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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青的悠然     惑国毒妃txt下载     惑国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远去

    “贫僧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元泽闭上眼,轻嗅了一下。

    秋叶白挑眉:“你闻到了?”

    宁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只会闻到烤羊腿、爆炒猪大肠的香味!”

    元泽蓦然抬眼,淡淡地看着宁秋:“阿弥陀佛,贫僧能闻见许多味道,是许多人闻不见的,臭或者香于贫僧而言都是味道,危或者安,恶或者善亦都是一种味道。”

    “说得那么玄乎……。”

    宁秋看着元泽那双银灰色的眸子,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忽然觉得那双银灰的眸子毫无一丝人的温度,让人背脊发凉,讽刺的话语卡在喉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却闪过沉思,不管是元泽还是百里初,他们都是曾经生存在黑暗中的生物,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的五感便会变得异常灵敏,甚至关于危机的直觉。

    她看着元泽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随后,她吩咐宁秋:“宁秋,你去外头打听看看,甄掌柜那边有没有异动,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没。”

    宁秋闻言,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立刻点点头,也不敢再去看元泽的脸,只匆匆忙忙地一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秋叶白看着元泽,他亦正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点温度没有,但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垂了眼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有些困倦,可否在小白施主这里休息?”

    他要在这里看着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种危险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空气中。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她点点头,温声道:“好,阿泽,你先休息罢,我看一会书。”

    元泽点点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脸,便上了她的床,只是解衣的时候略微一犹豫,正准备合衣而眠的时候,一只修白的手搁在他的腰带上。

    秋叶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温然地道:“这衣服脏了。”

    元泽一愣,低头看着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再替他宽衣解带,她站得离他如此近,他几乎能闻见她青丝上和身上清淡的体香,那香气轻轻地缭绕在鼻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肌肤,带来诡异的酥软。

    “白……。”

    “嗯?”秋叶白抬起头看向他,挑眉微微一笑:“怎么了,阿泽?”

    她这一抬头,鼻尖轻轻地略过他的下巴,呼吸也扫过他的鼻息间,他原本嗅觉就极为灵敏,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便愈发地显得凛冽而凶猛,惑人心神。

    元泽漂亮的银灰色的瞳孔如野兽一般微微地扩了扩,颜色渐暗,只是有些迷离的神智让他身子一摇晃,蓦然退了两步,几像是从秋叶白怀里的挣扎出去一般。

    他摇摇头,有些迷蒙地抬银眸看向秋叶白,随后又有些无措地转开身子:“小白施主,贫僧自己会宽衣。”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顿了顿,眉梢微微扬:“好。”

    不一会元泽便除了外衣,随后躺上了床闭上眼睡着了。

    秋叶白坐在桌边看着安静的元泽,神色有些莫测,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那一番试探,让元泽似有意动,若是能激出百里初来……

    她尚且未及深思,便忽然听见门再一次的被敲响,她过去开门,便见宁秋神色略沉地跨步进来,随后立刻关上门,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是说甄家里有其他人来了,而且看步伐有点似军中之人?”秋叶白挑眉看向宁秋。

    宁秋点点头,沉声道:“没有错,就是军中之人,那监视咱们的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像是梅家的人,属下怀疑他们都是一拨人。”

    秋叶白眸中闪过沉吟之色。梅家之中会出现军人,绝对不可能是梅家的人,那也只有八皇子的人,八皇子的人……

    她忽然想起今日飞来的那只信鸽,眼底闪过迟疑之色,但是随后她一抬头,果断地道:“若真是军中的人,也许情势有变,梅府是不能呆了,咱们必须尽早离开。”

    “您怀疑叶城驻军有变?”宁秋脸色微变。

    “不管有没有变,既然咱们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很快叶山那边也会闹起来,咱们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也许还会给咱们的援军增添麻烦。”秋叶白淡淡地道。

    宁秋点点头:“好,这里交给属下安排,叶山的行动已经定在了今晚,咱们傍晚前全部撤出,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是得多露面,免得打草惊蛇。”

    秋叶白点点头,宁秋和宁冬都是极为能干的女子,若为男子皆有将才,所以她很放心交给她们去安排。

    她沉吟了一会:“这样罢了,咱们邀请甄管事来用午膳,若是咱们席间醉了,一日不露面也说得过去。”

    宁秋点点头:“还是。”

    ……

    “哦,白公子请老夫赴宴?”甄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宁秋,神色有些古怪。

    宁秋笑盈盈地道:“正是,我家公子觉得这样的天气吃涮锅子最合适不过了,还请甄管事赏脸。”

    甄管事斜眼看了看旁边的书房,迟疑道:“这,老夫这几日很忙,我看就算了罢。”

    那姓舒的在这里虎视眈眈,他还是和这白公子不要表现得太亲近好些。

    宁秋心中正奇怪,这位甄管事最是喜欢和自家主子用膳,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得些好处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家主子。

    她刚想说什么:“但是……。”

    “甄管事,既然美人相邀,又何必拒绝?”一道冰冷的男音忽然响起。

    甄管事浑身一僵,真是说神遇鬼,姓舒的果然来了。

    “舒……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宁秋抬眼看过去,见舒瑾款步而入,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面容上狰狞的刀疤,随后笑盈盈地道:“这位是?”

    “在下是甄管事的好友,今日来访,便听说了白公子的大名,实在仰慕得很,甄兄也是客气了,今日便由在下做东,请白公子一叙可好?”舒瑾看着面前美貌的宁秋,随后目光淡淡地扫过甄管事。

    甄管事只得干干地点头:“是。”

    宁秋看着他们,只觉得气氛情形都有些诡异,她不动神色地含笑福了福身子:“好,宁秋就等候二位大驾光临。”

    说罢,她便退了出去。

    看着宁秋消失的身影,甄管事有些不安地看着舒瑾试探地道:“舒校尉,您这是做什么?”

    舒瑾忽然转过脸,转身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冷冷地看着甄管事:“做什么,本校尉才要问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什么叶山之中有侍卫失踪,你不曾禀报于本校尉。”

    甄管事瞬间脸色大变,怒道:“你监视我,还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

    他能在梅家那么久,自然不是笨蛋,舒瑾初来乍到,如果不是原本府中有探子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如此之快!

    “监视你?你是殿下的属下,这里原本就是殿下的势力所在,府中上下效力的也是殿下,不是你,为何不能监视你!如果不是府中有忠诚于殿下的人,只怕东窗事发的时候,殿下还蒙在鼓中!”舒瑾厉声冷笑。

    甄管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强道:“只是一件小事……。”

    “姓甄的,你最好祈祷是一件小事,否则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舒瑾梭然起身冷冷地看着他:“一会子赴宴,你最好机灵一点,不要再出纰漏!”

    说罢,他一点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只留下甄管事有些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亦有愈发不祥的预感。

    他不过是贪了些,只但愿一切都是——小事。

    无惊无险。

    ……

    舒瑾跨出甄管事的院子,向门外走去,他刚刚出门便见一名护卫跟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瑾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既然那位白公子出来了,走,咱么先去会会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甄掌柜在梅家这么多年,虽然得不到大器重,但是梅家从不养废物,他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梅家经商人才济济,他才不得出头,最终被八殿下策反,他并非不谨慎和完全能被财迷住心窍的人。

    这白公子既然能牵着甄掌柜的鼻子走,确实值得他好好会一会。

    舒瑾领着人一路走到梅家花园附近,远远地便看见花园中有三道人影静静立着,那个美貌大方的婢女宁秋正对着其中一修长秀挺的青衣人低声说着什么,态度自然之间不失却恭谨。

    “那人想来就是宁秋的主子,陆帮派来购买武器的白公子。”舒瑾身边的一名属下对着舒瑾低声道。

    舒瑾抬眼看过去,忽然觉得那身影异常的熟悉,他心中疑惑,迟疑了片刻,正想走过去,此时那青衣人便转过了身来,舒瑾瞬间脚步一顿,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身边的人感觉到舒瑾身上忽然由内到外散发出那种阴沉和暴戾的杀气,他们心中顿觉得奇怪,但是又不敢问,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舒瑾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中午的午宴不去了,我们走。”

    一干属下们面面相觑,随后以立刻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且说花园之中,宁秋正与秋叶白简单说了一会午宴之事,听到甄掌柜身边忽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秋叶白明眸之中闪过疑色:“你说的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宁秋摇摇头:“看不出来,不过他身边的那些人,老常离开之前说他们都是军人,身上有铁血之气,只怕还是边关将士。”

    “边关将士,看来是八皇子那边的人了,他们也要参加午宴……。”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想起今日的飞鸽传书,随后淡淡地道:“那就多准备一些碗筷吧。”

    宁秋领命而去,立刻着人准备。

    ……*……*……*……*……*……

    叶山

    山上仍旧遍布皑皑白雪,几十道挎刀的人影牵着马坐在雪地里修整。

    宁冬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是刚刚到下午的时分,但是天空的阴云渐渐密布,她总觉得天色有要下大雪的预兆,随后看向一边牵着马匹的小楼和小扶,微微颦眉:“你可以么,我觉得你也只是走过一次这个阵势,真要自己闯过去,只怕有些危险,还是我再领着一些人和你们一起去罢。”

    小楼笑了笑,猫眼儿弯弯,一点不介意地道:“宁冬姐姐,不要担心,咱们已经到了铸剑场的外围,小楼别的也许不会什么,但是当了些年小偷,记路是最基本的本事,何况我们有图纸呢。”

    再往下走便是内围,有些地方的机关凶险,他还需要再确定一下,前两日一路进出,他留意到有三个暗哨,如果人太多,一定会惊动那些暗哨,所以进去的时候自然人越少越好,等他解决了暗哨,再在生门上标志好路线,宁冬他们就能跟着一路直捣黄龙。

    “但是……。”宁冬还有些担心,虽然她也不是特别精通奇门遁甲,但是还是学了些东西的,这山中的机关,她大略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般人制作的。

    “宁冬姐姐,焰部的人都是能耐人,但是却并不熟悉这山内机关情形,你虽然对机关有些认得,但是你还要留在这里指挥其他人渡过这些阵,如果折损在了路上,到了铸剑场只怕反而后继无力。”小楼看着宁冬认真地道。

    “你们跟着我到外围就好了,只等着我信号就是了。”

    小扶也大力地点头:“宁冬姐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小楼可厉害了,过目不忘!”

    宁冬看着他,沉思了片刻,便点点头:“好,一定要小心,遇上敌人不可硬碰硬,发信号。”

    小楼和小扶两人皆应了,也不带马匹,径自便向山深处而去。

    ……

    一处背风的山窝里,两名流动哨正在烤火,隐约还能看见有热气蒸腾而上。

    “这天真是够冷的。”其中一名哨兵忍不住浑身打了抖:“快赶上北境了。”

    另外一人也点点头:“这还好了,最受不了夜里了,又不让点火取暖,说啥怕人发现,这他娘的大冷天谁会半夜摸上来,不过还好今夜不是咱们值哨。”

    两人正说话,忽然不知怎么地,一声鸟叫之后,树上大片的雪簌簌落下,一下子就砸中了树下的两人,两人顿时被冰得跳了起来,狼狈地四拍雪,眼前一片白芒。

    “该死的鸟,火,火要被雪覆了!”

    “……。”

    两人才要去救那一堆篝火,却忽然不约而同到地觉得脖子上似横扯了一下,他们互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双脚离地,诡异地被硬生生地吊了起来。

    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无声地在半空中死命地挣扎,也看着对方死命挣扎,但是片刻之后便慢慢地没了动静。

    两道纤细的人影从旁边的大树后敏捷地跃出,分别将手里的钢丝栓上一边的大树。

    小楼抬头看了看着被精钢丝线吊死在半空的流动哨,冷静地看向身边的小扶:“走,还要清除两个地方。”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了红绳捆在了一处树枝上,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小扶手有些抖,但是看着小楼坚毅的背影,便觉得心平静了下来,也转身跟着小楼隐没在了树林深处。

    第二处的流动哨也顺利地被解决,小扶觉得小楼的算计很对,夜晚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他们要动手的困难也大得多,而且流动哨的警觉性也大多了,现在是下午,那些流动哨反而防备懈怠了不少。

    小扶也从第一次动手杀人还会手抖,此刻却已经不再手抖。

    他看着那被吊死在树上的哨兵,却还是有些情绪低落:“咱们一定要杀人么,你不手软么?”

    虽然在云中的时候,副座也训练了不少他们这些设知名陷阱和怎么在格斗中一击毙命的技巧,他们完成得都很好,但是真正去杀人,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他是第一次发现小楼身上那种凌冽的杀伐果决的气息,有些像副座,难怪副座看重他。

    小楼将红绳再一次在树枝上缠绕好,随后看向小扶,静静地道:“咱们是司礼监的一员,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明白,有些事没有对错,就只有生死,如果他们不死,那么也许死的就是你、我、是宁冬姐姐,是大鼠叔和常叔,更有可能是还在梅府上的副座,只要有必要,手软我也会杀人。”

    他不是好人,他只能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小扶看着他,神情微动,随后点点头:“可是……以前听说书先生说杀生会有报应,咱们这是杀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就算有那么一天又如何,所谓死得其所,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小楼猫儿似的大眼里一片淡漠,随后将自己手里染血的匕首擦了擦,收好。

    小扶看着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就算你当上千总,副座家里的姐妹也不会嫁给你的,那是秋府啊……。”

    小楼闻言,唇角轻勾起一丝淡漠又清浅的笑意:“那又如何?”

    他只要看见那个人永远站在人前,领袖超群的风华,便足够了。

    小扶看着小楼转身离开向最后一个流动哨点走去,他不解地摇摇头,但随后也立刻跟了上去。

    第三个流动哨点,有足足三名哨兵,他们也掌控传送消息给铸剑场和示警,三人也都更谨慎。

    小楼和小扶费了好一会的功夫,才解决了其中两人,另外一个哨兵身形魁梧,武艺也不差,三人缠斗搏杀了好一会,最后小楼拼着让对方在自己肩头插了一剑,才蓦然近身割断了他的咽喉。

    看着那士兵抽搐着倒地,小楼才捂住肩头狼狈地靠在了树上,松了一口气:“呼……。”

    “你没事吧,我帮你包扎伤口!”小扶一看小楼的肩头,擦了擦脸,赶紧过去帮他止血包扎。

    小楼有些疲倦地摆摆手,将一条红绳递给他:“不必理会我,你先去把红条子系上,然后通知宁冬姐姐,咱们也算是大功告成。”

    这个红绳上除了颜色指路,其中更有特殊香气具备追踪的之效果。

    小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点头立刻接了红绳到一边的大树边上去系,但是他才伸手系上红绳,却忽然浑身一僵。

    小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扶,你怎么了?”

    小扶身形僵硬地慢慢转过身来,秋叶白这才看见他脖子那一把雪亮的钢刀,还有那握着刀的男子。

    “你是谁!”

    那男子容貌清秀,只是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暴戾,他阴沉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

    梅府

    “怎么,甄管事,您的那位贵客不来了么,可是嫌我这里的菜不好?”秋叶白看了看满桌子菜,又看向一边坐着的甄掌柜。

    甄掌柜迟疑了一会:“这,他一会就来了。”

    宁秋忍不住道:“甄掌柜,这都子时三刻了,咱们可是等了他快大半个时辰,他就算是去买见面礼也该回来了。到底做什么去了?”

    哪里有人主要要求吃酒席,还能让主人家等这么久的。

    甄掌柜眼珠转了转,干笑:“也许是因为他不认得路,毕竟舒兄虽然是老夫故友,但也是初来乍到。”

    不认得路?

    秋叶白看着甄掌柜,明眸里闪过幽光,忽然道:“您那位故友姓舒,不知道全名怎么称呼?”

    甄掌柜一愣,但见秋叶白仿佛不过随意一问的样子,便道:“那位故友姓舒,名瑾,刚从外地回京城探亲。”

    “舒瑾?!”秋叶白记忆里不差,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眼前忽然掠过在小洲上舒瑾阴谋被她破了以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心中忽然一冷,随后梭然站了起来。

    “白公子,你怎么了?”甄掌柜有些奇异地看着她。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一片冰冷,冷声道:“不怎么了,只是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让我等这么久,舒兄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若是真迷路了,您也不会这么不着急,也没有着人去探看,只怕他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那么咱们这一顿饭也没有必要吃了。”

    说罢,她也不去理会甄掌柜涨红的脸色,拂袖而去。

    宁秋看着甄掌柜一张端正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秋叶白忽然发作,只好朝甄掌柜点点头:“抱歉,这些菜色您自己用吧。”

    说罢,她也立刻朝秋叶白追去。

    甄掌柜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地对着身边的小厮怒道:“姓舒的到底干什么鬼去了!”

    那个混蛋临走前还要骗他在饭桌上演这出‘迟到’的戏码,让白公子等,说他有什么要事,但如今看起来,也许白公子说的是对,他只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

    他真是够蠢的,才会被那混蛋利用,让人给自己甩脸子!

    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敢答话。

    ……

    且说一头,宁秋跟着秋叶白大步流星地进了房间,她关上忍不住问:“四少,到底怎么了?”

    “舒瑾是八殿下的奸细,也是我在淮南破案时候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被梅苏杀了,也没有被水鬼们除掉,反而还活着回到了八殿下的身边,算是与我交过手有过节的仇家,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认出了我是谁!”

    秋叶白一边收拾更衣,一边沉声道:“他会要求和我一起用膳,一定有问题,只怕叶山那边要出事,我们现在就离开梅家。”

    “现在?”宁秋一惊:“但是咱们这边还有首尾没有打点好。”

    秋叶白将披风披上,看向宁秋:“你先留下,马上收尾,这里的东西全部都不要了,让咱们的人最快的速度分散离开,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我先去叶山寻宁冬。”

    宁秋看着秋叶白冰凉的神色,也感觉到了梅家的气氛变得古怪和阴沉,她立刻点点头:“是,只是您一定要小心。”

    “我的武艺不至于让我在这里出事,你且放心就是。”秋叶白点点头,收好了袖底剑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见元泽推门而入,银灰色的眸子一片宁和,他淡淡地道:“贫僧和你一道去。”

    秋叶白看了看他,顿了顿呢,便点点头:“好。”

    她琢磨着他留在这里反而是个不安定因素,给宁秋添麻烦,倒是不如带着。

    元泽看着她率先离开的背影,银灰色的眸子微微一闪,立刻跟了上去。

    ……

    “驾!”

    林间的小道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地飞驰而过,飞溅起满地碎雪。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前方,离开梅家很容易,但是不远处就是叶山另外一处入口了,她心中莫名地越发地虚悬,随后扯紧了缰绳再加鞭。

    不一会,她和元泽便都远远地看见隐约的人影,她仔细一看,便发现是焰部的人,她心中瞬间一喜,她选了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是最快接近叶山外围的地方,不想这么快就看见冬儿他们了。

    但是当她飞驰而近,正要唤他们的时候,却发现冬儿和所有焰部的人有些奇怪,一尊尊雕像似地立在树下,正抬头看什么,她顺势抬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树上。

    “小楼!”

