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阴损之计?
金蝉子见道人脾气上来了,不愿依照计策行事,那龙王也要发怒,眼见要动兵戈,叹息一声,道:“师傅,我瞧这龙王也是可怜,不如给他指条活路。”
龙王闻言,按下心中杀意,只待道人拒绝,一击必杀。
道人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何必好奇,接下这个苦差事,见金蝉子这么一说,按下怒气,道:“我要救你却是不能,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
泾河龙王闻得有活路,忙道:“愿求指教。”
道人说:“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你果要性命,须当急急去告当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若是讨他个人情,方保无事。”
泾河龙王闻言,拜辞含泪而去。
道人等龙王离开,颇为不悦,道:“此等阴损之计,全出自你的主意,恶人却是我来做。”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怎就断定此计阴损?而不是成全了泾河龙王?”
道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我们却等下去,自然会见分晓。”
道人更加不悦,道:“岂有此理,不说便不说,何苦说出一般掉我胃口。”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道人遂又问道:“你的计策实在麻烦之极,以本尊法力,亦能达到你所愿,何必这般折腾。”
金蝉子道:“我本是渔翁,别人送的鱼,总不如自己学得捕鱼之术,亲自去布来的鱼稳妥。还请天尊依计行事。”
道人闻言,再懒得多言,拂袖而去。
那道人转眼到了南天门上,四大天王接住,恭恭敬敬送道人进去。
太白金星看见道人,宣道:“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到。”
群仙闻言,纷纷迎接,见道人脸色不善,个个寒蝉若惊,不敢多言。
没错,这道人便是紫微大帝,统领诸天星辰的帝尊。
紫微大帝与玉皇大帝见过礼,道:“那泾河龙王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不知玉帝如何惩治?”
玉皇大帝道:“泾河龙王屡有功绩,依照常理,此事罪不至死,囚禁海渊五百年即可。”玉帝所言,已经是重罚了龙王。
紫微大帝道:“是否将来诸仙违逆敕旨,都可用过去功勋免死?助长此风气,对玉帝统摄三界大为不利,还请玉帝三思。”
玉皇大帝道:“你以为当如何?”
紫微大帝道:“送上剐龙台斩首。”
此言一出,众仙一惊,有几个与龙族交好的想要求情,奈何自己权位卑微,只怕求情不成,反而罪加龙族。
一侧王母娘娘道:“我认为紫微大帝所言甚是。”
玉皇大帝看了王母娘娘一眼,道:“如此,便依紫微所言,泾河龙王违敕旨,改时辰,克点数,犯天条,论罪当斩,命大力鬼王捆缚泾河龙王上天斩首。”
紫微大帝道:“私以为,当以人曹臣监斩为善,毕竟此事发生人间,再者以绝徇私枉法之事。”
玉皇大帝看着玉阶下众仙,顿了一会,道:“准奏。”众仙直觉遍体生寒。
按下天庭之事不表,却说回人间。
不觉红日西沉,太阴星上,但见:烟凝山紫归鸦倦,远路行人投旅店。渡头新雁宿眭沙,银河现。催更筹,孤村灯火光无焰。风袅炉烟清道院,蝴蝶梦中人不见。月移花影上栏杆,星光乱。漏声换,不觉深沉夜已半。
那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唐王正梦出宫门之外,步月花阴,忽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唐太宗云:“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云:“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太宗曰:“既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泾河龙王欢喜,叩谢而去。
却说那唐太宗梦醒后,念念在心。早已至五鼓三点,太宗设朝,聚集两班文武官员。
但见那烟笼凤阙,香蔼龙楼。光摇丹扆动,云拂翠华流。君臣相契同尧舜,礼乐威严近汉周。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浮。山呼万岁,华祝千秋。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宫花灿烂天香袭,堤柳轻柔御乐讴。珍珠帘,翡翠帘,金钩高控;龙凤扇,山河扇,宝辇停留。文官英秀,武将抖搜。御道分高下,丹墀列品流。金章紫绶乘三象,地久天长万万秋。众官朝贺已毕,各各分班。
唐王闪凤目龙睛,一一从头观看,只见那文官内是房玄龄、杜如晦、徐世勣、许敬宗、王珪等,武官内是马三宝、段志贤、殷开山、程咬金、刘洪纪、胡敬德、秦叔宝等,一个个威仪端肃,却不见魏征丞相。
唐王召徐世勣上殿道:“朕夜间得一怪梦,梦见一人迎面拜谒,口称是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人曹官魏征处斩,拜告寡人救他,朕已许诺。今日班前独不见魏征,何也?”
徐世勣对曰:“此梦告准,须臾魏征来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门。过此一日,可救梦中之龙。”
唐王大喜,即传旨,着当驾官宣魏征入朝。
却说魏征丞相在府,夜观乾象,正爇宝香,只闻得九霄鹤唳,却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着他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
这丞相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见当驾官赍旨来宣,惶惧无任,又不敢违迟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带,同旨入朝,在御前叩头请罪。
唐王出旨道:“赦卿无罪。”
那时诸臣尚未退朝,至此,却命卷帘散朝,独留魏征,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将近巳末午初时候,却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
第120章 梦斩龙王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云: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此之谓也。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君臣二人对弈,紫微大帝已从天庭返回,在长安城西街接住金蝉子。
金蝉子见紫微大帝归来,道:“有劳,往皇宫一游。”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蹙起,道:“金蝉子,你当我是你行从不成,随意指使?”
金蝉子不理紫微大帝,甩开僧袍,往皇宫而去,道:“晚了时辰,小僧无力回天。”
紫微大帝怒极,大袖一挥,一阵祥云卷住金蝉子,往皇宫而去,一路上故意颠簸起伏,金蝉子却浑然不动,道人自讨了没趣,不一阵,二人在皇宫之内降下祥云,站在一侧开唐太宗、魏征君臣对弈。
看够多时,紫微大帝道:“李世民棋法大气,龙盘虎踞,杀伐之气内敛,开阖浑然一体,一往无前少有疑虑,倒也了得。”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棋法谨慎,步步为营却又不失先机,下手之处风行雷厉,收尾之时干净利索,子子自有章法,步步皆有玄机,比之太宗丝毫不差。”
紫微大帝点头,表示认可。
唐太宗君臣两个对弈此棋,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
金蝉子算了算时辰,已经到了斩龙王的时候,再不能耽搁,道:“你带了魏征阳神先去剐龙台,时辰再耽搁不得。”
紫微大帝正看得兴起,斜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怎么不去?”
金蝉子道:“小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开不得。莫问何事,小僧要做之事,你却代替不得。”
紫微大帝将信将疑,见金蝉子说得认真,也不再计较,当下腾空而起,对魏征一点,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魏征伏案睡下,紫微大帝招出魏征阳神,道:“本尊乃紫微大帝,人曹臣魏征听令,你与人皇唐太宗对弈已久,再不往剐龙台,恐误了时辰,本尊特来接你前往,速速与本尊前去。”
魏征慌忙跪下,道:“下臣莫敢不从。”紫微大帝当下架起祥云,带上魏征而去。
唐太宗李世民见魏征突然伏案睡去,初时一愣,随后笑道:“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唐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金蝉子却也打了个哈欠,睡在一侧。
却说紫微大帝与魏征往剐龙台而来,那泾河龙王已被捆缚在困龙柱上,兀自哀求不止,另一边却也怨恨唐太宗不守承诺。
紫微大帝驾临剐龙台,将魏征放下。
魏征谢过唐太宗,飞到泾河龙王跟前,道:“泾河龙王延误时辰,克扣点数,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剑来!”
