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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黑暗西游记txt下载     黑暗西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章 阴损之计?

    金蝉子见道人脾气上来了,不愿依照计策行事,那龙王也要发怒,眼见要动兵戈,叹息一声,道:“师傅,我瞧这龙王也是可怜,不如给他指条活路。”

    龙王闻言,按下心中杀意,只待道人拒绝,一击必杀。

    道人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何必好奇,接下这个苦差事,见金蝉子这么一说,按下怒气,道:“我要救你却是不能,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

    泾河龙王闻得有活路,忙道:“愿求指教。”

    道人说:“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你果要性命,须当急急去告当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若是讨他个人情,方保无事。”

    泾河龙王闻言,拜辞含泪而去。

    道人等龙王离开,颇为不悦,道:“此等阴损之计,全出自你的主意,恶人却是我来做。”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怎就断定此计阴损?而不是成全了泾河龙王?”

    道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我们却等下去,自然会见分晓。”

    道人更加不悦,道:“岂有此理,不说便不说,何苦说出一般掉我胃口。”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道人遂又问道:“你的计策实在麻烦之极,以本尊法力,亦能达到你所愿,何必这般折腾。”

    金蝉子道:“我本是渔翁,别人送的鱼,总不如自己学得捕鱼之术,亲自去布来的鱼稳妥。还请天尊依计行事。”

    道人闻言,再懒得多言,拂袖而去。

    那道人转眼到了南天门上,四大天王接住,恭恭敬敬送道人进去。

    太白金星看见道人,宣道:“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到。”

    群仙闻言,纷纷迎接,见道人脸色不善,个个寒蝉若惊,不敢多言。

    没错,这道人便是紫微大帝,统领诸天星辰的帝尊。

    紫微大帝与玉皇大帝见过礼,道:“那泾河龙王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不知玉帝如何惩治?”

    玉皇大帝道:“泾河龙王屡有功绩,依照常理,此事罪不至死,囚禁海渊五百年即可。”玉帝所言,已经是重罚了龙王。

    紫微大帝道:“是否将来诸仙违逆敕旨,都可用过去功勋免死?助长此风气,对玉帝统摄三界大为不利,还请玉帝三思。”

    玉皇大帝道:“你以为当如何?”

    紫微大帝道:“送上剐龙台斩首。”

    此言一出,众仙一惊,有几个与龙族交好的想要求情,奈何自己权位卑微,只怕求情不成,反而罪加龙族。

    一侧王母娘娘道:“我认为紫微大帝所言甚是。”

    玉皇大帝看了王母娘娘一眼,道:“如此,便依紫微所言,泾河龙王违敕旨,改时辰,克点数,犯天条,论罪当斩,命大力鬼王捆缚泾河龙王上天斩首。”

    紫微大帝道:“私以为,当以人曹臣监斩为善,毕竟此事发生人间,再者以绝徇私枉法之事。”

    玉皇大帝看着玉阶下众仙,顿了一会,道:“准奏。”众仙直觉遍体生寒。

    按下天庭之事不表,却说回人间。

    不觉红日西沉,太阴星上,但见:烟凝山紫归鸦倦,远路行人投旅店。渡头新雁宿眭沙,银河现。催更筹,孤村灯火光无焰。风袅炉烟清道院,蝴蝶梦中人不见。月移花影上栏杆,星光乱。漏声换,不觉深沉夜已半。

    那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唐王正梦出宫门之外,步月花阴,忽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唐太宗云:“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云:“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太宗曰:“既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泾河龙王欢喜,叩谢而去。

    却说那唐太宗梦醒后,念念在心。早已至五鼓三点,太宗设朝,聚集两班文武官员。

    但见那烟笼凤阙,香蔼龙楼。光摇丹扆动,云拂翠华流。君臣相契同尧舜,礼乐威严近汉周。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浮。山呼万岁,华祝千秋。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宫花灿烂天香袭,堤柳轻柔御乐讴。珍珠帘,翡翠帘,金钩高控;龙凤扇,山河扇,宝辇停留。文官英秀,武将抖搜。御道分高下,丹墀列品流。金章紫绶乘三象,地久天长万万秋。众官朝贺已毕,各各分班。

    唐王闪凤目龙睛,一一从头观看,只见那文官内是房玄龄、杜如晦、徐世勣、许敬宗、王珪等,武官内是马三宝、段志贤、殷开山、程咬金、刘洪纪、胡敬德、秦叔宝等,一个个威仪端肃,却不见魏征丞相。

    唐王召徐世勣上殿道:“朕夜间得一怪梦,梦见一人迎面拜谒,口称是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人曹官魏征处斩,拜告寡人救他,朕已许诺。今日班前独不见魏征,何也?”

    徐世勣对曰:“此梦告准,须臾魏征来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门。过此一日,可救梦中之龙。”

    唐王大喜,即传旨,着当驾官宣魏征入朝。

    却说魏征丞相在府,夜观乾象,正爇宝香,只闻得九霄鹤唳,却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着他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

    这丞相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见当驾官赍旨来宣,惶惧无任,又不敢违迟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带,同旨入朝,在御前叩头请罪。

    唐王出旨道:“赦卿无罪。”

    那时诸臣尚未退朝,至此,却命卷帘散朝,独留魏征,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将近巳末午初时候,却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

第120章 梦斩龙王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云: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此之谓也。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君臣二人对弈,紫微大帝已从天庭返回,在长安城西街接住金蝉子。

    金蝉子见紫微大帝归来,道:“有劳,往皇宫一游。”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蹙起,道:“金蝉子,你当我是你行从不成,随意指使?”

    金蝉子不理紫微大帝,甩开僧袍,往皇宫而去,道:“晚了时辰,小僧无力回天。”

    紫微大帝怒极,大袖一挥,一阵祥云卷住金蝉子,往皇宫而去,一路上故意颠簸起伏,金蝉子却浑然不动,道人自讨了没趣,不一阵,二人在皇宫之内降下祥云,站在一侧开唐太宗、魏征君臣对弈。

    看够多时,紫微大帝道:“李世民棋法大气,龙盘虎踞,杀伐之气内敛,开阖浑然一体,一往无前少有疑虑,倒也了得。”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棋法谨慎,步步为营却又不失先机,下手之处风行雷厉,收尾之时干净利索,子子自有章法,步步皆有玄机,比之太宗丝毫不差。”

    紫微大帝点头,表示认可。

    唐太宗君臣两个对弈此棋,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

    金蝉子算了算时辰,已经到了斩龙王的时候,再不能耽搁,道:“你带了魏征阳神先去剐龙台,时辰再耽搁不得。”

    紫微大帝正看得兴起,斜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怎么不去?”

    金蝉子道:“小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开不得。莫问何事,小僧要做之事,你却代替不得。”

    紫微大帝将信将疑,见金蝉子说得认真,也不再计较,当下腾空而起,对魏征一点,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魏征伏案睡下,紫微大帝招出魏征阳神,道:“本尊乃紫微大帝,人曹臣魏征听令,你与人皇唐太宗对弈已久,再不往剐龙台,恐误了时辰,本尊特来接你前往,速速与本尊前去。”

    魏征慌忙跪下,道:“下臣莫敢不从。”紫微大帝当下架起祥云,带上魏征而去。

    唐太宗李世民见魏征突然伏案睡去,初时一愣,随后笑道:“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唐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金蝉子却也打了个哈欠,睡在一侧。

    却说紫微大帝与魏征往剐龙台而来,那泾河龙王已被捆缚在困龙柱上,兀自哀求不止,另一边却也怨恨唐太宗不守承诺。

    紫微大帝驾临剐龙台,将魏征放下。

    魏征谢过唐太宗,飞到泾河龙王跟前,道:“泾河龙王延误时辰,克扣点数,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剑来!”

