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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黑暗西游记txt下载     黑暗西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

    这怪物生得也甚凶恶,比之沙悟净还要丑上几分。

    只见他: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他撞上来,不分好歹,望观世音菩萨举钉钯就筑。被木吒行者挡住,大喝一声道:“那泼怪,休得无礼!看棒!”

    妖魔道:“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精灵。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妖精。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那个亏输那个赢。

    他两个正杀到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钯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那里和尚,敢弄什么眼前花儿哄我?”

    木吒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徒弟。这是我师父抛来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哩!”

    那怪道:“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

    木吒道:“不是他是谁?”

    怪物撇了钉钯,纳头下礼道:“老兄,菩萨在那里?累烦你引见一引见。”

    木吒仰面指道:“那不是?”

    怪物朝上磕头,厉声高叫道:“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菩萨按下云头,前来问道:“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

    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天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不期撞着菩萨,万望拔救拔救。”

    观音菩萨闻言,暗中思忖,昔年天蓬元帅,是名满天界的俊美男子,如何落得野豕模样?当下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万望菩萨恕罪。”

    观音菩萨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却不是二罪俱罚?”

    那怪闻言,恼怒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嗑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观音菩萨瞧得那怪模样,心中更惊,闻得天蓬元帅彬彬有礼,一表人才,如何这幅泼懒模样?到底是何事,让昔年昂昂志气的天将,改变成村野莽夫?容貌改变了便罢,如何性情也变得这般离奇?心中疑惑,却也未表现出来,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汝若肯皈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

    怪物闻言,更加不屑,道:“皈依正果,有什么好处?”

    观世音菩萨道:“成全你一场功德,指引你一场造化。”

    怪物心急,道:“你磨磨唧唧,一道说了便是,这般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观音菩萨见这怪物,浑不似传说中的天蓬元帅,心念急转,算定此怪物的来历,却是天蓬元帅无疑,只是他方才说的话,不尽实,也不去管他,遂道:“西行取经,修成正果,荣登佛箓,可望长生,可回本源。”

    那怪物见观世音菩萨说中心中之痛,也顾不得许多,当即道:“如何得回去?”

    观世音菩萨道:“西行灵山,自有妙法。”

    怪物闻言,似梦方觉,向菩萨施礼道:“我欲从正,奈何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观音菩萨见怪物转性极快,知道点到了重点,道:“我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管教你脱离灾瘴。”

    那怪闻言,念及那年天河之畔,金蝉子所言,如若将来受灾障,可随取经人西行,消此灾祸,当下满口道:“愿随,愿随!”

    观音菩萨才与他摩顶受戒,指身为姓,就姓了猪,替他起了法名,就叫做猪悟能。遂此领命归真,持斋把素,断绝了五荤三厌,专候那取经人。

    待那观世音菩萨离开之后,猪悟能卷起一阵妖风,往人烟处而去,自去寻吃食,将断绝五荤三厌之事,全抛在脑后。

    观音菩萨却与木吒,辞了悟能,半兴云雾前来。

    正走处,只见空中有一条玉龙叫唤,观音菩萨近前,只见铁链加身,悬吊半空,时有雷电击下,问曰:“你是何龙,在此受罪?”

    那龙道:“我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搭救搭救。”

    观音菩萨闻言,即与木吒撞上南天门里,早有邱、张二天师接着,问道:“何往?”

    观音菩萨道:“贫僧要见玉帝一面。”二天师即忙上奏,玉帝遂下殿迎接。

    观音菩萨上前礼毕道:“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饶他性命,赐与贫僧,教他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玉帝闻言,即传旨赦宥,差天将解放,送与菩萨,菩萨谢恩而出。

    玉帝在观音菩萨离开之后,对太白金星道:“寻个脚力,何须那条罪龙?让菩萨亲上天宫启奏,速速去查探清楚,佛门欲在何为。”太白金星领旨离开,按下不表。

    却说,这小龙叩头谢活命之恩,听从菩萨使唤。

    菩萨把他送在深涧之中,道:“只等取经人来,变做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领命潜身不题。

    一侧的木吒却是意外之极,瞧瞧看了菩萨一眼,不知这是何打算。

第105章 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

    菩萨带引木吒行者过了福陵山云栈洞,又奔东土。

    一路东来,木吒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疑惑,问道:“沙悟净、猪悟能都收了做弟子,缘何小白龙收了做坐骑?”