话音刚落,天兵天将得令,将剑送到魏征手中。
魏征手提宝剑,脚踏星步道泾河龙王跟前。
“唐太宗,你骗我!!”泾河龙王仰天大呼,怨气冲天,魏征宝剑砍到,龙头随之被斩落,落入人间,众天兵天将欲上去接住,紫微大帝道:“任由他去,莫要管他。”
众天兵天将只得作罢。
魏征斩过龙王,紫微大帝卷起他,重回人间界,等到了皇宫,将魏征一推,推入伏案的躯壳之内。
再看金蝉子,只见他伏案睡觉,不由得一怒,当下召唤出一道天雷,劈向金蝉子,说也奇怪,此雷乃是紫微大帝无上神通,转劈元神,寻常人等无法察觉,屡发屡中,从未失手,而今劈向金蝉子却失了准头,偏得不知去向。
紫微大帝稍显错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金蝉子,此子当真奇怪之极,处处透着古怪。
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唐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唐太宗与魏征起身道:“此物何来?”
秦叔宝、徐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太宗惊问魏征:“此是何说?”
魏征不敢说是紫微大帝谢自己而去,转身叩头道:“是臣才一梦斩的。”
唐太宗闻言,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
魏征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梦离陛下。身在君前对残局,合眼朦胧;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搜。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龙闻哀苦,臣抖精神。龙闻哀苦,伏爪收鳞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进步举霜锋。扢扠一声刀过处,龙头因此落虚空。”
唐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不期竟致遭诛。只得强打精神,传旨着秦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黎庶,一壁厢赏了魏征,众官散讫。
金蝉子看唐太宗处置,暗暗点头,当真不一般。
紫微大帝却有几分疑虑,道:“这唐王身上,怎会有古神气息?虽是微弱,却也不是不能辨识。”
金蝉子何尝不知道紫微大帝的意思,道:“天尊又何苦试探小僧,小僧微末道行,又怎识得古神气息?只是,我观这唐王,却有圣帝之范,假以时日,定当有大成。”
紫微大帝道:“本尊何须试探你?你不过瞧出这唐王有别常人,故而有此一问,却是你疑心。”
金蝉子笑而不答,跟随唐太宗而去,紫微大帝脸面微红,紧随了上去。
第121章 噩梦
却说回唐太宗,当晚回宫,心中只是忧闷,皇后瞧见,几番宽慰,却也无用,反而惹得唐太宗更加心烦忧虑。
皇后见此,也更加忧心,往佛堂求平安,这皇后其他神佛都未曾供奉,唯独供奉了南海观音,奉菩萨之心更是虔诚无比,据说,自己更有小名为“观音婢。”入得菩萨院,沐浴更衣,焚香三株,诚心祈愿,按下皇后求菩萨不提。
金蝉子、紫微大帝随唐太宗入得寝宫,等瞧见皇后的模样,紫微大帝眉头一皱,却未曾说话。
皇后走后,唐太宗在一众宫婢、太监的侍奉下睡下,倒也平稳,微微有鼾声。
紫微大帝等了良久,不见金蝉子有任何动作,再也忍耐不住,道:“我堂堂天尊,竟在这里看一介凡人睡觉,简直有辱神仙。”
金蝉子道:“何必别人辱及神仙,神仙早已把自己侮辱得不堪入目,想辱,也无从下手。”
紫微大帝道:“你当真该死。”
金蝉子道:“可惜,我当真不死。”
紫微大帝道:“你何来这等自信?”
金蝉子道:“连活下去的自信都没有,何论其他?”
紫微大帝为之气结,拂袖欲走。
金蝉子叫住紫微大帝,道:“是时候了。”
紫微大帝站住,道:“什么是时候了?”
金蝉子道:“为李世民制造噩梦,此时将睡未睡之际,才最能噩梦缠身,引人惊恐。”
紫微大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道:“为凡人制造噩梦?狐怪黄鼠狼精这等小鬼做的事情,你竟然让本天尊来做?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不成。”
金蝉子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李世民身上有古神的气息,仔细说来,算不得凡人,小僧的微末道行,自然制造不了完美无缺的噩梦幻境,只得劳驾以你。”
紫微大帝无视金蝉子蹩脚的恭维,道:“本尊不吃这套,你还是省省。”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劳动不了天尊,小僧只得去请狐怪黄鼠狼精了,只怕这些小妖小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全盘计划,不过,这能怪谁呢?”
这能怪谁呢?当然是怪本尊了!
紫微大帝见金蝉子当真往寝宫外而去,要真寻个狐怪来制造噩梦,那才真是丢了颜面,当下道:“莫要狐怪脏了本尊的眼睛,本尊勉为其难了。”
金蝉子规规矩矩谢过紫微大帝,道:“众神仙铭记紫微大帝恩德。”
紫微大帝总觉得金蝉子这话哪里不对,却也懒得去细想,运气神通,制造幻境。
唐太宗正自酣睡见,却想那梦中之龙,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难免此患。思念多时,渐觉神魂倦怠,身体不安。
金蝉子见此,道:“却还不够,再加几分。”
紫微大帝道:“玩死人皇,因果不小,这份因果之力,你来承担?”
金蝉子奇道:“道家也讲因果?”
紫微大帝再不理金蝉子,运转法力,继续制造幻境。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唐太宗愈加惊恐,却是那紫微大帝变成了泾河龙王模样。
唐太宗正朦胧睡间,又见那泾河龙王,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泾河龙王扯住唐太宗,再三嚷闹不放,唐太宗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
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金蝉子见力度差不多了,真想让紫微大帝松了唐太宗,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将杨柳枝用手一摆,紫微大帝见到,恐怕那女真人认出自己装鬼吓人,“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径往西北而去,再不管一侧的金蝉子。
你道这女真人是谁?原来这是观音菩萨,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此住长安城都土地庙里,此时闻得皇后拜观音求愿,特来相助,不曾想见到了金蝉子。
观世音菩萨为唐太宗驱散噩梦,看到金蝉子,也只是微微颔首,也不言语,直接消失不见。
金蝉子瞧了唐太宗一眼,见他战战兢兢,恐恐惶惶,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再没留下来的意思,也转身离开。
却说唐太宗苏醒回来,只叫“有鬼!有鬼!”
慌得那三宫皇后,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战兢兢一夜无眠。
不觉五更三点,那满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门外候朝。等到天明,犹不见临朝,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来道:“朕心不快,众官免朝。”
不觉倏五七日,众官忧惶,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少时,医官出来,众问何疾。
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
众官闻言大惊失色。正怆惶间,又听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功、护国公、尉迟公见驾。三公奉旨,急入到分宫楼下。
拜毕,唐太宗正色强言道:“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崇,今日却反见鬼!”
尉迟公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唐太宗道:“卿是不信。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着然难处。白日犹可,昏夜难禁。”
秦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甚么鬼祟。”
唐太宗准奏,徐茂功谢恩而出。
当日天晚,各取披挂,他两个介胄整齐,执金瓜钺斧,在宫门外把守。好将军!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
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他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李世民和皇后是谁,大家应该猜到了吧?)
(这章补前天的更,前天因为去亲戚家,所以没写,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第122章 唐太宗魂归地府
二将军侍立门旁,一夜天晚,更不曾见一点邪崇。
是夜,唐太宗在宫,安寝无事,晓来宣二将军,重重赏劳道:“朕自得疾,数日不能得睡,今夜仗二将军威势甚安。卿且请出安息安息,待晚间再一护卫。”
二将谢恩而出。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只是御膳减损,病转觉重。
唐太宗又不忍二将辛苦,又宣秦叔宝、尉迟敬德与杜、房诸公入宫,吩咐道:“这两日朕虽得安,却只难为秦、胡二将军彻夜辛苦。朕欲召巧手丹青,传二将军真容,贴于门上,免得劳他,如何?”
众臣即依旨,选两个会写真的,着胡、秦二公依前披挂,照样画了,贴在门上,夜间也即无事。
金蝉子早早离了皇宫,紫微大帝去向不明,在无人去理会唐太宗,自然安稳无事。
如此二三日,又听得后宰门乒乓乒乓砖瓦乱响,晓来急宣众臣曰:“连日前门幸喜无事,今夜后门又响,却不又惊杀寡人也!”