    话音刚落,天兵天将得令,将剑送到魏征手中。

    魏征手提宝剑,脚踏星步道泾河龙王跟前。

    “唐太宗,你骗我!!”泾河龙王仰天大呼,怨气冲天,魏征宝剑砍到,龙头随之被斩落,落入人间,众天兵天将欲上去接住,紫微大帝道:“任由他去,莫要管他。”

    众天兵天将只得作罢。

    魏征斩过龙王,紫微大帝卷起他,重回人间界,等到了皇宫,将魏征一推,推入伏案的躯壳之内。

    再看金蝉子,只见他伏案睡觉,不由得一怒,当下召唤出一道天雷,劈向金蝉子,说也奇怪,此雷乃是紫微大帝无上神通,转劈元神,寻常人等无法察觉,屡发屡中,从未失手,而今劈向金蝉子却失了准头,偏得不知去向。

    紫微大帝稍显错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金蝉子,此子当真奇怪之极,处处透着古怪。

    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唐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唐太宗与魏征起身道:“此物何来?”

    秦叔宝、徐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太宗惊问魏征:“此是何说?”

    魏征不敢说是紫微大帝谢自己而去,转身叩头道:“是臣才一梦斩的。”

    唐太宗闻言,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

    魏征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梦离陛下。身在君前对残局,合眼朦胧;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搜。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龙闻哀苦,臣抖精神。龙闻哀苦,伏爪收鳞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进步举霜锋。扢扠一声刀过处,龙头因此落虚空。”

    唐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不期竟致遭诛。只得强打精神,传旨着秦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黎庶,一壁厢赏了魏征,众官散讫。

    金蝉子看唐太宗处置,暗暗点头,当真不一般。

    紫微大帝却有几分疑虑,道:“这唐王身上,怎会有古神气息?虽是微弱,却也不是不能辨识。”

    金蝉子何尝不知道紫微大帝的意思,道:“天尊又何苦试探小僧,小僧微末道行,又怎识得古神气息?只是,我观这唐王,却有圣帝之范,假以时日,定当有大成。”

    紫微大帝道:“本尊何须试探你?你不过瞧出这唐王有别常人,故而有此一问,却是你疑心。”

    金蝉子笑而不答,跟随唐太宗而去,紫微大帝脸面微红,紧随了上去。

第121章 噩梦

    却说回唐太宗,当晚回宫,心中只是忧闷,皇后瞧见,几番宽慰,却也无用,反而惹得唐太宗更加心烦忧虑。

    皇后见此,也更加忧心,往佛堂求平安,这皇后其他神佛都未曾供奉,唯独供奉了南海观音,奉菩萨之心更是虔诚无比,据说,自己更有小名为“观音婢。”入得菩萨院,沐浴更衣,焚香三株,诚心祈愿,按下皇后求菩萨不提。

    金蝉子、紫微大帝随唐太宗入得寝宫,等瞧见皇后的模样,紫微大帝眉头一皱,却未曾说话。

    皇后走后,唐太宗在一众宫婢、太监的侍奉下睡下,倒也平稳,微微有鼾声。

    紫微大帝等了良久,不见金蝉子有任何动作,再也忍耐不住,道:“我堂堂天尊,竟在这里看一介凡人睡觉,简直有辱神仙。”

    金蝉子道:“何必别人辱及神仙,神仙早已把自己侮辱得不堪入目,想辱,也无从下手。”

    紫微大帝道:“你当真该死。”

    金蝉子道:“可惜,我当真不死。”

    紫微大帝道:“你何来这等自信?”

    金蝉子道:“连活下去的自信都没有,何论其他?”

    紫微大帝为之气结,拂袖欲走。

    金蝉子叫住紫微大帝,道:“是时候了。”

    紫微大帝站住,道:“什么是时候了?”

    金蝉子道:“为李世民制造噩梦,此时将睡未睡之际,才最能噩梦缠身,引人惊恐。”

    紫微大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道:“为凡人制造噩梦?狐怪黄鼠狼精这等小鬼做的事情,你竟然让本天尊来做?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不成。”

    金蝉子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李世民身上有古神的气息,仔细说来,算不得凡人,小僧的微末道行,自然制造不了完美无缺的噩梦幻境,只得劳驾以你。”

    紫微大帝无视金蝉子蹩脚的恭维,道:“本尊不吃这套,你还是省省。”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劳动不了天尊,小僧只得去请狐怪黄鼠狼精了,只怕这些小妖小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全盘计划,不过,这能怪谁呢?”

    这能怪谁呢?当然是怪本尊了!

    紫微大帝见金蝉子当真往寝宫外而去,要真寻个狐怪来制造噩梦,那才真是丢了颜面,当下道:“莫要狐怪脏了本尊的眼睛,本尊勉为其难了。”

    金蝉子规规矩矩谢过紫微大帝,道:“众神仙铭记紫微大帝恩德。”

    紫微大帝总觉得金蝉子这话哪里不对,却也懒得去细想,运气神通,制造幻境。

    唐太宗正自酣睡见,却想那梦中之龙,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难免此患。思念多时,渐觉神魂倦怠,身体不安。

    金蝉子见此,道:“却还不够,再加几分。”

    紫微大帝道:“玩死人皇,因果不小,这份因果之力,你来承担?”

    金蝉子奇道:“道家也讲因果?”

    紫微大帝再不理金蝉子,运转法力,继续制造幻境。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唐太宗愈加惊恐,却是那紫微大帝变成了泾河龙王模样。

    唐太宗正朦胧睡间,又见那泾河龙王,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泾河龙王扯住唐太宗,再三嚷闹不放,唐太宗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

    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金蝉子见力度差不多了,真想让紫微大帝松了唐太宗,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将杨柳枝用手一摆,紫微大帝见到,恐怕那女真人认出自己装鬼吓人,“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径往西北而去,再不管一侧的金蝉子。

    你道这女真人是谁?原来这是观音菩萨,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此住长安城都土地庙里,此时闻得皇后拜观音求愿,特来相助,不曾想见到了金蝉子。

    观世音菩萨为唐太宗驱散噩梦,看到金蝉子,也只是微微颔首,也不言语,直接消失不见。

    金蝉子瞧了唐太宗一眼,见他战战兢兢,恐恐惶惶,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再没留下来的意思,也转身离开。

    却说唐太宗苏醒回来,只叫“有鬼!有鬼!”

    慌得那三宫皇后,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战兢兢一夜无眠。

    不觉五更三点,那满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门外候朝。等到天明,犹不见临朝,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来道:“朕心不快,众官免朝。”

    不觉倏五七日,众官忧惶,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少时,医官出来,众问何疾。

    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

    众官闻言大惊失色。正怆惶间,又听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功、护国公、尉迟公见驾。三公奉旨,急入到分宫楼下。

    拜毕,唐太宗正色强言道:“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崇,今日却反见鬼!”

    尉迟公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唐太宗道:“卿是不信。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着然难处。白日犹可,昏夜难禁。”

    秦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甚么鬼祟。”

    唐太宗准奏,徐茂功谢恩而出。

    当日天晚,各取披挂,他两个介胄整齐,执金瓜钺斧,在宫门外把守。好将军!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

    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他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李世民和皇后是谁,大家应该猜到了吧?)

    (这章补前天的更,前天因为去亲戚家,所以没写,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第122章 唐太宗魂归地府

    二将军侍立门旁,一夜天晚,更不曾见一点邪崇。

    是夜,唐太宗在宫,安寝无事,晓来宣二将军,重重赏劳道:“朕自得疾,数日不能得睡,今夜仗二将军威势甚安。卿且请出安息安息,待晚间再一护卫。”

    二将谢恩而出。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只是御膳减损,病转觉重。

    唐太宗又不忍二将辛苦,又宣秦叔宝、尉迟敬德与杜、房诸公入宫,吩咐道:“这两日朕虽得安,却只难为秦、胡二将军彻夜辛苦。朕欲召巧手丹青,传二将军真容,贴于门上,免得劳他,如何?”

    众臣即依旨,选两个会写真的,着胡、秦二公依前披挂,照样画了,贴在门上,夜间也即无事。

    金蝉子早早离了皇宫,紫微大帝去向不明,在无人去理会唐太宗,自然安稳无事。

    如此二三日,又听得后宰门乒乓乒乓砖瓦乱响,晓来急宣众臣曰:“连日前门幸喜无事,今夜后门又响,却不又惊杀寡人也!”