    观世音菩萨似乎早料到木吒会有此一问,道:“沙悟净身后,有王母娘娘,王母娘娘这五百年来道法精妙,玉帝隐约有顾忌,更何尝王母的蟠桃乃神佛每年必求之物(天上一年),这场功德送给沙净,自然是示好王母娘娘。猪悟能师父,乃男仙之首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帝君,当年又得王母娘娘举荐,荣登天蓬元帅之位,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小白龙不过西海龙王不得宠的儿子,身后无滔天之势力,念他有几分力气,又相求以我,让他变做白马,上天立功,已是无上功德,如果让他同为沙悟净、猪悟能弟子,恐怕降了二人身份,引得其后之神嗔怪。”

    木吒连道菩萨好打算,暗中却心惊,小白龙因为背后无人,无利用价值,观世音菩萨竟然连名号也不愿赐一个,何等悲哀?又问道:“那沙悟净、猪悟能同是获罪以天,菩萨为何不问玉帝旨意,只叫他们等着便是,如何小小的西海龙子,便让菩萨远涉天宫奏请?”

    观世音菩萨看了木吒一眼,道:“托塔李天王三位太子,皆是惊才惊艳之辈,你兄长金吒,佛性绝佳,好钻营,得以侍奉如来佛祖,跟前听法,日前功德圆满,成就军吒利明王菩萨,位列五大明王之三,若再有机缘,必然成就无上佛位,统领五大明王,其位之尊必然超越李天王。你弟弟木吒,本是天生战将,降龙伏虎,登云遁地,都不在话下,可惜命运多舛,锐气尽磨,再无长成天之战将可能,也不过凌霄殿中的一员神将罢了。而你,当初在陈塘关相见,见你木纳,命中多难,但身具慈悲心,有成佛之资质,我心生慈悲,将你收在门下,你佛法修为皆进展神速,世间纷扰却看不清楚。”

    木吒闻言,忙跪地道:“还请菩萨明示。”

    观世音菩萨叹息了一声,道:“方才我也说了,沙悟净、猪悟能之后,乃王母娘娘与东华帝君,此二者与玉帝关系如何?”

    木吒道:“闻得王母与玉帝不和,更有传言说,五百年前,王母欲在众仙面前毒杀玉帝。东华帝君则与玉帝鲜有往来,天宫盛会也诸多推辞,很少出席……”木吒说道此处,突然明悟,道:“菩萨这般,激化了王母、东华帝君与玉帝的仇恨,天宫本就暗流涌动,如此一来,更加繁乱。”

    观世音菩萨道了一声佛号,道:“贫僧遵如来金旨行事,是无奈之举,佛道相争,我等为棋,阿弥陀佛。”转而又对木吒道:“沙悟净、猪悟能、小白龙身上,尚有一个共同点,你可知晓?”

    木吒闻言,更加不解,观音菩萨也不着急,半云半雾行走,行走多时,木吒一路思虑,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木吒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见有如来的压帖在那里。”

    “五行山”三字一出口,木吒顿然醒悟,道:“沙悟净乃土灵根,猪悟能乃木灵根,小白龙是水灵根……”木吒脸现惊悚,道:“他们皆是五百年前,佛道两家相争的五灵根,后来却不了了之,而今重新集齐,这……”佛道相争再起,祸乱将至。

    观世音菩萨嗔怪道:“收敛心神,掩藏喜怒,随我修佛多年,如何这般不长进。”

    木吒连忙道是,心神内敛,心境平复。

    观音菩萨见木吒短短刹那平复心境,微微点头,道:“此出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今乃压在此也,他便是五灵根之中的金灵根。”

    木吒道:“正是,正是。”

    师徒俱上山来,观看帖子,乃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菩萨看罢,叹惜不已,作诗一首,诗曰:“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菩萨这诗,明为叹息,实则暗赞孙悟空。

    师徒们正说话处,早惊动了那大圣。

    大圣闻得有人晓得自己过往光辉战绩,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观音菩萨闻言,径下山来寻看,只见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都来拜接了菩萨,引至那大圣面前。看时,他原来压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

    观音菩萨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

    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你从那里来也?”