    树上那一颗挂着的瞪大着眼的血淋漓的人头,不是小楼,又是谁?

第七十四章 守谁无忧

    “小楼!”

    她忽然只觉得冬日的冰雪竟这般寒凉,直逼心肺,让人难以承受。

    她手上猛然地一拉手上的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

    “四少!”宁冬和一干焰部的人也听见了秋叶白的声音,齐齐回过头来,人人眼底都泛出猩红。

    秋叶白闭了闭,身形蓦然从马上跃起,袖底刀一横划出森冷锐芒,挂在树枝上的人头便落了下来,她直接伸手一捞就将小楼捞在手里。

    “四少!”

    看着秋叶白将小楼人头捞在手里,宁冬等人急忙围了过去。

    秋叶白一点也不嫌小楼的人头可怕,只将小楼紧紧地抱在怀里,喑哑了嗓音道:“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冬看着她,沉默着微微红了眼,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随后她沉痛地闭上猩红的眸子,梭然单膝下跪:“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坚持跟着他们去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都是我的错。”

    其余的焰部众人亦齐齐单膝跪下。

    秋叶白苍白着脸,自嘲地轻声道:“不,不是你们的错,这是一个报复,是对我的报复!”

    宁冬一怔:“报复?”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小楼不过是他报复我,或者警告我的工具罢了。”她缓缓睁开眼,含着水色发红的明眸异常森寒。

    大概在梅家的时候,舒瑾已经先于她一步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猜测到了她来这里所为何事,所以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便令甄管事在午宴上一直拖延时间,为了的就是争取时间来到叶山阻止他们的搜捕行动。

    若是她能早一步察觉不对劲,哪怕早半个时辰……也许小楼也不会……

    秋叶白再次闭上眼,强行将眼中的涩意给抿了回去,微颤着将小楼紧紧抱在怀里。

    “四少,我们听到响动过来查看的时候就发现了小楼,但是小扶却没有踪迹,他会不会还在那人的手里?”宁冬看向她沉声道。

    “搜!”秋叶白闻言,立刻喑哑着嗓音厉声道:“放出鸣雀,小楼和小扶身上有红绳,让鸣雀循红绳的味道追踪,咱们的人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循着小楼给出的图纸继续进山搜寻私铸场,一路去寻小扶还有……小楼的尸身!”

    鸣雀是他们藏剑阁专门饲养的雀鸟,以做通信之用。

    “属下领命!”宁冬和焰部众人立刻抱拳厉声应道。

    看着鸣雀在空中掠过,尖利地鸣叫一声之后朝林中飞去,焰部追踪的小队立刻隐入林间,宁冬迟疑了一会,上来问她:“四少,您是在这里等候老常他们,还是和咱们一起进山?”

    秋叶白一边用帕子仔细地擦拭小楼脸上的血污,一边冷声道:“进山。”

    “是!”宁冬应声,立刻令人启程。

    秋叶白小心地将小楼包进干净的包袱里背好,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进山。

    元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立刻策马跟上。

    山路虽然崎岖,但是因为要经常运粮,所以还是有路可走,而一路上奇门遁甲的机关并没有如他们怀疑的那样被改变以困住他们,宁冬手上有图纸,又略通此术,于是一路都还算通畅,他们很快就逼近了第一个私铸场,也是最大的私铸场。

    “看样子,他们大约在接到舒瑾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匆忙撤离,因为太过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变动机关和重新设流动哨,可见私铸场内的东西一定非常的多,所以他们只能如此,咱们必须尽快!”秋叶白对着众人沉声道。

    她一甩鞭子策马加鞭地向对私铸场的方向而去。

    宁冬有些担忧地在她身后道:“四少,慢点儿,虽然这里看图纸上标注没有机关了,可万一对方……。”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白影掠过她向秋叶白追去,速度之快不由让宁冬都是一愣。

    那人居然直接放弃了骑马,而动用了轻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秋叶白正策马前行,忽然感觉到身后微微一沉,一双修臂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慢点,若是你出事了,其他人怎么办?”

    秋叶白感受身后宽阔的胸膛,她忽然觉得有些失力,身子微微地向后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阿泽,你觉不觉得我太残忍,即使在小楼和小扶都出事的时候,却还能冷酷地先想着自己的计划和任务?”

    元泽抱着她纤细又单薄的腰肢,温然道:“小楼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秋叶白闭上眼,一滴在人前强忍的泪水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是。”

    小楼的牺牲不能白费,即使……现在那私铸场也许早已经将人转移,但是她总要赌一赌,毕竟时辰上算,舒瑾到达这里大约也是她早了一个时辰左右,对方是大型私铸场,各种风箱器具都很沉重,转移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百里凌风为此付出代价!

    前面的路越走越平坦,她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私铸场,秋叶白的心不知道为何也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鸟鸣声。

    秋叶白梭然扯住了缰绳,看向不远处,竟然见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也出现了一队人马,不是两刻钟之前派出追踪小扶下落的焰部人马又是谁!

    很显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亦是一惊:“四少?!”

    随后,鸣雀在他们的上空飞旋了三圈之后,直接向铸剑场飞去。

    秋叶白和赶上来的宁冬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详。

    “小扶被他们带进了铸剑场。”宁冬眼底闪过疑色:“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们想怎么样,咱们先进去罢。”秋叶白神色微沉地看向那一片铸剑场。

    对方不管要做什么,所有的答案或者陷阱都应该在里面。

    “四少我第一次进去,你们在后面跟着。”宁冬看了眼她身后的元泽,目光落在元泽扶在她腰肢的手上,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

    秋叶白点点头,她并没有逞强,宁冬比她更擅长于机关这一块,她一向奉行不擅长的事情交给擅长的人来做,才是最有效率的处置事情的方法。

    元泽默不作声地继续跟在秋叶白身后,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神情有些僵木,而原本银灰色的眸子也渐渐地变深了许多。

    他似有些困惑又难受地微微眯起了眸子,仿佛在忍耐什么一般。

    众人皆刀剑出鞘,缓缓地向那铸剑场靠了过去。

    铸剑场以木石所制的墙壁围圈着,占地面积极大,的大门安静地关着,仿佛一丝人气都没有一般。

    宁冬看了身后的人一样,对方立刻会意地领着十数人飞身而上,直接跃上墙头,而她则是谨慎又小心地缓缓去推门,却不想那大门竟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她这么一推,整个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里面的情景瞬间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空旷而巨大的沙地上立着数栋房屋、还有不少巨大的风箱、炭火整整齐齐地在一边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锤子、凿子等工具零散地堆在箩筐里,附近还有晾衣绳,上面挂着许多男子的衣裳。

    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宛如鬼蜮一般,气氛诡异。

    众人警惕地互看一眼,随后慢慢地环顾四周,一点点地向那私铸场内而去。

    “听到了么?”元泽忽然脚步一顿,秋叶白也立刻顿住了脚步,因为她也和元泽一样听到了一座巨大的融铁炉后传来的声音,她点点头:“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宁冬等人的修为不如他们二人,便下意识地问。

    “呻吟,有人在呻吟。”秋叶白微微颦眉。

    “就在这炉子后,咱们走。”

    她提着剑立刻向那炉子后面走去,众人立刻跟上。

    而绕过炉子之后看见的景象瞬间让众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小扶!”秋叶白忍不住唤了一声。

    眼前的情景异常的残忍,两个巨大的挂剑钩垂挂下来,但上面此刻悬挂的不是剑,而是小扶,钩子直接穿透他的左右肩头将他如挂肉一般挂了起来,鲜血早已顺着他的身体滴落了满地。

    听到有人叫他,原本已经呈现半昏迷状况的小扶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向众人,目光停在秋叶白身上,瞬间声嘶力竭地叫:“不要过来,这里有陷阱,你们只要动了铁钩和我,这里就会炸掉!”

    众人齐齐一惊,站住脚步,看向周围,但是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看出那巨大的熔炉里还有火在燃烧。

    “小扶,你……。”秋叶白眸光一沉,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但是小扶却勉力打断了她,他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一笑:“副座,不要过来,我已经活不久了,弟兄们都在这里,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冒险。”

    秋叶白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心中一阵发颤,是的,在这个没输血的时代,失血若此,已经……已经是……几无可救,但是,她如何能不救。

    “小楼他……他等不了你了……他说他原本想成为你的基石,守你百岁无忧,看副座站在再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下跪的地方,可惜……他没有时间了,能替小楼看一眼副座,是我撑到现在的原因。”小扶虚弱地朝秋叶白一道。

    “小扶,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救你!”秋叶白眼圈瞬间发红,咬牙道。

    小扶笑了笑,清清浅浅:“副座,段玉楼和陈云扶再不能侍奉左右……就此……别过。”

    “小扶,等一下……!”秋叶白瞬间厉声大唤,却阻止不了那少年咬破了舌尖,汹涌而出的鲜血,他的头软软地耷拉了下去,形成一个没有生命的弧度。

    ------题外话------

    ==对不起啊,更新晚了,让大家白等几个小时,我就不该写时间滴,对不住~

第七十六章 破局 上 一更

    “不!”秋叶白下意识地就要向扶飞身而起,却被人一把抱住了细腰,元泽的修臂如铁箍一般将她牢牢扣住。

    “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怒道。

    宁冬不忍,眼中满是清泪地拦在她面前:“不可以,小楼会自裁,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以身犯险,四少三思!”

    “主上三思!”所有焰部的人都忍不住齐声劝阻。

    “让开!”秋叶白双目猩红,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怕的话,全部都退出铸剑场,我能将小扶带下来!”

    如果不是她的失误,小楼和小扶又怎么会死,她绝对不允许小扶的尸体还有被毁坏的可能!

    “四少!”宁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固执的秋叶白,怔然地看着她。

    “他们是你的属下,主在仆在,小白,你的失误已经让你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还要因为你的愚蠢冲动让其他人付出更多血的代价么?”身后幽幽凉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异常地冷酷。

    秋叶白瞬间一僵,看向眼中含泪的宁冬,宁冬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道:“您一定要过去把小扶带下来,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属下亦然!”所有焰部的人齐齐单膝跪下。

    元泽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小白,听话。”

    秋叶白看着他们,慢慢地闭上眼,浑身僵硬地靠在元泽的怀里,好一会才蓦然睁开干涩却猩红的眸子,眸中寒光四射,她看着小扶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一字一顿地道:“舒瑾、百里凌风!”

    她的声音异常地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语调冰冷坚硬,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转身就走。

    “撤出去!”

    元泽这一回没有再强行禁锢住她。

    “多谢!”宁冬看向元泽,却见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他淡淡地道:“不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跟着秋叶白款步而去。

    宁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优雅修长的背影,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是她的错觉么,为何她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甚至连那走路的姿势都截然不同。

    之前那人走路姿势端方气息清雅,但现在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一种奇异的风流之态。

    若不是因为她一直确信此人跟在四少身边不曾离开,她几乎以为对方是易容的。

    ……*……*……*……

    铸剑场外

    “小楼,小楼!”

    大鼠凄厉的叫声在树林间响起,哭泣之声异常的凄凉,让人不忍。

    秋叶白在林外负手而立,她缓缓闭上眼,手握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

    “段玉楼,云中侯府旁支一族,父亲原为庆云县县令,早亡,家中只得母亲一人,姊妹一人,均在上一回您出事的时候被赶出府中,陈云扶,北平陈家旁支子弟,家中父母双亡,只得祖母一人靠着主家公中养活,按照司礼监的规矩,他们可支领抚恤金……。”老常在一边神色沉重地道。

    “够了!”秋叶白抬手喑哑着声音打断他:“从今往后,他们家中所有的开支和赡养都从本副座的俸禄支取。”

    老常看着秋叶白,迟疑了一会,才道:“大人,不是我老常心狠,只是老常在战场上送走的兄弟太多,如果每一个人都需要从将军手中支领安家费,一百个将军只怕未必够。”

    秋叶白颦眉,拳头握得更紧,随后淡淡地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眸光里闪过一丝寒色,唇角微扬,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过这笔银子会有人替我给,咱们兄弟的安家费,我一定会为你们都挣来!”

    老常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她唇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老常点点头,随后他有些不安地沉声道:“是了,大人,还有一事需要向您汇报,其余的两个铸剑场,我们都已经派人按着小楼的地图去查看了,但是皆如这个一样,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剩下。”

    秋叶白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道:“我早已经料到了,这里都已经转移,其他的地方岂有不转移之理由,对了,那两个铸剑场有没有发现会引发爆炸的机关?”

    老常摇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舒瑾针对的人是我,他知道要么这里的陷阱要了我的命,要不了我的命,其他的地方更不可能要我的命。”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四少!”宁冬忽然走了过来,向秋叶白抱拳行礼,神色有些沉重:“要破除机关,就把必须损坏小扶的尸身,您看……。”

    老常看向秋叶白,沉声道:“四少……。”

    秋叶白闭了闭眼,指尖缓缓地嵌入掌心,随后,她睁开眸子淡淡地道:“动手吧,这个铸剑场一定要保全。”

    宁冬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主子到底要保全这个没了用处的铸剑场有什么用,但是四少松口了,便是一件好事。

    “是。”她点点头,迅速地退了下去。

    老常看着秋叶白萧然的神色,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试图劝慰:“副座……。”

    “不必安慰我,舒瑾会设下这种残忍的机关,留着小扶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方寸大乱,不忍心让小扶流血而死,动手救人,如果我动手之前小扶已死,他赌的就是我不会让小扶尸身受损,他算计了一步又一步,只是他大概没有算计到,我和他一样都是残忍的人。”秋叶自嘲地一笑。

    老常微微颦眉:“副座您不必太自责。”

    天时地利人和,时不待我,并非只是副座不够谨慎。

    “舒瑾,是个聪明人,能在百里凌风手下做事,必定不简单,去查查他的背景。”她眯起眸子打断他

    “是。”老常点点头。

    “我去看看小楼和小扶,你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下山,速度一定要快,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秋叶白淡淡地交代完,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老常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声,但唇角却微微扬起近乎欣慰的弧度。

    “所有人神色都很沉重,你的笑很容易让人误会。”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

    老常一惊,转头看去,却发现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正静静地看着山崖下皑皑白雪。

    他认出了那人是秋叶白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和尚,似乎叫阿泽。

    老常沉默了一会,轻嗤了一声:“也许在你们这些满嘴阿弥陀佛,仁义道德的和尚眼里,我老常这种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确实残忍,但那是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人命如草芥的时候。”

    “我不是不悲痛小楼他们的离开,我只是心中在悲痛之余,亦感欣慰,成大事者,除了勇与谋,还要有——残忍和杀气。原先的副座虽然有勇有谋,行事果决,但是她逍遥江湖,江湖和朝廷是不一样的,江湖之兴灭,不过一门一派,朝廷之中,却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四少身上却还是缺了那种权力场出来的残酷杀气。”

    “但是如今她有了是么,你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她的磨刀石?”元泽淡淡地道。

    老常深深地叹了一声:“所谓一剑光寒十四州,王者如剑,副座是一把绝代好剑,只是好剑开刃,从古至今都要有祭品,见血封喉,小楼和小扶的血是开剑之血。”

    小楼和小扶的牺牲会是四少心中真正意识到这条权力杀伐征途之上残酷的开端。

    “小白身边不想还会有你这般清醒冷酷之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元泽垂着眸子,幽幽凉凉地一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常看着元泽,疑惑地问。

    元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悠悠地道:“良禽择木而栖,你离开常家是对的,好好地呆在她身边罢,她会符合你想象中几乎所有‘明主’的想象。”

    说罢,他转身向林中而去。

    老常一震,微微颦眉看向他的背影。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所念。

    ……*……*……*……

    平云殿

    “殿下。”一名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正在花园里坐着赏雪饮茶的百里凌风行礼之后,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百里凌风接过信件拆开来一看,瞬间面色异常阴沉了下去,蓦然将手上的信揉做一团抛掷于地,怒道:“废物!”

    一众伺候着人全部都一惊,全部齐齐下跪:“殿下息怒。”

    平宁身为百里凌风的心腹,在一边伺候着,见主子勃然大怒,迟疑了片刻便伸手去捡起了那张信纸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不免也是惶然失色:“殿下,这……。”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看向天边,神色异常地复杂:“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待本殿再想一想。”

    他没有想到,事情的情形竟然会脱了轨!

