姐,这我国的女王陛下登基之时用的荆棘花圣戒,不贵,一百两银子。”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便讥诮地挑眉:“你怎么不去抢?”

    原来这才是这家伙东西卖不出的原因,他把别人都当成呆子了,而且中原话虽然怪抢怪调,但是居然顺溜了!

    还女王陛下登基时的圣戒,这个路边的小贩逮着人就说他手上有皇帝陛下手里的玉玺有什么区别?

    百里初却忽然开口:“你说这个东西是谁的?”

    艾维斯一愣:“我们的女王陛下。”

    “女王?”他微微眯起眸子,睨着艾维斯。

    秋叶白淡淡地替艾维斯道:“没错,在他们的国度是有女王的。”

    艾维斯见百里初一说话,瞬间又一副恐惧到极点地模样,又想去拉秋叶白,但是伸出去的手在百里初阴幽冰凉的目光下立刻缩了回来,只能压低了声音道:“天使小姐,那是恶魔,您身边跟着撒旦……就是……就是阎王?”

    他想了想,有点苦恼:“不……阎王是正义的审判者,你们中原人管恶魔叫什么?”

    秋叶白瘪着笑,看着艾维斯:“艾维斯,他不是什么恶魔,他是我的……。”

    她顿了顿,反手握住了百里初的手,对着艾维斯淡淡一笑:“他是我的情人。”

    艾维斯惊恐地瞪大了眼:“什么?”

    百里初眯起眸子,这个西洋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而且竟然敢碰他的小白,要不要一会让一白他们拿去练刀呢?

    说起来,控鹤监的人有些时日没有拿人练刀了。

    她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很有点想弄死艾维斯的**,她便立刻转开话题:“好了,艾维斯,你东西到底要不要卖,如果再这样,我相信你永远都卖不出你的东西。”

    艾维斯畏惧地瞄了眼百里初,心中不断地划十字,随后摇摇头:“不,神的子民不卖东西给魔鬼。”

    秋叶白:“……。”

    这家伙脑子有病罢。

    她一颦眉,正打算牵着百里初离开,却忽然无意间瞄见了艾维斯小摊子上的一艘模型船,随后她又留意到艾维斯手腕后一枚黑色的骷髅刺青,她瞬间眯起眸子,目光莫测地看向艾维斯:“你是神父?”

    艾维斯被她看得有点不安,随后点点头:“是的。”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忽然见百里初扔下了一张银票,随后直接从艾维斯手里轻巧地一挑,就将那对戒指握在了手里,然后优雅地笼着她折身就走:“船来了。”

    秋叶白被百里初拥着带走,她只得转过头看向艾维斯道:“你若是要饿死了,可以到司礼监去寻一个叫小七的人。”

    艾维斯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手里的东西就没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对璧人离开。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瞬间一呆……一千两!

    他瞬间兴奋地瞪大了眼,但是他碧绿的眼里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道奇异森然的冷光。

    这个中原帝国,果然是富饶啊!

    不过他的好运气没有维持到一刻钟,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他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妙目。

    面前的美人和蔼和亲,他下意识地道:“你要买什么吗?”

    双白含笑摇摇头,只是宽袖在他面前一拂:“我是来取回东西的。”

    随后,他飘然而去,消失在人海。

    等到艾维斯回过神之后,摸摸脑门嘀咕:“中原人好奇怪。”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一千两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草纸一张!

    “啊——该死的窃贼!”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彻了河边。

    不过,无人怜悯。

    ……

    宁冬看着双白手上的银票,微微颦眉:“这不是殿下给出去了么?”

    双白含笑将银票收回袖子:“没错,也是殿下让收回来的。”

    宁秋不解:“为什么,明光殿缺钱?”

    一白嚼着一根草叶子,懒懒地道:“因为殿下癖好之一就是喜欢欣赏贪婪的人得到了又失去之后的悲伤模样。”

    宁秋和宁冬:“……。”

    说白了就是因为摄国殿下心眼小,又爱吃醋,容不得人得罪罢?

    看着不远处自家的两位主子上了小船,几人立刻也跟着上了一艘早已准备好的画舫,远远地跟在那小船后面。

    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一道奇异地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见他们上了画舫之后,那人便立刻钻出了人群,溜到一处卖灯的几个小贩那儿轻声道:“我发现了一件奇事儿,刚才好像看见了控鹤监的奉主,并着秋提督身边的两名新侍女,不知怎么大半夜地出来游湖。”

    那卖灯的几个小贩迟疑了一会,便压低了声音道:“好,你先去跟着他们,咱们马上去禀报平公公。”

    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今夜八殿下好容易趁着宫备松懈出宫散心一趟,咱们要拿这些事儿去烦殿下么,到底不过是摄国殿下和秋提督的底下人罢了。”

    也许他们不过是趁着主子大婚出来偷懒呢?

    那看起来似为首的小贩颦眉:“你忘了么,八殿下说过,但凡是和摄国殿下及秋提督相关的消息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人一惊,似才想起来这一茬,立刻一点头,就立刻往金水河边,寻了一艘小船立刻跟了上去。

    而其他小贩则是立刻派出了人潜入人群之中。

    ……*……*……*……*……*……

    满天星辰印河汉,飞雪渐散,春初临,人间正是好时节。

    秋叶白和百里初坐在船头,船夫撑着小船悠悠荡荡地顺着金水河慢慢地飘荡,飘荡过了繁华的喧闹的窄河,渐渐行向宽阔之处,两边岸上皆是灯火明媚,河面上灯光点点,悦耳的丝竹之声渐渐飘荡开,冰冷水气荡漾开来,越发让河面显得迷离美丽,

    幽幽远远,天上人间,仿若幻境。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肩头,微微眯起眼儿:“好漂亮,难怪大伙都等着坐船呢=。”

    百里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动了动。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东西,抬起手一看,精致的蔓藤红宝石银戒正安静贴合地圈在她的无名指之上。

    她瞬间一愣,心潮瞬间翻涌:“为什么戴在这根手指上?”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如暗夜之水一边深邃幽沉,也同样温柔而冰凉:“很合适小白。”

    在第一眼看见那戒指的时候,他便也发现那戒指确实很漂亮,也很合适小白。

    秋叶白心中一悸,看着他默然无言,是的,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合理的解释呢?