    观音菩萨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从此经过,特留残步看你。”

    大圣道:“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菩萨闻得孙悟空心中有怨气,也不点破,道:“你这厮罪业弥深,救你出来,恐你又生祸害,反为不美。”

    大圣被困五百年,突然闻到有脱困之法,如何会放弃?急忙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这才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大圣明白观世音菩萨不信自己,怕现在救了自己,自己转身而去,不等他所谓的取经人,声声道:“愿去,愿去!”

    菩萨道:“既有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

    大圣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孙悟空。”

    菩萨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相合,甚好,甚好。这等也不消叮嘱,我去也。”

    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这菩萨留情在意访神僧。

    (八戒沙僧孙悟空背后,都有金蝉子的影子,为何小白龙没有呢?这是为什么呢?)

第106章 指月盟誓,私定终生

    观音菩萨与木吒离了五行山,一直东来,不一日就到了长安大唐国。敛雾收云,师徒们变作两个疥癞游僧,入长安城里,早不觉天晚。

    行至大市街旁,见一座土地神祠,二人径入,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胆战,知是菩萨,叩头接入。那土地又急跑报与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都知是菩萨,参见告道:“菩萨,恕众神接迟之罪。”

    观音菩萨道:“汝等切不可走漏一毫消息,我奉佛旨,特来此处寻访取经人。借你庙宇,权住几日,待访着真僧即回。”

    众神各归本处,把个土地赶在城隍庙里暂住,他师徒们隐遁真形。

    土地、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皆是小神,哪敢得罪观音菩萨,离了土地神祠,连抱怨都不敢,灰溜溜居住道城隍庙中,心中虽有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哪方的小神没被神佛鱼肉?又非自己一家,这般想来,也就舒心了。

    按下观音菩萨强占土地庙不提,单表金蝉子轮回之事。

    金蝉子上辈子身死之后,先过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地狱之花,不见叶的彼岸花,如火焰般燃烧了整个黄泉路。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走到黄泉路尽头,有一条河名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处高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舀起一碗孟婆汤,唠叨一世轮回。

    在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金蝉子从不往石头上看一眼,爱过的人再奈何桥头,九世轮回一样的结局,还有什么值得去看?

    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入不了地府,就不得投生转世。金蝉子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最后看了一眼白骨,喝下孟婆汤,感叹今生相聚太匆匆。

    过了望乡台,上了轮回之路,金蝉子走得不急不缓,这一条走了五百年,已无感触,万物皆有轮回.蜉蝣的轮回是一昼;花的轮回是一季;人的轮回是一生,金蝉子的轮回是十世。

    在阎王殿前,十殿阎王将金蝉子一生善恶瞧了一遍,功德无量,阴德无数,准金蝉子投胎宰相之孙,享祖辈福荫。金蝉子对投胎何处,是何身份,并无要求,无论乞丐帝王最终皆入佛门,既然如何,又何必在意?十殿阎王见金蝉子无异议,钦点黑白无常,准备让其送金蝉子轮回,这时小鬼来报,南极星君驾临。

    十殿阎王稍显错愕,急命小鬼请来,众人见过礼,南极星君道:“我奉观世音菩萨法旨,前来送金蝉子轮回。”

    十殿阎君互看了一眼,也不多话,当下道:“如此有劳。”让黑白无常退了下去。

    “上僧这边请。”南极星君领着金蝉子返回阳间,来到江州,直奔县衙而去,一路上金蝉子不言不语。

    金蝉子疑惑道:“十殿阎君说小僧今生乃状元之子、宰相之孙,如何送我到了此处?”

    南极星君道:“当今唐太宗当政,以中书省长官中书令、门下省长官门下侍中、尚书省长官尚书令共议国政,都是宰相,共计二十九人(没错,唐太宗时期,宰相不止魏征一人,殷开山也在宰相之列。)。在此江州为官的,乃尚书右丞之子,你投胎过去,自然是宰相之孙。”

    金蝉子看着南极星君微微一笑,道:“但凭星君安排。”

    南极星君总有种被金蝉子看穿的感觉,心中暗暗吃惊,金蝉子仅剩下阳神,竟然还有这般能耐不成?心里面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当下不再多言,架起仙风,进了县衙花亭,只见一妇人生得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倚靠栏杆,微微叹息。