徐茂功进前奏道:“前门不安,是敬德、叔宝护卫;后门不安,该着魏征护卫。”
唐太宗准奏,又宣魏征今夜把守后门。
魏征领旨,当夜结束整齐,提着那诛龙的宝剑,侍立在后宰门前,真个的好英雄也!他怎生打扮:熟绢青巾抹额,锦袍玉带垂腰,兜风氅袖采霜飘,压赛垒荼神貌。脚踏乌靴坐折,手持利刃凶骁。圆睁两眼四边瞧,那个邪神敢到?一夜通明,也无鬼魅。
这一夜,不见阴风呼啸,未见邪魅登堂,却见月白僧袍和尚,踏着夜雾醒来,仿若一缕青烟更似一丝明悟,安静走向后门。
魏征远远瞧见,将诛龙的宝剑横在胸前,道:“何处邪魅,敢来皇宫作祟?”
僧人立定,道:“闻得你与那酆都判官崔珪乃八拜之交,唐太宗寿元将尽之事,想必你也知晓的。如不出小僧预料,这数日当中,必然托孤。”
魏征闻言,心中纵然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波浪不惊,晓得眼前之人绝非等闲,道:“方才多有得罪,敢问上僧自何处来?往何处去?”态度对比方才,彷若两人。
僧人道:“我可许唐王二十年寿元。”
魏征眉头蹙起,道:“条件。”
僧人道:“鬼差勾魂之时,小僧随唐王一行。”
魏征之能,自然瞧出金蝉子乃不过一具阳神,道:“酆都不请难入,上僧如何随吾皇一行。”
僧人道:“小僧自有计较,你附耳过来,却听小僧之计……”魏征见着僧人自有佛相,不像奸邪之僧,便也不疑心,附耳上去听话。
僧人在魏征耳边,尽言计策,魏征听后,点头称是。
僧人言毕,不再久留,踏夜色而去,魏征继续坚守后门,不让邪祟近身。
虽是前后门无事,只是身体渐重。
一日,太后又传旨,召众臣商议殡殓后事。
唐太宗又宣徐茂功,吩咐国家大事,叮嘱仿刘蜀主托孤之意。
言毕,沐浴更衣,待时而已。
旁闪魏征,手扯龙衣,依照僧人所言之计策,奏道:“陛下宽心,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长生。”
唐太宗道:“病势已入膏肓,命将危矣,如何保得?”
魏征云:“臣有书一封,进与陛下,捎去到冥司,付酆都判官崔珪。”
唐太宗问道:“崔珪是谁?”
魏征云:“崔珪乃是太上先皇帝驾前之臣,先受兹州令,后升礼部侍郎。在日与臣八拜为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现在阴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梦中常与臣相会。此去若将此书付与他,他念微臣薄分,必然放陛下回来,管教魂魄还阳世,定取龙颜转帝都。”
唐太宗闻言,接在手中,笼入袖里,遂瞑目而亡。
那三宫六院、皇后嫔妃、侍长储君及两班文武,俱举哀戴孝,又在白虎殿上,停着梓宫不题。
却说唐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
唐太宗欣然从之,缥渺而去。
这御林军,都是身死鬼魂,魂飘此处,而今,得了人曹臣魏征之命,特来相邀皇帝一行。
御林军携唐太宗尽往僻壤之地而去,行多时,一阵阴风吹来,人马俱无。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迷失道路,惶难寻道路。
此时,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唐皇帝,往这里来!往这里来!”
唐太宗闻言,抬头观看,只见那人: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隐瑞光。脚踏一双粉底靴,登云促雾;怀揣一本生死簿,注定存亡。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昔日曾为唐国相,如今掌案侍阎王。
只当此人真崔珪?非也,乃是金蝉子幻化而来,他早前与魏征约定,让魏征引唐太宗到僻静之处,他变身魏征好友崔珪,随唐太宗一起同入酆都。
而真正的崔珪,则依了魏征之言,躲了起来,却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等金蝉子离开酆都,他再出来。
唐太宗行到那边,只见金蝉子幻做的崔珪站在路旁,口称:“陛下,赦臣失悮远迎之罪!”
唐太宗问曰:“你是何人?因甚事前来接拜?”
金蝉子道:“微臣半月前,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诛之故,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臣已知之,故来此间候接,不期今日来迟,望乞恕罪恕罪。”
唐太宗道:“你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金蝉子道:“微臣存日,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阴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
唐太宗大喜,近前来御手忙搀道:“先生远劳。朕驾前魏征有书一封,正寄与先生,却好相遇。”
金蝉子谢恩,问书在何处。
唐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珪。
金蝉子拜接了,拆封而看。其书曰:辱爱弟魏征,顿首书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载,不闻清教。常只是遇节令设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弃,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奈何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不能面觌。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对案三曹,必然得与兄长相会。万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阳,殊为爱也。容再修谢。不尽。”
金蝉子看了书,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
唐太宗见此,再无疑虑,称谢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
唐太宗遂与金蝉子并二童子举步前进。
第123 章 挥笔写寿元
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李建成,故弟李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那李建成、李元吉就来揪打索命。
唐太宗躲闪不及,被他们扯住。
幸有金蝉子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李建成、李元吉,唐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唐太宗脱身离开之后,问道:“奈何我父亲及两兄弟具在此处?尚不得轮回?”
金蝉子道:“罪业未消,何以轮回?因果未报,如何轮藏?”
唐太宗闻言,心中惊骇,其中罪业因果,只怕和自己难脱关系。
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唐太宗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王降阶而至。是那十代阎君: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唐太宗。
唐太宗谦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
唐太宗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
唐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王礼毕,分宾主坐定。
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
唐太宗道:“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朕之过也?”
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
言毕,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
金蝉子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
金蝉子也不吃惊,取浓墨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兑现了对魏征之言,为唐王延寿二十年。
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只自己办错事了,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唐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唐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金蝉子所幻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
唐太宗出森罗殿,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
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
唐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
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
唐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金蝉子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
唐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
金蝉子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金蝉子十世轮回,对阴司之路,可谓了如指掌。
唐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唐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
金蝉子道:“乃幽冥背阴山。”
唐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金蝉子看了背阴山一眼,所看之处,正是万骨窟,锁住崇恩圣帝的地方,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
唐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看,只见: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唐太宗全靠着那金蝉子保护,过了阴山。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
唐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金蝉子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
唐太宗道:“是那十八层?”
金蝉子道:“你听我说: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下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唐太宗听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
第124章 阴间计成
金蝉子喝令起去,上前引着唐太宗,从金桥而过。
唐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
唐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
金蝉子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诗曰: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
唐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随着金蝉子、太尉,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
奈何桥头,孟婆抬头看了唐太宗众人,对一侧的白骨说道:“西行之路,不日将开。”
白骨点头,继续舀汤,再不去看金蝉子一眼。
贪恋,皆是困扰。
唐太宗三人前行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声中皆是怨恨。
唐太宗听叫,心惊胆战。
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慌得那唐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
金蝉子挂上一贯计谋得逞的微笑,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我才救得哩。”
唐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
金蝉子道:“陛下,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
唐太宗问曰:“此人是谁?”
金蝉子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库金银在此。陛下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
唐太宗甚喜,情愿出名借用。遂立了文书与金蝉子,借他金银一库,着太尉尽行给散。
金蝉子复吩咐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
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而退。
金蝉子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想回头。古来阴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唐太宗随着金蝉子、朱太尉,自脱了冤家债主,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箓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唐太宗问曰:“此意何如?”