    他不知道那个关于西洋传说里,无名指的血管直通着心脏的说法,不过是直觉地合适罢了。

    不管戴在哪里,都是——合适。

    只因为那是他予她的。

    这是最甜蜜、最贴合的解释。

    她唇角不可自已地弯起,忽然反手握住他修白的左手,将随后从他右手里拿过另外一枚戒指,松了下上面的活扣,然后同样为他套上了无名指。

    随后,她握着他的手,十指绞缠,温然微笑,明眸柔亮:“以戒指为信,此生你不摘下,我便永不摘下,若是真有无间地狱,若你先行,我凭此为信,于无间地狱再握你之手,若我先行,你也可凭此拥我入怀,莫失莫忘。”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幽幽迷迷,许久,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慢略过她的脸颊细腻的肌肤。

    “小白,我有个更好法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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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和殿下所在时代是杂合了唐朝和明朝的朝代,火器已经出现。

    但神圣罗马帝国(大秦),中英格兰王国时代,法兰西这几个中世纪的欧洲国家存在的时间其实在我们这个世界都有一定的时间差,但这毕竟是发生在平行时空的事情,所以我设定为这几个国家同时共存,但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但到达中原的人还不是很多

第一百零四章 殿下的甜言蜜语

    “嗯?”秋叶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密教有密法曾记,若想要拘束自己宿仇者之魂魄,便可将其焚烧为灰之后,以己身血练符毒浸入骨烬之中,那么便可拘其魂魄,生生世世受咒怨所束,令其永不得离。”

    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小巧的下巴,垂眸凝视着她,瞳孔悄无声息地渐渐扩散成诡异的无边暗色:“小白若先行,便让人焚做白烬为小白做一碗汤羹,伺候小白如此用下,方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骨肉相容,莫失莫忘。”

    直到,他精致的薄唇靠上她的柔软的丰润的唇:“如何?”

    她闻言,浑身一震,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却几乎瞬间沉没在他冰冷又温柔的奇异眸中,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靡靡惑神香,呼吸都仿佛慢滞。

    “如果,是我先行呢?”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如深海漾起波澜:“当然不会浪费,血符入骨,把小白也吃掉,就像这样……。”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温柔又粗暴地吮住她柔软丰润的唇,似在品尝罕见的美味。

    他永远不会让他独一无二的光离开他

    如果不曾得到,便无执念。

    若是曾经触碰到这样的温暖,便似蛊毒成瘾,何以能戒?

    秋叶白几乎瞬间便不能呼吸,心中一片震撼,唇间都是他味道,面前魔美人似想要真的将她拆吃入腹一般,掠夺着她唇间的温软甜蜜。

    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扣着,几乎有些疼痛。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般阴冷的温柔,森凉的甜蜜,惊世骇俗的誓言,也只有这位殿下才能说得出来罢……

    她性好自由,原想着挚爱一人,便是与其无边的自由,从来鄙薄于这般沉重之爱。

    只是今日方明白……

    爱恨到了极端,不过殊途同归。

    相思入骨,刻骨摄魂。

    “小白,小白,你应了我罢,嗯?”他微微抬头,在她唇间喘息轻喃,声音依旧幽凉,却让她听出了近乎任性孩童一般的软哝。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间的精致面容还有一双幽瞳,其间一片荒芜空寂,似有祈求之色,她眼角微微泛起潮润,原本虚软搁在他肩头的柔荑有些微颤地抬起,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项,反手近乎凶猛地拉下他,有些无奈又讥诮地轻笑:“痴儿。”

    随后,抬头吻住他的薄唇,干脆利落地应了:“好。”

    为什么不?

    阿初也好,阿泽也罢,他们原来到底不过是一个痴儿。

    死后元知万事空,这世间有几个男儿能如他这般执念成痴,不被妄念所扰,若非他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过往,只怕鲜衣怒马,红粉无数,烈火烹油,一如百里凌风、百里凌宇等人一般,纵然帝王情深如玄宗皇帝,却敌不过万千权钱羁绊,总有万万千千的不得已。

    佛法无边,不破不立,她背负天命,他一生永夜,许不过是为了得以在此时此刻成就此情此景。

    他微微睁大了眸子,精致眼尾挑起,似因为她利落霸道的动作眼中一片空白怔然,难得一见呆呆怔怔的幽眸,竟有一种猫儿眼一般的妩媚柔软。

    她眯起眸子,学着他的样子,嘴唇抵在他唇间喑哑轻笑:“阿初,闭上眼,否则我就吃掉你了,嗯?”

    百里初在那一刻,眼中瞬间潮润,似有波澜惊天,暗潮翻涌,最终却低头安静地闭上眼,似虔诚的信徒等候神祗的亲吻。

    她抬头,再次吻上他冰冷的薄唇。

    冰凉潮湿的河风迎面吹来,两岸的丝竹之声渐渐远,幽幽河水似从无尽的虚空流淌而出,河上点点船灯幽光似黄泉冥火,又似银河星辰,九州皆虚化,人世红尘,繁华落尽。

    只愿这一段迷离水路永无尽头。

    ……

    许久……

    “咳咳咳……咳咳咳……。”伴随着喘息声渐起,一道古怪的咳嗽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原本依偎而坐的璧人原是毫无动静,但随着那声音咳到撕心裂肺,最后一道修长的人影蓦然抬起身,幽幽森然地吐出两个字:“滚!”

    打扰进食者,死!

    ……

    那被忽略到地老天荒的船夫龟缩在船脚,一边发抖,一边几乎泪流满面:“殿……殿殿殿殿殿殿……下下下……到到……到……了……到……了……了……了……。”

    他真的不想打扰殿下‘进食’,谁不知道殿下进食的时候,不管‘吃人’还是‘食物’,敢打扰者都没有好下场。

    他真的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或者‘滚’或者‘死开’!

    可是他一不会水,二怕自裁的时候会发出响动,一样影响了殿下‘进食’。

    秋叶白瞬间清醒过来,先是低头一瞅自己的衣襟已经开了,一只修白的手毫不客气地探在里面,她瞬间耳根子一热,抬头瞪人,却见百里初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仿佛那只爪子不是他的!

    “拿出来!”秋叶白眯起冷睨着他。

    他笑了笑,优雅地抽出了手,顺带温柔仔细地替她扣上盘扣,把衣服给她整理整齐利索,一点春光都不透。

    她有些虚软发麻地坐起来,看了眼船夫,瞬间微愕地瞪大了眼:“旺财?”