    南极仙翁说道:“便是此处了,你下去吧。”不等金蝉子应声,将其推入那妇人腹中。

    这妇人名唤温娇,丞相殷开山之女,又名满堂娇,未出阁未嫁之前,在院内秋千上,拾得一张纸鸢,纸鸢之上有词一阕,文采风流。满堂娇本是春心暗动的年岁,见那词写得情真意切,遂起了顽心,接了下阕,让婢女放出宰相府,谁曾想,不到半日,纸鸢再次飞入院中,空白之处新题诗一首。

    满堂娇见此,研墨提笔,含羞写下诗篇,自此之后,纸鸢往来,诗词相对,芳心暗许未曾蒙面之人。

    如此三月之后,院外之人相求一见,满堂娇几经挣扎犹疑,抵不住心中好奇,便应了院外人之请,约在十五花前月下相见,那夜满庭花香馥郁,那郎君踏着月色翩翩而来,那佳人嗅着芍药跹跹地等,花前月下,情意正浓,花香醉了郎君佳人,情难自禁,二人初尝了禁果。

    往来几月,郎情妾意,海誓山盟,那个非君不嫁,这个非君不娶,指月盟誓,私定了终生。

    墙头马上,夜会佳人,不教人知,自然无事,却不料,满堂娇食欲不振,常见干呕,未婚有育,被房内老妈子察觉,禀告了殷丞相,丞相大怒,差一点持剑宰了这不洁之女。殷丞相让满堂娇说出腹中孩儿父亲是谁,满堂娇又如何会说,只闹得父女反目。

    殷家本是京城望族,怎能出未婚先育的不洁之女,当下命下人熬了藏红花,送到满堂娇房中,让她绝了与腹中胎儿缘分。满堂娇怎会舍得,跪地苦苦哀求,只求饶过腹中胎儿性命,一脸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

    本就父女连心,女儿这般哀求,做父亲的又如何下得毒手,然则家族颜面不容有失,左右为难,只得从长计议。

    说来也巧,恰逢唐王御笔亲赐状元,跨马游街三日,殷丞相计上心头,暗中买通游街的前站,让他们从自家门首过,另一面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招婿,满堂娇本是不从,殷丞相将一碗藏红花给她,道:“如若不从,喝下此汤,断了这母子缘分,今日今时,你必得做个抉择。”

第107章 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满堂娇又如何舍得腹中胎儿,哭哭啼啼,也就应了父亲之计。

    满堂娇心中暗自思忖,明日登上彩楼,只盼那郎君也在楼下,将绣球抛出,当着全京城之面,父亲无话可说,只得将自己嫁出去。殷丞相早料到会有此举,想来那翻墙幽会之人,也不是什么好出生,不是游街串巷的江湖浪子,便是那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断不能让堂堂宰相之女下嫁下九流,丢了殷家的颜面,心中有了计较,也不让满堂娇亲自登楼,只叫一个曾经江湖杂耍卖艺的婢妾,顶了红盖头,走上彩楼,只待新科状元陈光蕊在楼下经过,就将绣球抛下,恰打着陈光蕊的乌纱帽。

    陈光蕊胸带花红,走过殷丞相门首,只见一个绣球当头打来,信手接下,只当哪家胆大的姑娘,丢来的女工,尚未来得及细瞧,也未明白是何事,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口口声声道恭喜,句句字字不离吉祥话,把陈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一众游行的皂隶,都收了殷丞相的好处,也不阻拦,任由得婢妾拉了陈光蕊去,还都道新科状元好福气,刚中状元没几日,又得娇妻迎入房,还是丞相府中的金枝玉叶。

    那丞相和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喜堂,一应事物,都准备停当,只等新郎来。

    闻得打中了新科状元,丞相和夫人俱是满面笑容,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陈光蕊。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欢饮一宵。

    至始至终,陈光蕊迷迷糊糊,满堂娇推推阻阻。

    欢饮至半夜,眼见天将放晓,殷丞相才放两位新人离席。陈光蕊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挑起了盖头,饮过了合卺酒,眼看就要行云水之好,满堂娇却推说白日劳力、身子不适,不愿与陈光蕊同房。陈光蕊纵然心中不快,念在丞相府中,不敢逾越,也只得作罢,再想今后日子长了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让满堂娇睡了床榻,自己持一卷书,看了一宿。