金蝉子道:“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唐太宗听说,点头叹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金蝉子送唐王直至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陛下呵,此间乃出头之处,小判告回,着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太宗谢道:“有劳先生远涉。”
金蝉子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太宗一一准奏,辞了金蝉子,随着朱太尉,同入门来。
你当金蝉子如何送到此处便要离开?只因远远瞧见了观世音菩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早早离开,让朱太尉送唐太宗而去,另则,自己也要前往人间界,早早告知魏征,唐太宗将要还魂之事,好叫他早早准备。
那太尉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韂齐备,急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马行如箭,早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却是观世音菩萨设下的,意在留住唐太宗。
唐太宗见了心喜,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趱动些,趁早赶时辰进城去也。”
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甚!”扑的一声,望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径回阳世。
观世音菩萨见此,瞧了那太尉一眼,消失不见。
观世音菩萨本有心直面干涉,只是这唐王身上业力太强,其中因果甚大,他也不愿沾染,何况再次多事之秋。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功、秦叔宝、胡敬德、段志贤、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萧瑀、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珪等两班文武,俱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欲扶太子登基。
此一时,金蝉子从幽冥界回来,在魏征耳边道:“不出一日,你主必然归来,今后佳音。”金蝉子说出一日之期,是恐那观世音菩萨从中作梗,耽搁了唐太宗还魂日期,故而从长计了去。
魏征闻言,口中称谢,在旁道:“列位且住,不可!不可!假若惊动州县,恐生不测。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还魂也。”下边闪上许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谬。自古云泼水难收,人逝不返,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何道理!”
第125章 谁似唐王死复生?
魏征不便说出金蝉子之事,道:“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
许敬宗遂又道:“国师袁天罡尚且推算不明,丞相又如何得知?非是我疑心丞相之能,只是人无完人,事有专精,要论推算之道,当推国师为尊。”
正讲处,只听得棺中连声大叫道:“渰杀我耶!渰杀我耶!”
唬得个文官武将心慌,嫔妃胆战,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遵孝礼?嫔妃打跌,彩女欹斜。嫔妃打跌,却如狂风吹倒败芙蓉;彩女欹斜,好似骤雨冲歪娇菡萏。众臣悚惧,骨软筋麻。战战兢兢,痴痴痖痖。把一座白虎殿却象断梁桥,闹丧台就如倒塌寺。
此时众宫人走得精光,那个敢近灵扶柩,皇后立在棺前,满目尽是泪花,却未曾上前,许是观音灵验,送你还魂。
皇后道:“有劳诸卿相相助,请陛下出来。”
文武百官尽是心慌,怎敢上前?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移动半步。
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功,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叫道:“陛下有甚么放不下心处,说与我等,不要弄鬼,惊骇了眷族。”
魏征道:“不是弄鬼,此乃陛下还魂也。快取器械来!”
打开棺盖,果见唐太宗坐在里面,还叫:“渰死我了!是谁救捞?”
徐茂功等上前扶起道:“陛下苏醒莫怕,臣等都在此护驾哩。”
唐太宗方才开眼道:“朕适才好苦,躲过阴司恶鬼难,又遭水面丧身灾。”
众臣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太宗李世民道:“朕骑着马,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鱼戏,被朱太尉欺心,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几乎渰死。”
魏征见唐太宗安然归来,只是身上隐约有黑色不详之气,道:“陛下鬼气尚未解。”
急着太医院进安神定魄汤药,又安排粥膳。连服一二次,方才反本还原,知得人事。一计唐太宗死去,已三昼夜,复回阳间为君。
万古江山几变更,历来数代败和成。周秦汉晋多奇事,谁似唐王死复生?
当日天色已晚,众臣请王归寝,各各散讫。
次早,脱却孝衣,换了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一个个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
却说唐太宗自服了安神定魄之剂,连进了数次粥汤,被众臣扶入寝室,一夜稳睡,保养精神,直至天明方起,抖擞威仪,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创业无忧履。貌堂堂,赛过当朝;威烈烈,重兴今日。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
唐太宗上金銮宝殿,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只听得传旨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退朝。”
那东厢闪过徐茂功、魏征、王珪、杜如晦、房玄龄、袁天罡、李淳风、许敬宗等,西厢闪过殷开山、刘洪基、马三宝、段志贤、程咬金、秦叔宝、胡敬德、薛仁贵等,一齐上前,在白玉阶前俯伏启奏道:“陛下前朝一梦,如何许久方觉?”
唐太宗道:“日前接得魏征书,朕觉神魂出殿,只见羽林军请朕出猎。正行时,人马无踪,又见那先君父王与先兄弟争嚷。正难解处,见一人乌帽皂袍,乃是判官崔珪,喝退先兄弟,朕将魏征书传递与他。正看时,又见青衣者,执幢幡,引朕入内,到森罗殿上,与十代阎王叙坐。他说那泾河龙诬告我许救转杀之事,是朕将前言陈具一遍。他说已三曹对过案了,急命取生死文簿,检看我的阳寿。时有崔判官传上簿子,阎王看了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才过得一十三年,还该我二十年阳寿,即着朱太尉、崔判官、送朕回来。朕与十王作别,允了送他瓜果谢恩。自出了森罗殿,见那阴司里,不忠不孝、非礼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淫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不足。又过着枉死城中,有无数的冤魂。尽都是六十四处烟尘的叛贼,七十二处草寇的魂灵,挡住了朕之来路。幸亏崔判官作保,借得河南相老儿的金银一库,买转鬼魂,方得前行。崔判官教朕回阳世,千万作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孤魂,将此言叮咛分别。出了那六道轮回之下,有朱太尉请朕上马,飞也相似行到渭水河边,我看见那水面上有双头鱼戏。正欢喜处,他将我撮着脚,推下水中,朕方得还魂也。”
众臣闻此言,无不称贺,遂此编行传报,天下各府县官员,上表称庆不题。
却说唐太宗又传旨赦天下罪人,又查狱中重犯。时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余名呈上。唐太宗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曹,仍领应得之罪。众犯谢恩而退。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自此,内外俱善,有诗为证,诗曰: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太宗既放宫女、出死囚已毕,又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曰:“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徒,怎似随缘节俭。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意欲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自此时,盖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一壁厢又出招贤榜,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一壁厢将宝藏库金银一库,差鄂国公胡敬德上河南开封府,访相良还债。
金蝉子在榜单之下,看了良久,终是微微一笑,离开长安城,往均州而去。
第126章 进瓜果的贤者
金蝉子到了均州,在一户殷实之家前门站定,连口念“抄化”。
这户人家,男人不曾在家,开门的是个美貌少妇。
少妇道:“你是何处来的?”
金蝉子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金蝉子用的自然是玄奘的身份。
少妇亦久闻金山寺之名号,早有心山上拜佛,不曾想今日缘法登门,心下万分欣喜,当下道:“你稍等,待我去取些金银来。”
金蝉子叫住少妇,道:“斋僧何必金银,缘法到时,一石一瓦皆有缘,可得佛光庇佑。如无缘法,金山银海,又何尝能见神佛?”
少妇闻言,只当遇了活佛,见身上无长物,唯头上有只金钗,尚能值几钱银子,犹疑了一下,拔下金钗斋僧。
金蝉子微笑受了,又说了一番禅机,言声谢便离开了。
少妇斋僧之举,正巧被其外出的丈夫看在眼里,等下得轿子来,道:“你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是何道理?”
少妇待要解释,丈夫如何会听,越发说了几句狠话,少妇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与此同时,院墙之外小巷面摊前,金蝉子叫了一碗素面,紫微大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颇为不自在的坐在金蝉子对面。
紫微大帝道:“你声声叱骂神佛,自己所做之事,更是卑劣无比,逼死那李氏,留下一双年幼儿女,致使好好之家妻离子散,昼夜悲啼,当真可怜不得。”
金蝉子停著,道:“你那夜见菩萨远遁,不知后来之事,是否可怜,你且慢慢看下去。”
紫微大帝颇为不悦,道:“你将话说明便是,屡屡这般,是何道理?”
金蝉子不言,将手中皇榜,用清风一送,送入白日抄化的的院墙,那院墙之内,少妇悬梁而死,儿女悲啼,丈夫悔恨不已,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吹来一张招贤榜,是那唐王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
那丈夫将招贤榜拿在手中,读了数回,看了一眼妻子棺椁,又看了一双兀自啼哭的儿女,暗中有了决定。
巷内,金蝉子吹走招贤榜,方才对紫微大帝道:“小僧之举,不正是天机不可泄露么?神佛惯用的玩弄手段。”
紫微大帝道:“与你攀话,当真无趣之极。”当下不再说话,无趣地看着金蝉子慢悠悠吃一碗素面,实在想不明白,。
不久,金蝉子喝了口面汤,颇为满意地一笑,道:“时辰差不多了,那刘全只怕也该往西安城了。”
话说回长安,榜张数日,有一赴命进瓜果的贤者,本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有万贯之资。只因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她几句,李氏气不过,便悬梁自尽,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刘全又不忍见,夜内得了一张皇榜,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将皇榜揭了,来见唐太宗。这番因果,都是金蝉子所设之局。
唐太宗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
那刘全果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鬼门关上。
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甚人,敢来此处?”