    ……*……*……*……*……

    叶山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秋叶白领着焰部众人齐齐下了山,到了山下,她看向宁冬:“我要回梅家一趟。”

    宁冬一惊:“四少,叶城现在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您为何要回去。”

    倒是一直仿佛一边骑马还一边在打瞌睡的元泽忽然冒出来三个字:“我亦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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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上

    宁冬看了眼几乎是半闭着眸子,睡得眼都睁不开的元泽,微微颦眉:“你还是跟着大鼠回村里罢。”

    这和尚这副样子,不成为四少的累赘就不错了。

    元泽阖着眼,摇摇头:“不。”

    宁冬不客气地道:“和尚,你会拖累四少。”

    秋叶白正在吩咐老常回到叶城之后的事,听见两人的争执,便转过头看了看元泽,柔声道:“阿泽,你很困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

    她看元泽在山上就开始打瞌睡,眼几乎就没睁开过,山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补充体力,估计他为了维持体温消耗有些大了。

    元泽闭着眼,却还是摇摇头:“无碍。”

    秋叶白看着他回答的简单利落,却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微微颦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的老常道:“我看他应该无事,这位大师是个稳妥人,一路虽然见他困倦,但是策马如飞,并不见任何不稳当。”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睡眼惺忪地垂着头,眼都看不见,身子却稳稳当当地,便也一时间无话可说。

    百里初和元泽确实都不是能以常理断之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罢。”

    没有人看见元泽长长刘海下的一双精致妩媚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纯澈的银色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幽冷暗夜一般的魅沉。

    众人安排妥当之后,齐齐策马自出发,向叶城疾驰而去。

    ……*……*……*……*……

    梅家

    “咚咚咚!”书房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砸门声。

    “管事的,大管事的,不好了!”一道慌张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甄管事听出是自己底下的亲信管事,便搁下手里正在烧的账册,没好气地去开门:“蠢物,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么,什么叫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但是门才一开,他一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便立刻双手一合要将门合上,却不想那门才合到了一半便仿佛遇上了千斤顶,竟完全没法子合上。

    他脸色泛红,使尽了全身力气去推那门,但下一刻一只长腿直接从大开的门缝之中毫不客气一脚狠踹了过去,直接踹在甄掌事的胸口之上,将他一下子踹飞了出去。

    “啊!”甄掌事惨叫一声,直接撞上了墙壁,口吐鲜血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地。

    秋叶白款步走进书房内,看了眼火盆里燃烧的账册,她直接单手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粉彩水壶顿时直接摔了下来,她足尖轻挑,那昂贵水壶就摔进了火盆之中,直接摔了个粉碎。

    “滋”一声,火盆里冒出了一阵青烟。

    甄掌事完全顾不上自己最心爱的名瓷被摔了,他勉力地撑起来身子,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而去,但是他还没有爬出两步,便一下子被人踩住了后心,原本就撞断了肋骨的伤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一踩,他又惨叫一声,唇角渗出血来,动弹不得伏在了地上。

    秋叶白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淡淡道:“甄掌事,你要去哪里,咱们的午膳还没有用完,现如今已经是晚上,咱们就改晚膳了可好。”

    “秋叶白……你这个阉狗……杜家的走狗,你不得好死!”甄掌事痛不可言,断断续续地怒骂。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讥诮地勾起唇角:“嗯,不错,看来大掌事还是很有精神的,那咱们就有空好好地谈谈了。”

    她松了腿,身后立刻进来两名焰部的人将起甄管事的拖死狗一样给架了起来,往外堂拖了过去。

    宁冬随后进来,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四少,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老常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衫,属下伺候您更衣。”

    秋叶白看了眼宁冬手上托盘里的华美的飞鱼服,便点点头:“嗯。”

    ……*……*……*……

    薄鱼如玉,彘片剔透,羊骨汤飘香。

    书房边的花厅花梨木圆桌之上搁着涮锅子和不少令人垂涎欲滴的涮菜。

    甄掌事被人按着做在了桌边,闻着涮锅子里飘出来的醇浓香气,但是面色却一片蜡黄,嘴角还有不少血渍,他的心中一片忐忑,只不知道秋叶白在卖什么药,竟然真的弄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过来,一副要开膳的样子。

    不一会,花厅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四名气宇轩昂,头戴乌帽,身着交领暗青飞鱼服,腰束玉片带,跨绣春刀的厂卫率先走了进来,分列站好。

    他们面无表情,气势威严的模样瞬间让甄掌事吓了一跳,心头直打鼓,看向门外。

    一道头戴三山冠的宝蓝色修长身影负手款步而入,腰间同样挎着精致的绣春刀,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明亮的烛火将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祥云、山川、海水和张牙舞爪口吐祥云的飞鱼映照出冰冷而华美的光泽来,腰间横拦一条金玉相织的玉带,肩头披着同样的银线立领绣飞鱼的华美披风,衬托得她眉目如玉,容色俊秀非凡,身姿秀逸修挑而威势愈重。

    她身后亦同样跟着同样做厂卫打扮的宁冬和四名厂卫四名厂卫在她进门之后便分列两边在门口挎刀而立。

    “副座。”最先到达的四名厂卫恭谨地抬手。

    秋叶白点点头,优雅地一掀披风在桌边坐下,宁冬立刻上来替她取了披风。

    她看向一边有些呆愣而不自觉地露出敬畏之色的甄掌事,微微一笑:“甄掌事,咱们还没有正式地认识一下,容在下自我介绍,司礼监提督——秋叶白。”

    甄掌事听着她这么自我介绍,虽然早已被她之前很辣和气势的手腕给震慑,心中气恨之外,更多的是忌惮,但却忍不住冷笑:“什么司礼监提督,谁不知道不过就是杜家的一条狗,不,司礼监都是杜家养的一群狗,谁要和你这卑鄙无耻的狗阉人认识!”

    宁冬眸光一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甄掌事瞬间吓了一跳,就想往桌子底下钻,却被宁冬一把揪住了领子,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直翻白岩。

    秋叶白摆了摆手,宁冬才放松了手,让甄掌事得以大汗淋漓地松了一口气爬上位子坐好。

    秋叶白也不以为忤,伸手取了长筷条一边涮肉,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对,本副座现在是杜家的人,所以你也该明白,八皇子殿下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太后老佛爷很不高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副座说了要请甄掌事用晚膳,可见诚意了。”

    说罢,她将锅子里的肉涮好了,放在已经搁置好调料的碗里搁在甄掌事面前。

    甄掌事低声咳嗽了几声,擦去唇角的血沫子,轻蔑地道:“区区一锅肉就想收买本掌事么,你也太小看本掌事了,阉狗。”

    甄掌事只以为秋叶白这般精致如玉的容色,必定是宫中的公公。

    秋叶白笑了笑,也不解释,一边优雅地继续涮食物,一边道:“哦,是么,那么甄掌事想要什么?”

    甄掌事眼珠子转了转,只觉得面前这人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便矜冷地道:“你想要什么,不过不管你想要什么,本掌事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秋叶白慢悠悠地涮了满满一碗食物,随后看向甄掌事:“本副座已经命人搜过了你的书房,除了你焚烧的那些东西以外,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希望能你能交出所有的账册。”

    甄掌事看着她,冷嗤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休想,呸!”

    他说着,便朝秋叶白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宁冬和周围的厂卫们脸色都是一寒,就要上前动手。

    秋叶白微微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唾沫,抬手再次阻止了宁冬等人:“掌事的果然是好骨气,想必八皇子一定很是欣赏掌事的这般气节。”

    甄管事虽然心中打鼓,但是见秋叶白似乎并没有动怒,他神色亦不见动容,只冷哼了一声。

    她看向甄掌事笑了笑,忽然道:“是了,甄掌事是不打算吃这一碗涮肉了么?”

    甄掌事心中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仍旧鄙夷地轻嗤了一声,并不搭理。

    秋叶白点点头,同时吩咐:“既然东西不合甄管事的口味,那也就罢了,宁冬。”

    宁冬应言而来将那一碗涮好的肉端走。

    秋叶白看向甄掌事:“既然东西不合口味咱们就换一道菜好了。”

    “什么菜,都休想收买我。”甄管事冷笑。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未必!”

    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一抬手直接揪住甄掌事的右胳膊,直接将他的右手直接按入了沸腾的涮锅子中。

    “啊——!”甄掌事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浑身颤抖大力地挣扎,将桌面上的菜一下子都扫到了地上,但是身后两名厂卫上前,蒲扇大手一把就将他牢牢地按在桌子上。

    他动弹不得,只能双目暴睁,痛苦地惨叫:“啊——啊啊啊——!”

    秋叶白抬了下手,一名厂卫稍微松了下手,甄掌事方才能抬起自己快被烫熟的红肿并迅速气泡手,痛得泪流满面。

    她站了起来,优雅地挽起了衣袖,一把将甄掌事的头毫不优雅地按在了沸腾涮锅子边,几乎将他的脸直接按进了锅子里,她微笑:“怎么样,甄管事,你可喜欢这一锅涮人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本副座这里还有活涮人头,咱们司礼监向来以刑讯菜色之多闻名,多的别的菜色满足你的胃口。”

    甄掌事看着自己的脸几乎埋进沸腾的锅子中,那热气蒸得自己脸上一片剧痛,惊惶地死命挣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叫:“大人,大人,小人,不,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交出来所有还没有烧的账册!”

    “很好。”秋叶白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让人松开了甄掌事。

    甄掌事瞬间滑落在地,瑟缩起来。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中 (一更)

    宁冬看着秋叶白容色温和,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那和尚竟然能让四少如此上心,莫非……

    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

    宁冬离开后,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缩在地上的甄管事,眉目之中又浮现出冰冷之色:“带下去,拿不出东西,就直接上涮锅子,为甄管事上一道涮人肉!”

    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立刻将瑟瑟发抖几欲昏迷的甄管事架了起来,往外拖走。

    很明显,甄管事并不想吃涮人肉这一道大餐,所以未过多久,秋叶白面前早便出现了三本账册,她简单地翻阅了一会,却发现全部都是奇怪的字意,至少面上是看成不出来这些入账、出账的与私铸兵器有什么关系。

    甄管事明显是怕了她的雷霆手段,还没有等秋叶白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其中的奥妙全部说了一遍,原来所有的大商号都有一套特殊的记账方式和暗语,梅家自然更严谨,而且各级别的商号管事们所能掌握的暗语和记账方式都是不同的,等级森严而分明。

    以这种方式一来避免商业机密被盗取,二来避免官府查账。

    听完在甄管事的解说,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秋叶白都不得不佩服梅苏的脑子和他手下这一套运行有效的体制。

    秋叶白正命人将账册收好,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喧哗之声传来,她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锐色。

    宁冬匆匆而入,神色微凝地向秋叶白禀报:“四少,舒瑾已经率领叶城外驻军将梅家团团围住!”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是一凝,而快痛晕过去的甄掌柜瞬间清醒了过来,惨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秋叶白恶狠狠地大笑:“哈哈哈哈……阉狗,看你还往哪里逃,司礼监副座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老夫等着涮你的肉!”

    秋叶白根本没搭理他,只看向宁冬:“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宁冬点点头:“老常是战场夙将,动作极快,已经将人都派到了梅府的墙头,墙头的工事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宁冬的话让老常瞬间呼吸一窒,他不是个蠢物,听着宁冬这么说,便知道秋叶白对舒瑾的行动早有了准备。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一眼甄掌柜:“把这个白痴驾到墙头上去,让他看看舒瑾是打算怎么救他。”

    “秋叶白……秋……你……!”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直接在甄掌柜嘴里塞了帕子,直接架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舒校尉。”她起身,让宁冬给她披上披肩,秀目之中寒光幽冷。

    她一定会让这位舒校尉有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是!”宁冬领着一干厂卫们跟着秋叶白向门外走去。

    这个夜晚是难得冬日里不下雪的晴夜,月明星稀,银盘月挂在天空之中,照得满地雪色极美,但是梅府内外剑拔弩张,无人去欣赏这月下雪景。

    秋叶白刚刚走到院子里便能看见老常在指挥着人将各种家具堆在墙下,用特殊的方式搭成既能供墙头弓箭手站立又能躲避对方弓箭袭击的箭垛,院子里一干焰部和司礼监看风部的众人都只他的指挥下紧张却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不断地布置各种工事和甚至纵深陷阱。

    秋叶白就算不是行内兵家,也能看得出这些布置是很出色的守城战法。

    “老常,常家将你们赶出府邸,是常家的新家主脑子进水了,但朝廷却容你们流落在外,真是帝国不幸!”秋叶白忍不住感叹。

    老常赶紧回过头,看见是秋叶白,他忽然想起今日那和尚说的那一番关于自己的话,顿时有些心虚,随后迟疑道:“见过副座,老常和常家那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他还是晚点再告诉副座其实他们是用了计策才让常家将他们驱离,实际上是老常公死后,他们看不上新任家主,等于自行离开的。

    她虽然觉得老常的迟疑神色有些异常,但是亦觉得此时并不是探个究竟的时候,便点点头:“老常,你觉得咱们的战斗力有可能抵挡外头的数百人多久?”

    老常迟疑了一会,神色坚定地道:“至少一个时辰以上,虽然驻军士兵人极多,但是这里不是旷野,交战之时必定要顾及周围的民居,再加上焰部的诸位弟兄也都是高手,比寻常的士兵单兵作战能力要强悍许多,拖上两个时辰都不难,只是……。”

    “只是对方受限制,本副座的人马也同样受到了限制。”秋叶白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们继续吧,我想登上城头看看如今情形。”

    老常一愣,颦眉道:“副座,梅家虽然是高门大户,所以外围墙不但厚实而且立得很高,但终归不是一座真正的城,您一站上去就是一个活靶子,您是主帅,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秋叶白笑了笑,淡淡地道:“给我一面盾牌就是了,这里凭借两支箭就能要本副座之命的人还不存在,何况一战之中,主将岂可不露面。”

    老常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吩咐底下人给秋叶白准备了一面盾牌。

    梅家的地库之中还存了一些兵器,想来是百里凌风打算装备自己军队的样品,全部都是精刚刀剑遁甲和强弓。

    秋叶白掂量了下手上颇为有点分量的盾牌,随后直接提着盾牌飞杀上墙头。

    果然她才站在墙头之上,便立刻有数道冷箭直射而来,但是她连盾牌都没用,直接神色一冷,披风一卷就将那些冷箭直接用强大的内劲反卷射了回了弓箭手之处,墙头之下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那些出手的弓箭手不偏不倚地全部都被自己射出去的箭穿了个透心凉,鲜血四溅。

    他们震惊之中,只齐齐仰头看着那站在墙头之上的修长人影,绣金飞鱼服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银光,披风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宛如飞鹰宽大的羽翼在空中展扬,衬着那人容光如玉,皎美如月,却明眸森冷,似一尊夺命神祗,让人畏惧。

    他们全没料到秋叶白这一手,瞬间便被震慑住了,一阵骚动之后竟没有人再放冷箭。

    秋叶白仿佛全不担心还有人偷袭,只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情形尽收眼底,见那些士兵们团团持着盾牌训练有素地将梅府围住,弓马齐整,摆出了攻城之阵势,可见并非没有见识过血火的正式军人。

    她垂眸沉吟,看来,叶城的驻军已经被八皇子百里凌风悄然换过,如今这一支军队是他手中派出相对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怕就是保护私铸场和这里的铁矿。

    这矿脉于百里凌风确实颇为重要。

    此时,一道冷冽阴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秋副座,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抬眼望去,便见舒瑾领着他的人站在梅府外的一处酒楼之上,她眼底瞬间闪过寒光,一字一顿地道:“舒瑾!”

    舒瑾脸上那一道刀疤微微抽搐,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她冷笑:“秋叶白,你还记得我,托你的福,让我在淮南的时候日子过得如此‘舒心’,还得了脸上的这一道疤做礼物,作为回礼,本校尉送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那两个孩子才多大,有没有十四?”

    此言一出,站在墙头下的焰部及看风部的众人神色都极度的愤怒,皆低低骂了声‘畜生’!

    秋叶白眯起眸子,只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但她那种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让舒瑾似感觉到心头似有寒风凛然而过,让他觉得极不舒服,随后,他索性不耐地冷道:“秋叶白,你若是识相最好乖乖地走出梅府,放弃抵抗,说不得本校尉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她眸中寒光一闪,忽然抬手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就向舒瑾狠狠掷去!

    绣春刀刀形修长,破空而去的速度极快,寒光四射竟似箭一般直接朝舒瑾的胸口插去。

    舒瑾一惊,没有想到秋叶白闷声不吭,一下子就出手了,他是见识了那些射冷箭弓箭手的下场,下意识地就一把扯过身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那侍卫惨叫一声,直接被绣春刀破胸而入,但是那刀子竟然没有就此止住了去势,竟直接就要在那侍卫胸口穿过再刺向舒瑾。

    舒瑾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那侍卫一脚踢下了楼,那侍卫惨叫着跌下去的时候,扭曲的身体恰好将绣春刀去势压了压,舒瑾便侥幸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他真是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修为竟然如此高强,江湖人真是……他差一点就……

    舒瑾正暗自庆幸,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随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周围的人目光冰凉地看着他,有不敢置信,有震惊,有心凉,特别是跟随着他一起来的几个亲信侍卫。

    他们似不敢相信自己跟着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又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弟兄。

    “看什么,是秋叶白那个杜家的走狗害死了他,不是我!”舒瑾心中一虚,随后脸上肌肉一抽,恼羞成地阴沉着脸对着他们怒道。

    随后,他转过身,神色懊恼地对着底下的士兵厉声大吼:“杜家的走狗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殿下,为了咱们帝国安危,咱们绝对不能让这些混账活着回去,害了殿下,斩草除根,杀!”

    那甄管事还被架在城头,他嘴里的帕子已经被拿掉,原先还在那得意地骂骂咧咧,还指望着舒瑾来救他,却不想舒瑾这会竟然直接下令攻府!

    他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舒瑾,舒瑾,我还在这里,救我!”

    舒瑾冷漠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能为殿下效忠,是你的福分,我会记得向殿下为你请功的!”

    随后他一挥手,士兵们便齐齐地向梅家发起了攻击,弓箭手们立刻向梅家之内射出第一轮箭雨。

    甄管事瞬间震惊了,惊恐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声嘶力竭地怒骂:“舒瑾,你这条卑鄙的狗,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他绝望地准备看着自己被穿成个刺猬的时候,架住他的架子却忽然一倒,他整个人就直接摔下了墙头,直接摔得他去了半条命,只能伏在地上喘大气,却也因此避开了被穿成个刺猬。

    “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舒瑾,也是你效忠的好主子八皇子。”宁冬看着甄管事淡漠地道。

    甄掌柜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宁冬冷冷地命人将甄掌柜架了下去,主子吩咐过甄掌柜要活着,他还有用。

    墙头的攻防战已经开始了,月色之下,喊杀之声震天,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直射进梅家之内,甚至还有不少沾了火油的火箭。

    只是老常早有准备,将所有的枯树和易燃之物全部都搬走了,并将后花园湖里的冰雪全部铲到了院子里,冰火相遇,以火箭熄灭为告终。

    箭雨之后,同时还不断地有士兵爬上墙头朝着梅家冲去,又被墙头之上原本就武艺高强的焰部众人一刀夺了性命。

    秋叶白直接下了墙头,冷眼看着如火如荼的攻防,又低声问了宁冬:“大鼠那一头准备得如何?”

    宁冬点点头:“估计最快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到。”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又吩咐了宁冬去准备一些她要的武器,但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周围似少了一个熟悉的背后灵似的人影。

    “元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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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下(二更求票)

    宁冬一愣摇摇头:“方才送食物进去的时候,大师正在打坐,后来属下便没有再去查看,可需要属下现在去查看大师的下落?”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你就不用亲自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且派个人去看看就是了。”

    她只是习惯了元泽几乎不分时间地如影子一般地跟在自己身边,陡然不见他,便不由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元泽虽然懵懂,但是他一身武艺修为高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宁冬立刻点点头:“是。”

    她交代完了事情,冷眼看向正在酣战的墙头,刀光剑影,杀声正酣,血光四溅,焰部的人武艺高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风部这一次带来的纨绔们虽然人不多,但是胜在他们手段层出不穷,不讲章法,有时候甚至颇为卑劣,偷袭、设陷无所不用。

    在老常的指挥下,众人齐心连续数次打退了叶城驻军的围攻,大部分人都没有受伤,就算偶有受伤却也只是略有轻伤,但是叶城驻军却不同了,他们虽然是正规军,善于配合进攻,但是单兵作战素质终归与武林高手有差距,所以在丢了几十条人命之后,终于还是狼狈地败下阵去,鸣金收兵,包围圈也退开了几十丈。

    这一场交手,焰部和看风部众人都算是大胜,人人脸上都是扬眉吐气的神色,只觉得憋在心中的气得以发泄了去。

    只是老常简单地清点了一番战损之后,神色却并不见太多喜色,走到秋叶白身边低声道:“大人,咱们的兵器耗损不少,对方可以补充,但是梅家兵器库里东西却已经不多,虽然焰部的弟兄们都是好汉,但是久战却终会力竭,大鼠他们可能赶到?”

    秋叶白眸光微微沉,淡淡地道:“我相信大鼠,咱们只要再撑过一个时辰,到后半夜,就能将舒瑾擒下!”

    老常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再寻些能用的兵器来。”

    老常领着他的人离开之后,秋叶白再一次登上了墙头查看战况,墙头之上已经满是鲜血,墙角之下这是堆砌了许多尸体,不少人残肢碎体,还有伤兵哀嚎着被自己人赶紧救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开来,让梅府周围如同鬼蜮。

    她看着遍地血色火光和烟火之气,神色凝滞,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这是她第一次指挥近乎作战的攻伐,身临战境,方才觉得人命之卑贱,但是却容不得她仁慈,梅府里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能让,不能退,更不能心慈手软,她不想再有更多的小白和小扶,对方多流一滴血,便意味着她心中在乎的人少一分危险。

    有人欢喜,自然另一头茶楼之中,舒瑾面色阴沉,眸子里闪过暴戾的目光:“都是废物,这么一个小小的梅家府邸都攻不下来,你们到底怎么取攻城略地?”