    徐茂功进前奏道:“前门不安,是敬德、叔宝护卫;后门不安,该着魏征护卫。”

    唐太宗准奏,又宣魏征今夜把守后门。

    魏征领旨,当夜结束整齐,提着那诛龙的宝剑,侍立在后宰门前,真个的好英雄也!他怎生打扮:熟绢青巾抹额,锦袍玉带垂腰,兜风氅袖采霜飘,压赛垒荼神貌。脚踏乌靴坐折,手持利刃凶骁。圆睁两眼四边瞧,那个邪神敢到?一夜通明,也无鬼魅。

    这一夜,不见阴风呼啸,未见邪魅登堂,却见月白僧袍和尚,踏着夜雾醒来,仿若一缕青烟更似一丝明悟,安静走向后门。

    魏征远远瞧见,将诛龙的宝剑横在胸前,道:“何处邪魅,敢来皇宫作祟?”

    僧人立定,道:“闻得你与那酆都判官崔珪乃八拜之交,唐太宗寿元将尽之事,想必你也知晓的。如不出小僧预料,这数日当中,必然托孤。”

    魏征闻言,心中纵然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波浪不惊,晓得眼前之人绝非等闲,道:“方才多有得罪,敢问上僧自何处来?往何处去?”态度对比方才,彷若两人。

    僧人道:“我可许唐王二十年寿元。”

    魏征眉头蹙起,道:“条件。”

    僧人道:“鬼差勾魂之时,小僧随唐王一行。”

    魏征之能,自然瞧出金蝉子乃不过一具阳神,道:“酆都不请难入,上僧如何随吾皇一行。”

    僧人道:“小僧自有计较,你附耳过来,却听小僧之计……”魏征见着僧人自有佛相,不像奸邪之僧,便也不疑心,附耳上去听话。

    僧人在魏征耳边,尽言计策,魏征听后,点头称是。

    僧人言毕,不再久留,踏夜色而去,魏征继续坚守后门,不让邪祟近身。

    虽是前后门无事,只是身体渐重。

    一日,太后又传旨,召众臣商议殡殓后事。

    唐太宗又宣徐茂功,吩咐国家大事,叮嘱仿刘蜀主托孤之意。

    言毕,沐浴更衣,待时而已。

    旁闪魏征,手扯龙衣,依照僧人所言之计策,奏道:“陛下宽心,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长生。”

    唐太宗道:“病势已入膏肓,命将危矣,如何保得?”

    魏征云:“臣有书一封,进与陛下,捎去到冥司,付酆都判官崔珪。”

    唐太宗问道:“崔珪是谁?”

    魏征云:“崔珪乃是太上先皇帝驾前之臣,先受兹州令,后升礼部侍郎。在日与臣八拜为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现在阴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梦中常与臣相会。此去若将此书付与他,他念微臣薄分,必然放陛下回来,管教魂魄还阳世,定取龙颜转帝都。”

    唐太宗闻言,接在手中,笼入袖里,遂瞑目而亡。

    那三宫六院、皇后嫔妃、侍长储君及两班文武,俱举哀戴孝,又在白虎殿上,停着梓宫不题。

    却说唐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

    唐太宗欣然从之,缥渺而去。

    这御林军,都是身死鬼魂,魂飘此处,而今,得了人曹臣魏征之命,特来相邀皇帝一行。

    御林军携唐太宗尽往僻壤之地而去,行多时,一阵阴风吹来,人马俱无。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迷失道路,惶难寻道路。

    此时,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唐皇帝,往这里来!往这里来!”

    唐太宗闻言,抬头观看,只见那人: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隐瑞光。脚踏一双粉底靴,登云促雾;怀揣一本生死簿,注定存亡。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昔日曾为唐国相,如今掌案侍阎王。

    只当此人真崔珪?非也,乃是金蝉子幻化而来,他早前与魏征约定,让魏征引唐太宗到僻静之处,他变身魏征好友崔珪,随唐太宗一起同入酆都。

    而真正的崔珪,则依了魏征之言,躲了起来,却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等金蝉子离开酆都,他再出来。

    唐太宗行到那边,只见金蝉子幻做的崔珪站在路旁,口称:“陛下,赦臣失悮远迎之罪!”

    唐太宗问曰:“你是何人?因甚事前来接拜?”

    金蝉子道:“微臣半月前,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诛之故,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臣已知之,故来此间候接,不期今日来迟,望乞恕罪恕罪。”

    唐太宗道:“你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金蝉子道:“微臣存日,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阴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

    唐太宗大喜,近前来御手忙搀道:“先生远劳。朕驾前魏征有书一封,正寄与先生,却好相遇。”

    金蝉子谢恩,问书在何处。

    唐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珪。

    金蝉子拜接了,拆封而看。其书曰:辱爱弟魏征,顿首书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载,不闻清教。常只是遇节令设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弃,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奈何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不能面觌。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对案三曹,必然得与兄长相会。万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阳,殊为爱也。容再修谢。不尽。”

    金蝉子看了书,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

    唐太宗见此,再无疑虑,称谢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

    唐太宗遂与金蝉子并二童子举步前进。

第123 章 挥笔写寿元

    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李建成,故弟李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那李建成、李元吉就来揪打索命。

    唐太宗躲闪不及,被他们扯住。

    幸有金蝉子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李建成、李元吉,唐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唐太宗脱身离开之后,问道:“奈何我父亲及两兄弟具在此处?尚不得轮回?”

    金蝉子道:“罪业未消,何以轮回?因果未报,如何轮藏?”

    唐太宗闻言,心中惊骇,其中罪业因果,只怕和自己难脱关系。

    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唐太宗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王降阶而至。是那十代阎君: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唐太宗。

    唐太宗谦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

    唐太宗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

    唐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王礼毕,分宾主坐定。

    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

    唐太宗道:“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朕之过也?”

    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

    言毕,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

    金蝉子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

    金蝉子也不吃惊,取浓墨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兑现了对魏征之言,为唐王延寿二十年。

    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只自己办错事了,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唐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唐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金蝉子所幻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

    唐太宗出森罗殿,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

    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

    唐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

    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

    唐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金蝉子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

    唐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

    金蝉子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金蝉子十世轮回,对阴司之路,可谓了如指掌。

    唐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唐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

    金蝉子道:“乃幽冥背阴山。”

    唐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金蝉子看了背阴山一眼,所看之处,正是万骨窟,锁住崇恩圣帝的地方,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

    唐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看,只见: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唐太宗全靠着那金蝉子保护,过了阴山。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

    唐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金蝉子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

    唐太宗道:“是那十八层?”

    金蝉子道:“你听我说: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下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唐太宗听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

第124章 阴间计成

    金蝉子喝令起去,上前引着唐太宗,从金桥而过。

    唐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

    唐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

    金蝉子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诗曰: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

    唐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随着金蝉子、太尉,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

    奈何桥头,孟婆抬头看了唐太宗众人,对一侧的白骨说道:“西行之路,不日将开。”

    白骨点头,继续舀汤,再不去看金蝉子一眼。

    贪恋,皆是困扰。

    唐太宗三人前行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声中皆是怨恨。

    唐太宗听叫,心惊胆战。

    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慌得那唐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

    金蝉子挂上一贯计谋得逞的微笑,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我才救得哩。”

    唐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

    金蝉子道:“陛下,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

    唐太宗问曰:“此人是谁?”

    金蝉子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库金银在此。陛下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

    唐太宗甚喜,情愿出名借用。遂立了文书与金蝉子,借他金银一库,着太尉尽行给散。

    金蝉子复吩咐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

    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而退。

    金蝉子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想回头。古来阴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唐太宗随着金蝉子、朱太尉,自脱了冤家债主,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箓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唐太宗问曰:“此意何如?”

    金蝉子道:“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唐太宗听说,点头叹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金蝉子送唐王直至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陛下呵,此间乃出头之处,小判告回,着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太宗谢道:“有劳先生远涉。”

    金蝉子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太宗一一准奏,辞了金蝉子,随着朱太尉,同入门来。

    你当金蝉子如何送到此处便要离开?只因远远瞧见了观世音菩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早早离开,让朱太尉送唐太宗而去,另则,自己也要前往人间界,早早告知魏征,唐太宗将要还魂之事,好叫他早早准备。

    那太尉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韂齐备,急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马行如箭,早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却是观世音菩萨设下的,意在留住唐太宗。

    唐太宗见了心喜,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趱动些,趁早赶时辰进城去也。”

    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甚!”扑的一声,望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径回阳世。

    观世音菩萨见此,瞧了那太尉一眼,消失不见。

    观世音菩萨本有心直面干涉,只是这唐王身上业力太强,其中因果甚大,他也不愿沾染,何况再次多事之秋。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功、秦叔宝、胡敬德、段志贤、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萧瑀、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珪等两班文武,俱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欲扶太子登基。

    此一时,金蝉子从幽冥界回来,在魏征耳边道:“不出一日,你主必然归来,今后佳音。”金蝉子说出一日之期,是恐那观世音菩萨从中作梗,耽搁了唐太宗还魂日期,故而从长计了去。

    魏征闻言,口中称谢,在旁道:“列位且住,不可!不可!假若惊动州县,恐生不测。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还魂也。”下边闪上许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谬。自古云泼水难收,人逝不返,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何道理!”