刘全道:“我奉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与十代阎王受用的。”
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径至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进上道:“奉唐王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
阎王大喜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遂此收了瓜果。便问那进瓜的人姓名,那方人氏,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妻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与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闻言,即命查勘刘全妻李氏。
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与刘全夫妻相会。诉罢前言,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时,他夫妻本是地府鬼差,而今轮回都有登仙之寿,急差鬼使送回。
你道这刘全夫妇是何人?正是那忘川鬼君夫妇,上一世轮回焦仲卿与刘兰芝,刘兰芝自挂东南枝,这一世轮回刘全与李翠莲,李翠莲再次自缢身亡,可也算命运轮回。
十殿阎王查看生死薄之时,发现二人身份,哪还敢耽搁?
一面让二人还阳,毕竟孟婆也是十殿阎王不愿得罪之人,一面暗中去知晓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魂将何附?”
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你可借他尸首,教他还魂去也。”
那鬼使领命,即将刘全夫妻二人还魂。带定出了阴司,那阴风绕绕,径到了长安大国,将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李翠莲的灵魂,带进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阴下,徐步绿苔而行,被鬼使扑个满怀,推倒在地,活捉了他魂,却将翠莲的魂灵,推入玉英身内。
鬼使回转阴司,听得人来报,地藏王菩萨未在地府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十殿阎王各怀心思,不知所想不提。
却说宫院中的大小侍婢,见玉英跌死,急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公主殿下跌死也!”
皇后大惊,随报唐太宗,唐太宗闻言点头叹曰:“此事信有之也。朕曾问十代阎君:‘老幼安乎?’他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果中其言。”合宫人都来悲切,尽到花阴下看时,只见那公主微微有气。
唐太宗道:“莫哭!莫哭!休惊了她。”遂上前将御手扶起头来,叫道:“御妹苏醒苏醒。”
那公主忽的翻身,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
唐太宗道:“御妹,是我等在此。”
公主抬头睁眼观看道:“你是谁人,敢来扯我?”
唐太宗道:“是你皇兄、皇嫂。”
公主道:“我那里得个甚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我的乳名唤做李翠莲,我丈夫姓刘名全,两口儿都是均州人氏。因为我三个月前,拔金钗在门首斋僧,我丈夫怪我擅出内门,不遵妇道,骂了我几句,是我气塞胸堂,将白绫带悬梁缢死,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今因我丈夫被唐王钦差,赴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夫妻回来。他在前走,因我来迟,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跌。你等无礼!不知姓名,怎敢扯我!”
李太宗闻言,与众宫人道:“想是御妹跌昏了,胡说哩。”
传旨教太医院进汤药,将李玉英扶入宫中。
第127章 借尸还魂李翠莲
次日,唐太宗当殿,忽有当驾官奏道:“万岁,今有进瓜果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等旨。”
唐太宗大惊,他只当那刘全入阴司再无回还之理,却不料此时竟然在朝门外等旨?急传旨将刘全召进,俯伏丹墀。
唐太宗问道:“进瓜果之事何如?”
刘全道:“臣顶瓜果,径至鬼门关,引上森罗殿,见了那十代阎君,将瓜果奉上,备言我王殷勤致谢之意。阎君甚喜,多多拜上我王道:‘真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唐太宗道:“你在阴司见些甚么来?”
刘全道:“臣不曾远行,没见甚的,只闻得阎王问臣乡贯、姓名。臣将弃家舍子、因妻缢死、愿来进瓜之事,说了一遍,他急差鬼使,引过我妻,就在森罗殿下相会。一壁厢又检看死生文簿,说我夫妻都有登仙之寿,便差鬼使送回。臣在前走,我妻后行,幸得还魂。但不知妻投何所。”
唐太宗闻言,更惊,想到日前皇妹的异象,遂问道:“那阎王可曾说你妻甚么?”
刘全道:“阎王不曾说甚么,只听得鬼使说,‘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教翠莲即借玉英尸还魂去罢。’臣不知唐御妹是甚地方,家居何处,我还未曾得去找寻哩。”
唐太宗闻奏,满心欢喜,当对多官道:“朕别阎君,曾问宫中之事,他言老幼俱安,但恐御妹寿促。却才御妹玉英,花阴下跌死,朕急扶看,须臾苏醒,口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朕只道是她跌昏了胡言。又问她详细,她说的话,与刘全一般。”
魏征奏道:“御妹偶尔寿促,少苏醒即说此言,此是刘全妻借尸还魂之事。此事也有,可请宫主出来,看他有甚话说。”
唐王道:“朕才命太医院去进药,不知何如。”便教妃嫔入宫去请。
那公主在里面乱嚷道:“我吃甚么药?这里那是我家!我家是清凉瓦屋,不象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狸狐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嚷处,只见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直至殿上。
唐太宗道:“你可认得你丈夫么?”
李玉英拿眼瞧了刘全,道:“说那里话,我两个从小儿的结发夫妻,与他生男育女,怎的不认得?”
唐太宗叫内官搀他下去。那公主下了宝殿,直至白玉阶前,见了刘全,一把扯住道:“丈夫,你往那里去,就不等我一等!我跌了一跤,被那些没道理的人围住我嚷,这是怎的说!”
那刘全听她说的话是妻之言,观其人非妻之面,不敢相认。
唐太宗道:“这正是山崩地裂有人见,捉生替死却难逢!”好一个有道的君王,即将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尽赏赐了刘全,就如陪嫁一般,又赐与他永免差徭的御旨,着他带领御妹回去。他夫妻两个,便在阶前谢了恩,欢欢喜喜还乡。
人生人死是前缘,短短长长各有年。刘全进瓜回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他两个辞了君王,径来均州城里,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两口儿宣扬善果不题。
依旧那那巷子里面的面摊,上座的依然是金蝉子、紫微大帝二仙。
金蝉子依然叫了一碗素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紫微大帝看到归来的刘全夫妇,道:“你识得那刘全、李翠莲?”
金蝉子道:“在地府有过一面之缘,如要论交情,却半分也无,值得不过受人之托,全了他二人的情谊罢了。如果小僧不行此举,将来这李翠莲也必然会自缢身亡,二人再无相会之期,正如他们当年一般。”
紫微大帝道:“当年?”
金蝉子道:“焦仲卿与刘兰芝。”
紫微大帝哦了一声,道:“上一世,焦仲卿负了刘兰芝,这一世,刘全险些再负李翠莲,此二屡屡有夫妻缘分,却无白首之情。”说道此处,紫微大帝起了兴趣,有意算算他二人来生,一算之下,大是惊讶,道:“他二人身上,怎会有如此至宝?”
金蝉子闻言,顿了一下,道:“小僧轮回之事,在奈何桥头,见地藏王菩萨围堵此二人,难道便是为了你口中所说至宝?”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一动,道:“地藏王菩萨威慑幽冥界,刘全二人轮回,他怎会不知?既然知道,如何会让刘全重回人间界,让那李翠莲借尸还魂?”
金蝉子道:“地藏王菩萨数年前就离开了幽冥界。”
紫微大帝懒得再问金蝉子,他屈指算去,并不见地藏菩萨影踪,再要细算,却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喃喃自语道:“莫非,地藏王菩萨预备偷袭灵山不成?重新夺回佛位?”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灭,此事,天尊应该比小僧清楚,何必多次一问?”
紫微大帝道:“三界之内,无人能逃过本尊的推算,唯有灵山的诸佛寂空大阵,能暂时屏蔽,地藏王菩萨不在灵山又在何处?”