    次日五更三点,太宗驾坐金銮宝殿,文武众臣趋朝,陈光蕊垂首在下。

    唐太宗同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奏道:“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缺官。乞我主授他此职。”

    唐太宗就命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陈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拜辞岳丈岳母,同妻前赴江州之任。

    待二人离去,殷丞相夫人以泪洗面,怨丞相心狠,将自己女儿远嫁受苦。

    殷丞相道:“皆是妇人之仁,今日不远嫁,明日祸临头,要怪就怪你的女儿不知检点,珠胎暗结,自此之后,只当没了这个女儿。”

    那夫人闻言,哭得更是汹涌,道:“纵然是不认这女人,这十数年的情分也不能不念,娇儿本就是重身子,如何让她这般上路?一个随身丫鬟使唤老妈子都没有。”

    殷丞相面无表情,道:“此去舟车劳顿,一路劳累,要能胎死腹中,也算她一场造化。”

    “你……你怎可这般心狠。”那妇人闻得此言,只气得哭倒在地,险些哭晕过去,心肠奈何这般恶毒,她本是你的亲血骨肉啊。

    ……

    陈光蕊二人离了长安登途,正是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

    陈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道:“恭喜我儿高中状元,且又娶亲回来。”

    陈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即将小姐招孩儿为婿。朝廷除孩儿为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同去赴任。”

    张氏大喜,收拾行程。

    在路数日,张氏毕竟是过来人,察觉满堂娇身怀六甲,悄悄拉陈光蕊到一侧,细闻陈光蕊道:“我儿啊,未曾结亲之前,你们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陈光蕊直道母亲心急抱孙儿,忙道:“说来怕母亲嗔怪,到目前时日,尚不得同寝而眠。”

    张氏闻言,心中有了计较,只怕满堂娇腹中胎儿非陈家骨肉,儿子遭人算计,娶了一个不洁的女子,断然不能让这样的女子登堂入室,往江州上任。

    心中谋算,寻个时日,与满堂娇明言,如果她尚有几分廉耻,自会离开陈光蕊,如果不愿离开,也怨不得老太太心狠。

    张氏的一番计较,全部落入南极星君眼中,他看出张氏之打算,南极星君显圣,夜里托梦张氏,道:“张氏听言,殷氏温娇,乃陈家祥瑞,不可妄动,其腹中胎儿,乃西方佛子,将来必成佛位,你心存歹毒,惹怒诸佛,恐天降大罪,罪及全家。你却勿慌,我今日显圣,意在劝善,指你明路,望你悔过,神佛慈悲,自不会降罪。”

    张氏梦中问道:“老身该如何做,才能恕我罪孽,不使佛怒降临我儿头上。”

    南极星君道:“此去江州,不可同行,任由他二人而去,如若再要同行,佛怒降临,你儿性命难保,陈家至此,香火断绝。”最后几句话,说得慎人无比。

    张氏夜里惊醒,梦中种种历历在目,心中极怕,连道菩萨保佑,烧香拜佛,不敢稍有怠慢。

    次日天亮,将陈光蕊叫到跟前,谎称身体忽然染病,与陈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调养两日再去。”

    陈光蕊不知母亲心中顾虑,本就孝敬,当即遵命,在刘小二万花店安下。

    至次日早晨,见店门前有一人提着个金色鲤鱼叫卖,陈光蕊即将一贯钱买了,欲待烹与母亲吃,只见鲤鱼闪闪咪眼,陈光蕊惊异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遂问渔人道:“这鱼那里打来的?”

    渔人道:“离府十五里洪江内打来的。”

    陈光蕊就把鱼买下,送在洪江里去放了生。

    回店对母亲道知此事,张氏更将此事看做神佛的警告,道:“放生好事,我心甚喜。”

    陈光蕊又道:“此店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好否?”