    她跟着宝宝久了,多少也能练就一双透过表皮看真相的眼,何况对方只是换了身船夫打扮,戴了个假胡子而已,按照宝宝的话说就是这种易容一点诚意都没有。

    ‘旺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抖抖索索地道:“见过驸马……属下不是故意惊扰,只是咱们再往前走就都是人了。”

    虽然这么称呼有点奇怪,但是他也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称呼。

    秋叶白一扫周围,方才发现,他们果然已经又进入一处狭窄的河道,周围的小船和画舫渐多,再往前几乎可以称之为拥挤。

    如果不是旺财‘冒死’在那咳嗽,他们说不定就直接在人前上演一出活春宫!

    旺财哽咽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白十九,属下叫白十九。”

    不是旺财那条狗!

    然后,旺财,不,白十九想了想,又指了指身后:“殿下、驸马,你们要上船么?”

    秋叶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只见一艘华丽的大画舫正在不远处东游西晃,尤其是在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调转船头,却差点撞上一边的其他的小画舫,惹来他人大骂,那画舫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只继续匆忙地转了一个方向开过去。

    那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她瞬间明白了点什么,百里初其实一定是早已安排了游湖之类的玩耍项目,只是见她‘与民同乐’的兴头高昂,方才决定顺着她的意思,但是……

    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自个儿可完全没有打算在船上亲热给别人看,若是陌生的船夫也就罢了,不过是被当成贵公子与西域姬妾肆无忌惮的取乐,这和熟悉之人面前这种出位的亲昵可不一样。

    “上岸吧!”她僵了一会,叹了一声,罢了,反正她这尊‘驸马’也在这群私卫面前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了。

    ……

    画舫上头,双白撂下竹窗帘,揉了揉眉心:“白十九那个爱哭鬼是谁教出来的笨蛋?”

    从一到十八属于十八司,是当初在地宫里优胜劣汰,跟着殿下闯过八年生死关活下来的顶尖者,但是十九到五十,手段丝毫不差,差的只是那些历练和心性罢了。

    明明也在地宫地活下来的人,爱哭成那个蠢样子,简直丢尽了他们控鹤监的脸,而且一点节操都没有地直接在主子们面前出卖同僚!

    一白冷哼哼了一声:“单数隶属你刑堂,双数属于我,除了你,还有谁能带出来那样的娘腔儿!”

    双白手中的窗棂突然被捏断,同时额上爆出一根青筋:“本堂主那是斯文,是品味!”

    随后他没好气地转身往船首而去,对着控船的鹤卫冷声道:“主子上岸了,咱们立刻靠岸。”

    “你们说双白那样子,娘不娘?”一白忽然挑眉看向宁冬和宁秋。

    宁秋和宁冬两人互看了一眼,默默地起身,准备下船。

    对于这种内讧,她们这些外人还是不便参与。

    一白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也准备下船。

    不一会画舫便靠了岸,四人刚利落地下了船,就看见不远处白十七正在捞在小船上不知道为什么没坐好掉水里的白十九。

    白十九**地被白十七扯上岸边,看着一白和双白等人过来,然后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道:“奉主、堂主……。”

    一白和双白:“……。”

    怎么没有发现这家伙以前那么爱哭?

    双白有点头疼地道:“行了,你先回去歇着罢,这里事儿交给其他人就好。”

    白十九明显是被殿下给扔进水里的,也算是‘因公负伤’。

    白十九却坚定地摇摇头:“属下换身衣衫就好。”

    一白见他那鼻头红红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娘们儿,愈发地看不顺眼,不耐烦地道:“行了,让你歇着,这是命令。”

    白十九闻言,愈发委屈地点点头:“是。”

    随后他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发现了跟在一白和双白身后的宁秋和宁冬,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问:“那个很粗鲁的女人呢?”

    粗鲁的女人=宁冬?

    这里一身英气,沉默配剑的人也就是宁冬了。

    宁秋看了眼宁冬,宁冬颦眉,一脸莫名的样子:“我认识你?”

    白十九摇摇头:“不是你,是另外一个……。”

    然后他简单比划了一番。

    “宁春?”宁秋总算是听出来了。

    白十九立刻点点头:“就是她!”

    宁冬挑眉看向一脸哀怨的白十九:“她欠你钱了?”

    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有点像讨债的。

    白十九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道:“请这位姑娘告诉宁春,我叫云起,或者叫白十九,不叫旺财。”

    “……。”宁秋和宁冬两人瞬间无言。

    旺财是个好名字。

    白十九看着她们:“请记得,不是旺财,是云起或者白十九。”

    宁秋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逗他:“好,但宁春性子倔,有时候不太通情理,如果她认定你叫旺财呢?”

    白十七有点看不下去,尤其他偷偷瞄见不远处站着的一白奉主脸色愈发地不耐烦,便伸手偷偷地拉白十九的衣服:“十九,你快点回去换衣衫罢。”

    白十九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好一会忽然才正色道:“如果宁春姑娘不记得我的名字,那么我就娶她,她总不会叫错夫君的名字了罢?”

    这会子不光是宁秋、宁冬,就算是白十七都瞬间目瞪口呆,这……这是何等奇葩的嫁娶理由。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但是白十九认真地说完之后,似才放下心,便同白十七点点头,又向宁秋和宁冬两人点点头,客气气地道:“我先回去了,这里的事儿有其他人会来接替。”

    说罢,他又跳下船,继续摇着船桨慢悠悠地晃荡离开。

    只留下满脸惊诧的宁秋和宁冬二人面面相觑,而白十七只得干笑了笑:“二位可是要去跟上主子们?”

    宁秋和宁冬只得默默转身朝着双白和一白走去,免得时间拖久了,跟丢了百里初和秋叶白。

    只是她们心中皆不由自主地感慨,这控鹤监里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

    一白和双白站的远些,没有听见白十九的对话,只是见宁秋和宁冬脸色有些古怪,双白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们问:“怎么了?”

    宁秋和宁冬二日相视一眼,却异口同声地道:“无事。”

    控鹤监怪胎太多,她们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因为某种奇葩的原因‘被求婚’。

    不过后来宁春知道此事之后,只面无表情地从牙缝挤出冷笑了两声:“这是那个家伙**裸的威胁罢,旺财真是好狗胆!”