金蝉子道:“天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去了哪里你再清楚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一起去往了那个地方,如果我是你,现在早回天庭,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哪里。”
紫微大帝看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果然心狠。”
金蝉子道:“神佛的世界,较量的难道不是谁的心更狠吗?”
紫微大帝起身,道:“金蝉子,有一天你会发现,心狠恶毒的不是神佛,而是你自己。”
金蝉子闻言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清明亮,看不见一点尘埃,而紫微大帝早已不知道去向。
金蝉子付掉面钱,走进漆黑的小巷,心中想道:道门、佛门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的地方,是执迷不悟,还是未雨绸缪?正行走间,突然,一道黑影落在身前,一道寒芒只取金蝉子喉咙。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剑光,好似一道闪电,划开了夜色。
金蝉子站定,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僧袍被杀气带起。
第128章 敕建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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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金蝉子遇凶不提。
却说那尉迟公将金银一库,上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
相良原来卖水为活,同妻张氏在门首贩卖乌盆瓦器营生,但赚得些钱儿,只以盘缠为足,其多少斋僧布施,买金银纸锭,记库焚烧,故有此善果臻身。
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
尉迟公将金银送上他门,唬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又兼有本府官员,茅舍外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如哑,跪在地下,只是磕头礼拜。
尉迟公道:“老人家请起。我虽是个钦差官,却赍着我王的金银送来还你。”
相良战兢兢的答道:“小的没有甚么金银放债,如何敢受这不明之财?”
尉迟公道:“我也访得你是个穷汉,只是你斋僧布施,尽其所用,就买办金银纸锭,烧记阴司,阴司里有你积下的钱钞。是我太宗皇帝死去三日,还魂复生,曾在那阴司里借了你一库金银,今此照数送还与你。你可一一收下,等我好去回旨。”
那相良两口儿只是朝天礼拜,那里敢受,道:“小的若受了这些金银,就死得快了。虽然是烧纸记库,此乃冥冥之事;况万岁爷爷那世里借了金银,有何凭据?我决不敢受。”
尉迟公道:“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保可证,你收下罢。”
相良道:“就死也是不敢受的。”
尉迟公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具本差人
唐太宗见了本,知相良不受金银,道:“此诚为善良长者!”
即传旨教胡敬德将金银与他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就当还他一般。旨意到日,敬德望阙谢恩,宣旨,众皆知之。遂将金银买到城里军民无碍的地基一段,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兴工,起盖寺院,名“敕建相国寺”。左有相公相婆的生祠,镌碑刻石,上写着“尉迟公监造”,即今大相国寺是也。
工完回奏,唐太宗甚喜。
却又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
榜行天下,着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那消个月之期,天下多僧俱到。
唐太宗传旨,着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修建佛事。
傅奕闻旨,即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表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明帝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唐太宗闻言,遂将此表掷付群臣议之。
时有宰相萧瑀,出班俯囟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
傅奕与萧瑀论辨,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萧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
萧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
唐太宗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
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唐太宗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
遂着魏征与萧瑀、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
唐太宗之举,遏道扬佛,引起一些人不满,毁僧谤佛之事常有发生。
魏征、张道源等人将此事禀明唐太宗,唐太宗怒道:“若有毁僧谤佛者,施以刑责。”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
次日,三位朝臣,聚众僧,在那山川坛里,逐一从头查选,内中选得一名有德行的高僧。
你道他是谁人?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泱。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当日对众举出玄奘法师。
天下人所知玄奘身世,皆是金山寺法明和尚所撰,众人不明其中之事,只得听之任之,朝廷说什么便是什么。
玄奘自幼为僧,出娘胎,就持斋受戒。他外公见是当朝一路总管殷开山,他父亲陈光蕊,中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查得他根源又好,选得高僧一名陈玄奘。”
唐太宗闻其名,沉思良久道:“可是学士陈光蕊之儿玄奘否?”
江流儿叩头曰:“臣正是。”
唐太宗喜道:“果然举之不错,诚为有德行有禅心的和尚。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又赐五彩织金袈裟一件,毗卢帽一顶。教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阇黎班首,书办旨意,前赴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开演经法。
玄奘再拜领旨而出,遂到化生寺里,聚集多僧,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黄道良辰,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即具表申奏,唐太宗及文武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与此同时,金蝉子身带重伤,赶往金山寺。
观世音菩萨察觉到众僧云集长安城,不知道为何,心中一阵阵繁乱,原本大唐崇尚佛教是极好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第129章 孟婆不仅仅是孟婆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长安城之外,落下三道白影,遥望此处,继而化作虚无,不知去向何方。
唐太宗早朝已毕,帅文武百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唐太宗等到了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只见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唐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太宗。礼毕,分班各安禅位,陈玄奘献上济孤榜文与唐太宗看,榜曰:“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
唐太宗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太宗驾回。
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陈玄奘待众人散去,参禅入定,不多时,一道金光落入禅院,他忙起身看去,只见禅院之中,一月白色僧衣和尚站立其中,正是金蝉子,他脸色苍白异常,眉宇间尽是疲惫,月白僧袍之上,尚有点点残血。
陈玄奘道:“而是何人?怎敢夜闯我禅院。”
金蝉子看着陈玄奘,道:“今夜之后,你去轮回,来世自当富贵,不惹佛道之争。这副皮囊,小僧借去一穿。”
陈玄奘闻言,大是惊骇,刚要张口说话,金蝉子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体内,将陈玄奘阳神逼到一角,预备强行夺舍。
陈玄奘自得了这具皮囊,得金山寺法明和尚指点,也修得了一些道行,但要和金蝉子比,直如云泥之别,不过一个回合,金蝉子便占了皮囊。
陈玄奘阳神飞出皮囊,再无高僧仪态,怒骂不休,正自咒骂之间,忽然闻得一阵歌声,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天假神佛岁千年,神佛犹怨天不仁。
凡人生死皆如狗,神佛一怒血成河。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
今夜饮歌砺青锋,翻天覆地从今始。
不善之佛,杀!
不慈之佛,杀!
不仁之佛,杀!
不义之佛,杀!
不礼不智不信佛,奉天之命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千年沧桑大梦还,
手握三尺诛佛剑,荡尽世间恶如来?”
歌声很美,没得动人心魂,勾人心魄,正因为太过美,才显得危险。
金蝉子闻得歌声,猛将陈玄奘阳神收入袖中,继而闭目松下,佯装入定。
不一时,一柄白伞徐徐飞入禅院之中,伞面洁白,伞柄洁白,通体上下,别无二色。
白伞停在半空,伞下冒出白烟,白烟凝集成美人,酥胸高耸,美腿外露,摆弄腰肢,犹如无骨,娉婷而来。
美人围绕金蝉子转了一圈,馨香相随,终是站在身后,问道:“顷刻间夺舍,合而为一,你倒不一般。”
金蝉子闻言,犹如电击,猛的张开眼睛,唬得美人一跳。
美人轻拍酥胸,道:“你可要吓死奴家了。”言谈之中,媚态毕露,撩拨春色无限。
金蝉子看着眼前人,眼眸不再平静,一圈圈涟漪散开,道:“你是何人?”
美人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风情万种,红唇之上热情似火,白裙之下春**动,葱指点在红唇之下,媚眼抛向金蝉子,道:“奴家白骨……”
“白骨……”金蝉子苦笑一声。
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和白骨一般无二,你道她不是白骨,金蝉子必然不信。
金蝉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来,眼前之人,是白骨本尊无疑。
有些人,纵然别人伪装得再相,也能一眼看破。
有些人,纵然千变万化,也能一眼看清。
就因为晓得,金蝉子才苦笑,原本在幽冥界的白骨,此时俏立在眼前,看向自己,如看一个陌生人。
五百年前,我不记得你,五百年后,你却忘记了我。
如同一场轮回,我们都成为了起点,而又都是终点。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人儿,一眉一眼,都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儿,只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能让你将我忘得这么彻底的人,只有孟婆,那个有着孟婆汤的孟婆。
孟婆,原来,你不仅仅是孟婆。
我金蝉子,将白骨托付给你,是这生最大的错误。
“轰……”远方天空,落下一道闪电,继而雷声大作。
白骨看向远方,眼眸中满是笑意,游戏开始了呢。
雨点,毫无预兆的落下,打在脸上,有一些些冰冷。
金蝉子仰起头,任冰冷的夜雨拍打在脸上,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骨奇怪眼前人的平静,娇笑道:“奴家来杀恶佛。你要是恶佛,自然是来杀你的。”
金蝉子道:“我若说我心怀慈悲,你还杀我?”