    那驻军的游击将军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被司礼监那群娘们儿似的番子们占据了的府邸会如此的难以攻下,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辩解:“舒校尉,这梅家的围墙原本就是用糯米涂汁的上好青砖石按照城墙的规格混制,司礼监的高手如云……。”

    “够了,本校尉不想听你们的废话。”舒瑾暴怒地蓦然一拍桌子,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梅家,目光狰狞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攻下梅家,将秋叶白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那游击将军原本就对舒瑾的颐指气使很有些不满,但是对方是八皇子的特使,他也只能听从命令行事,但是见识了舒瑾残忍自私地将他身边的侍卫推出去挡刀子之后,他心中对舒瑾就很是不以为然和轻蔑,这会子再见他这般暴躁和无礼,更是怀疑他针对那位司礼监副座实不是为了八皇子,而是为了一己私怨。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们这一场围剿行动便值得催商了。

    “舒校尉,你和那位司礼监副座有过节么?”那游击将军冷眼看着他、

    舒瑾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色,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便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冷声道:“与八殿下有过节的人都与本校尉有过节。”

    他还是能感觉到游击将军眼中的将信将疑,便索性将话题引到战事之上:“曾将军,那些司礼监的番子们虽然一时间得逞,但是他们终归就是那点人,也就是那些物资,咱们加紧攻势,以车轮战消耗他们的力量,到了下半夜必定就能破门而入,擒下对方!”

    那曾将军的注意力确实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看了看桌面上梅家的地图,颦眉道:“舒校尉说的有道理,只是对方现在还在势头之上,有没有可能从梅家别的薄弱处突破?”

    舒瑾迟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梅家现在的人想必都被捆在府里,梅府也一向是以谨慎小心闻名,一时半刻只怕难寻突破口。”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曾将军:“我看他们都已经换上了厂卫官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已经通知了外头的什么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最好越快将他们清除掉越好,最好能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

    曾将军闻言,神色微微凝滞:“嗯,我再派些人在叶城外盯着!”

    说话之间,门外便忽然匆匆忙忙地冲进来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闻言,脸色瞬间大变,看向一边的舒瑾:“舒校尉,你猜对了,外城三十里外有不明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舒瑾面色瞬间又更为阴沉:“马上派人前去拦截,一定不能让他们越过封锁线!”

    谋既定,接下来便是行动。

    ……

    喊杀之声再起的时候,秋叶白提着水袋喝水的手微微一顿,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冷声道:“看样子舒瑾他们按捺不住了,只怕打的也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老常点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没错,咱们能察觉的事情,对方想必也察觉了。”

    新一轮的箭雨再次落下,雪亮的刀光也再一次划破了夜的安宁,喊杀之声重新响彻了夜空。

    “杀啊!”

    “冲啊!”

    “拿下那些阉狗!”

    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又一次在墙头和叶城的驻军交手,还是迅速地高下立现,叶城驻军虽然死伤战损还是很大,但是却架不住人多,一人稍微受伤之后,便立刻换新人顶替,不断地消磨着焰部和看风部众人的精力。

    渐渐地秋叶白亦能看出看风部和焰部众人的动作明显没有第一次杀敌之时的利落了,毕竟距离第一次交战的时候连一刻钟都不到,对方又采取了这种车轮消耗战的模式,正正对了他们人少的弱点。

    “卑鄙!”宁冬站在秋叶白身边,忍不住咬牙怒斥。

    “兵行诡道,成王败寇,并不存在卑鄙或者不卑鄙之事,只看谁更高明罢了。”秋叶白神色却不见怒色,她是能料到舒瑾的这一步棋的,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宁冬闻言一愣,看向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漠,让宁冬忽然生出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在小扶和小楼出事以后,四少似乎便有些变了,她身上那种闲散悠然之气仿佛瞬间消失了,而杀伐果决之气更甚。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眼宁冬:“可有大鼠的消息?”

    宁冬摇摇头:“没有。”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幽沉,看这个时辰,已经快过了汇合的时辰,却还没有得到大鼠他们的消息,难不成他们被挡在了城外?

    她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在一轮又一轮的人海战术之中又僵持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七十多人对数百人,硬是没有让对方跨过墙头一步,但是明显受伤的人却变得多了起来,而且还有人的伤不轻,老常不得不让他们撤下城头,即使如此他们却都不愿意退却一步,是被自己人强行架下城头。

    “大人,大鼠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对方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亡都不肯撤下去,咱们外围的防线最多能再撑两刻钟了!”老常神色凝重地提着染血的剑走了过来。

    “如果再无援军,咱们就要直接撤入内院的第二道防线,但是这最坚固的外围防线墙头一旦被攻破,第二道防线也很难持久,很可能会变成一片混战。”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中看向对面酒楼,忽然问:“老常,我记得你说过梅家的地库里有强弓是么?”

    “您说的是千机弓?”老常一愣,看了看秋叶白比寻常男子都要修细的身材,迟疑道:“那弓箭制法异常的复杂,但确实杀伤力非常强,听甄管事说是八皇子准备用装备他的神弓队,但是非臂力寻常之男子很难拉开长弓。”

    “去拿来吧。”秋叶白淡淡地吩咐。

    老常见状,也不再多问,便令人立刻去将那长弓拿来。

    秋叶白看着那厂卫吃力地提着一把银色的长弓过来,恭敬地呈给她:“副座。”

    她看了看那长弓,点点头,也不试试拉弓,直接一握长弓就径自飞身而起,直接跃上房顶。

    老常等人皆是一惊:“副座,小心!”

    这时候正是箭雨如飞的时候,纵然秋叶白修为高,但是万一被流箭所伤可如何是好?

    月色明亮,秋叶白方跃上房顶就被攻城驻军发现了,而舒瑾则是眼睛一亮,厉声命令:“放箭,所有的弓箭手瞄准房顶!”

    他不信万箭齐发,秋叶白还能逃得过!

    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哪里还记得方才秋叶白露的那一手,弓箭手们径自直接抬箭瞄准了秋叶白,无数飞箭如蝗一般‘蹭蹭’地直接向她射去!

    底下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大惊失色:“副座!”

    秋叶白明眸一凝,眉心之间杀气骤现,她足尖运足了气狠狠一踏,瞬间房顶发出一阵卡啦的轰鸣之声,整座屋子便震动了一下,灰尘恣意飞散,无数青瓦竟然瞬间飞了起来,直接向那箭雨迎去。

    只听得‘蹭叮’瓦块碎裂之声不绝于耳,竟将大部分的飞箭全部都拦了下来,瞬间下了一场断箭碎瓦的雨。

    士兵们被眼前的奇异的景象惊住了。

    但是下一刻,烟尘散开之后,一阵厉风迎面射来,他们一怔之后,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却再来不及逃离。

    原来灰尘四起的那一瞬,秋叶白手上披风陡然一卷,剩余未碎的箭矢再次被她狠狠地掷了回去。

    “啊啊啊——!”啊——!

    又是十数名弓箭手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被自己射出的箭直接穿了个透心凉。

    原本还在攻墙的士兵们看着那修长的人影高高利于屋顶,灰霾四散之中,一轮巨大的圆月在她身后落下银辉迷离,将她的身影照耀得美丽而冰冷,似来自异世的杀神,抬手之间就挡住了箭雨如飞,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他们心中瞬间生出恐惧来,不少人立刻退了好几步,甚至吓得直接从墙头掉了下来,在墙头倍感压力的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立刻感觉到压力一松,便立刻趁机反攻,将那些翻过墙头的士兵全部斩杀殆尽。

    舒瑾一看,勃然大怒,立刻冲到窗边来,对着士兵们大吼:“不准退,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

    士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容易战术初见成效,竟然就这么别秋叶白给毁了。

    他恶狠狠地抬头朝秋叶白看去,却不想竟看见秋叶白修腿一跨,披风被风吹得烈烈飞扬,而她面色冰凉,手上银色长弓竟已经搭上了两支长箭直接瞄准了他所在地方。

    舒瑾大惊失色,瞬间就往旁边躲。

    但秋叶白此时明眸寒光一闪,足尖再次一踏,双指成勾,弓弯如满月,随后指尖一松,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震刺耳的金属嗡鸣之声,两支重箭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直接破空刺而去。

    那重箭速度之快,让舒瑾避之不及,他惊恐万状,眼中狠色一闪,故技重施地一把抓过旁边错愕的曾将军直接朝那箭来的方向推去。

    那曾将军躲避不及直接惨叫一声被射了个透心凉,直接摔下了楼去。

    舒瑾才舒了一口气,但是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他只觉得的危险的凉风掠过肩头,随后,他立刻就要躲,却不想,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去死吧,你这个害死了将军的混蛋!”

    他却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后另外一只重箭直接就穿透了他的右胸口。

    他惨叫了一声,瞬间被那只重箭给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之上,血光四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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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魔归

    主将一折,一重伤,所有的叶城驻军士兵全部都慌张了起来。

    舒瑾剧痛无比,浑身颤抖,冷汗如雨,听着身边的人一片混乱奔走,心中又恨又恼,但是却同时也看清楚了不远处楼顶上的秋叶白,他握住胸口的长箭勉力抬起眼,厉声道:“天雷弹,用天雷弹!”

    天雷弹并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梅家这里原本也只有几颗,还是他来的时候梅大管事为了讨好他这个八殿下的特使而送上的礼物,他原本想用在最后和秋叶白对决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了。

    但是话音落下,舒瑾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听令,他抬眼看去,却只看见一双双或者仇恨或者冰冷的目光,令他胆寒之中愈发地恼羞成怒。

    “看什么,本校尉是八殿下的特使,一切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是打算反了么!”

    一干原本曾将军身边的护卫们对着他怒目而视,狠狠地握紧了手里的的刀剑,但是因为那一声‘八皇子’却终归没有一个人动手。

    舒瑾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嘶哑着声音道:“快动手,再不动手,若是杜家援军赶来,就来不及了,不能让秋叶白他们活着离开梅家!”

    他身边的几名侍卫互看了一眼,虽然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对舒瑾的轻蔑,但是他们也明白舒瑾虽然卑鄙又无耻,但是他确实有指挥之能,何况事已至此,为了殿下的大计,一定不能让司礼监的人离开梅家。

    他们沉默了一会,一转身便去准备东西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将舒瑾从墙壁上弄下来。

    舒瑾忍耐着剧痛,抹掉自己嘴上的血沫,看着一筐被搬到了自己面前的天雷弹,又看向站在房顶之上,不断地用箭射杀试图反击的士兵们的秋叶白,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快,快点,趁他没有注意到咱们这里,把天雷弹用抛掷器抛掷过去,一定能把姓秋的炸成肉碎子!”

    他如果活不成了,拖不成梅苏一齐下地狱,也要将这个姓秋的小白脸拖下地狱陪着他一齐死,凭什么都是庶子,那人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做他的司礼监提督,接受所有人仰慕的目光,他却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他身边的侍卫们看着他那因为嫉恨而扭曲的面孔,虽然厌恶此人的丧心病狂,但是却也不得不依言行事。

    秋叶白正用长弓不断地射杀试图组织手下士兵们的叶城驻军的下级军官,忽然感觉空气之中有诡异的硝火之味,女子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瞬间抬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原本已经乱作一团的酒楼,却发现数道圈形黑影带着火星已经直接冲着她砸了过来。

    秋叶白是吃过天雷弹的苦头的,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神色一变,天雷弹不同于箭,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触上,便可能爆开!

    她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疾退,却不想脚下微微一绊,她差点滑倒,眼看看着那些黑影就要扑头盖脸地砸下来,她只得一咬牙就要打算用个千斤坠直接从房顶上坠下去,就算受点儿伤,但是可以不避开直接面对爆炸的危险,总是好的!

    但是下一刻,一道冰凉阴柔的巨大劲风忽然从她身后飘来,直接将她向后一卷,同时那片阴沉大海一般的巨大内劲向前方一扫,竟生生如刮了一场大风一般将那些机括弹射出的天雷弹瞬间翻扫了回去。

    酒楼里的人原本正等着对方火光四溅,哀嚎一片,然后便指挥着人冲杀进去,哪里想到那些天雷弹竟然不可思议地被‘风’吹了回来,但是他们同样避之不及,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那些火线燃烧到了尾。

    ‘轰隆’‘轰隆隆’!

    巨大的爆裂之声伴随着人的惨叫之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叶城黑暗的天空。

    酒楼和梅家砖石结构的坚硬围墙不同,本就是木竹结构,天雷弹的爆炸引燃了酒楼里的存酒和存油,一下子被炸塌了一半的酒楼摇摇晃地带着剧烈的冲天火焰向前倒去,正在试图撞门和爬墙的许多士兵一下子就被压在底下。

    梅家大门的正面外围战场,一瞬间就变成了火与血的地狱。

    而梅家虽然与酒楼只隔了一条街,也被波及到,但是好在那墙壁原本就高,所以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立刻躲在了家具堆置的掩体之下,几无大碍。

    秋叶白站在房顶之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瞪大了眼,随后他蓦然转过头来看向身后之人。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碎雪还有漫天的火星飞散而过,亦掠起他乌黑的长发,暗红色的衣袂展扬成巨大而妖异的羽翼,美丽巨大的圆月下,那人绝丽的容颜诡艳得似来自地狱的魔神。

    他微微挑下精致上挑的眼尾,暗夜掠食者一般的诡异幽瞳睨着怀中之人:“小白。”

    秋叶白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靡丽香气,他那仿佛永远冰凉的胸膛,莫名其妙地鼻尖有点发酸,眼睛泛红,心底竟生产出一种似怨似嗔的古怪情绪来,让她脱口而出:“你还来做什么!”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尖,这种见鬼的怨妇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疯了!

    秋叶白转过身就要推开抱着她的百里初,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鸵鸟一般就要跑,便径自修臂一收,将她向后牢牢一带,直接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似笑非笑地贴着她耳边轻声道:“小白,小白,怎么了,一些时日不见,便这么想念本宫么,瞧你那哀怨的样子。”

    百里初说话是从来不会顾及他人心情,给人留面子的,或者说他的恶癖除了极度的洁癖之外,就是爱戳人软处,踩人痛脚。

    秋叶白脸皮差点挂不住,咬牙低声怒道:“谁哀怨了,你放屁!”

    “啧,小白,嘴儿不干净可是也要被清洗的呢。”百里初一点不客气,扣住她腰肢的修手直接上一抚,掠过她胸膛,随后便暧昧地抚摸着她丰润的嘴唇,

    秋叶白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一边别开脸,一边低声咬牙骂:“百里初,大庭广众之下,你要不要脸!”

    这大庭广众之下,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他是疯了么!

    百里初轻笑,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小白是说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便可以了么?。”

    说罢,他甚至直接将冰凉白皙的手指直接刺进她嘴里在她软嫩的粉舌尖上一点:“果然是让人想念的柔软温暖呢。”

    秋叶白脸一阵绿一阵红,她照着他指尖就是一口咬下去。

    百里初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到抽回了手指,秋叶白瞬间咬落了空,只能恼恨地瞪着他。

    她几乎不敢去看房底下自己的人了,这种紧张的时候,这种哀嚎遍城,满天硝烟和人烧焦臭味的时候,主帅居然在房上和他人**,不,是被人调戏,明儿这消息就会传遍朝野!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快羞窘恼火得要晕过去了,却又挣脱不了他的禁锢,他方才觉得烦闷了数日的心情好了些,悠悠地道:“小白,你看看下面。”

    秋叶白一僵,索性梗着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闷声恨道:“不看,百里初,我有时候真想揍扁你!”

    百里初幽幽凉凉地道:“嗯,既然提督大人不想看底下的风景,不若趁着这花好月圆之夜,你我共赴风月可好。”

    遍地尸焦,哀鸿一片,也是花好月圆?

    秋叶白冷嗤一声,却还是抬起,迟疑了一会,她实在不想去试验这魔头华丽的真实性,还是转脸看向下看去,却发现——

    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满的烟尘翻滚而起,几乎把整个下面的情形全部都遮蔽住了,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

    “可是不恼了?”百里初在她耳边轻笑。

    秋叶白默然,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泽呢?”她索性换了个话题。

    但是话才从出口,她便能感觉到百里初身形微微一顿,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早前他使性子睡了,让阿泽出来,就是为了阿泽,如今他不会……

    但百里初只是淡淡地道:“他睡了。”

    秋叶白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倒是百里初忽然抬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造型奇异的骨哨,随后他便直接吹响了那哨子。

    那哨子发出一种奇异的宛如鸟儿一般的嘶鸣,好一会便听见那头有瑟瑟的风声掠过,秋叶白一愣,看向远处,便看见无数白影如鬼魅一般飘然而来,月下他们白衣翩跹,只是手臂之上的一把把造型诡异的巨大人脊骨形弯刀在月光下闪耀出冰冷的可怖的光泽。

    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也抛下许多奇异冒烟的小球,烟雾迅速地将整个梅府和附近的全部淹没

    “你这是做什么?”秋叶白忽然有一种冰冷的预感。

    “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凉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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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妹子们,改了下暧昧过度的地方~稍微延迟了

第八十一章 傀儡师之爱 (二更)

    “斩草除根,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淡漠地道

    “什么,这……。”秋叶白瞬间怔然,她看着那十八道白影瞬间飘然在附近的制高点上站好,一道道幽幽的白影,在月光下飘然美丽,却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扣在他们肩头的巨大骨莲弯刀慢慢地舒展开来,宛如漆黑乌黑色骨刺制成的恐怖羽翼,宛如降落世准备收割人命。

    秋叶白是见识过十八司的可怕屠戮手腕的,以一可挡百,如今叶城驻军死伤过半,神修改区区残存的几百人于他们而言并不在话下。

    她忍不住颦眉:“叶城驻军虽然是百里凌风的属下,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军人,我与叶城驻军并无仇怨,更非敌我两国交战,要杀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能能得以脱身,并且达到我的目的即可,胜败输赢皆是兵家常事,怎能将他们就此全部屠戮?”

    何况叶城驻军也是边军调派,于帝国及百姓而言都是有功之臣,如今这般情形也不过是各位其主罢了。

    百里初看着她,没有一丝人气的冰凉黑瞳里闪过幽幽的笑意,指尖温柔滴地掠过她的嘴唇,仿佛极为宠溺一般温柔道:“妇人之仁,幼稚。”

    但是他的话语却一点不客气,愈是低柔便愈见冰冷残酷:“叶城驻军原先乃是百里凌风旗下最精锐的龙卫分支之一,虽然其中战斗力最弱的,但是他们是百里凌风私下暗中调入京城,朝廷自古有令,边军未奉召不得入京,否则便是诛三族杀无赦。”

    秋叶白一惊,叶城驻军是私调入京城的?