第125章 谁似唐王死复生?

    魏征不便说出金蝉子之事,道:“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

    许敬宗遂又道:“国师袁天罡尚且推算不明,丞相又如何得知?非是我疑心丞相之能,只是人无完人,事有专精,要论推算之道,当推国师为尊。”

    正讲处,只听得棺中连声大叫道:“渰杀我耶!渰杀我耶!”

    唬得个文官武将心慌,嫔妃胆战,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遵孝礼?嫔妃打跌,彩女欹斜。嫔妃打跌,却如狂风吹倒败芙蓉;彩女欹斜,好似骤雨冲歪娇菡萏。众臣悚惧,骨软筋麻。战战兢兢,痴痴痖痖。把一座白虎殿却象断梁桥,闹丧台就如倒塌寺。

    此时众宫人走得精光,那个敢近灵扶柩,皇后立在棺前,满目尽是泪花,却未曾上前,许是观音灵验,送你还魂。

    皇后道:“有劳诸卿相相助,请陛下出来。”

    文武百官尽是心慌,怎敢上前?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移动半步。

    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功,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叫道:“陛下有甚么放不下心处,说与我等,不要弄鬼,惊骇了眷族。”

    魏征道:“不是弄鬼,此乃陛下还魂也。快取器械来!”

    打开棺盖,果见唐太宗坐在里面,还叫:“渰死我了!是谁救捞?”

    徐茂功等上前扶起道:“陛下苏醒莫怕,臣等都在此护驾哩。”

    唐太宗方才开眼道:“朕适才好苦,躲过阴司恶鬼难,又遭水面丧身灾。”

    众臣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太宗李世民道:“朕骑着马,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鱼戏,被朱太尉欺心,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几乎渰死。”

    魏征见唐太宗安然归来,只是身上隐约有黑色不详之气,道:“陛下鬼气尚未解。”

    急着太医院进安神定魄汤药,又安排粥膳。连服一二次,方才反本还原,知得人事。一计唐太宗死去,已三昼夜,复回阳间为君。

    万古江山几变更,历来数代败和成。周秦汉晋多奇事,谁似唐王死复生?

    当日天色已晚,众臣请王归寝,各各散讫。

    次早,脱却孝衣,换了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一个个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

    却说唐太宗自服了安神定魄之剂,连进了数次粥汤,被众臣扶入寝室,一夜稳睡,保养精神,直至天明方起,抖擞威仪,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创业无忧履。貌堂堂,赛过当朝;威烈烈,重兴今日。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

    唐太宗上金銮宝殿,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只听得传旨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退朝。”

    那东厢闪过徐茂功、魏征、王珪、杜如晦、房玄龄、袁天罡、李淳风、许敬宗等,西厢闪过殷开山、刘洪基、马三宝、段志贤、程咬金、秦叔宝、胡敬德、薛仁贵等,一齐上前,在白玉阶前俯伏启奏道:“陛下前朝一梦,如何许久方觉?”

    唐太宗道:“日前接得魏征书,朕觉神魂出殿,只见羽林军请朕出猎。正行时,人马无踪,又见那先君父王与先兄弟争嚷。正难解处,见一人乌帽皂袍,乃是判官崔珪,喝退先兄弟,朕将魏征书传递与他。正看时,又见青衣者,执幢幡,引朕入内,到森罗殿上,与十代阎王叙坐。他说那泾河龙诬告我许救转杀之事,是朕将前言陈具一遍。他说已三曹对过案了,急命取生死文簿,检看我的阳寿。时有崔判官传上簿子,阎王看了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才过得一十三年,还该我二十年阳寿,即着朱太尉、崔判官、送朕回来。朕与十王作别,允了送他瓜果谢恩。自出了森罗殿,见那阴司里,不忠不孝、非礼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淫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不足。又过着枉死城中,有无数的冤魂。尽都是六十四处烟尘的叛贼,七十二处草寇的魂灵,挡住了朕之来路。幸亏崔判官作保,借得河南相老儿的金银一库,买转鬼魂,方得前行。崔判官教朕回阳世,千万作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孤魂,将此言叮咛分别。出了那六道轮回之下,有朱太尉请朕上马,飞也相似行到渭水河边,我看见那水面上有双头鱼戏。正欢喜处,他将我撮着脚,推下水中,朕方得还魂也。”

    众臣闻此言,无不称贺,遂此编行传报,天下各府县官员,上表称庆不题。

    却说唐太宗又传旨赦天下罪人,又查狱中重犯。时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余名呈上。唐太宗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曹,仍领应得之罪。众犯谢恩而退。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自此,内外俱善,有诗为证,诗曰: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太宗既放宫女、出死囚已毕,又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曰:“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徒,怎似随缘节俭。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意欲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自此时,盖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一壁厢又出招贤榜,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一壁厢将宝藏库金银一库,差鄂国公胡敬德上河南开封府,访相良还债。

    金蝉子在榜单之下,看了良久,终是微微一笑,离开长安城,往均州而去。

第126章 进瓜果的贤者

    金蝉子到了均州,在一户殷实之家前门站定,连口念“抄化”。

    这户人家,男人不曾在家,开门的是个美貌少妇。

    少妇道:“你是何处来的?”

    金蝉子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金蝉子用的自然是玄奘的身份。

    少妇亦久闻金山寺之名号,早有心山上拜佛,不曾想今日缘法登门,心下万分欣喜,当下道:“你稍等,待我去取些金银来。”

    金蝉子叫住少妇,道:“斋僧何必金银,缘法到时,一石一瓦皆有缘,可得佛光庇佑。如无缘法,金山银海,又何尝能见神佛?”

    少妇闻言,只当遇了活佛,见身上无长物,唯头上有只金钗,尚能值几钱银子,犹疑了一下,拔下金钗斋僧。

    金蝉子微笑受了,又说了一番禅机,言声谢便离开了。

    少妇斋僧之举,正巧被其外出的丈夫看在眼里,等下得轿子来,道:“你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是何道理?”

    少妇待要解释,丈夫如何会听,越发说了几句狠话,少妇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与此同时,院墙之外小巷面摊前,金蝉子叫了一碗素面,紫微大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颇为不自在的坐在金蝉子对面。

    紫微大帝道:“你声声叱骂神佛,自己所做之事,更是卑劣无比,逼死那李氏,留下一双年幼儿女,致使好好之家妻离子散,昼夜悲啼,当真可怜不得。”

    金蝉子停著,道:“你那夜见菩萨远遁,不知后来之事,是否可怜,你且慢慢看下去。”

    紫微大帝颇为不悦,道:“你将话说明便是,屡屡这般,是何道理?”

    金蝉子不言,将手中皇榜,用清风一送,送入白日抄化的的院墙,那院墙之内,少妇悬梁而死,儿女悲啼,丈夫悔恨不已,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吹来一张招贤榜,是那唐王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

    那丈夫将招贤榜拿在手中,读了数回,看了一眼妻子棺椁,又看了一双兀自啼哭的儿女,暗中有了决定。

    巷内,金蝉子吹走招贤榜,方才对紫微大帝道:“小僧之举,不正是天机不可泄露么?神佛惯用的玩弄手段。”

    紫微大帝道:“与你攀话,当真无趣之极。”当下不再说话,无趣地看着金蝉子慢悠悠吃一碗素面,实在想不明白,。

    不久,金蝉子喝了口面汤,颇为满意地一笑,道:“时辰差不多了,那刘全只怕也该往西安城了。”

    话说回长安,榜张数日,有一赴命进瓜果的贤者,本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有万贯之资。只因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她几句,李氏气不过,便悬梁自尽,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刘全又不忍见,夜内得了一张皇榜,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将皇榜揭了,来见唐太宗。这番因果,都是金蝉子所设之局。

    唐太宗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

    那刘全果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鬼门关上。

    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甚人,敢来此处?”