白骨微笑道:“你在金山寺欲杀了一个老和尚,而今又杀人夺舍,你说你心怀慈悲,奴家却是不信。”言语之中,尽是轻佻。
金蝉子平视白骨,眼中满是哀痛,道:“我打不过你。”
白骨道:“奴家知道。”白骨将手一招,白伞飞到白骨手中,道:“那么……永别。”
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得让人心烦。
远处的雷声越发的密集。
……
(从老家返回,恢复更新。)
(祝大家元宵情人节快乐~~~~~~虽然这章有点破坏气氛。。)
第130章 袈裟锡杖
按下金蝉子不表。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
忽闻得唐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心中着实不安,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江流儿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虽不明金蝉子这般做是何意义,但也不甚不在意,直到陈玄奘开讲后的当晚,一个背剑的白衣书生找上土地庙,观世音菩萨方才明白金蝉子的用意。
金蝉子,用心之毒,不惜将佛门至于刀锋之下。
群僧聚集西安,果真是祸不是福。
那晚,一个背剑的书生落在土地庙前,和观世音菩萨说了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西行再耽搁不得!必须让金蝉子成行。
佛门,不敢冒这个险。
观世音菩萨推算金蝉子下落,却毫无音信,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一般。
那夜,天空雷声阵阵,观世音菩萨知道,那是在斗法,他知晓,在今夜,有无数佛门弟子会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住眼前的白衣书生,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天亮,白衣书生离开,观世音菩萨就将释迦摩尼赐的宝贝,欲去寻金蝉子,放眼未来,却看不见金蝉子下落,只隐约算到与唐太宗有些许关联,当下捧上长街,与木吒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
见观世音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木吒往前又走。行够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
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察觉蹊跷,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瑀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萧瑀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瑀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长老,恕我萧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太宗问曰:“萧瑀来奏何事?”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唐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木吒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唐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太宗在那宝殿上闻言,十分欢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太宗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木吒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说罢,抽身便走。
唐太宗急着萧瑀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曰:“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太宗见他这等勤恳甚喜,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
菩萨又坚辞不受,今夜,只怕长安城中,还有一番杀戮。
(本来要写金蝉子白骨的。写了几个版本,不满意,就先上这章。)
第131章 猎佛者(必读!!)
我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你死在小僧的手里,让鲜血溅满小僧的僧袍,如点点桃花,灼灼妖娆。
可是,挚爱着你,又怎么忍心伤你分毫。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想。
我又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小僧死在你的手里,让小僧的鲜血布满你的身体,让你感受我最后的余温和最终的炽热。
可是,我怕你会心痛,你悲伤的眸子,会让我心肝俱碎,会灼痛我的灵魂。
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想。
我想,我不应该多想。
当你的剑距离我只有零点零一毫米,当微笑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当过往只剩下卑微的残骸,我知道,我不能在沉默。纵然,我被神佛一口口分食殆尽,也不会让你的双手沾染我的鲜血。
我可以死,可以为你死,却不能死在你的剑下。
“孟婆可还好?”金蝉子看着剑尖逼近自己,开口说道。
想了无数句话,也许,只有这话能消亡你的杀意。
果不其然,剑,突然停在眼前,眉头尚能感受到剑上凌冽的杀气。
白骨蹙眉,继而绽开罂粟般的笑容,道:“你怎知道奴家与孟婆有干系?”
孟婆,我金蝉子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你,是我金蝉子唯一彻底看透的人。
金蝉子看着剑尖,也不去拨开,道:“很多年前,孟婆和我讲了个故事,神执掌天庭千万之后,忘记了他们曾在的意义,放弃了三界众生,欺瞒了天道,只一味追求长生和力量,为了获取更悠长的岁月和彪悍的力量,他们公然分食人肉、吞噬修行者元婴、烹煮婴儿。神佛无道,三界动荡不堪,众生疾苦无神理会,灾难、祸患降临三界。这时,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打出诛杀恶神、屠灭邪佛的名号,一路杀伐,诛杀神佛无数,最终,将为恶最多的佛逼往一隅。”
白骨有趣地看着金蝉子,她很想知道,孟婆与金蝉子说了多少,道:“继续说下去。”
金蝉子道:“天庭却比佛门聪明些,察觉势头不对之时,玉皇大帝提出谈判,承诺庇护人类不再为恶,那个神秘组织才让玉皇大帝重掌天庭,使得天庭势力得以延续下来。而那个组织,则作为天庭的监视者存在了下来,被称之为‘猎佛者’或者‘诛神者’,天庭很厌恶这个称号,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技不如人,只得如此。随后,漫长的千万年内,三界重回繁荣,神也规矩了许多,猎佛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天庭主导了一次封神,壮大了天庭的力量,随后,老子出关,唤醒了沉睡中的佛门,佛门重回地仙界,逐渐昌盛起来,天庭也忘记当年的承诺,干起了尘封多年的勾当……”
金蝉子所说的,正是白骨自己知道的,她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也没多多少,白骨将剑往前微微一送,剑尖已经抵在金蝉子眉心,道:“你既然知晓猎佛者的存在,因何还要为恶?莫不是,你也以为我们猎佛者彻底消失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小僧就是知道猎佛者的存在,才去杀那老和尚。”
白骨闻言,大是不解。
金蝉子道:“在均州,我遇到了第一个猎佛者,一身白袍,一顶王冠,他没有杀我。”
白骨将剑一送,刺破金蝉子眉心,道:“还说你不是邪僧?我等尚能寻错人,大师兄绝无寻错的可能。”
金蝉子眉头微蹙一下,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对手吗?”
白骨思忖了一下,道:“两百回合内,我必斩你剑下。”
金蝉子道:“小僧连你都敌不过,那么,小僧从你大师兄手中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白骨脱口而出,道:“十个你,也休想逃出大师兄的手掌。”
不知为何,白骨眼中的骄傲让金蝉子微微有些心疼,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信任我,而如今,她居然这般干脆的否定了我。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着白骨,不说话,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白骨稍加思忖,明白症结所在,道:“你说,大师兄有意放了你的?”
金蝉子道:“你还不算太笨,你大师兄本以为小僧得李翠莲家破人亡,遂寻来取小僧性命,若不是小僧口齿清楚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想来,小僧并非受点重伤这般简单,必然往地府去报道了。”
白骨浑然没有收剑的意思,道:“以你的能耐,自然逃不出生天。即便大师兄误会了你,但是你欲杀那老和尚,并且夺舍之事奴家亲眼所见,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另外提醒你一句,神佛死后,不会下地府,而是直接魂飞魄散,佛门所谓的涅槃,皆是虚妄之言。”
金蝉子未去理会白骨最后的提醒,道:“亲眼所见就一定属实?你只知我要杀那老和尚,你又如何知那老何背后所做的勾当?我如果该杀,那老和尚只怕死上千百万也不够。”金蝉子见白骨只是不信,道:“你上金山寺之时,可感受到金山寺冲天而起的怨气?夜幕之中,婴儿的哭泣声从未中断过?”
白骨稍加思忖,那夜在金山寺,的确看到冲天的煞气和婴儿的啼哭之声,只当是这和尚所为,故而怒气冲天,欲杀了眼前的和尚,后来方知这和尚与金山寺毫无干系,如此说来,那冲天的怨气,竟然是那老和尚所为?