    百里初负手而立,望着天边一轮圆月,似笑非笑地“朝廷中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私铸兵器,也知道这是太后一党在拿捏他,暗中同情他的人并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他这忠君爱国的形象一直都经营得极好,就算是你把他的罪名坐实了,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他被削权,软禁。”

    秋叶白闻言,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冷色,只是她半垂着眸子,百里初并没有留意道。

    他声音凉薄地继续道:“但是一旦叶城边军事发,百里凌风必定下狱,我们那祖母得了这样好的把柄,会轻易放过他,证据确凿,南方边军若是敢反,便是师出无名的谋逆,百里凌风就是谋逆的千古罪人。”

    秋叶白根本没有料到这期间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朝廷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虽然自负聪敏明睿,前世今生,有两世之命,比百里初都多活了几十年,轮回之中看透了太多东西,人世炎凉。

    但是今日于权谋和朝局一道之上,她始终是初入者,还无得心应手,洞察幽微之能,根本比不得百里初这浸淫了多年的人魔。

    但是……

    秋叶白忽然狐疑地眯起眸子:“阿初……殿下,你怎么会忽然那对百里凌风有这般好心?”

    面前之人虽然是她的枕边人,但是她从来就没弄明白过他那深沉而莫测的心思,但是她非常清楚的一点就是——摄国殿下绝对是无力不早起,更冷心冷肺,在他心中一块糯米糕都比他的那些血亲更值得温柔以待。

    所以他身上绝不可能有什么兄友弟恭之请,或者说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兄弟呼。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温然一笑道:“因为本宫喜欢他啊。”

    秋叶白梭然一惊,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居然用那种温柔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实在不能不让她想歪,不过她还是老实地道:“恕我直言,百里凌风可一点不喜欢殿下。”

    百里初挑眉,把玩着手上嵌红宝石黄金护甲:“本宫话还没说完,着急什么,百里凌风可也算是本宫悉心栽培的人偶,本宫好歹也纵着他这么些年,给他兵给他权,他若是就这么废了,岂非浪费本宫的栽培,这戏还没有开演呢。”

    他微微颦眉,起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压了压自己被吹得一片凌乱的发鬓,有些无奈地叹息:“可惜啊,聪明的人偶不多,一个个蠢如猪,真枉费了本宫最看好他,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玩死了,还要替他擦屁股,啧,废物。”

    秋叶白听得心中一阵发凉,他说起那些百里凌风的语气,让她想起许久之前她在定王百里凌宇家中看到堂堂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定王百里凌宇在他面前露出的那种窘迫而又悲凉的神色,想起她伏在房梁上,无意露了踪迹,被定王发现之后,他仿佛对着空气又似对着房梁之上的她说的那一番话——

    定王却看门外皎洁月光,满脸讥诮地道:“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道摄国殿下为何在这里做这一场戏,只是你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不该看的,又没死,便是他有意所为,既已经被他看在眼中,你便——好自为之罢。”

    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定王说完,便也向门外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嗤了一声:“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停止了回忆,只看着冰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人似笑非笑的容颜之上,魅艳的容色,幽幽地几乎能吸食人心神智的幽眸,让他起如颠倒众生的神祗。但却是操控人心,引诱着凡人堕落,出卖灵魂,在他的网里喜怒哀乐皆被操控,最后痛苦消散的——残忍魔神。

    确实,百里凌风终归比百里初小了足足六岁,如今也才过弱冠之年不久,他之前又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出皇子,母亲身份微贱,却在十三岁之后忽然崛起。

    如今细细想来,百里凌风羽翼能丰盛到如厮地步,百里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摄国殿下,早已操控朝野多年,不是他的纵容,甚至包庇,百里凌风又如何能在杜家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戏这么多年?

    只是……

    “殿下,你说你栽培百里凌风,他是不是不知道?”秋叶白忽然问。

    她曾经言语之中试探过百里凌风,他对百里初的厌恶并不是虚假的,对百里初的看法就如朝廷之中其他人一样满是轻蔑却又敢怒不敢言。

    “有些玩偶知道了自己取悦主人的使命,会让主人很满意,但是有些玩偶若是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只能败兴,知与不知,很重要么?”百里初看着她,温柔一笑。

    是的,知与不知都不能改变傀儡玩偶的命运,徒增无奈和痛苦,所以定王百里凌风才会那么说罢——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忽然再忍不住,蓦然抬头看向他,眸色清冽:“那我呢,我于殿下而言是不是另外一种玩偶?”=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仕途虽然波折,但是每一次能得到的战果却相当不凡,几乎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这其中有她的步步筹谋,拿捏人心,那么是不是也未必没有他在一边的保驾护航?

    她问出这番话,却又忐忑。

    秋叶白的话,让百里初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向面前的之人,幽幽魅瞳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方才精致的唇角微翘起,温凉地一笑,干脆地道:“是的,你说的没错,你也是本宫的人偶。”

    秋叶白瞬间只觉得心头蓦然一窒,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几乎一下子就呼吸不过来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她身形微微地晃荡了一下,退了一步,眼底酸涩,闪过讥诮而自嘲的神色来。

    果然,这就是所谓的报应罢?

    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以风流洒脱的姿态,周游江湖,只道男儿都是木石之物,女儿才是花儿日柔软,更自诩比男子更了解和体贴女儿家,自诩才是解花语人,对她们极尽温柔以待,结下无数江湖女儿相思意,只道江湖女儿洒脱,爱恨分明,不纠缠。

    却不知道自己是平白辜负了那么多的相思。

    如今轮到她自己方才动了心,便尝试到了这动心之痛。

    她是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男子,心中女儿家的敏感计较并不比寻常女子少半分。

    但是秋叶白终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入世多年,周游江湖,她最先从老仙身上学会的就是控制情绪,一个上位者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的自己的情绪就一定会被人利用这个弱点。

    所以,她再退了一步,闭了闭有些泛潮的眼,再睁开眸子,神色之间已经是一片僵冷:“受教了,能让殿下入眼,还真是在下的荣幸。”

    她讥诮地弯起唇角,到底能和帝国的皇子们并驾齐驱,也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是不是?

    只是她话音尚且未落下,便听百里初幽幽一笑:“小白,你可知道东瀛有傀儡师,最善于制作傀儡玩偶,玩偶精美异常,栩栩如生,技艺最高的傀儡师毕生之追求就是制作出一具代表着他毕生心血,与人无异的人偶,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求助巫神女,将自己的灵魂甚至血肉分出一半来注入那人偶,让人偶有灵,有思。”

    百里初伸手轻轻到底掠过秋叶白的脸颊,眸光幽幽如水,却偏生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一点子近乎妖异的火苗跳跃泽着,慑人心魄:“傀儡师为了的都那样的人偶,什么残酷的事情都可以做,甚至以血肉奉养人偶,成就人间的奇迹,因为灵魂的一半被封印在人偶其上,所以人偶一旦损坏或者消亡,他们也会跟着消亡,这样的爱,在东瀛被称为傀儡师之爱。”

    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柔柔地吻住她微微颤抖的唇:“你愿意么,我的小白?”

    ------题外话------

    二更来鸟~

    啊~话说果然改不了逗逼的暗黑属性,殿下黑化的一面彻底展露无遗,有点反人类~嗯嗯~

第八十二章 永夜

    “你……。”秋叶白抬头看着他,却只能沉陷在那一双冰凉的眼眸之中,心中一片震撼,几乎反应不过来。

    她前生身子不好,心脏有问题,不能随意出门,父亲怕她寂寞为她布置了几乎一个图书馆的书,所以她自幼博览群书,才能成为父亲的智囊团一员,自然是知道傀儡师是什么。

    那些古怪而久远的东瀛传说里,顶级的傀儡师是拔尖艺者,在东瀛人间受到皇室一般的待遇和尊敬,拥有荣耀和财富,但只有天照大神才有造人之权,正如中土的女娲造人一般,但顶尖傀儡师一旦动了造人的心思,就成为篡夺了神权的人,为了造出真人无异的顶尖人偶,傀儡师可以不惜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与血肉,只为造出他心中完美的有灵有血肉的人偶,甚至不为他所控制的人偶。

    而只有人才是有血肉,有灵魂,不愿意为人控制。

    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傀儡师控制操控人偶,却追求造出不被自己控制的人,那才是终极的完美。

    这是顶尖傀儡师的追求——神之权,只有神才能造出人。

    那是一种属于顶尖的艺者近乎没有狼的偏执,痴迷和狂热。

    那么他呢?

    他操控着百里凌宇,不动声色便将百里凌风控制在手里,也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人,随心所欲地让他们在他布置的舞台上煎熬,悄无声息地控制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和平静。

    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才能在他那永远沉浸在非人的黑暗与悲伤的心中寻求到平静么?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间发现面前之人,即使他看起来像个人,即使重返了人间十多年,但是他却仿佛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和人一样心与魂,他的心和灵魂仿佛都永远留在了那一片如地狱之中,永远停留在了他年少的时代,留在这光明人间也许不过是他的一个倒影。

    他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深深烙印上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印记,即使他如此憎恨真言宫,想要摆脱真言宫的一切,但是行为模式却已经遵从了他们‘塑神’的教育。

    神生来便是要操控人间,掌控生死。

    何况他们塑造的是恶与善,毁灭与光明的——湿婆。

    他的表达如此可怖,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却是他能表达出来最真实的心情。

    如果不是她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女子,更不来自这个时代,这个世间大概永远没有人能洞察他话中深意和那些细微而不可见的悲凉。

    这个人真是……像一个执拗的孩子。

    秋叶白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地复杂酸涩。

    她忽然微微退开一点,伸手捧住他的脸,微微眯起明眸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东瀛传说里顶尖傀儡师成就了他手中的人偶,让他的人偶变成人得到一切之后,他会被越来越贪心的人偶反噬掉灵魂血肉?”

    传说里,这亦是神对篡夺了神权的顶尖傀儡师的惩罚,神权只能掌控在人的手里,没有人可以逆天为神。

    即使他是被当成神塑造与养成的‘活佛’。

    百里初一怔,似乎对于她听说过这样的传说,甚至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讶异,他并不指望她能听懂他的话,因为他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看着她眼中仿佛能看透他心中一切的透澈与锐利,他忽然莫名地呼吸微窒,竟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她目光中似有似无的悲悯,让他觉得面前之人似乎瞬间便让他充满了一种无法掌控的狼狈感。

    但是这一回却变成了秋叶白咄咄逼人,她若是动了心,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除非对方亦是无心的,君若无情,吾方休,否则不会轻易地让所谓的‘误会’成为横隔在彼此之间的河。

    她伸手一下子就固定住他的脸颊,上前一步,勾住他的颈项,清凌凌地看进他的眸子里:“百里初,若是我说我愿意,那么你呢,你可知道你要成就‘顶尖’傀儡所付出的代价?”

    他非常人,他若愿意,要做出深情一片的样子,凭着这般风华绝代的容色,这般行事手腕,世间可有女子能拒绝他的温柔陷阱,但他选择了最冰冷和阴沉却也是最真实的表达,他从不打诳语,那是国师元泽的本心,也是摄国殿下百里初的骄傲。

    如果这是他唯一能表达方式,她便用他的方式来表达。

    谁让她动心的人不是寻常人,而是‘神’,她从另外一个世间而来,那些前生的记忆永不可以抹去,今生若是寻常人家却也罢了,偏生却又背负那样可笑又可悲的神谕,注定她要么屈服于命运,要么永不屈服地煎熬,她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屈服于皇权,不屈服于这个世间的礼法规则。

    纵容逍遥江湖,寄情山水,游戏人间,都抹不去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不动心,不动情。

    但是她从前生就不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她早夭的年华,亦让她明白当下的可贵,既然难得动了心,就不会轻易退缩。

    百里初一顿,他慢慢地抬起眸子,月光映照在那张美丽而英气的容颜之上,她语气如此的坚定,眸光清凌凌,似一道冰凉却温柔的月光,在他心中仿佛映照下一地斑驳的光影,让他眸光忽然有些迷离,第一觉不必拥抱,只她触碰着自己冰凉肌肤的指尖传来的温暖,仿佛便可以让血脉里迟滞的血流加速甚至贲张。

    他幽幽沉沉的眸光渐渐地变成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儿,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她似乎能看得见他只能在永夜之中生存的模样,却并不嫌弃和甚至恐惧,而每一次他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就算是自地宫里一同陪伴他成长的控鹤监十八司,甚至双白和一白都会露出恐惧来。

    让他日复一日地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的‘非人’。

    而她给他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开始像一个人,虽然他如此鄙弃人这种贪婪的动物,却不能否认这种血液流动,身体会泛起温暖的滋味美妙得似罂粟,让人上瘾。

    就如面前的人儿一般,让他想要一尝再尝,这般大费周章地得到她,就是知道她的味道一定好得让他痴迷。

    她于他是一个特例,是刀口上的危险的蜜,但就算神魂消散又如何,他原本就非人。

    他妖异的容颜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色,一把自膝处托起她,抬头用鼻尖轻蹭她的下巴,随后吻住她柔软温暖的唇,呢喃:“当然,我的小白。”

    他独一无二的小白,值得他用一切去成就她的美好,为她重批天命,让所有的世人都嘲笑那所谓秋家四女既定的命运。

    风梭然而过,她精致的镶玉官帽瞬间被风吹落在地,满头青丝飘散开来,英气而美丽的容色瞬间多了几丝妩色,愈发地让百里初眸色迷离,只想将她吞噬入腹。

    秋叶白得了自己想要的的答案,自然心情极好地任由他动作,甚至第一次热情地回应那勾魂的亲吻。

    |月光下拥吻的一双璧人,修长的身形被月光倒影成迷离的光影,在一片迷离的烟雾和灰烬哀嚎之间,冰冷又温暖,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控鹤监十八司的人,却还是恭敬地垂下了眸子,不敢亵渎自己的主人。

    ……

    秋叶白几乎喘不过气,百里初才放开她,见怀里人儿面色靡丽嫣红,不免食指大动,趁热打铁,就热吃食,他抬手就要下令让十八司清除掉底下剩余的叶城驻军以便他早点‘果腹’。

    却不想秋叶白忽然道:“他们一定要死么,若是此事传出去,虽然都知道他们不该违抗圣旨,但只怕会寒了边军的心?”

    百里初心情极佳,自然温声道:“不必担心边军将领对你不利,因为这事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秋叶白瞬间一怔:“什么?”

    难不成他是想……

    “这事儿是梅家和叶城边军的矛盾,八皇子收买了梅家在叶城的分支,私铸兵器,梅家之人不甘就此被拖下水,担上这个勾结的罪名,所以梅苏大公子大义灭亲,亲手将所有收集到证据交给了来查案的司礼监提督,并亲手命人抓获梅家叛徒,叶城驻军也为八皇子收买,试图毁灭证据,却不想东西大营士兵闻讯赶来,全力一战,叶城驻军无一活口。”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瞬间想起了自己派去大鼠向东西大营请兵,她手上有太后赐给的查案凤令,对方不敢不听从,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赶来,难不成……

    “没错,他们和叶城驻军在城外已经交手了,曾将军派人去阻拦东西大营的兵马,如今只怕战事已了,你觉得这一战之后,东西大营将领和士兵们都看见了叶城驻军的真面目,这些叶城驻军的真实身份还可能瞒住太后和梅家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第八十三章 依偎 二更

    秋叶白默然,确实,东西大营原本就是杜家的地盘,她自问没有能力封住他们所有人的嘴。

    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从舒瑾调动了叶城驻军参与剿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收拾了,舒瑾太自信他们几百人能将她们几十人全部消灭,却没有想到猎鹰不成反被啄了眼。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就算驻军全灭,消息要传出去总会传出去的。”

    死人确实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叶城边军忽然一夜之间全灭,一定会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龙卫的人迟早会得到消息。

    “老八能走到今日,他不会蠢到将此事宣扬出去,自掘坟墓。”百里初唇角轻勾,眸色冰凉:“他是一个政客,然后才是世人周知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心中微震,没错,不管是百里凌宇,还是百里凌风,还有如今不在京中的五皇子都一样是政客,于政客而言,舍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仁义,而只有利益二字。

    “小白,你是心软了,嗯?”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心软了,怜悯这些士兵,本宫或许可以尝试替你保下他们,收归你所用?”

    秋叶白闻言,瞬间抬头看向百里初,见他眸色幽幽,似一片温柔的乌澜,将她笼在其间。

    保下那些叶城驻军,收归她用?

    她必须承认,在那一瞬间,她是心动的,为他的温柔,为这一句‘收归己用’的诱惑,但是下一刻,她看了看那一片茫茫的烟雾,随后眼底闪过不忍,消声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声:“你何苦来试探于我。”

    他在试探她到底有多任性,可以任性到不顾强行留下这些士兵的性命会惹来的无数麻烦,任性到让他为她的仁慈和悲悯去收拾烂摊子,甚至因此还有无数牵扯太广的后患去处理,这些叶城驻军受百里凌风恩惠多年,又岂会因为她饶了他们一命便轻易倒戈?

    如果留下这些叶城驻军,那么东西大营必定就要有不少人被灭口,没有人合该是该为别人牺牲的。

    虽然她知道她只要开口,他一定会为她尽力而为。

    她转过身去看向天边的明月,却不再说话。

    百里初看这她的背影,知道这是她默许了他的决定,眸光微闪,随后抬起手,比了一个优雅而残酷的姿势。

    控鹤监十八司原本安静如鬼魅的身影瞬间便有了变化,他们肩头原本半展扬的骨莲弯刀瞬间全部地展扬开来,如同死神展开了他的镰刀。

    秋叶白听着那“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熟悉而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那是死神弯刀的低鸣,她望着明月,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手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她却忽然转过身,看向那一片即将变成修罗场的白皑皑的烟雾。

    百里初似乎有些惊讶她会转过身来,他地走到她面前,温然地道:“不忍的话,就不要看了,他们不会误伤到司礼监的人。”

    秋叶白看着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造型奇诡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蓦然被往空中一抛,随后那弯刀造型奇异森然的骨片在空中瞬间爆开一团呈圆形,厉射弹射向那一片靡靡的烟萎上。

    她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眼都不要眨一下地看着所有屠戮的过程

    那些弯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下,“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向那一片白皑皑的迷离烟萎中。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原本已经小了许多的凄厉的哀鸣之声瞬间拔高而起,无数凄厉而茫然的惨烈悲鸣之声再次划破了夜晚的宁静,血腥味四溢。

    秋叶白望着迷离的云烟,轻声道:“我相信十八司的能耐,我只是要自己清楚地看着上位者所有的不谨慎与鲁莽,所有的思虑不周会给信任自己的人带来怎样的绝望和灭顶之灾,就像……。”

    她顿了顿,轻声道:“就像我给小楼和小扶带来的灾难。”

    如果说小楼和小扶让她看见了权力杀伐之中失去亲信之人的痛,那么这些即将丧失性命,魂归地府的数百士兵冤魂,便是她手中染上的无辜之人鲜血的开端,是她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见识到政治权力斗争之中,那些动辄杀伐无算之中的残酷。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原来不是只一句词,而是漫漫尸山血海。

    江湖的杀伐争斗与朝堂的残酷根本无法相比。

    骨莲过处,寸草不生!