    宁秋和宁冬两人恍然大悟,心中对宁春也甚为佩服,只是有些不知道她到底是思维也奇葩,还是想得太深。

    且说这头四人很快便不远不近地跟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两人,正巧见着他们在一处卖糖画的摊子欣赏老翁的糖人画,他们便也不再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本依照着一白等人的修为,也都该能察觉有人监视,奈何今日人潮如织,而监视之人又没有表露恶意,只远远悄无声息地缀着他们身后,也跟着上了岸,同时悄无声息令同伴为信使去向自家主子报信。

    那去报信的人匆匆忙忙地在人群里钻绕着,避开太过拥挤的人潮,准备钻小巷子抄近路,却一个不小心忽然撞上了人,立刻就被人一把推开。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没有长眼么!”

    那信使心中也有些恼火,抬头一看,却见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没好气地瞪着他,他身后大约十数名护卫正簇拥着一顶精致的轿子,看着也是非富即贵的模样。

    他眼珠子一转,便好声好气地道歉:“抱歉,抱歉,实在是小人家中有事儿,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那管事看着他那怂包样子,也没好气地摆摆手:“罢了,快走,快走,今儿真是晦气!”

    那信使作揖之后,立刻退出巷子一溜烟地跑了。

    管事打发了人走之后,便走到轿子边,恭敬地低声道:“家主,前面也是西市,似封路了,待属下去寻人开路,您在此稍事歇息。”

    华丽的蜀锦帘子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美貌俏丽的典型江南美人的脸,她看了看天色,方才冷声道:“你怎么办事的,大少爷身上不舒服才去了吴神医那里回来,大半夜地在这里等着冷着了,病又犯起来可怎么好!”

    那少女是主子身边通房丫头,也是贴身侍婢,说话也算是得了主子的意思,那管事瞬间红了脸,一脸愧疚地道:“青莲姑娘……。”

    此时,轿子里一道温润男声打断了那管事的话头:“罢了,既然前面是西市,那咱们就去西市寻个地儿坐一坐罢,今儿……。”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莫测:“今儿是正月十六啊……。”

    家主的语气有些奇异,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有些古怪,仿佛又似有些惆怅。

    青莲默然,倒是轿子边骑在马上一直没说话的停云忽然翻身下马,对着梅苏道:“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前面空云阁便是咱们的产业,位置极近。”

    “空云阁?”青莲一愣,低声道:“可那是青楼!”

    梅家产业之大,涵盖各行各业,自然包括秦楼楚馆,其中空云阁是旗下相当知名的乐坊,或者说青楼,姑娘们卖艺也卖身,和小倌馆绿竹楼齐名。

    “嗯,就空云阁罢。”梅苏靠在软轿深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青莲忍不住撅嘴道:“大少爷,咱们不去……。”

    停云冷冷地瞥了眼青莲:“青莲,别忘了你的身份。”

    青莲瞬间一僵,方才呐呐不言,只垂下了眸子,心中暗伤,大少爷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可是为何宁愿去青楼,也没有宣她侍寝。

    停云着人换了一顶精致的小轿过来,将梅苏搀扶上了小轿之后,便向西市的空云阁而去。

    ……

    且说那信使几个钻突,便很快地绕到了西市附近的一处食肆,那门口的小二一见他,便立刻迎了过来:“主子等你许久了。”

    那信使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立刻跟着小二往食肆一处包厢去,不一会便见着一名高挑的玄衣男子正静静地在窗前看着窗外街景,身边数名皆做布衣装扮,气息森然的护卫安静地站着,一身铁血气息,细看站姿便能察觉他们军人的身份。

    那玄衣男子似听到身后有动静,亦未曾回头,只淡淡地道:“可确定是司礼监和控鹤监的人?”

    那信使立刻道:“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今早小人在宾客随从里混着进了摄国府,看见了那两名侍女,确实是秋提督的人。”

    “哦,那倒是有趣,难不成今儿摄国殿下大婚,所以秋提督贴身的侍女与控鹤监的鹤卫头儿们都出来混荡么?”百里凌风精致的唇角微扬,神色有些莫测。

    随后,他忽然道:“后半夜上了,西市这会子人会少些,倒是可以去走走,瞬间瞧瞧热闹罢。”

    ……×……×……×……×……

    且说西市这头,百里初和秋叶白两人看完了糖画,她又拽着他一起去看街头的杂耍,东买买,西买买,只是因为两人容貌风华皆出众而特殊,这一路都免不了招人瞩目。

    百里初有些厌烦男男女女看着他那种异常惊艳的眼神,更有大胆的女子给他抛媚眼抛手帕和花果,若不是因为他一身华服佩剑,还有一身冰冷寒气,让她们不敢靠近,只怕便要上来挨蹭了,若是在宫中,他早命人给这些冒犯之人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

    尤其让他更觉得不能忍受的是有些同样穿着华贵的贵族公子哥儿经过秋叶白身边时,那种贪婪异常又猥琐的目光,西域胡女,尤其出身高贵被拐卖来的胡女一向极为珍稀,他们真将气质特殊、身材高挑的小白当成被卖来的高价胡女,竟有人来问他能否割爱!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动手拆了小白那赫赫贵女的发髻,和擦掉她脸上美丽的妆容,只觉得那就是罪魁祸首。

    但秋叶白却不是很有所谓,她虽然也不喜欢女子被物化,询问价钱,但这就是现实,何况她也不过是今夜这般打扮罢了,她喜欢这身贴合自己气质的装扮,也没因此少块肉,再加上——

    虽然她能应付那些登徒子,但她更喜欢百里初或拢她入怀,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掉那些男人龌龊的视线时候的感觉,总让她觉得心头温软。

    只是看着百里初愈发阴沉,似山雨欲来的面容,她看了看四周,心中有了主意,便牵着他到了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笑着抬头看那些面具:“阿初,咱们选两个面具戴上可好?”

    百里初眸光微微闪,他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

    只要摆脱令人讨厌的目光,他也并不想在今夜扫了彼此的兴致。

    那小贩看着有客人来,立刻笑嘻嘻地道:“这位爷,可是要给这位夫人选面具?”

    秋叶白没有梳汉人的妇人髻,所以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没人会称她夫人。

    卖面具的小贩是第一个,她听得一愣,而百里初却忽然唇角微弯,竟难得好心情地道:“选几个你这儿最好的罢,价钱不论。”

    那小贩一脸惊艳地看着百里初,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男人笑起来,也能如此让人失神!