金蝉子见白骨脸色变幻,知道她猜得七七八八,道:“当日,与你大师兄解开误会之后,他与小僧说,佛门为恶无数,必须清理,不日,西安城邪僧云集,他有心清理一番,并让我前往金山寺,将金山寺主持诛杀……”
白骨道:“大师兄让你诛杀?是何道理?以他只能,何须假你之手?”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认识孟婆,你大师兄虽未见过小僧,却也听说过小僧的名号,已是才将此事拜托给小僧。”
白骨道:“诛杀那和尚的罪名是什么?”
金蝉子道:“吞食婴孩。”金蝉子将白骨的剑拨开,道:“那和尚并不知道如何吃婴孩,他即便是吃再多,终归没有用处。自己未得长生,反而惹来冲天煞气?”
白骨闻言,遂将剑重新指在金蝉子眉心,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如何吃婴儿?”
(猜猜白骨大师兄是谁?嘿嘿,有人猜到就加更。)
第132章 毁灭之炎
金蝉子粲然一笑,暖若春风,道:“据小僧所知,这世间,知道如何吃婴儿的,不过两个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地上。几分火候,几分成熟,如何烹煮,无不知晓,拿捏精准。”见白骨一脸厌恶,转言道:“说来不巧,小僧正好不在此二人之内。何况,小僧也不屑以婴孩为食物,要得长生之道,小僧自有无上妙法。”
(吃婴儿的事情神佛共有,这两个人只是怎么吃有营养而已,这里未透露两人的姓名,是为了后面的一段剧情,不过从提示中,也大概能测出来是那两个人了~)
白骨也不知信了金蝉子几成,道:“便按下此话不说,单说你夺舍之事,你又待如何辩驳?”
金蝉子洒然道:“小僧欲西行。”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白骨闻言,眉头蹙起,沉默下来,金蝉子此言,无疑承认了夺舍之事,想起地府之时,孟婆曾对自己所言,遇到欲西行的和尚,无论多么该死,也杀不得。
白骨曾问孟婆,如何杀不得,孟婆却是不说,问得急了,只说业力太重,承受不起。
杀不得么?白骨看着眼前的白面和尚,众生平等,神佛杀得,为何他杀不得?倾天的业力,我独自来承受,见恶不除,与而今的神佛有什么两样?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既然为恶,就应该受到惩戒。
杀气,如一条冰冷的蛇,游上金蝉子的身体。
金蝉子垂下眼眸,道:“你不可以杀小僧。”
白骨不言,长剑斩断落雨,一击必杀。
汹涌而出的死亡气息,逼得金蝉子脸颊生疼,挥舞僧袖,与白骨鏖战到一起,夜雨之中,一番酣战,往来百十回合,白骨并未能击杀金蝉子。
这时候,那书生正好到了土地庙中与观音菩萨说话。
又打了四五十回合,白骨将落在地上的白伞一招,白伞化作一团白烟,白烟凝聚成形,一条白骨森森的巨蟒凭空出现,巨大的蛇头往后一仰,吐出一团森白色的火焰。
此院如此闹腾,全寺僧人浑然不觉,显然,白骨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毁灭之炎!能毁灭世间一切!
金蝉子疲惫一笑,终究,还是唤醒了沉睡之中的火焰。
孟婆,你必须给小僧一个解释。
白骨的毁灭之炎之强大,让金蝉子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无力反抗,却也不愿坐以待毙,金蝉子阳神凝聚到最强,周身出现一层绿色的光芒,哦,不,是绿色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生命之炎!能重生世间一切!只是相对以白骨的毁灭之炎弱了很多,火焰只是那一刻的凶猛,随后连连闪烁,似乎要熄灭一般,好似被什么禁锢一般。
白骨看到金蝉子身上的火焰,微微感到诧异,道:“生命之炎?”
金蝉子道:“亘古传说,当毁灭之炎出现之时,生命之炎必然随之而生,你还要杀小僧吗?”
白骨喃喃自语,道:“双生么?”
金蝉子摇头,道:“并非双生,而是和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对立统一相一致的存在。”
白骨沉思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你为恶总归该杀,双生也好,对立也好,那都是以后因果。”白骨飞到骨蛇之上,攻向金蝉子,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炎所过之处片草不存。
金蝉子看了看身上的生命之炎,叹气一声,终是将火焰收了起来。
白骨,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中。返身想逃,却也来不及。
金蝉子惨然一笑,运转神通,预备兵解!
毁灭阳神,虽死不悔。
白骨看到金蝉子的举动,大是不解,莫不是要自爆阳神拖我下水不成?白骨再展神通,企图赶在金蝉子之前诛灭他。
雨,扬扬洒洒飘落。
心,忽东忽西漂泊。
金蝉子合上眼睛,等待消亡的那一刻来临。
永别了,白骨。
我逃不掉,是我错的。
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落在嘴角,有些苦涩。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时间突兀停止。
……
却说次日,唐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入朝见架并非玄奘,而是那夺舍的金蝉子,他披了“玄奘”的皮囊,随在魏征身后。
唐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早间萧瑀迎着二僧,愿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金蝉子谢恩,却未见叩首。
唐太宗也不以为忤道:“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金蝉子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欣然。诚为如来佛子,你看他: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金蝉子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唐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金蝉子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金蝉子行走间,见人群中,白骨与一个女子在一起,白骨脸上尚有几分薄怒,瞧见金蝉子凛凛威严大是不满,见金蝉子朝自己看过来,干脆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则朝金蝉子微微一笑。
金蝉子未丧命白骨手中,全来那女子相助。
此女正是湘鸢,那个前往灵魂海眼的人类女子。
金蝉子颔首,算是道谢,随着人群远去,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
金蝉子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
又不觉红轮西坠,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御前寂静。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金蝉子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等待夜里拜访的人。
第133章 御弟唐三藏
夜色微凉,佛茶尽凉,不见访客。
等过三更之后,金蝉子叹息一声,知晓所等之人不会再来。
伫盘坐在院庭古树之下,入定参禅,突然袈裟之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紧紧勒住金蝉子,只欲取他性命。
金蝉子自言自语道:“如来啊如来,这点伎俩,又能耐小僧何?”双目合起,诚心静气,与那袈裟作斗争。
光阴拈指,却当七日正会,再不见猎佛者出现,金蝉子又具表,请唐太宗拈香。
此时善声遍满天下,不善的和尚,也早早被猎佛者杀戮干净,奇怪的是,似乎整个西安城并未察觉和尚减少。
唐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
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当中有菩萨与木吒道:“今日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说得明白,是为看那热闹而来。
木吒颔首,道:“只是那猎佛者,今日可会来?”
观世音菩萨道:“只怕去了灵山。”
木吒道:“灵山诸佛肉毒未解。”
观世音菩萨道:“所以,金蝉子赢了,这几日中,必须送他西行。在猎佛者破开灵山禁制之前,金蝉子必须到灵山。”
两人不再多言,心中多有事端,随投寺里。
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
观音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并不见脸上有丝毫难色,看来已将那袈裟驯服。
金蝉子在台上瞧见了观世音菩萨也只作未见,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这般,乃是故意激怒自己,释迦摩尼在灵山之时,日日与他讲大乘佛法,而今他只捡小乘佛法来说,当下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金蝉子闻言,心中大喜,菩萨既然发话,成行之日不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处,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太宗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唐太宗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
见了唐太宗,那菩萨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何事?”
唐太宗却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道:“正是。”
唐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太宗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唐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吒,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喜的个唐太宗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道:“好菩萨!好菩萨!”
但见那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喜的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失却朝礼;盖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唯独金蝉子站立在一侧,微微而笑,却是不拜。
果真是佛门中人,惯来此举。
唐太宗即传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萨真象。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此人即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当时展开妙笔,图写真形。
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太宗见了颂子,即命众僧:“且收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众官无不遵依。
当时在寺中问曰:“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问话刚落,旁边闪过金蝉子,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太宗大喜,上前将御手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金蝉子顿首谢恩。
唐太宗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
金蝉子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太宗甚喜,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