    刘全道:“我奉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与十代阎王受用的。”

    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径至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进上道:“奉唐王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

    阎王大喜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遂此收了瓜果。便问那进瓜的人姓名,那方人氏,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妻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与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闻言,即命查勘刘全妻李氏。

    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与刘全夫妻相会。诉罢前言,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时,他夫妻本是地府鬼差,而今轮回都有登仙之寿,急差鬼使送回。

    你道这刘全夫妇是何人?正是那忘川鬼君夫妇,上一世轮回焦仲卿与刘兰芝,刘兰芝自挂东南枝,这一世轮回刘全与李翠莲,李翠莲再次自缢身亡,可也算命运轮回。

    十殿阎王查看生死薄之时,发现二人身份,哪还敢耽搁?

    一面让二人还阳,毕竟孟婆也是十殿阎王不愿得罪之人,一面暗中去知晓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魂将何附?”

    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你可借他尸首,教他还魂去也。”

    那鬼使领命,即将刘全夫妻二人还魂。带定出了阴司,那阴风绕绕,径到了长安大国,将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李翠莲的灵魂,带进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阴下,徐步绿苔而行,被鬼使扑个满怀,推倒在地,活捉了他魂,却将翠莲的魂灵,推入玉英身内。

    鬼使回转阴司,听得人来报,地藏王菩萨未在地府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十殿阎王各怀心思,不知所想不提。

    却说宫院中的大小侍婢,见玉英跌死,急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公主殿下跌死也!”

    皇后大惊,随报唐太宗,唐太宗闻言点头叹曰:“此事信有之也。朕曾问十代阎君:‘老幼安乎?’他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果中其言。”合宫人都来悲切,尽到花阴下看时,只见那公主微微有气。

    唐太宗道:“莫哭!莫哭!休惊了她。”遂上前将御手扶起头来,叫道:“御妹苏醒苏醒。”

    那公主忽的翻身,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

    唐太宗道:“御妹,是我等在此。”

    公主抬头睁眼观看道:“你是谁人,敢来扯我?”

    唐太宗道:“是你皇兄、皇嫂。”

    公主道:“我那里得个甚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我的乳名唤做李翠莲,我丈夫姓刘名全,两口儿都是均州人氏。因为我三个月前,拔金钗在门首斋僧,我丈夫怪我擅出内门,不遵妇道,骂了我几句,是我气塞胸堂,将白绫带悬梁缢死,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今因我丈夫被唐王钦差,赴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夫妻回来。他在前走,因我来迟,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跌。你等无礼!不知姓名,怎敢扯我!”

    李太宗闻言,与众宫人道:“想是御妹跌昏了,胡说哩。”

    传旨教太医院进汤药,将李玉英扶入宫中。

第127章 借尸还魂李翠莲

    次日,唐太宗当殿,忽有当驾官奏道:“万岁,今有进瓜果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等旨。”

    唐太宗大惊,他只当那刘全入阴司再无回还之理,却不料此时竟然在朝门外等旨?急传旨将刘全召进,俯伏丹墀。

    唐太宗问道:“进瓜果之事何如?”

    刘全道:“臣顶瓜果,径至鬼门关,引上森罗殿,见了那十代阎君,将瓜果奉上,备言我王殷勤致谢之意。阎君甚喜,多多拜上我王道:‘真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唐太宗道:“你在阴司见些甚么来?”

    刘全道:“臣不曾远行,没见甚的,只闻得阎王问臣乡贯、姓名。臣将弃家舍子、因妻缢死、愿来进瓜之事,说了一遍,他急差鬼使,引过我妻,就在森罗殿下相会。一壁厢又检看死生文簿,说我夫妻都有登仙之寿,便差鬼使送回。臣在前走,我妻后行,幸得还魂。但不知妻投何所。”

    唐太宗闻言,更惊,想到日前皇妹的异象,遂问道:“那阎王可曾说你妻甚么?”

    刘全道:“阎王不曾说甚么,只听得鬼使说,‘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教翠莲即借玉英尸还魂去罢。’臣不知唐御妹是甚地方,家居何处,我还未曾得去找寻哩。”

    唐太宗闻奏,满心欢喜,当对多官道:“朕别阎君,曾问宫中之事,他言老幼俱安,但恐御妹寿促。却才御妹玉英,花阴下跌死,朕急扶看,须臾苏醒,口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朕只道是她跌昏了胡言。又问她详细,她说的话,与刘全一般。”

    魏征奏道:“御妹偶尔寿促,少苏醒即说此言,此是刘全妻借尸还魂之事。此事也有,可请宫主出来,看他有甚话说。”

    唐王道:“朕才命太医院去进药,不知何如。”便教妃嫔入宫去请。

    那公主在里面乱嚷道:“我吃甚么药?这里那是我家!我家是清凉瓦屋,不象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狸狐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嚷处,只见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直至殿上。

    唐太宗道:“你可认得你丈夫么?”

    李玉英拿眼瞧了刘全,道:“说那里话,我两个从小儿的结发夫妻,与他生男育女,怎的不认得?”

    唐太宗叫内官搀他下去。那公主下了宝殿,直至白玉阶前,见了刘全,一把扯住道:“丈夫,你往那里去,就不等我一等!我跌了一跤,被那些没道理的人围住我嚷,这是怎的说!”

    那刘全听她说的话是妻之言,观其人非妻之面,不敢相认。

    唐太宗道:“这正是山崩地裂有人见,捉生替死却难逢!”好一个有道的君王,即将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尽赏赐了刘全,就如陪嫁一般,又赐与他永免差徭的御旨,着他带领御妹回去。他夫妻两个,便在阶前谢了恩,欢欢喜喜还乡。

    人生人死是前缘,短短长长各有年。刘全进瓜回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他两个辞了君王,径来均州城里,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两口儿宣扬善果不题。

    依旧那那巷子里面的面摊,上座的依然是金蝉子、紫微大帝二仙。

    金蝉子依然叫了一碗素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紫微大帝看到归来的刘全夫妇,道:“你识得那刘全、李翠莲?”

    金蝉子道:“在地府有过一面之缘,如要论交情,却半分也无,值得不过受人之托,全了他二人的情谊罢了。如果小僧不行此举,将来这李翠莲也必然会自缢身亡,二人再无相会之期,正如他们当年一般。”

    紫微大帝道:“当年?”

    金蝉子道:“焦仲卿与刘兰芝。”

    紫微大帝哦了一声,道:“上一世,焦仲卿负了刘兰芝,这一世,刘全险些再负李翠莲,此二屡屡有夫妻缘分,却无白首之情。”说道此处,紫微大帝起了兴趣,有意算算他二人来生,一算之下,大是惊讶,道:“他二人身上,怎会有如此至宝?”

    金蝉子闻言,顿了一下,道:“小僧轮回之事,在奈何桥头,见地藏王菩萨围堵此二人,难道便是为了你口中所说至宝?”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一动,道:“地藏王菩萨威慑幽冥界,刘全二人轮回,他怎会不知?既然知道,如何会让刘全重回人间界,让那李翠莲借尸还魂?”

    金蝉子道:“地藏王菩萨数年前就离开了幽冥界。”

    紫微大帝懒得再问金蝉子,他屈指算去,并不见地藏菩萨影踪,再要细算,却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喃喃自语道:“莫非,地藏王菩萨预备偷袭灵山不成?重新夺回佛位?”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灭,此事,天尊应该比小僧清楚,何必多次一问?”

    紫微大帝道:“三界之内,无人能逃过本尊的推算,唯有灵山的诸佛寂空大阵,能暂时屏蔽,地藏王菩萨不在灵山又在何处?”

    金蝉子道:“天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去了哪里你再清楚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一起去往了那个地方,如果我是你,现在早回天庭,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哪里。”

    紫微大帝看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果然心狠。”

    金蝉子道:“神佛的世界,较量的难道不是谁的心更狠吗?”