    但随后百里初忽然神色一敛,一双幽诡冷眸阴沉沉地盯着他,瞬间吓得那小贩浑身一毛,只觉得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低头不敢再看,同时立刻道:“好,好,客官稍候!”

    随后,他连续挑了好些出来递给秋叶白,秋叶白看着手上的面具,迟疑了片刻,便伸手挑了一只有些狰狞的半张鬼面往百里初脸上一套,语带双关地轻笑:“你瞧这面具像不像兰陵王的鬼面,可是遮了美貌,还吓得人魂飞魄散。”

    百里初心情瞬间好了些,忽然抬手连着她的手和面具一起握住,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倒也算是情趣,只要不是在春榻上吓着小白就好。”

    秋叶白耳根一红,对他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看向那些面具:“阿初也帮我选一个罢。”

    百里初挑选了一番,便挑了一只精致而奇特的蝴蝶面具出来,那面具也是半张,几乎全是纯白之色,但是在眼角眉梢勾勒出精致的花纹,同时在眼角边有插着木雕染色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仿佛蝴蝶是从白色的面具之中飞出来的。

    她接过面具看了看,觉得很有点奇特的异国风情,便立刻含笑点头:“就是这个罢。”

    百里初替她付钱和亲自为她戴好面具之后,便牵着她的柔荑转身向前继续闲逛。

    今日天凉,雪晴,虽然无月,但是秋叶白与他一齐行行走走,又买了些东西,她看着街面上游人似乎渐渐地少了,便知已经是下半夜。

    她环顾了一会四周,对着百里初道:“咱们也该回府了罢?

    说起来,她也是撑着眼皮儿才能起床,只是因为一时间与他同游,所以便觉得兴奋了起来,但是这会子也游荡了快两个时辰,手上也提了不少小玩意儿,着实也有些困乏了。

    百里初看着面具之后她眼儿有些疲倦地泛红,便点点头,温声道:“好,只是游逛了这么久,可要用些东西再回去?”

    此时,秋叶白才感觉腹中还真是有些空荡荡的,她今儿可也就是喝酒比吃饭多,被大臣们灌了好些酒,还是她用了功力把酒催发了去,才舒服些,如今游逛了一晚上,还真是有些饿了。

    她握握百里初的手,笑道:“也好,想来你也是饿了罢,先就近用些东西再回去罢。”

    他虽然用了些东西,只是也不多,按着他身子的消耗量,这会子也该饿了。

    百里初点点头,四下看看,随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栋华丽的楼阁:“就那儿罢,虽然有些嘈杂,但是也有清净之处,最重要的是味道还能入眼。”

    秋叶白抬头看去,却见那楼阁上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空云阁。

    她瞬间挑眉:“空云阁,这可是青楼。”

    她若是没有记错,空云阁的名声可与绿竹楼一拼高下,姑娘出了名的美貌,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她们有清高的,也有不清高愿意接客的,任君挑选,而且里面装修异常的奢华,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包厢靠着金水河,景致也极好。

    “你去过?”

    “你去过?”

    他们忽然看着对方,忽然异口同声地问,声调都有点意味深长。

    两人又齐齐默然,随后秋叶白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干脆地承认:“我是去过。”

    空云楼如此有名气,就算是为了绿竹阁的生意取经,她怎么可能不去光顾?

    不过既然他也去过,他们算是打平了,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罢?

    却不想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轻嗤一声:“这里的厨子是以前壹出去的。”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天:“哦,是吗,呵呵呵呵呵……。”

    他莫测地睨着怀中一脸无辜的人儿,忽然轻哼一声:“是,本宫怎么忘了夜四少名满江湖的风流之名。”

    说罢,他便转身向空云阁率先而去,只是却也没有忘了拽着她的柔荑。

    秋叶白只感觉手上被拽得紧紧的,都有些疼,心中不免暗自咂舌,若是这位‘醋’殿下知道她不光是在这里吃了几次花酒,而且还结交了花魁娘子仙儿,他会不会吐血?

    这么想着,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面具还在,只要不摘下面具,想来也不会被花魁娘子仙儿认出来。

    ……

    两人才进楼,便见有龟奴热情地迎了过来,他似乎对一男一女都出现在空云阁并无异色,只是笑咪咪地道:“两位贵客里面请,是要大堂坐着,还是包厢,是要听曲还是要用饭?”

    百里初淡淡地道:“用饭,不听曲,最好的包厢。”

    他回答的简洁利落,一句废话没有,声音冷冷的,并着那狰狞的鬼面具,让那龟奴有点发毛,立刻点点头,继续赔笑:“好,这边请。”

    两人携手在龟奴领着下走进空云阁。

    空云阁与绿竹楼的布置有些相似,装饰都极为奢华,进门并非就是用膳听曲的地方,而是一处精致的庭院,不同方向的长廊通向不同的几处阁楼。

    而他们吃饭的地儿便是一处靠金水河的阁楼,里面还有些人在用膳,而且亦是男女皆有,不少还是携家带口的。

    这也是空云阁的经营之道,虽然是青楼,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低贱或者低俗,而是一处极为高档风雅待客之地。

    “客官,请稍后,靠近河边的好包厢还在打扫,二位且在大堂坐一坐,先点些菜式,一会就给您送上去可好?”那龟奴笑吟吟地递来菜品牌子。

    秋叶白和百里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便研究起了菜牌。

    那龟奴赶紧先去招呼打扫的人快些,却不想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跑堂的,匆匆跑到那龟奴那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让我通知你赶紧收拾一下,把最好的包厢腾出来,家主已经到了,一会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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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本王包夜

    那龟奴一愣,脸上瞬间浮现出为难来,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选菜的秋叶白和百里初,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那来通报的小二道:“但是方才两位客人可是已要了那最好的上房。”

    那小二拉着龟奴没好气地低声道:“你疯了么,咱们家主多久才能来一次,客人换间房就好,得罪了家主,咱们都别混了!”

    那龟奴想想也对,便道:“你且先去迎接家主,我去打发客人。”

    两人议定之后,便分头行事。

    那龟奴满脸堆笑地跑到秋叶白和百里初面前道:“抱歉,抱歉,二位客人,那上房已经被人预定了。”

    百里初在宫中朝内素来一向是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享用的,何况他是什么人,在一眼就看穿了龟奴在撒谎,他抬起头阴沉沉地睨着那龟奴:“撒谎。”

    那龟奴被他幽冷虚无的诡眸一看,瞬间就觉得仿佛被黑暗里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般,背脊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道:“抱歉,抱歉,客官,但是我们家主来了!”