    迷离的烟雾让她看不见烟萎下那些残酷的画面,但是无数碎片光影不断地飞离又重合,随后不断地在那些烟萎间不断地穿行,她能听见那些伴随着血肉破碎发出的一阵阵的凄厉悲呼,如此的绝望。

    那一声声的悲鸣,让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烟萎中不断试图奔逃求生的士兵们惨叫着被割裂成碎片,血肉横飞的样子,烟雾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他们越是慌张,越是想要逃离死亡却被死神的刀越快收割性命。

    他们身后都有为他们伤心的人,就像她会为小楼和小扶的离去而痛苦。

    十八司控制骨莲弯刀控制得极好,他们俊美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悲悯和痛苦,显见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精准的杀戮,连一点血花都没有飞溅上来,却让秋叶白觉得自己鼻吸之间都是血腥气。

    她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身形愈发地僵硬,指尖渐渐地掐入掌心,只有那细微而尖利的痛,仿佛才能让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着。

    伴随着骨莲弯刀的骨刀不断地旋回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重合,再被抛出撞击出天女散花一般的死亡刀雨在烟萎中穿行,的悲鸣之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消散。

    而若有侥幸闯出烟雾的士兵,十八司之中便会有人直接飞掠下去,一招之内干脆利落地终结掉对方的的性命。

    终于烟萎中再也听不见悲鸣。

    百里初看着她纤细却又倔强挺直的僵硬背影,他眸光微闪,轻叹一声,上前伸手将僵如木石的秋叶白抱在怀里,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脆弱。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耳边:“这就是朝野权谋,不管曾经本心如何,踏入此间,便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都只剩下对局势舍夺的权衡。”

    秋叶白闭了闭眼,感受着他凉薄的怀抱,但是此刻却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让她可以依靠,她身形却慢慢地放松了一些,有些疲倦而茫然地靠在他的身上:

    “我的手不是没有染过血,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次如此地感觉无力。”

    也许是因为叶城驻军终归曾经为这个帝国的安宁付出过他们的生命,将士的归宿是马革裹尸,而不该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权谋诡计之下。

    狼明明知道有些决定于情于理虽然残酷,却是最明智的抉择,明白对方也曾想要剿灭她,如果他们得手,不会有人为她求情,但是那些属于人的悲悯和共情却让她依旧感觉窒息。

    百里初指尖掠过她柔软的脖颈,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声音温柔而冰凉:“马革裹尸也好,权谋牺牲品也罢,终归不过是一捧黄土,小白,这不过是个开始,不管是朝政之争还是战场杀伐布阵,永远有舍有夺,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你只能顾全更多人,总有人会被牺牲和舍弃,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秋叶白闭上眼,不再言语。

    空气里飘散起焦愁的烟味,梅家之外原本那些快熄灭的火星在十八司洒下药粉之后再次燃烧起来,而且愈来愈大,熊熊大火从酒楼的废墟一路蔓延开来,只是这一次不是烧木头,而是燃尽所有的叶城驻军的残留的尸体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熊熊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结束以后,那些雾气方才散尽,所有的焰部众人和看风部的纨绔们仿佛才从瞬间清醒过来。

    方才他们似乎有些迷瞪瞪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天雷弹爆炸的声音给轰得有点昏,众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彼此有什么异常,有人摇摇脑袋,闻着那空气里的焦臭,忍不住嘟哝道:“这他娘的烧什么呢,对面那破酒楼还没有烧完么,臭死了!”

    倒是老常脸色有些凝重,这味道他在在战场之上闻到过不少,那是人肉烧焦,脂肪燃烧的恶臭。

    随后他立刻爬上墙头,小心的探出头去,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反应让底下的人愈发地好奇,焰部和看风部的人都纷纷上了墙头向下看去,亦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情景——尸横遍野,一片焦骨。

    所有围攻他们的叶城驻军似乎全部都被那一场天雷弹的爆炸引起的大火烧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这样的结论看起来极为诡异,但是唯一能说得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是了,副座呢?”老常忽然那想起了秋叶白,转头看向宁冬。

    宁冬一愣,才发现自己竟把主子忘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老常,你收拾一下这里。”

    她脸色瞬间一白,丢下一句话,打算立刻掉头就去寻,却不想她腰间忽然落下来一张条子。

    宁冬顺手捡起来一看,神色一凝:“四少却接应大鼠他们了。”

    ……*……*……*……

    那么秋叶白到底在哪里呢?

    她此刻正窝在梅家后院一处颇为隐蔽的假山石上,或者准确地说窝在妖娆的红衣美人怀里。

    “快天亮了。”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低头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蹭。

    秋叶白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疲倦地轻声道:“天还是很黑。”

    梅家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叶城之中再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她接下来就要去接应大鼠他们,顺便探问去阻截他们的叶城驻军的如何了,只是她此刻心情沉郁,不想去看梅府正门外残酷的情景,便打算从交代一下老常之后,带着冬儿直接从后门离开。

    舒瑾用天雷弹之前,把大部分的士兵都调集到了前门准备炸死她和破了梅府大门之后,一鼓作气涌入踏平看风部和焰部的人,却不想反而直接方便了十八司集中收割他们的性命,后门至少没有太多残酷的景象。

    只是不想百里初却要求和她一同去,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但是百里初对梅府内宁冬和老常他们下了尸香惑神,这种香气在短时间内可以令人神智昏沉,不会留意十八司的行动。

    而百里初又不能这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她也只好给宁冬留了一张条子,和他回房换回元泽的衣衫,却不想才换完了衣衫走到后院,‘公主殿下’却忽然道他饿了,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点心来,她只好陪着这位殿下先寻个地方用点心。

    只是这般亲密依在一起看着月色用‘点心’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的,黄昏若是逢魔时刻,黎明之前便是暗夜之中妖魔恶鬼游荡的时候。”百里初幽幽地一边优雅地用将点心送进嘴里,一边低头嗅闻着怀中人儿的香气。

    他感受着怀里人儿身上散发出暖意,百里初满意地微微弯起唇角。

    于他而言,那些驻军被私下调入京城的时候,便已经踏上不归路,跟着什么主子,便有为什么主子尽忠的本份。

    但是小白却不同,她就像老常说的那样,是一把刚刚祭了血的绝代名剑,锋芒初现,却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她喋血天下的命运。

    秋叶白看着后院结冰的湖面倒映着天空中即将落下的圆月,她心中轻叹,她如何不知他是见她心情抑郁,便想陪着她平静一会,那一番黎明论,并不似他这性子会说的话,亦不过是他的体贴罢了。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头,飞雪漫漫,这苍茫冰凉的人间,有一个人依靠的感觉,仿佛便是人世间最让人平静放松的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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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朝争

    他们并没有在那假山上呆太久,秋叶白心中始终记挂着大鼠那边的情形,所以在百里初用完点心之后,两人便立刻出发。

    到了叶城附近,秋叶白才发现果然一切战斗都早已结束,东西大营的士兵们已经在扎营休息,大鼠手上受了点伤,随意地包扎着,忽然见她到来,眼中闪过惊讶。

    “副座,您怎么来了?”

    秋叶白奇怪地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大鼠不明所以地道:“您不是说城内之事已了,所以传令让我们在城外扎营么?”

    秋叶白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百里初,却见他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一笑,她心中便立刻明白了,看样子又是这位殿下私下做的安排了。

    她没有再细问,索性一边跟着大鼠往营帐内走一边剪短地问:“嗯,我来看看这边情形如何。”

    要知道没有修饰一件事情的经过,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短问或者引语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大鼠点点头,神色有些古怪:“您之前命我们来,说路上也许会有人阻拦,让我们一定要小心,速战速决,所以我属下用令牌领了人就奔了出来,确实也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有人阻拦,而且是化装成了山匪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最开始的时候,东西大营的士兵几乎一下就被对方冲得溃散开来,不过……。”

    “不过什么?”秋叶白坐下之后,看向大鼠。

    大鼠神色愈发怪异:“不过东西大营到底人多,所以虽然乱了一阵,但是还是在黄将军的指挥下将对方给围住了,一片混战,然后……。”

    他想了想,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但最终简短地道:“然后那些‘土匪’突然就死了。”

    秋叶白一愣:“突然都死了?”

    这个表述也实在奇怪,什么叫突然都死了?

    大鼠点点头,神色之上没有半点作伪:“属下也不太明白,山里忽然飘来一股白烟瘴气,大伙一下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等到烟雾散去之后,就发现那些‘匪徒’都死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亡,但是我们一起闻过那烟雾的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叶城驻军全军覆灭。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她目光掠过在边上站着神色如常的百里初,心中轻叹了一声,随后点点头:“嗯,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都已经服下了某种毒药,有些人豢养死士确实会如此。”

    大鼠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便也点点头:“东大营黄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随后他又忽然想起城内的情形,赶紧问:“是了,副座,咱们城内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您让宁冬姑娘过来传令,宁冬姑娘急着赶回去,说得不明不白的。”

    秋叶白瞬间明白了,这是控鹤监的人易容而成,她看了看依旧神色淡淡用帕子擦拭板凳的百里初,心中轻叹,能让大鼠这种混街头的奸诈老油条都会相信的命令,这个时候也只有百里初能做到了,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也许她应该重新设计一套传令的方式了,否则若是以后被人加以利用可不妙。

    她简单地和大鼠说了几句叶城梅家分号一战的情形,也没有多说别的,大鼠只听到敌人都死了,我方大获全胜,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高兴了一会又有些哽咽,随后恨恨地往地上呸了几口:“小楼和小扶的大仇得抱了!”

    他高兴之余也没有多想,便只道要去准备庆功酒。

    秋叶白见他离开,便才看向百里初:“殿下,是你让人做的罢?”

    百里初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擦了三四遍凳子和靠背,方才坐下,懒懒地把玩着她的柔荑:“本宫在来梅家之前,就让人先去了外城,城内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嗯。”

    这是危机控制,进入城内的人越少,叶城驻军的秘密就越少人知道。

    不过从今日起,这个秘密也谢会被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这一只军队从此就只能神秘地‘消失’在世间。

    ……*……*……*……

    七日后

    皇帝陛下身体又再次抱恙,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军火私铸一案在朝上初奏之时,除了摄国殿下临朝听奏之外,就是太后老佛爷也被惊动了,亲自入了朝,垂帘听奏。

    于是一干朝臣们在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二位操控生杀大权的主子面前展开了一阵激烈的辩论。

    首先便是司礼监提督秋叶白奉皇命查军火私铸,以次充好一案归来之后奉上了多份账册,参了八皇子百里凌风一本,指认就是那个在背后私铸兵器,贪污银两的背后主使者。

    朝中有不少原本看似五皇子一党的人不少都站了出来,据理力争,道是那些账册都是在梅家的府邸里搜出来的,上面来往盖章和盖的印鉴都是梅家的,其中道明的也是梅家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虽然此话听着有些荒唐,毕竟谁人不知道梅家和杜家的关系,老佛爷有多照拂梅家,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大臣冷不丁地参了梅家一本,道是梅家垄断天下资财,其中一定有不少钱财是勾结朝中贪官污吏而赚取的民脂民膏,他们收买了工部和兵部的人,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老佛爷在帘后听得冷笑连连,倒是摄国殿下高坐庙堂却一副优哉游哉,神神在在的样子,让人看不出这位殿下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而此时又不断有人附议,竟道这天下之间,人人只知梅家富庶足以敌国,却不知道皇家才是坐拥天下,梅家掌控敌国经济命脉,必定是生出了不当有的野心,说不定并不只是勾结贪官,贪赃枉法,以次充好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涉嫌——谋逆。

    此言一出,朝野之中一片雅雀无声,但是下一刻,太后老佛爷已经是气得忍不住‘哐当’一声将她手上的茶盏给硬生生地往地上砸碎了,厉声道:“放肆!”

    太后老佛爷原本就临朝听政过,她的雷霆之怒,让一干大臣瞬间都颤了一颤。

    但是很快,便有那不怕死地直接出来‘附议’,竟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安慰太后老佛爷不要气怒,梅家这等白眼狼,自然是辜负了老佛爷的一番苦心栽培,不值得为梅家这等‘卑鄙小人’动怒。

    有一就有二,陆续便有朝臣出来‘安慰’老佛爷,怒斥梅家为白眼狼,竟敢谋逆,必定要将他们下狱彻查。

    甚至还有人建议抄了梅家,其中万贯家财用来补贴国库,定是能充盈国库三年不止,边军也不用为没有粮草打仗御敌而发愁,工部也不用为了没有银子修河堤担忧,户部也不用为了每年秧苗银子不足,修路银子不足而发愁,总之是将查抄梅家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仿佛查抄了梅家便能让天极帝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又有不少大臣附议,连原本中立一派的大臣们听见那白花花的银子,也都有些眼热,但是他们好歹还有点而心眼,没敢出来附议,但是在杜家一派大臣破口大骂荒诞,来用眼神寻求他们支持的时候,他们都默默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后老佛爷气得浑身发抖,茶盏也砸了好几个,直骂:“荒谬,荒谬,信口雌黄!”

    她气急了,甚至忍不住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却不想,这不看还好,她一看,差点气得吐血,原来看着太极殿吵做一团,摄国殿下百里初正优哉游哉地歪靠着龙椅,就差把他的‘绣鞋’也翘到龙案上去了,正低头聚精会神地一边看着一本华丽的画册,一边让伺候着的小太监帮他修指甲。

    太后老佛爷原本以后他在看什么奏报,但一看那画册,她是直接差点厥了过去。

    百里初手里一本华丽丽的西洋春宫十八式,里面各种‘名家美图’栩栩如生,西洋人物比中式人物的描绘手法更讲究形而非神,所以上面的一人物交欢之态更是纤毫毕现,让人看得眼热面红,唯独百里初却一副颇为认证翻阅奏折一般,直让太后老佛爷心中怒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皇家败类”无数次。

    一边的董嬷嬷一边帮太后掐手腕的穴道,替太后舒缓愤怒的血脉,一边默默地安慰太后要发作的脾气。

    太后老佛爷怎么会不知道她虽然和百里初水火不容,但是百里初才是这儿有分量说话的人,所以她也只得强行耐着性子看向百里初:“初儿,你看这吵做一团成何体统?”

    百里初好一会才意犹未尽一般地从画册中微微抬起眼,看向老佛爷,漫不经心地道:“哦,吵什么了?”

    感情这位是一直子在研究他的淫画,根本没有听么!

    太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嘴唇颤抖地直想伸手去挠花百里初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

    还是董嬷嬷使劲地掐太后的手腕,她才强行忍耐住了。

    百里初这时候,方才慢悠悠地看向场内沉默了许久的秋叶白:“秋提督,你怎么看?”

第八十五章 荡漾 二更

    百里初一句懒洋洋的“秋提督,你怎么看”飘过来的时候。

    秋叶白正在边上冷眼看着两派人马唇枪舌剑吵得厉害,如今原本五皇子一派的人大部分分裂了出去,等于公开支持八皇子百里凌风了。

    她都不得不佩服百里凌风这点能耐,人不在这里直面风波,却能操控整个朝议上的舆论风向,不知道太后老佛爷这回见识到了百里凌风的能耐之后,心情只怕抑郁至极,而那位巡视北疆的五皇子,只怕在老佛爷眼里都是废物一枚,才会引狼入室。

    她心中正暗自琢磨目前的情形,百里初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几十道目光里有疑惑,有警惕,有期盼,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些目光都锐利异常,秋叶白只觉得如果那些目光有实质的话,自己只怕要被戳上好几个窟窿,她款步出列对着上首一揖,悠然道:“回殿下,臣以为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左骁骑将军李牧素来是个脾气烈的,闻言,便一点不客气地道:“哼哼,秋提督还真是有能耐啊,这一句话谁都不得罪,也不知道是谁先参了八殿下一本的,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厉害,不愧是司礼监的人。”

    李牧这一番话阴阳怪气地,一下子就让也在朝上的郑钧等人也得罪了,郑钧冷眼看向李牧:“哦,李将军这话倒是稀罕了,咱司礼监这是得罪了您么,让您这般看不上眼?”

    李牧是早就听说郑钧和秋叶白这两位司礼监最大的主子之间关系不和,却没有想到郑钧会来质问他,他发觉连着附近的小太监都拿眼偷偷戳他,方才想起来司礼监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内廷还是他们掌控着,主子们身边的近侍也都是他们的人多些,他便有些不知在,僵了僵才道:“我说的不是司礼监所有人,只是里面的一些信口雌黄,诬陷好人的败类而已。”

    郑钧讥诮地扫了李牧一样也不再说话。

    秋叶白看了眼郑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后她便再度开口:“本官是不是司礼监诬陷他人的败类,这要看本官有没有证据证明八殿下有没有私铸兵器罢。”

    李牧和一边的八皇子一党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李牧冷笑一声:“秋提督您说的不会是您交出来的那些账册罢,还有你说的那几个梅家的掌柜人证,那都只能证明梅家牵扯此事极深,他们的那些账册上的暗语自然是他们的人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随便拿一个词安上去就说是八殿下的代号未免也太牵强。”

    秋叶白看着李牧,挑眉道:“朝中人人都说李将军心胸豁达,毫无城府,乃是一员悍将,今儿本官真是大开眼界,您这悍将真是心细如发,口舌凌厉得很。”

    李牧闻言,只道她是讥讽自己,冷笑了一声:“秋提督,本将军是什么人,还不是您可以评价的,倒是您除了那些栽赃陷害的证据,可还有别的证据,信口雌黄,栽赃皇子可是大罪。”

    说罢,他还刻意地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和边上垂帘之后的太后老佛爷。

    百里初单手搁在扶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叶白,也不说话,指尖在那本华丽的西洋春宫图上描摹。

    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初那近乎温柔的笑容硬生生地就让李牧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有点僵硬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百里初的脸。

    而秋叶白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同样是因为百里初的那靡丽的笑容和眸光,她只能从里面读到了两个字——荡漾。

    这厮大庭广众之下,在龙椅上坐成那种姿势,又这样明送秋波,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是想作甚?

    不过大约是因为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和他的‘阴狠暴戾’同样出名,伺候时日长久的朝臣们也素见惯了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地下令诛杀某犯官九族,甚至风情万种地命阖朝上下去观摩凌迟犯人,所以他们都已经练就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功力,不去看摄国殿下的绝代风情。

    秋叶白轻咳一声,略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诚如李将军所言,一切都需要证据,既然您认为那些人证和书面证据不足以证明此事的主谋的八殿下,那么如果人证、书证、物证三证合一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本官调查的结果。”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再次彼此暗中交换了个忐忑的眼神,李牧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秋提督有什么物证?”

    他们今日这一出戏原本就有点胡搅蛮缠在里面,但是因着八殿下那头已经传来消息,司礼监的人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上的证据,而真正掌控生杀大权的明光殿那位与太后老佛爷原本就有嫌隙,所以必定不会偏帮对方,甚至有可能会帮着八殿下这般,所以众人今日皆拼着暴露他们为八王一派的真面目也要尽力一搏,将朝廷风论引导至了梅家谋逆上头,这秋叶白却一句话便将话题给扯了回去,难道此人手中真有什么证据?