    紫微大帝起身,道:“金蝉子,有一天你会发现,心狠恶毒的不是神佛,而是你自己。”

    金蝉子闻言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清明亮,看不见一点尘埃,而紫微大帝早已不知道去向。

    金蝉子付掉面钱,走进漆黑的小巷,心中想道:道门、佛门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的地方,是执迷不悟,还是未雨绸缪?正行走间,突然,一道黑影落在身前,一道寒芒只取金蝉子喉咙。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剑光,好似一道闪电,划开了夜色。

    金蝉子站定,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僧袍被杀气带起。

第128章 敕建相国寺

    ·

    按下金蝉子遇凶不提。

    却说那尉迟公将金银一库,上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

    相良原来卖水为活,同妻张氏在门首贩卖乌盆瓦器营生,但赚得些钱儿,只以盘缠为足,其多少斋僧布施,买金银纸锭,记库焚烧,故有此善果臻身。

    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

    尉迟公将金银送上他门,唬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又兼有本府官员,茅舍外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如哑,跪在地下,只是磕头礼拜。

    尉迟公道:“老人家请起。我虽是个钦差官,却赍着我王的金银送来还你。”

    相良战兢兢的答道:“小的没有甚么金银放债,如何敢受这不明之财?”

    尉迟公道:“我也访得你是个穷汉,只是你斋僧布施,尽其所用,就买办金银纸锭,烧记阴司,阴司里有你积下的钱钞。是我太宗皇帝死去三日,还魂复生,曾在那阴司里借了你一库金银,今此照数送还与你。你可一一收下,等我好去回旨。”

    那相良两口儿只是朝天礼拜,那里敢受,道:“小的若受了这些金银,就死得快了。虽然是烧纸记库,此乃冥冥之事;况万岁爷爷那世里借了金银,有何凭据?我决不敢受。”

    尉迟公道:“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保可证,你收下罢。”

    相良道:“就死也是不敢受的。”

    尉迟公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具本差人

    唐太宗见了本,知相良不受金银,道:“此诚为善良长者!”

    即传旨教胡敬德将金银与他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就当还他一般。旨意到日,敬德望阙谢恩,宣旨,众皆知之。遂将金银买到城里军民无碍的地基一段,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兴工,起盖寺院,名“敕建相国寺”。左有相公相婆的生祠,镌碑刻石,上写着“尉迟公监造”,即今大相国寺是也。

    工完回奏,唐太宗甚喜。

    却又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

    榜行天下,着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那消个月之期,天下多僧俱到。

    唐太宗传旨,着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修建佛事。

    傅奕闻旨,即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表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明帝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唐太宗闻言,遂将此表掷付群臣议之。

    时有宰相萧瑀,出班俯囟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

    傅奕与萧瑀论辨,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萧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

    萧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

    唐太宗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

    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唐太宗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

    遂着魏征与萧瑀、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

    唐太宗之举,遏道扬佛,引起一些人不满,毁僧谤佛之事常有发生。

    魏征、张道源等人将此事禀明唐太宗,唐太宗怒道:“若有毁僧谤佛者,施以刑责。”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

    次日,三位朝臣,聚众僧,在那山川坛里,逐一从头查选,内中选得一名有德行的高僧。

    你道他是谁人?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泱。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当日对众举出玄奘法师。

    天下人所知玄奘身世,皆是金山寺法明和尚所撰,众人不明其中之事,只得听之任之,朝廷说什么便是什么。

    玄奘自幼为僧,出娘胎,就持斋受戒。他外公见是当朝一路总管殷开山,他父亲陈光蕊,中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查得他根源又好,选得高僧一名陈玄奘。”

    唐太宗闻其名,沉思良久道:“可是学士陈光蕊之儿玄奘否?”

    江流儿叩头曰:“臣正是。”

    唐太宗喜道:“果然举之不错,诚为有德行有禅心的和尚。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又赐五彩织金袈裟一件,毗卢帽一顶。教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阇黎班首,书办旨意,前赴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开演经法。

    玄奘再拜领旨而出,遂到化生寺里,聚集多僧,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黄道良辰,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即具表申奏,唐太宗及文武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与此同时,金蝉子身带重伤,赶往金山寺。

    观世音菩萨察觉到众僧云集长安城,不知道为何,心中一阵阵繁乱,原本大唐崇尚佛教是极好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第129章 孟婆不仅仅是孟婆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长安城之外,落下三道白影,遥望此处,继而化作虚无,不知去向何方。

    唐太宗早朝已毕,帅文武百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唐太宗等到了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只见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唐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太宗。礼毕,分班各安禅位,陈玄奘献上济孤榜文与唐太宗看,榜曰:“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

    唐太宗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太宗驾回。

    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陈玄奘待众人散去,参禅入定,不多时,一道金光落入禅院,他忙起身看去,只见禅院之中,一月白色僧衣和尚站立其中,正是金蝉子,他脸色苍白异常,眉宇间尽是疲惫,月白僧袍之上,尚有点点残血。

    陈玄奘道:“而是何人?怎敢夜闯我禅院。”

    金蝉子看着陈玄奘,道:“今夜之后,你去轮回,来世自当富贵,不惹佛道之争。这副皮囊,小僧借去一穿。”

    陈玄奘闻言,大是惊骇,刚要张口说话,金蝉子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体内,将陈玄奘阳神逼到一角,预备强行夺舍。

    陈玄奘自得了这具皮囊,得金山寺法明和尚指点,也修得了一些道行,但要和金蝉子比,直如云泥之别,不过一个回合,金蝉子便占了皮囊。

    陈玄奘阳神飞出皮囊,再无高僧仪态,怒骂不休,正自咒骂之间,忽然闻得一阵歌声,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天假神佛岁千年,神佛犹怨天不仁。

    凡人生死皆如狗,神佛一怒血成河。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

    今夜饮歌砺青锋,翻天覆地从今始。

    不善之佛,杀!

    不慈之佛,杀!

    不仁之佛,杀!

    不义之佛,杀!

    不礼不智不信佛,奉天之命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千年沧桑大梦还,

    手握三尺诛佛剑,荡尽世间恶如来?”

    歌声很美,没得动人心魂,勾人心魄,正因为太过美,才显得危险。

    金蝉子闻得歌声,猛将陈玄奘阳神收入袖中,继而闭目松下,佯装入定。

    不一时,一柄白伞徐徐飞入禅院之中,伞面洁白,伞柄洁白,通体上下,别无二色。

    白伞停在半空,伞下冒出白烟,白烟凝集成美人,酥胸高耸,美腿外露,摆弄腰肢,犹如无骨,娉婷而来。

    美人围绕金蝉子转了一圈,馨香相随,终是站在身后,问道:“顷刻间夺舍,合而为一,你倒不一般。”

    金蝉子闻言,犹如电击,猛的张开眼睛,唬得美人一跳。

    美人轻拍酥胸,道:“你可要吓死奴家了。”言谈之中,媚态毕露,撩拨春色无限。

    金蝉子看着眼前人,眼眸不再平静,一圈圈涟漪散开,道:“你是何人?”

    美人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风情万种,红唇之上热情似火,白裙之下春**动,葱指点在红唇之下,媚眼抛向金蝉子,道:“奴家白骨……”

    “白骨……”金蝉子苦笑一声。

    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和白骨一般无二,你道她不是白骨,金蝉子必然不信。

    金蝉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来,眼前之人,是白骨本尊无疑。

    有些人,纵然别人伪装得再相,也能一眼看破。

    有些人,纵然千变万化,也能一眼看清。

    就因为晓得,金蝉子才苦笑,原本在幽冥界的白骨,此时俏立在眼前,看向自己,如看一个陌生人。

    五百年前,我不记得你,五百年后,你却忘记了我。

    如同一场轮回,我们都成为了起点,而又都是终点。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人儿,一眉一眼,都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儿,只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能让你将我忘得这么彻底的人,只有孟婆,那个有着孟婆汤的孟婆。

    孟婆,原来,你不仅仅是孟婆。

    我金蝉子,将白骨托付给你,是这生最大的错误。

    “轰……”远方天空,落下一道闪电,继而雷声大作。

    白骨看向远方,眼眸中满是笑意,游戏开始了呢。

    雨点,毫无预兆的落下,打在脸上,有一些些冰冷。

    金蝉子仰起头,任冰冷的夜雨拍打在脸上,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骨奇怪眼前人的平静,娇笑道:“奴家来杀恶佛。你要是恶佛,自然是来杀你的。”

    金蝉子道:“我若说我心怀慈悲,你还杀我?”