    说完之后,他差点想扇自己一耳刮子,他疯了才把实话说出来了!

    随后,他立刻补充:“那上房原本就是家主的包厢,只是他平日不在,才开放给客人使用的。”

    这句倒是实话,他完全没有撒谎。

    秋叶白见那龟奴吓得两股战战的样子,便伸手拉了拉百里初,轻声道:“算了,你在‘壹’不也有自己的包房么,咱们也就是用点东西就走了。”

    这种规矩一点也不奇怪,何况她也乏了,没甚兴致去欣赏河景。

    百里初看了看秋叶白,随后转头眸光幽冷地睨着那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发抖的龟奴:“带路。”

    那龟奴瞬间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地往楼上去:“多谢客官,多谢客官,这边请,小人给你们安排个位置也很好的厢房。”

    百里初便牵着秋叶白的手跟着上了楼。

    那龟奴安排的房间虽然不是景致最好的,但是也算是很不错了,布置也极为考究,但只能看见一部分的河湾,更多的是对着空云阁精致的内院,或者说对着欣赏歌舞的香舞阁阁楼和楼里的舞台,舞台上正有美人随着丝竹袅娜起舞。

    倒也别有另外一番情趣。

    秋叶白挺满意的,河景她和阿初一起游览过了,不若坐在这儿欣赏免费的美人歌舞。

    她顺手给了那龟奴一串钱,微笑道:“这儿不错,有劳快点儿上菜。”

    那龟奴接了钱,赶紧千恩万谢地离开:“一定,一定。”

    等着退出去了以后,他方才抹了把汗,就看见大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坐着轮椅的华衣公子进来。

    他一看自家掌柜恭恭敬敬地一边伺候着,便知道这就是家主了,立刻也立刻迎了上去:“恭迎家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青莲笑盈盈地道:“准备伺候大少爷上楼。”

    大少爷没有去香舞阁,让那些低贱的花魁伺候,这让她心情很好。

    停云却忽然看了那准备退开的龟奴一眼,忽然挑眉狐疑道:“你脸色不好,怎么有什么事儿么?”

    寻常人见了主子,都是满脸谄媚,只是此人却满脸苍白,神情之间惧色未退。

    停云这一问,立刻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龟奴身上。

    他瞬感压力倍增,立刻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道:“回管事儿的,那是因为方才有一名贵公子带着他的姬妾过来用膳,因着没用上家主的包房,有些着恼,属下方才应付完毕了。”

    停云闻言,知道上京贵人多,开店里这种事儿少不了,便不再多问,只看向梅苏:“公子,咱们上去歇着?”

    梅苏淡淡地点头。

    随后停云便上前,弯腰轻巧地将梅苏抱起,直接往楼上的包房去了。

    众人也齐齐跟着上楼,头先进来通知龟奴的小二忍不住偷偷问那龟奴:“那人刁难你了?”

    那龟奴掂量了下自己手里的钱,神色有点诡秘:“那戴鬼面具的公子一点活人气都没有,老吓人了,但是他身边的胡姬倒是个大方的!”

    两人又议论了两句,又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儿不提。

    ……

    且说这头龟奴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很快就送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各种菜色。

    东西点了不少,都非常精致,她替自己拣选了几样清淡的,剩下精华制的都放在了百里初面前,百里初也没有拒绝,优雅地卷了袖子开始用餐,这些食物还能入眼。

    “嗯,入口即化,软糯不腻,清香入口,果然是壹原先大厨的东西,味道不错。”秋叶白品了一口莲子粥,含笑道。

    百里初淡淡地道:“本宫记得有人说了几次要为我下厨,但是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次。”

    秋叶白手搭凉棚,转头远目:“哈哈哈……阿初,你看那边跳舞的姑娘身段真柔软,人也好漂亮是不是。”

    她虽然兴趣是下厨,但是奈何抵挡不过身上的——懒虫作祟。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倒是一边用餐一边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那香舞个:“嗯,确实比某个粗鲁又没信誉的女人要美貌,身段也好些,不知性子是不是也柔顺。”

    她握着勺子的手背上瞬间冒出一根青筋,冷哼一声:“怎么,你喜欢,可惜仙儿虽然容貌身段都妖娆,手感也很好,但她可不喜欢一些浑身冷冰冰,长得比她还美貌的客人,只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百里初闻言,正在金蟹钳和刀子分切盘中闸蟹的手顿了顿,他转过脸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莫测地看着她:“身段妖娆,手感很好?”

    秋叶白一顿,忽觉不妙,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她若无其事地道:“难道不是么,我看着便觉得那台上的美人确实如此。”

    百里初唇角微勾:“哦,看着,不想原来小白有读心术,远远地看着人,便能知道那女子名叫仙儿。”

    秋叶白立刻低头喝粥:“我猜的,花魁嘛,无非花花草草,仙女美人之类的名儿。”

    百里初轻嗤出声:“呵,还能猜测到那女子是花魁,西湖那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宾客做入幕之宾,既然小白会读心术,不若猜猜本宫现在想什么?”

    ‘我’都变成了‘本宫’,很明显她的‘公主’殿下心情不是太好。

    秋叶白瞥了眼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螃蟹,螃蟹被‘五马分尸’,不时间地发出骨壳碎裂的凄惨声音,她便顿觉四肢有点疼。

    他不是在脑海里把她碰过别的女人的手脚给切割了罢?

    她是抱过仙儿,不过也是仙儿主动坐上她的腿,不关她的事儿,何况那时她是夜四少,习惯性怜香惜玉罢了。

    “咳咳,吃饭,吃饭,再看歌舞便要天亮了。”她轻咳了几声,低头大口喝粥。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又转脸看向台上歌舞的女子,微笑:“嗯,良辰美景奈何天,也许本宫是该请那位仙儿姑娘来陪咱们饮酒,你说是不是?”