    她看着李牧的表情,明眸里闪过一丝幽色,随后淡然地道:“在叶山之中本官还发现了三处巨大的私铸炉,足以铸造装备东西南北四大营的武器!”

    李牧等人闻言,瞬间心中就松了一口气,他脸颊微微一抽,轻蔑地道:“那私铸炉被发现,只怕也是进一步证明梅家准备谋逆罢,听说那山中有奇门遁甲之阵,老夫可是曾经听说梅家现任家主梅大少爷精通奇门遁甲,据说还是师承当年的老国师。”

    秋叶白闻言,瞬间心中一讶,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梅苏竟然会奇门遁甲,而且居然还和真言宫扯上了关系!

    太后老佛爷到底和梅苏是什么关系?

    她忍不住看向上首,眼角余光却发现周围不少大臣们也都明显无人知晓此事,亦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帘后的太后老佛爷。

    帘后的太后老佛爷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是一片铁青,她面无表情地道:“梅苏那孩子在哀家膝下长大,天下谁都可能谋逆,唯独他不可能谋逆。”

    此言一出,分明就是一向最讲究‘礼法’的老佛爷算是抛开所谓的公正,支持梅家了。

    一干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却也一时间无人作声,只怕太后老佛爷下一个茶盏就往他们头上砸过来。

    唯独李牧却仿佛真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竟冷不丁地又冒出用一句来:“听说叶城驻军忽然全部一夜之间消失了,秋提督那夜在梅家遇到‘歹徒’袭击,这事儿真是凑巧了。”

    一干朝臣们听着这接二连三的‘爆料’,都一愣一愣的,李牧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秋叶白勾结梅家,不知道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让也歇道真相的叶城驻军‘消失’了。

    原本有些事情就是捕风捉影,但正所谓三人成虎,流言被传得多了,也许就会成为‘真相’,总之事情已经被摆在这台上了,梅家是脱不了干系了,当然……代表着太后一党的秋叶白自然是也被摆上了台,原本看似对太后一党有利的局面仿佛瞬间翻转。

    太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秋叶白身上,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一双因为终究上了年纪而略微耷拉的凤眼里近乎淬了毒一般的目光。

    看来老佛爷是怪她办事不利,这罪证确凿的事儿也能被对方翻盘,还拖了梅苏下水。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目光,随后她看向百里初道:“下官回来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已经命人将叶山封锁,就算有人撤走了,但是终归会留下蛛丝马迹,属下恳请彻查山中!”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修白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书脊,随后目光掠过朝中道:“秋提督既这般提议,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李牧等人也私下议论了一会,他倒是第一个爽快地出来应承:“启禀殿下,下官以为这自然是要彻查的,但是若查不出来呢?”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秋提督,如果查不出来呢,杜将军也说了诬陷皇族可是要有罚的?”

    太后老佛爷闻言,用眼刀子狠狠地剜了眼百里初,她就知道这百里初这小贱人一直不说话是不安好心。

    她被百里初那目光看得有点脸颊泛红,这厮什么口气,怎么听怎么古怪。

    秋叶白垂下眸子,淡然地道:“若是查明真与八殿下无关,微臣办事不利,愿意领罚。”

    百里初眼底闪过幽光,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既然秋提督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此事就是议定,叶山离京城不远,为公平起见,本宫就着刑部、大理寺并控鹤监一同派人前去叶山搜查。”

    刑部尚书原本是五皇子的人,但方才他不遗余力地为八皇子站台,已经摆明了他和刑部的立场,大理寺卿却是姓名杜的,控鹤监这是明光殿势力,三方人马都有也算公平。

    所以不管众朝臣们是谁家的人马都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连太后老佛爷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此事定于第三日早晨朝议定夺。

    但是李牧这个刺头儿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梅家既然可能牵涉其中,难不成就这么放任他们,若是查明此案与他们有关,那梅苏闻讯逃了如何是好?”

    太后老佛爷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砰’一声拍在案几之上,怒道:“李牧!”

    简直是欺人太甚。

    倒是百里初却摇了摇手里的纨扇,幽幽凉凉地道:“老佛爷且慢些发怒,若是在这朝上您就这么厥了过去,气得一命呜呼归了西,只怕您那小梅苏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一干朝臣们不管哪一派都习惯性地低头,秋叶白瞅着那奇景,他们脑袋低得恨不能学那鸡鸭鹅一样把脑袋夹进腋下去。

    想来摄国殿下经常不给老佛爷面子发表这样‘不孝又大逆不道’的言论,才让朝臣们习惯性充耳不闻,而老佛爷当年终于舍弃了好容易得来的垂帘听政大权,除了她真的力有不逮之外,还是也省得日日被戳心窝子,真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便宜了百里初这个‘小贱人’。

    太后僵在那里胸口起起伏伏了好一会,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她都快忘了自己每次要来垂帘听奏,百里初那小贱人就口无遮拦,每次都让她下不来台,活生生地气厥过去!

    董嬷嬷欲哭无泪,死命地掐太后的虎口,小声道:“老佛爷勿气。”

    ……

    当候朝大太监唱完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一干官员们终于皆齐齐松了一口气,都各怀鬼胎地散去,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两道声音同时唤住了今儿朝议上的大红人——

    “秋提督,且慢。”

    “秋提督,留步。”

    一道声音幽幽凉凉,一道声音阴沉稳重。

    秋叶白看向身后,心中有点儿好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左右各自作揖:“老佛爷、殿下。”

    太后冷冷地看向百里初:“秋提督是奉了哀家的命去查的案子,哀家还有事儿要询问,初儿可又有什么事,难不成又见着秋提督容色好,要召寝?”

    秋叶白闻言有点错愕,又有点哭笑不得,太后老佛爷这是方才被气得狠了,竟不顾皇家脸面连这话都骂出来了。

    百里初看着太后老佛爷,却一点不恼,只温温然然地一笑:“祖母说的是,您这样年老色衰,就不要和后辈争了罢,秋提督年龄可是能做您孙儿了,老牛吃嫩草可是要遭天谴。”

    百里初这番话愣是不带一个脏字,口气温凉,竟似乎闲话家常一般,却字字句句狠毒,刀刀见血。

    太后老佛爷当下就脸又白了,身子摇摇晃晃,但是神态依旧雍容,她在董嬷嬷的扶持下起身冷冷地看了眼秋叶白:“哀家在永宁宫等着秋提督。”

    说罢,她转身施施然而去。

    秋叶白都忍不住佩服,这皇家之人就是撕破脸了刻薄彼此,用词遣句难听到极点,却还能这般气度雍容优雅,实在是多少年的功力!

    百里初款步下了台阶,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秋提督,你可知道若是后日朝议你拿不出证据,可是要受罚的,你想被怎么罚?”

    秋叶白觉得百里初这样子总有点眸色含春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心底毛毛的。

    他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o^)/~好啦~二更来也~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猫儿也到了那啥时期,咱们殿下也不能避免不是~

第八十六章 怪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殿下想怎么罚,下狱,去官?”

    百里初眸光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如是秋提督不能证实八殿下就是幕后主使之人,那也简单,也比不辞官,只是换个效力朝廷的地方罢了。”

    她狐疑地看着百里初,这几天从叶城回来之后,她忙着整坤据,布置后情,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和百里初会面,这位殿下也只来寻过她一次,见她忙得脚不着地,便也只用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今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是卖什么关子?

    “不知道殿下希望微臣去哪里效劳?”秋叶白挑眉,用两人才能看明白的目光询问他。

    百里初一双如深涧一般精致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挑:“控鹤监。”

    秋叶白:“……。”

    她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随后百里初忽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画册塞进她手里,低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是了,昨日本宫让人将这画册送至司礼监,不知你昨日可看了,方才本宫问的秋提督,你怎么看,是问这画册你怎么看?”

    秋叶白看着手上那装帧精致华丽异常的典型西洋画册,封册上面一双裸身的大秦帝国的天神正在激烈交缠,瞬间无言以对,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小女子,却也没有完全惊世骇俗到在太极殿和人讨论这种问题,她忍不住微微红了耳根,神色不动地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请您自重!”

    百里初冰凉森然的眸子扫了一眼子观戏中的朝臣们,一干朝臣们瞬间一惊,目光在秋叶白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及秀挺非凡的身姿上一掠而过,皆摇摇头,迅速做了鸟兽散。

    ——可惜,又是一个要被染指的帝国青年才俊啊!

    秋叶白看着朝臣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有点头疼,低声道:“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百里初却眸子微弯,朝她露出一个浅浅幽幽的笑容,眸光似倒映了一片细碎月光一般,竟有些暗夜海波迷离之感。

    “不做什么,小白,你且去忙罢。”

    说罢,他就这么准备离开。

    秋叶白总觉得他状态有点而怪异,那样子怎么看那表情和那眼神,都和看风部院子里某只经常来偷肉吃的凶悍公猫儿……发情的时候的模样有异曲同工共之妙。

    “微臣送殿下回宫。”秋叶白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太极殿,反正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摄国殿下色心大起,看上她这个司礼监提督了,打算沾一沾她,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何况他早就做了一场戏让永宁宫都只以为她会曲意奉承明光殿,那么送百里初回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你真要送我回去?”百里初被她扯住了袖子,转过脸来,眼尾一挑,看向她,里面一点子隐隐约约的妖火跳跃着。

    她被他那靡丽荡漾又危险的眸子一看,不免有点窒息,何况他眼底那种目光让她看见了一个字——饿!

    只是他想吃的是点心,还是人肉,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微臣……。”

    “你且去吧。”百里初见她退开,竟一点也不恼,只伸手从她手里取回来那一本西洋画集。

    随后,他似想起什么,吩咐一边此后的甄公公:“今儿李牧说得也没错,一会拟旨下去,为防梅家之人牵扯此事,着南大营精兵五百将梅家全部围上,一旦有人试图踏出梅家,格杀勿论。”

    甄公公立刻点头称是。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莫测地弯起唇角,转身离开。

    ……

    秋叶白看向老甄,却见老甄朝她摇摇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方才放弃了究根问底的打算。

    既然他现在不打算说,那么稍晚点儿,她再去寻他问个究竟就是了。

    她拿定了主意,便往太后的永宁宫方向去了。

    永宁宫的宫人一见她过来,便立刻开门迎她进去

    “大人快请,太后老佛爷等您许久了。”

    秋叶白知道这必定是太后老佛爷已经坐不住了,才会这般主动,平日里老佛爷是能不见她便不想看见她的。

    果然,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正半依在黄花梨的软榻之上,满头乌发已经松散了下来,两边太阳穴各自贴着一记黑膏药,原本看起来一向美丽雍容的容色之间有些泛病态的黄气,加上眉宇之间的疲惫,竟然难得地显出五十多岁妇人的老态来。

    一边的罗医正正用着银针在太后的手腕上扎针,同时吩咐药童赶紧去准备一些清心降肝火又调补的药来。

    秋叶白便知道老佛爷虽然在朝上维持而来风度,不动声色地离开,但是想必还是被今日的局势弄得极为被动而恼气,百里初却偏生不肯放过她,狠狠地激了她一回,只怕是被激出什么病来了。

    “参见太后老佛爷。”秋叶白行礼。

    太后陡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森然地刺向秋叶白:“百里初那贱人是看上你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也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是。”

    太后见秋叶白并没有故作谦虚或者躲避她目光的的样子,便冷笑一声:“果然真是不知羞耻!”

    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太后眼底的厌恨,只淡淡地道:“老佛爷息怒。”

    老佛爷虽然因为她被百里初给下了面子,心中不可能不憎恶她,但是此刻她还有用,太后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太后似没了兴致跟她继续用上位者绕弯子的说话方式,单刀直入厉声问:“后日朝议你有没有把握?”

    她可是看出来李牧那群老匹夫心中似胸有成竹,否则怎么敢应承?

    秋叶白垂下眸子:“太后老佛爷且放心,微臣必定尽力而为!”

    她说话并不很满,让董嬷嬷都有些担忧,但是太后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却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凤眸里闪过难以言喻的阴郁之色:“你最好尽力而为,否则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随后,太后揉了揉眉心,冷声吩咐一边的董嬷嬷:“去看看御膳房准备得怎么样了?”

    董嬷嬷点点头,立刻吩咐旁边的宫女去查看。

    秋叶白见状,便退到一边准备告退,却见太后没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留下。”

    她心中有些惊讶,太后这会子打算留着她用膳,也不觉得戳心窝子?

    “苏儿要见你。”太后冷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顿了顿,道:“是。”

    梅苏这会子要见她,怕是为了今日朝议之事。

    百里初下了朝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太后老佛爷只气急攻心了。

    ……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董嬷嬷着人来传,太后老佛爷身子不适,便不来用膳了,而此时一道人影款步而入。

    秋叶白正独自一人在偏殿内坐着,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方才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对方。

    来人一袭凤仙紫直襟宽袍,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一双明眸依旧永远笼着江南葱茏的烟雨,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梅大少爷,许久不见。”秋叶白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水墨画一般美人片刻,淡淡地道。

    梅苏款步而入,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好风借力上青云,秋副座这些日子只怕也忙得紧,还记得梅苏这故人实属不易。”

    她掸了掸衣袖,唇角弯起冰冷讥诮的笑意:“孔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恰不好,本副座二者皆占了,最是记仇,又怎么会不记得梅大少爷。”

    梅苏闻言,一双美目里倒是闪过讶色,他微微挑眉:“秋副座在这永宁宫里,也敢这般恣意妄为,不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端起茶水,淡漠地道:“本副座只是奉劝梅大公子,这两种人您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他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何必做戏。

    梅苏闻言,略一顿,随后微微一笑,执起茶壶,走到她身边,半倾下身子,为她斟水,同时在她耳边温然一笑:“多谢秋提督的奉劝,只是梅苏一向忠于自己心意而行事,商场如战场,想要什么东西,就只能去争夺,遇上小人在所难免,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秋副座既已身居高位,自然比梅苏明白。”

    秋叶白看着梅苏递给她的杯子,她眸光微闪,随后伸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能看见梅大公子这般小意温柔,倒也荣幸。”

    不是百里初命人将梅家封锁了,这位梅大公子只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罢。

    梅苏一向看似谦谦君子,风骨清雅出尘,只是那天生的商国霸主的骄傲和霸气,却是镌刻进他骨子里去的。

    梅苏听着她讥诮的话语,他微微抿了下微冷的唇角,只是目光无意掠过她白皙优美的侧脸线条,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近乎着迷又冰冷的幽光。

    ……*……*……*……*……

    平云殿

    后殿避风亭

    “你是说秋叶白主动要求全面清查叶山?”百里凌风手里握着拨炭炉的火棍一顿。

    “没错。”李牧伸手在炭炉上烤了烤,这鬼天气还真是够冷的,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在这种地方坐着赏雪。

    “舒瑾虽然罪该万死,但是他做事还是很牢靠的,叶山之上所有的首尾他都处理好了,殿下只管放心就是。”李牧温声道。

    百里凌风看着狻猊铜炭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俊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沉色,手搁在有些隐隐作痛的膝头,沉思了许久,方才淡淡地道:“只怕这一次,京城防务大权还是保不住了。”

    李牧闻言,一愣之后道:“殿下是多虑了。”

    百里凌风靠向身后的虎皮椅,看向漫漫飞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咱们的对手如果是别人,也许未必需要多虑,但是秋叶白……。”

    他眸光幽冷儿锐利:“此人城府非寻常,要和提防百里初、梅苏一样提防这个人。”

    李牧一愣,想起关于秋叶白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关于他如何钻营和讨好太后老佛爷才爬山今日的位置,今日朝上虽见此人气度不凡,但是也一副城府浅薄的样子,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搜山,但是又听说朝后那一幕,更让人想起他以色相侍人的传闻。

    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既然自家主子吩咐了,他还是点点头:“是,属下一定让刑部汪大人人谨慎行事。”

    百里凌风知道李牧并没有将他的话真正听到心中,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伸手烤起了火:“想起来,南方边境从来没有这么冷的时候,每年冬日都是在南方过的,如今竟有些不那么适应这京城的天气。”

    李牧点点头,脸上也露出来怀念的神色来:“是啊,属下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瘦瘦的,似火柴棍似地一个毛孩子,不想后来竟然能统领龙卫震慑边疆蛮夷。”

    他方才说完,就想起自己说话实在有些冒犯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百里凌风,却见他靠在柔软的虎皮里,淡淡地一笑:“还是靠着李叔你们的扶持,只是今后的路只怕愈发艰险。”

    李牧见百里凌风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并没有皇子架子,心中瞬间一松,看向百里凌风,沉声道:“微臣等必定逝死追随殿下!”

    于良禽择木而栖,八殿下的隐忍和谋智才是这江山最合适之主,才会为黎民百姓带来福祉。

    百里凌风抚了抚自己发疼的膝头,微微一笑,闭目养神。

    ……*……%*……*……*

    且说秋叶白出了永宁宫的宫门,正想往明光殿的方向而去,却不想她才走到半道之上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等在了那里。

    “双白?”秋叶白看向那站在拐弯处的白衣人,挑眉招呼了一声。

    双白自然是也看见了她,便立刻妙目含笑地迎了上来:“见过秋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秋大人,双白是奉了殿下的口谕前来知会您一声,今儿和明儿殿下都不见客,您且先顾着正经事要紧。”双白道。

    她闻言,瞬间怔然,这是天下红雨了?

    那只妖竟然不见她?

    “他在搞什么鬼……呃……殿下可是身体抱恙?”秋叶白想起今日百里初那眸里春情荡漾的模样,略有些担忧又很是狐疑。

    双白叹了一声:“属下不知。”

    秋叶白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算了,他既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忙去了。”

    那厮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了,又有什么人要倒霉。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双白看着她的背影,又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明光殿。

    说实话,他也真是不知殿下把自己关在内殿里,还发出一种细细碎碎的呻吟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不让人进去,他们也没辙。

    ……*……*……*……

    第三日

    日头初升,朝上已经早早就站满了人,一干朝臣们神色都仿佛极为平静地按着平日的老规矩上朝,行礼,只是谁都能感受到空气里诡谲甚至焦躁的气息,似一碗满满的水,看似平静,但只一点,一晃,便会溢出来。

    今日皇帝陛下依旧身体抱恙,所以老规矩仍旧摄国殿下坐于龙座之上,虽然按阑有天子方可就龙座,摄国殿下也没有资格坐于其上,否则就是谋逆,但是朝臣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依旧对着龙座跪拜下去,三呼千岁。

    而太后老佛爷也依旧在龙座边上的垂珠璎珞帘后静静地坐着,还是精神似乎并不太好,半靠在凤椅之上,冷眼看着朝臣们在拜完了百里初之后,再来拜她。

    一切上朝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之后,大戏也该开始了。

    百里初神色似也有些倦怠的慵懒,他幽幽凉凉狄目光掠过众臣,停在秋叶白身上:“秋爱卿,不知你搜山三日可有什么结果了?”