    白骨微笑道:“你在金山寺欲杀了一个老和尚,而今又杀人夺舍,你说你心怀慈悲,奴家却是不信。”言语之中,尽是轻佻。

    金蝉子平视白骨,眼中满是哀痛,道:“我打不过你。”

    白骨道:“奴家知道。”白骨将手一招,白伞飞到白骨手中,道:“那么……永别。”

    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得让人心烦。

    远处的雷声越发的密集。

    ……

    (从老家返回,恢复更新。)

    (祝大家元宵情人节快乐~~~~~~虽然这章有点破坏气氛。。)

第130章 袈裟锡杖

    按下金蝉子不表。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

    忽闻得唐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心中着实不安,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江流儿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虽不明金蝉子这般做是何意义,但也不甚不在意,直到陈玄奘开讲后的当晚,一个背剑的白衣书生找上土地庙,观世音菩萨方才明白金蝉子的用意。

    金蝉子,用心之毒,不惜将佛门至于刀锋之下。

    群僧聚集西安,果真是祸不是福。

    那晚,一个背剑的书生落在土地庙前,和观世音菩萨说了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西行再耽搁不得!必须让金蝉子成行。

    佛门,不敢冒这个险。

    观世音菩萨推算金蝉子下落,却毫无音信,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一般。

    那夜,天空雷声阵阵,观世音菩萨知道,那是在斗法,他知晓,在今夜,有无数佛门弟子会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住眼前的白衣书生,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天亮,白衣书生离开,观世音菩萨就将释迦摩尼赐的宝贝,欲去寻金蝉子,放眼未来,却看不见金蝉子下落,只隐约算到与唐太宗有些许关联,当下捧上长街,与木吒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

    见观世音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木吒往前又走。行够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

    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察觉蹊跷,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瑀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萧瑀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瑀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长老,恕我萧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太宗问曰:“萧瑀来奏何事?”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唐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木吒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唐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太宗在那宝殿上闻言,十分欢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太宗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木吒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说罢,抽身便走。

    唐太宗急着萧瑀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曰:“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太宗见他这等勤恳甚喜,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

    菩萨又坚辞不受,今夜,只怕长安城中,还有一番杀戮。

    (本来要写金蝉子白骨的。写了几个版本,不满意,就先上这章。)

第131章 猎佛者(必读!!)

    我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你死在小僧的手里,让鲜血溅满小僧的僧袍,如点点桃花,灼灼妖娆。

    可是,挚爱着你,又怎么忍心伤你分毫。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想。

    我又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小僧死在你的手里,让小僧的鲜血布满你的身体,让你感受我最后的余温和最终的炽热。

    可是,我怕你会心痛,你悲伤的眸子,会让我心肝俱碎,会灼痛我的灵魂。

    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想。

    我想,我不应该多想。

    当你的剑距离我只有零点零一毫米,当微笑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当过往只剩下卑微的残骸,我知道,我不能在沉默。纵然,我被神佛一口口分食殆尽,也不会让你的双手沾染我的鲜血。

    我可以死,可以为你死,却不能死在你的剑下。

    “孟婆可还好?”金蝉子看着剑尖逼近自己,开口说道。

    想了无数句话,也许,只有这话能消亡你的杀意。

    果不其然,剑,突然停在眼前,眉头尚能感受到剑上凌冽的杀气。

    白骨蹙眉,继而绽开罂粟般的笑容,道:“你怎知道奴家与孟婆有干系?”

    孟婆,我金蝉子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你,是我金蝉子唯一彻底看透的人。

    金蝉子看着剑尖,也不去拨开,道:“很多年前,孟婆和我讲了个故事,神执掌天庭千万之后,忘记了他们曾在的意义,放弃了三界众生,欺瞒了天道,只一味追求长生和力量,为了获取更悠长的岁月和彪悍的力量,他们公然分食人肉、吞噬修行者元婴、烹煮婴儿。神佛无道,三界动荡不堪,众生疾苦无神理会,灾难、祸患降临三界。这时,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打出诛杀恶神、屠灭邪佛的名号,一路杀伐,诛杀神佛无数,最终,将为恶最多的佛逼往一隅。”

    白骨有趣地看着金蝉子,她很想知道,孟婆与金蝉子说了多少,道:“继续说下去。”

    金蝉子道:“天庭却比佛门聪明些,察觉势头不对之时,玉皇大帝提出谈判,承诺庇护人类不再为恶,那个神秘组织才让玉皇大帝重掌天庭,使得天庭势力得以延续下来。而那个组织,则作为天庭的监视者存在了下来,被称之为‘猎佛者’或者‘诛神者’,天庭很厌恶这个称号,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技不如人,只得如此。随后,漫长的千万年内,三界重回繁荣,神也规矩了许多,猎佛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天庭主导了一次封神,壮大了天庭的力量,随后,老子出关,唤醒了沉睡中的佛门,佛门重回地仙界,逐渐昌盛起来,天庭也忘记当年的承诺,干起了尘封多年的勾当……”

    金蝉子所说的,正是白骨自己知道的,她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也没多多少,白骨将剑往前微微一送,剑尖已经抵在金蝉子眉心,道:“你既然知晓猎佛者的存在,因何还要为恶?莫不是,你也以为我们猎佛者彻底消失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小僧就是知道猎佛者的存在,才去杀那老和尚。”

    白骨闻言,大是不解。

    金蝉子道:“在均州,我遇到了第一个猎佛者,一身白袍,一顶王冠,他没有杀我。”

    白骨将剑一送,刺破金蝉子眉心,道:“还说你不是邪僧?我等尚能寻错人,大师兄绝无寻错的可能。”

    金蝉子眉头微蹙一下,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对手吗?”

    白骨思忖了一下,道:“两百回合内,我必斩你剑下。”

    金蝉子道:“小僧连你都敌不过,那么,小僧从你大师兄手中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白骨脱口而出,道:“十个你,也休想逃出大师兄的手掌。”

    不知为何,白骨眼中的骄傲让金蝉子微微有些心疼,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信任我,而如今,她居然这般干脆的否定了我。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着白骨,不说话,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白骨稍加思忖,明白症结所在,道:“你说,大师兄有意放了你的?”

    金蝉子道:“你还不算太笨,你大师兄本以为小僧得李翠莲家破人亡,遂寻来取小僧性命,若不是小僧口齿清楚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想来,小僧并非受点重伤这般简单,必然往地府去报道了。”

    白骨浑然没有收剑的意思,道:“以你的能耐,自然逃不出生天。即便大师兄误会了你,但是你欲杀那老和尚,并且夺舍之事奴家亲眼所见,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另外提醒你一句,神佛死后,不会下地府,而是直接魂飞魄散,佛门所谓的涅槃,皆是虚妄之言。”

    金蝉子未去理会白骨最后的提醒,道:“亲眼所见就一定属实?你只知我要杀那老和尚,你又如何知那老何背后所做的勾当?我如果该杀,那老和尚只怕死上千百万也不够。”金蝉子见白骨只是不信,道:“你上金山寺之时,可感受到金山寺冲天而起的怨气?夜幕之中,婴儿的哭泣声从未中断过?”

    白骨稍加思忖,那夜在金山寺,的确看到冲天的煞气和婴儿的啼哭之声,只当是这和尚所为,故而怒气冲天,欲杀了眼前的和尚,后来方知这和尚与金山寺毫无干系,如此说来,那冲天的怨气,竟然是那老和尚所为?

    金蝉子见白骨脸色变幻,知道她猜得七七八八,道:“当日,与你大师兄解开误会之后,他与小僧说,佛门为恶无数,必须清理,不日,西安城邪僧云集,他有心清理一番,并让我前往金山寺,将金山寺主持诛杀……”

    白骨道:“大师兄让你诛杀?是何道理?以他只能,何须假你之手?”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认识孟婆,你大师兄虽未见过小僧,却也听说过小僧的名号,已是才将此事拜托给小僧。”

    白骨道:“诛杀那和尚的罪名是什么?”