    “咳咳……。”

    秋叶白差点呛着,瞅着他那模样,实在不相信他会去请仙儿来饮酒,倒像是要‘秋后算账’,一会子他是把仙儿给切了或者把酒楼给掀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一会让仙儿姑娘看见了,岂非要笑话你,何况不小心呛坏了,本宫可是会心疼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蟹刀,伸手温柔地为她擦拭掉唇边的粥水。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掠过她唇角,带来一阵微微酥凉。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要怎么样呢?”

    这厮心眼忒小,今儿她算见识了了,不让他心气儿顺了,他一定会想损招子阴她。

    百里初看着她,眸色幽凉,微微一笑:“怎么,小白不想赏歌舞么,但本宫想看。”

    秋叶白:“这个……。”

    百里初没有等她说完,便收回了手,继续优雅地继续将他盘子里的螃蟹分尸:“既然小白不想让仙儿姑娘上来,那么小白便跳给本宫看好了。”

    “什么?”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百里初看着她,幽幽凉凉地一笑:“怎么,不愿意,也是,小白身手打架极好,跳舞只怕是不能看的,那么本宫还是请仙儿姑娘上来罢?”

    秋叶白揉着眉心:“阿初,你一定要这样玩儿我么?”

    她就知道这厮心眼小,会阴她,但是要不要这么阴,明明刚才还柔情蜜意的!

    “本宫玩儿小白,一向挑地儿,这里怕不合适罢。”他淡淡地道。

    他肆无忌惮的话语让秋叶白脸色一红,咬着唇有些无奈:“阿初,仙儿是女的,我也是女的……。”

    她原想瞎糊弄过去,但却见百里初唇角笑意凉薄,他盘子里的螃蟹被切得那叫一个‘粉身碎骨’,便索性闭嘴了。

    秋叶白一气把粥喝光,抹了嘴,搁下碗筷道:“在这里么?”

    百里初倒是无所谓:“小白要是喜欢在大马路上跳,倒也无所谓。”

    她嗤了一声:“好,好,好,我去去就来,反正你别后悔。”

    不就是跳舞么,反正她这个当‘夫君’的,就当为‘娘子’献丑好了,她没学过跳舞,南疆跳大神,她倒是凭着兴趣学了好些把式,一会子非膈应死他!

    百里初看着她起身就要比划,却忽然悠悠道:“去换身衣衫罢,既然跳舞就有跳舞的样子,小白身手那么好,在这空云阁里取一件舞衣不难。”

    秋叶白低头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百里初抬头,凉薄地问:“本宫得寸进尺了么,嗯?”

    她被他看得顿时气短:“行,行,你等着。”

    她知道今儿不让这个霸道的小气包把气儿泄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怪她,嘴不牢,认罚罢,无非就是让他看看笑话罢了。

    说罢,她便向门外走去,却不想又被百里初拉住了手腕。

    “还有什么要求啊,公主殿下!”她有些没好气地转头瞪他。

    却不想,他站了起来,将她搁在桌上的面具替仔细地她戴好,又将披风替她癖好,眸光幽幽似含笑:“好了。”

    秋叶白方才想起这里是终归是青楼,她在街头都会被人误以为是贵公子买来的胡姬,万一等会她出去偷舞衣,被纯来逛窑子的人以为是这里卖身的女子就麻烦了。

    他指尖的温凉,让她心中微痒,便点点头,转身出了包厢门。

    她一出门,便见着隔壁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不少侍卫打扮的人,连掌柜也在门边站着,她想大概就是酒楼的主人在隔壁包房了。

    那掌柜见她出来,便客气地朝她问道:“客官好,可有什么吩咐的么?”

    她摇摇头:“请问解手之地可在楼下。”

    掌柜点点头:“是的,出门右拐,在庭院右侧。”

    秋叶白笑了笑:“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下楼去了。

    而她并不知知晓包厢之内,梅苏忽然转过脸,看向大门,眼中闪过狐疑之色,随后便问:“方才是谁在外头说话?”

    他觉得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极像他记忆力某只鸟儿的声音,但却更明亮柔软些,倒是愈发像女子。

    停云见主子有疑,便直接召了那掌柜进来询问。

    掌柜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回家主,是隔壁客人带来的西域胡姬。”

    胡姬?

    梅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一动,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停云:“带我去看看。”

    停云点点头,便扶着梅苏到了房门边。

    梅苏腿脚才好些,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疼,好在门并不远,他站定在门边,垂下眸看向楼下,正巧见着一道窈窕的人影款步出了阁楼的大门。

    他看着那修挑的背影,眯起眸子:“那是西域胡姬?”

    那背影虽然也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他却觉得莫名地的有一种熟悉感。

    那掌柜的点头道:“没错,那胡姬身量颇高,梳着发式也是赫赫贵女的发式。”

    香舞阁里有被卖来的赫赫女子,所以他自然认得。

    梅苏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隔壁的门,若有所思。

    ……

    秋叶白出了门便直接向香舞阁而去,她若是没有记错,姑娘们的房间里都有专门放舞衣的地方,以前她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赫赫舞娘身形倒是和她很相似。

    时间已经是下半夜,空云阁的客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沉醉在温柔乡里了,所以她很顺利地摸进了香舞阁附近,左右看看,她见无人,直接足尖一点,轻巧如燕子一般跃上了香舞阁最高的一层楼。

    只是她只顾着留意这空云阁里有没有其他人,却没有留意阁楼外,一行人正靠近空云阁。

    ……

    “主子,您看那楼上。”平云忽然靠近自家主子低声提示。

    百里凌风顺势抬眼看去,正巧看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道窈窕的人影轻灵如蝶一般掠进了一处黑暗的阁楼里。

    如果不是他是习武之人,目力又佳,他也不会留意到那转瞬即逝的影子。

    他眯起眸子,看了看那门楣之上的几个大字——空云阁,随后又看向不远处正在一处小摊子前状若闲聊和用宵夜的一白、宁秋等四人,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意:“啊,秋提督和摄国殿下大婚之夜,还真是有不少趣事儿发生。”

    按着永宁宫和明光殿水火不容的局势而言,秋叶白怎么看也像是被迫娶了百里初,百里初也不过是为了膈应太后老佛爷和杜家,才要毁了安乐的婚事,嫁给秋叶白,但是今儿晚上控鹤监这两位倨傲的头儿竟然与秋叶白身边的侍女在这里有说有笑地用餐。

    这是秋提督安排的美人计?