    秋叶白还没说话,一边李牧便跨了出来:“回禀殿下,秋叶白将我们派去的人在下山之后全部都囚禁了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微臣等怀疑他想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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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内幕 下

    秋叶白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天晚将欲雪,能饮一杯无?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寒冬飞雪竟还这般有兴致。”

    百里凌风看着她,将手上就的火棍子一扔,冷淡地道:“平宁,送客!”

    平宁一怔,随后立刻点点头上前道:“秋提督,请。”

    秋叶白却并没有动,而是悠悠地又品了一口茶:“殿下可是怪最后朝争定论的结果是梅家虽然倒霉,但是你也一样被剥夺了京畿防卫的军权,同时我也没有做到让你得以脱离软禁,返回边疆?”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幽幽冷冷地看着她:“看来秋大人的记性其实是很好的。”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眼,清洌冰冷的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眸子:“正是因为记性好,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切事情,背信弃义,八殿下,你真的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一句话么?”

    说罢,她忽然一抬手,手里的热茶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百里凌风的头脸浇了下去。

    百里凌风和在殿下内的平宁都不曾想她说动手就动手,百里凌风一下子就被浇了满头满肩的热茶,虽然是冬日,但是秋叶白手里的茶却是炉上的滚水才冲不久的,虽然不至于将人烫得皮开肉绽,但是却还是让百里凌风被烫得浑身一颤。

    平宁倒抽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大变,捋起袖子就往上冲,举起拳头就要揍秋叶白。

    但是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冷眼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却厉声呵道:“平宁,退下!”

    平宁额头上青筋毕露,不管不顾地又冲上前了一步,但百里凌风再次厉声呵斥道:“平宁!?”

    平宁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忍不住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红着眼眶道:“殿下,那个混蛋竟然敢这般侮辱你……!”

    “平宁,你是打算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也不听了么?”百里凌风最后有些不耐,直接一拍椅子的把手,打断了平宁为他抱不平的话。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最终还是一咬牙,不甘不愿地收了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转身就往亭子外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百里凌风一头狼狈,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水渍,被烫到的地方传来的疼感,让他微微颦眉,目光森然地看向秋叶白,:“秋叶白,你倒是真大胆,如此冒犯皇族,以下犯上是死罪。”

    “没错,我以为殿下早已经习惯我如此大胆了,否则当初我怎么敢给殿下留下那一把伞,传信给殿下寻求合作。”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淡漠地道。

    她对三番两次要取她性命数次的太后和杜家没有任何好感,何况他们还和真言宫的势力纠缠不清,自然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当他们手里一把安分守己的刀,更没有想过要真的帮太后和杜家继续守护他们的权势,所以当初太后命她想法子夺了百里凌风京畿防卫之权的任务之时,她就已经开始谋算后续之事。

    百里凌风前些时日被她撕破了伪杜家自持者的面目,被迫露出自己夺嫡的真面目站到杜家的对面,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在的时候,百里凌风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得称帝,所以她相信百里凌风会是一个比较可靠的合作伙伴,她助他脱困,他助她完成任务,并且得到京畿南北两大营的军务大权。

    在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谋算好了后续之事,以伞为媒,亲自将消息传递出去,毕竟百里凌风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身份也太敏感,这种互通消息,坑瀣一气的事儿,自然还是自己去做保险些。

    “本殿已经按照咱们商定之约行事,甚至为此引了杜小将军去南大营,让他出事,而让你有机会能插手东西大营的防务,舒瑾是擅自妄为,并非我授意!”百里凌风看着她,颦眉冷道。

    “本殿早已在决定和你合作的时候就舍弃了叶城,毕竟大部分兵器都已经让甄大管事利用梅家的渠道全部运到了南方,本宫派舒瑾去叶城,不过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只是走一趟过场,让杜家的人以为本殿心中牵挂叶城,朝内一切,本殿也都打点妥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舒瑾就毁了你我的布局!”

    秋叶白闻言,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忽然挑眉:“你说舒瑾身份特殊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老佛爷的人?”

    关于舒瑾此人的身份,她查了许久都不曾查出什么来,一切都显示他不过是一个因为才智过人而得到上位者赏识的边军士兵而已,她虽然厌恶舒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度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出身。

    百里凌风摇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不,舒瑾是梅家的人,他是梅家的二少爷,梅苏同父异母的弟弟。”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的眸子,有点不敢置信地道:“舒瑾是梅苏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百里凌风点点头,继续道:“舒瑾与梅苏在梅家之时有过节,舒谨作为庶出之子便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便辗转流落到边军服役,后效劳于本殿。”

    “本殿见他才华出众,尤其是头脑灵活,便提拔于他,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从舒瑾跟着本殿下回京之后,梅苏便一直命人跟随监视于他,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反馈到梅苏那里,梅苏是老佛爷的人,老佛爷自然会知道本殿为了保守叶城这个秘密,派出了亲信。”

    百里凌风顿了顿,忽然抬头冷眼看向秋叶白:“本殿没有告诉舒瑾你我合作全部的实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罢了,倒是有一件事,舒瑾违背了我发命令,一心置你于死地,莫非你们之前有极大的过节么!”

    秋叶白闻言,垂下眸子,伸手继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就算他和我有过节又如何,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他和我有过节,所以我底下的人以那样惨烈非人的方式死去,亦是我自作自受?”

    百里凌风看了眼她倒的茶,身体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随后幽幽道:“本殿并不是这个意思。”

    “朝堂商场虽然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合作还是需要诚意的,百里凌风,既然你我坐在这里,你再摆出这幅模样,不觉得虚伪过了头么?”秋叶白注意到他的动作,讥诮地道。

    “你使计炸伤了杜家小将军,目的可不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你想毁了杜家年轻一辈最后能指望的才俊,舒瑾他再疯狂,再厌恶于我,如果不是你‘作戏’做过了头,他敢妄自动用叶城的驻军,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做戏?’”

    而是想要一石二鸟,既不愿意交出好不容得到手的京畿防务大权,又想利用她得以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脱困,如果舒瑾能了结了她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百里凌风抬起锐眸对上秋叶白的清洌冰凉的眸子,好一会,他方才淡淡地叹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认为,但是叶城驻军之事,实非我授意,他们终归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部下,若是我不信他们,又怎么会将他们私下调入叶城。”

    秋叶白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冒着烟雾的茶水,仿佛能通过那袅袅烟雾看见那一双消失的稚嫩而忠诚的笑颜。

    “如今舒瑾已死,你要怎么说也不过是随你,不管如果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的人惨死,替你效忠多年,不计生死的叶城驻军从此彻底在人间消失,也许曾将军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他们。”

    她顿了顿,自嘲地弯起唇角:“当然,这也是我太信任你我合作诚意的愚蠢,才给了舒瑾机会。”

    当初她发现如果不是京城有百里凌风的飞鸽传书过来,她也不会对叶城局势放松了警惕。

    当初和百里凌风谋定的所谓做戏做全套,以便不露破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然后将梅家拖入水,担了大部分的罪责,百里凌风只担一个察下不利的轻罪,同时交出京畿东西大营的防务大权,换取太后松懈防备,再助她得到东西大营的大权,他也可脱身离开京城,皆大欢喜。

    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从来没有舍弃过叶城驻军,舒瑾是一个意外!”百里凌风盯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

    秋叶白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百里凌风再次轻叹了一声道:“但……不管如何,他们因我而亡,我会做好他们家中之人的抚恤,也要……。”

    他顿了顿,再次有些艰涩地道:“也要多谢你没有将叶城驻军之事揭露开来。”

    秋叶白轻嗤:“你是想感谢我将叶城驻军替你清理掉罢?”

    百里凌风沉默着,神色略过一丝难忍的痛色,却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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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 二更

    “你若是这般厌憎于我,又何必要帮我掩藏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我今日就不是坐在这平云殿里了。”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

    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一来,你该庆幸你有一群很好的部下,当年我随着师傅周游南疆,亲见龙卫军律严明,对待南疆各族并无欺压之行,甚至在天灾之年以军饷接济贫困的南疆民众;二来,虽然你没有将我在江湖的身份之事公之于众,是为了一己私心,但是终归你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所以,这是投桃报李么?”百里凌风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

    秋叶白起了身,冷冷淡淡地道:“不是投桃报李,只是让你明白,我秋叶白的便宜绝不是谁都能占的,百里凌风,我不管绿竹楼里什么人和你’互通有无’,但如果日后再发生什么一些诸如我身份莫名泄露出去,导致绿竹楼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么也许那只消失的叶城驻军会再次出现也不一定,太后老佛爷一定很高兴为你准备一个谋逆之罪的帽子。”

    “你……。”百里凌风闻言,瞬间一怔,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难不成叶城驻军还有人活着,而秋叶白已经知道他安插在绿竹楼的内应是谁了!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一笑:“很奇怪么,你能安插人,我也许会暂时不知道那人是谁,却忘了绿竹楼始终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里面什么人是我的人,更是你所不知道的。”

    百里凌风沉默了一会,薄唇弯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是了,是我忘了,秋副座并不只是司礼监提督,还是屹立江湖百年的藏剑阁阁主。”

    秋叶白讥诮地地道:“今儿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八殿下,您就好自为之罢,比起谋逆斩首之罪,只是圈禁宫中十年不得入朝的结果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何况我相信你也有本事,过不了几年就能再复荣光,不是么?”

    只是朝廷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也许再过几年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继位,那么百里凌风是个什么下场,那就未可知了。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微微拔高了声音,对着秋叶白道:“秋提督,若是你要为那两个死在舒瑾手里的看风部之人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不过是个开始,你和我的目的虽然未必相同,但是路却是一样的,所以在未来你会因为踏上这条路失去更多,而你不可能为每一个人去讨回‘公道’。”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而去。

    平宁见她离开之后,立刻匆忙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百里凌风一遍,确认他没有再受到伤害,只是神色有些苍白而已,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去取了大氅上来劝慰道:“殿下,你不要和那姓秋的一般见识,还是快点进殿换一身衣衫罢,咱们得保重身子,才能再图后续。”

    百里凌风看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拐宫道的拐角,神色之间闪过一丝深沉,忽然问:“舒瑾呢?”

    “已经是没了的。”平宁肯定地道。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随后叹息了一声,随后有点疲倦地闭上眸子:“叶城驻军的家属每人拨金二百两,把善后做好。”

    二百两白银?

    平宁闻言,瞬间吃了一惊,最近军费如此吃紧……但他还是立刻默默地点头,毕竟叶城驻军虽然不是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但是已经跟着殿下多年。

    ……*……*……*……*

    “四少,那百里凌风也不是第一次算计咱们了,你为何要保住他,何不……?”宝宝陪着秋叶白出了平云殿后,便一路在殿外慢行,等着秋叶白出了殿,他才低声询问,直接做了个杀的手势。

    他是从四大营回来之后,才听说了秋叶白此行的惊险,知道了小楼和小扶之事,在小楼心中自然将百里凌风和梅苏一样列为最让他厌恶之人。

    秋叶白垂下眸子,一步步地在雪地里漫行,忽然道:“宝宝,你可怀念咱们在江湖里的日子,刀口虽舔血,却快意恩仇,策马长风,谁若是让咱们不痛快了,就揍他们的日子。”

    宝宝虽然不明白秋叶白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事儿,却忍不住点点头,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啊,还记得当年参加武林大会,那青城派的人对老仙评出武林魁首是嵩山云中大师不服,出言不逊,咱们上去就揍得他们爹都不认识他们是谁,少林的大师们给咱们炖了一大锅狗肉,咱们揍完了人就吃肉喝酒,真是痛快呢!”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有些明白了,神色微微一敛:“四少,你是这里不是江湖,是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抬头看向天空慢慢飘落的雪花,轻声叹息:“庙堂之高,岂是江湖可窥,进退之间,多少牵扯,多少玄机,多少顾虑,多少人命。”

    宝宝沉默了下去,若有所悟,他眼底闪过一丝忧伤地看着秋叶白:“四少……。”

    当年那个翠林远江之上踏歌挥毫,恣意风流,名动江湖,眉宇之间皆是洒脱风流的夜四少仿佛正一点点消失,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秀逸非凡的眉目之间沾染了点点碎雪,更显大气深沉,眸色清冽锐利,似沙漠之上盛开愈灿烂的荆棘花,我花开后,百花杀。

    但是这样的四少……让他心疼。

    秋叶白似看出了宝宝的心思,她伸手轻轻地握住宝宝的手,温然道:“每一个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例外,你要知道虽然杜家一手遮天,外戚横行,税负严苛,杜家门生圈地无数,天下人只知杜家,不知百里皇族,百官和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还不至于陷入敌国侵略的战火,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而百里凌风虽然卑鄙,但是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帝**人,他的龙卫守护住了南疆之广阔领域不能乱。”

    这也是为什么百里初要替百里凌风收拾首尾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摄国殿下目中狂妄无人,恣意妄为,目空一切。

    她前生饱读诗书,对于一些医学书籍也有涉猎,如百里初这种缺少对人的同情心,用后世发达医学的形容就是缺少‘共情’,典型的反社会病态人格,年少的残缺可怕的经历塑造了‘神性’或者‘兽性’而缺乏‘人性’的他,他不能感知寻常人的痛苦与爱恨。

    但是这种人也通常异常的聪明和敏锐,能以绝对冷酷的视觉去看事情,用寻常人想不到的方式去‘完美’解决事情,而不被个人情绪立场所影响,大局观和细微之处的体察感比任何人都强悍。

    他选择了百里凌风作为傀儡对抗杜家,不管百里凌风或者说任何一只傀儡对他有所冒犯或者与他为敌,但是只要对方对他的‘戏’还有用,他就会留着那一只傀儡,除非他觉得那一只傀儡已经没了用途。

    这些长久日子的相处之中,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之中,即使他看起来似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但是实际上他和这个世间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联系。

    他与世间的众生格格不入。

    神和人永不同道。

    而她和百里初能走到今日,也是阴差阳错,也算是……上天的庇佑。

    她无意间成为百里初连接烟火人间的桥,让他感知这世间的温暖。

    秋叶白想起那日在屋顶月夜之下的拥抱,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温软,又想起百里初这几日举止有些奇怪,下了朝他就走了,她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盘算着不管那厮为甚不见她,她潜进明光殿都要去看看他在做甚!

    “四少?”宝宝看着她神色之间多了一抹奇异的柔软,甚至可以说妩媚,他身为易容者,最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人,也大约只有那一人了。

    他心中一涩,随后看着她一笑:“四少,明光殿离这里并不算远,你若是想去,这个点上宫里的人都在准备膳食,想来人不多。”

    秋叶白闻言,也不曾多想,便伸手揉揉他的头,含笑点点头:“嗯,好,你先回去罢。”

    宝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之间闪过酸楚,但是漂亮的眸子里的那些复杂,最终还是渐渐化为无尽如水的温柔,他轻声低喃:“白姐姐……白姐姐……。”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宫巷里,细细碎碎的雪花落在他身头上、肩头,他却无所觉一般,只静静地站了许久、许久……

    仿佛那宫巷里的还有那窈窕而英气的背影。

    ……*……*……*……*……

    明光殿

    “秋大人,抱歉,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有点僵硬。

    秋叶白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一白:“一白,我是问你为什么殿下不见客,你总是重复这一句是要做甚?”

    “抱歉,秋大人,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神色再僵了一分,他怎么知道殿下为什么不见客,只有老甄那个老家伙才知道,但是此刻他正和殿下关在殿里也不知作甚,却点明了谁来了都不见,包括秋叶白。

    秋叶白忽挑眉问:“是你家主子专门嘱咐你不要见我的?”

    一白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打发秋叶白,又不得罪她,听着秋叶白这么问,想也没多想地就点了点头:“没错。”

    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秋叶白点点头:“很好,非常好。”

    说罢,她就开始解自己的披风,还有捋袖子。

    “秋大人,你这是作甚?”一白瞅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地道:“不干什么,打架!”

    一白脸色瞬间变了变,倒退三步:“为什么!”

    不说这位的身手仅次于自家殿下,他未必能打得过,就算是十八司真能打得过她,但是别看这位心机手段不输男子的狠辣,却是殿下枕边的娇人儿,有点寒毛损伤,自家殿下绝对会拿他去泡酒喂猪。

    “不为什么,就是想揍人。”秋叶白继续微笑。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她不爽的时候,还是习惯地来江湖上那一套,最干脆了!

    “且慢,且慢,秋大人!”

    双白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匆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暖炉,一见秋叶白,他一双妙目含笑地将手里的暖炉递到秋叶白手里:“您何必这般恼火。”

    秋叶白瞅着他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绿竹楼的礼嬷嬷迎客的样子,便愈发狐疑地挑眉,冷笑道:“你家殿下不见客,莫不是在给我偷人罢?”

    还不见客,不见也得见!

    双白闻言,脸色绿了绿,这是要捉奸么?

    看她又捋袖子要揍人,心中无奈怎么自家殿下看上这么个男人婆,便只能赶紧没奈何地道:“您说的,在下这就带您去见殿下可好?”

    秋叶白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白神色有点错愕地目送着双白一路将‘客人’领了进去,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摸摸下巴。

    “殿下,秋大人来了。”双白在门前恭敬地道。

    “嗯,进来罢。”百里初懒洋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秋叶白一进内殿,便感觉一股子暖意迎面而来,一团暗红的影半伏在内殿的软榻之上,雪白的长发拖曳在红毯之上,他只穿了宽松红色长袍,歪歪松松的袍子半敞着,露出一片线条优美的肩头和胸膛,竟然连里衣都没穿,仿佛颇为倦怠的样子。

    她目光再在地面上一扫,便看见满地都是华丽精美的西洋春宫图。

    她瞬间脸色微微一变,僵住……这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干的事儿不是她想的那样罢?

    压抑自我情绪异常发泄另行管道,俗称自亵?!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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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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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介绍:
天祭书中有预言,开国大族秋家第四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至死方休。
夜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命终结的那刻,不过是另外一个开始,生做了那倒霉催的秋家四女。
母亲不忍溺杀,她便只能做了秋家四少,再低调行事,也是明枪暗箭总不停。
好在,她另有出路,哪日秋家四少一死,江湖上依旧还有个夜四少。
家中一路斗主母,兄妹也就罢了。
奈何时运不济,却遇那恶名昭彰‘鬼公主’招纳幸臣,她愣是因为一身风华被邪艳如桃李却心思叵测,阴狠诡谲的公主看上,强纳为裙下之臣。
无意撞破鬼公主裙下惊天秘密——原来不光她这个男人是个假货,公主殿下这个女人居然也是个假货。
自此一路便历宫廷诡谲,朝堂险恶。
太后狠辣,皇子阴险,看不清谁暗藏杀机!
还有那神秘圣洁的美貌国师,居然是……!
她秋夜白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么,等着老子把你们这些变态一个个都全部拍进土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便可以愉快地春天种下一个个变态,秋天来临,结出一个个甜美的果实喂猪!
这就是一个二逼搞倒很多傻逼,最后被一个牛逼的家伙霸占了去的故事惑国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惑国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惑国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