    金蝉子道:“吞食婴孩。”金蝉子将白骨的剑拨开,道:“那和尚并不知道如何吃婴孩,他即便是吃再多,终归没有用处。自己未得长生,反而惹来冲天煞气?”

    白骨闻言,遂将剑重新指在金蝉子眉心,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如何吃婴儿?”

    (猜猜白骨大师兄是谁?嘿嘿,有人猜到就加更。)

第132章 毁灭之炎

    金蝉子粲然一笑,暖若春风,道:“据小僧所知,这世间,知道如何吃婴儿的,不过两个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地上。几分火候,几分成熟,如何烹煮,无不知晓,拿捏精准。”见白骨一脸厌恶,转言道:“说来不巧,小僧正好不在此二人之内。何况,小僧也不屑以婴孩为食物,要得长生之道,小僧自有无上妙法。”

    (吃婴儿的事情神佛共有,这两个人只是怎么吃有营养而已,这里未透露两人的姓名,是为了后面的一段剧情,不过从提示中,也大概能测出来是那两个人了~)

    白骨也不知信了金蝉子几成,道:“便按下此话不说,单说你夺舍之事,你又待如何辩驳?”

    金蝉子洒然道:“小僧欲西行。”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白骨闻言,眉头蹙起,沉默下来,金蝉子此言,无疑承认了夺舍之事,想起地府之时,孟婆曾对自己所言,遇到欲西行的和尚,无论多么该死,也杀不得。

    白骨曾问孟婆,如何杀不得,孟婆却是不说,问得急了,只说业力太重,承受不起。

    杀不得么?白骨看着眼前的白面和尚,众生平等,神佛杀得,为何他杀不得?倾天的业力,我独自来承受,见恶不除,与而今的神佛有什么两样?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既然为恶,就应该受到惩戒。

    杀气,如一条冰冷的蛇,游上金蝉子的身体。

    金蝉子垂下眼眸,道:“你不可以杀小僧。”

    白骨不言,长剑斩断落雨,一击必杀。

    汹涌而出的死亡气息,逼得金蝉子脸颊生疼,挥舞僧袖,与白骨鏖战到一起,夜雨之中,一番酣战,往来百十回合,白骨并未能击杀金蝉子。

    这时候,那书生正好到了土地庙中与观音菩萨说话。

    又打了四五十回合,白骨将落在地上的白伞一招,白伞化作一团白烟,白烟凝聚成形,一条白骨森森的巨蟒凭空出现,巨大的蛇头往后一仰,吐出一团森白色的火焰。

    此院如此闹腾,全寺僧人浑然不觉,显然,白骨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毁灭之炎!能毁灭世间一切!

    金蝉子疲惫一笑,终究,还是唤醒了沉睡之中的火焰。

    孟婆,你必须给小僧一个解释。

    白骨的毁灭之炎之强大,让金蝉子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无力反抗,却也不愿坐以待毙,金蝉子阳神凝聚到最强,周身出现一层绿色的光芒,哦,不,是绿色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生命之炎!能重生世间一切!只是相对以白骨的毁灭之炎弱了很多,火焰只是那一刻的凶猛,随后连连闪烁,似乎要熄灭一般,好似被什么禁锢一般。

    白骨看到金蝉子身上的火焰,微微感到诧异,道:“生命之炎?”

    金蝉子道:“亘古传说,当毁灭之炎出现之时,生命之炎必然随之而生,你还要杀小僧吗?”

    白骨喃喃自语,道:“双生么?”

    金蝉子摇头,道:“并非双生,而是和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对立统一相一致的存在。”

    白骨沉思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你为恶总归该杀,双生也好,对立也好,那都是以后因果。”白骨飞到骨蛇之上,攻向金蝉子,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炎所过之处片草不存。

    金蝉子看了看身上的生命之炎,叹气一声,终是将火焰收了起来。

    白骨,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中。返身想逃,却也来不及。

    金蝉子惨然一笑,运转神通,预备兵解!

    毁灭阳神,虽死不悔。

    白骨看到金蝉子的举动,大是不解,莫不是要自爆阳神拖我下水不成?白骨再展神通,企图赶在金蝉子之前诛灭他。

    雨,扬扬洒洒飘落。

    心,忽东忽西漂泊。

    金蝉子合上眼睛,等待消亡的那一刻来临。

    永别了,白骨。

    我逃不掉,是我错的。

    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落在嘴角,有些苦涩。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时间突兀停止。

    ……

    却说次日,唐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入朝见架并非玄奘,而是那夺舍的金蝉子,他披了“玄奘”的皮囊,随在魏征身后。

    唐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早间萧瑀迎着二僧,愿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金蝉子谢恩,却未见叩首。

    唐太宗也不以为忤道:“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金蝉子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欣然。诚为如来佛子,你看他: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金蝉子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唐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金蝉子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金蝉子行走间,见人群中,白骨与一个女子在一起,白骨脸上尚有几分薄怒,瞧见金蝉子凛凛威严大是不满,见金蝉子朝自己看过来,干脆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则朝金蝉子微微一笑。

    金蝉子未丧命白骨手中,全来那女子相助。

    此女正是湘鸢,那个前往灵魂海眼的人类女子。

    金蝉子颔首,算是道谢,随着人群远去,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

    金蝉子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

    又不觉红轮西坠,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御前寂静。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金蝉子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等待夜里拜访的人。

第133章 御弟唐三藏

    夜色微凉,佛茶尽凉,不见访客。

    等过三更之后,金蝉子叹息一声,知晓所等之人不会再来。

    伫盘坐在院庭古树之下,入定参禅,突然袈裟之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紧紧勒住金蝉子,只欲取他性命。

    金蝉子自言自语道:“如来啊如来,这点伎俩,又能耐小僧何?”双目合起,诚心静气,与那袈裟作斗争。

    光阴拈指,却当七日正会,再不见猎佛者出现,金蝉子又具表,请唐太宗拈香。

    此时善声遍满天下,不善的和尚,也早早被猎佛者杀戮干净,奇怪的是,似乎整个西安城并未察觉和尚减少。

    唐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

    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当中有菩萨与木吒道:“今日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说得明白,是为看那热闹而来。

    木吒颔首,道:“只是那猎佛者,今日可会来?”

    观世音菩萨道:“只怕去了灵山。”

    木吒道:“灵山诸佛肉毒未解。”

    观世音菩萨道:“所以,金蝉子赢了,这几日中,必须送他西行。在猎佛者破开灵山禁制之前,金蝉子必须到灵山。”

    两人不再多言,心中多有事端,随投寺里。

    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

    观音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并不见脸上有丝毫难色,看来已将那袈裟驯服。

    金蝉子在台上瞧见了观世音菩萨也只作未见,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这般,乃是故意激怒自己,释迦摩尼在灵山之时,日日与他讲大乘佛法,而今他只捡小乘佛法来说,当下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金蝉子闻言,心中大喜,菩萨既然发话,成行之日不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处,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太宗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唐太宗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

    见了唐太宗,那菩萨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何事?”

    唐太宗却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道:“正是。”

    唐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太宗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唐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吒,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喜的个唐太宗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道:“好菩萨!好菩萨!”

    但见那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喜的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失却朝礼;盖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唯独金蝉子站立在一侧,微微而笑,却是不拜。

    果真是佛门中人,惯来此举。

    唐太宗即传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萨真象。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此人即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当时展开妙笔,图写真形。

    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太宗见了颂子,即命众僧:“且收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众官无不遵依。

    当时在寺中问曰:“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问话刚落,旁边闪过金蝉子,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太宗大喜,上前将御手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金蝉子顿首谢恩。

    唐太宗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

    金蝉子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太宗甚喜,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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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西游记介绍:
既然无法改变开始,为何不逆转结局?
--------逆天西行,谁敢阻我!!-----------
唐三藏说:诸佛啖我肉,罗汉啃我骨,揭帝饮我汤,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不沾荤腥?
孙悟空说:我生来自由,天地不管,日月不亲,谁配高高在上?
猪八戒:当年,我祭献灵魂,卑躬屈膝为神。如今,我自掌命运,昂首挺胸为妖。
沙和尚:如果,你的大道是血染苍穹,就用我的血,为你描第一笔。
小白龙:我情愿为你化作一匹白马,只为日夜相随。黑暗西游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黑暗西游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黑暗西游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