    又或者……

    他转脸看向空云阁的牌子,沉吟起来。

    这空云阁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一道黑影看起来像小偷,但是属于出色军人的敏锐直觉却他却莫名地觉得这两件不相干的事儿之间必定有什么古怪的联系。

    “这般良辰美景,莫要辜负,咱们去欣赏一下这空云阁里的美人也是妙事。”

    百里凌风微微一笑,率先向空云阁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侍卫们亦随之鱼贯而入。

    门口的龟奴心中不免又有些纳闷,今儿都后半夜了,咋那么多客人?

    但还是立刻笑脸相迎。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

    有时真不过一个巧字罢了。

    ……

    且说这头,一白等人正在小摊子边坐着等馄饨宵夜上来,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宁冬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空云阁。

    双白留意到宁冬的目光,见她目光有些空凉,一直没怎么说话,便随意一笑:“宁冬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舍不得你家四少?”

    他见宁冬寡言少语,原本不过是凑个趣儿,却不想宁冬闻言,忽然身形微僵,神色一冷,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双白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见宁冬这般表现,忽然若有所思,秋叶白男装扮相风流倜傥,俊美隽秀,在江湖上这位藏剑阁主还是在做少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风流。

    难不成,秋叶白早年隐藏身份的时候,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因此宁冬也曾对自家少主倾心?

    宁冬似感觉到双白的异样的目光,她忽然起身,淡漠地道:“我去旁边看看。”

    宁秋见状,便起身道:“我陪你?”

    宁冬摇摇头:“不必。”

    双白看着宁冬的背影,忽然似闲聊一般与宁秋道:“是了,宁秋姑娘,你们与秋提督一同长大,她年少时便这般扮相俊美如少年么?”

    宁秋不疑有他,又有些担心宁冬,便不经意地道:“四少被老仙带回来的时候便是幼小少年的样子,后来老仙便带着四少游历修行去了,我们也算不得一起长大,我是十一岁才被调到四少身边,直到老仙过世立四少为阁主的时候,咱们这些亲近之人才知道四少竟是女子,说起来,四少对我们极好,当年我还倾心于四少……。”

    随后,她似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立刻住了嘴,起身道:“我去看看冬儿。”

    但是她方才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不免暗自叹息,宁秋似早已放下,倒是宁冬这个沉默寡言的也许心底多少还有些惆怅罢。

    一白摇摇头,忽然轻嗤道:“啧,驸马如此风流,双白,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得防着有女人打上?”

    双白懒得理他:“馄饨好了,我去让老板端来。”

    他在卖馄饨的老板那里端了馄饨折回去的时候,见宁冬虽然跟着宁秋已经回到了位置上,但是她的神色还有些淡冷,他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将一碗馄饨搁在她面前,微笑道:“天气冷,咱们既然不打算进去打扰,在这里坐着,也要寻点暖意让自己舒服些,你说是不是?”

    宁冬目光从自己面前的馄饨掠向双白,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看着自己,一双妙目似蕴着浅浅暖光,她沉默了一会,心中微动,随后点点头,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馄饨送进自己口中,慢慢地咽下去。

    双白见状,微微一笑,也一同用起了馄饨。

    但是这般平静并不久,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过来,在一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一白原本闲适的神色一冷,看向双白:“方才咱们有人看见八皇子往空云阁去了。”

    双白脸上的笑也是一敛,按下身边就要站起来的宁冬,随后迅速地看向空云阁,妙目之后总闪过一丝寒光:“稍安勿躁,且等等。”

    一白、宁秋二人也点头赞成,这个时候确实不合适那么早地打草惊蛇,毕竟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宁冬则是一僵,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双白搁在自己手背上的修掌之上,神情微动,但是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

    且说香舞阁里,秋叶白顺利地寻到了赫赫舞娘的房间,随便地偷了一件红色的舞衣换上,然后便披了披风按照原路返回。

    离开香舞阁倒也顺利,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准备穿过庭院折回自己用餐的赏景阁,便忽然听见一声男子清冽的冷喝:“站住。”

    她瞬间一僵,自己自然是认得这把声音的,虽然她和在声音的主子交流不算太多,但是每一次都剑拔弩张,让人印象深刻。

    百里凌风——他明明被软禁宫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么巧,竟然是今夜!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站住了脚步,她若是这般匆匆离开,只怕那人一定会命人追上来,更麻烦。

    此时,她身后又传来那道冷冽的声音:“转过身来。”

    秋叶白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完好地扣着,便索性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只是她习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忘了寻常女子见着陌生人多少都有些害羞,会低头含胸。

    百里初见她就这么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坦荡地看着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下她的装扮,隐约可见那披风之中的亮红色,他修目之中闪过兴味的光芒:“赫赫女子?”

    不想这个小偷竟然是个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只是那种身手未必是寻常小偷能有的,莫非是赫赫探子?

    他愈发地感兴趣,便一边向秋叶白走去,一边对身边的龟奴道:“用不着其他姑娘伺候了,就点她作陪罢,包夜。”

    平宁等人不免有些错愕,自家主子不太近女色,以前在军营也就是偶尔点召些被流放的清倌侍寝,一年难得几回,今儿竟然对一个赫赫女子感兴趣?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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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介绍:
天祭书中有预言,开国大族秋家第四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至死方休。
夜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命终结的那刻,不过是另外一个开始,生做了那倒霉催的秋家四女。
母亲不忍溺杀,她便只能做了秋家四少,再低调行事,也是明枪暗箭总不停。
好在,她另有出路,哪日秋家四少一死,江湖上依旧还有个夜四少。
家中一路斗主母,兄妹也就罢了。
奈何时运不济,却遇那恶名昭彰‘鬼公主’招纳幸臣,她愣是因为一身风华被邪艳如桃李却心思叵测,阴狠诡谲的公主看上,强纳为裙下之臣。
无意撞破鬼公主裙下惊天秘密——原来不光她这个男人是个假货,公主殿下这个女人居然也是个假货。
自此一路便历宫廷诡谲,朝堂险恶。
太后狠辣,皇子阴险,看不清谁暗藏杀机!
还有那神秘圣洁的美貌国师,居然是……!
她秋夜白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么,等着老子把你们这些变态一个个都全部拍进土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便可以愉快地春天种下一个个变态,秋天来临,结出一个个甜美的果实喂猪!
这就是一个二逼搞倒很多傻逼,最后被一个牛逼的家伙霸占了去的故事惑国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惑国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惑国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