第108章 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张氏得南极星君托梦,如何还敢随行,谎称道:“我身子不快,此时路上炎热,恐添疾病。你可这里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张氏估摸了日子,算了算时间,大致秋凉之时,满堂娇也该诞下孩儿,到那时,想来自己也能去江州,享享儿孙福气,只是这孙儿却非陈家血脉,心中不住叹气,暗道命该如此。

    满堂娇杖着宰相之女,对陈光蕊并不相好,处处倨傲,钱财花销的事情,陈光蕊不敢自专,与她商议,满堂娇也察觉到张氏洞悉了什么,心里面正慌张,闻得张氏这般说,自是千百个愿意,取了钱财给陈光蕊。陈光蕊得了妻子的支持,就租了屋宇,付了盘缠与母亲,同妻拜辞前去。

    满堂娇身子渐渐显露出来,心中越发的恐惧,将钱财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陈光蕊知道自己乃不洁之身,翻脸无情,休了自己,将她抛弃在路道之上,让她如何为生?这些日子,心思忧虑,更显艰苦。

    途路艰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洪江渡口。

    陈光蕊正要去找船家过河,只见稍水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刘洪道:“诸位将往何处?”

    也是光蕊前生合当有此灾难,撞着这冤家,这刘洪正是满堂娇的相好,腹中胎儿的父亲。只不过一眼,满堂娇就认了出来,心中砰砰跳入鹿撞,怯生生不敢看刘洪一眼。

    陈光蕊不疑有他,只当娘子怯生,谈好价钱,说明去处,令家僮将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齐齐上船,那刘洪睁眼看见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短短月余不见,着实想煞了自己。

    原来,刘洪也是真心待满堂娇,有心娶满堂娇过门,回家与父亲商议,本来父亲闻得自己要娶妻,满心欢喜,忙问是哪家良女子,刘洪也如实相告,却不料,父亲闻得是殷丞相之女后,怫然不悦,让他断了念想。

    你道刘洪是何人?乃是尚书右丞刘洎之子,京城显贵,上三等的公子,与殷丞相倒算是门当户对,再者,刘洎与殷开山殷同朝为官,关系融洽,子女结合,亲上加亲,依常理断无拒绝之理。刘洪问及原因,父亲也不言语,反而将自己软禁起来,再不得出门,故而满堂娇抛绣球招郎君之事,也不得而知。

    等得了自由身,再去寻佳人之时,才知佳人远嫁,问清去处,马不停蹄赶到了江州,却不见陈光蕊上任,见此地距离京城尚远,陡起狼心,来到洪江渡口,许以重金,收买船老大李彪,遂与船老大李彪设计,设计暗害陈光蕊。

    这段水路不近,一时难到,诸人便在船上用了些吃食,鱼汤、鱼粥、鲜肉皆有,其中几道菜是满堂娇极喜欢的。诸众吃过饭,刘洪将船撑至没人烟处,他在饭菜中下了药,晚饭过后,陈光蕊等人昏昏睡去,候至夜静三更,先将家僮杀死,次将光蕊打死,把尸首都推在水里去了。

    满堂娇小姐见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将身赴水,恐刘洪恼自己跟了别人,将自己一并杀了。

    刘洪一把抱住道:“你若从我,万事皆休!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那小姐还要挣扎,刘洪道:“你莫要着急,听我说来,我并不曾负你。”遂将诸事说了一遍。

    那小姐闻得刘洪苦衷,抱住刘洪一顿痛苦,只骂冤家,顺了刘洪。刘洪一番劝解,舒缓了满堂娇情绪,把船渡到南岸,佯装将船付与李彪自管,等李彪转身之时,将李彪一道杀了。

    满堂娇也是个无情之人,离得岸去,也不曾回头看一眼水中的陈光蕊,还与刘洪道:“那万花店中,陈光蕊之母张氏尚在,却不知你如何打算?”

    刘洪本是个心狠的人,道:“如果再不去前去,恐错过上任期限,等我们到了江州,我再回来将此事了结。”满堂娇称是,刘洪就穿了陈光蕊衣冠,带了官凭,同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却说刘洪杀死的家僮尸首,顺水流去,惟有陈光蕊的尸首,沉在水底不动。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见了,星飞报入龙宫,正值龙王升殿,夜叉报道:“今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个读书士子打死,将尸撇在水底。”

    龙王觉得有异,叫将尸抬来,放在面前,仔细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恩人,如何被人谋死?常言道,恩将恩报。我今日须索救他性命,以报日前之恩。”即写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径往洪州城隍土地处投下,要取秀才魂魄来,救他的性命。

    城隍土地遂唤小鬼把陈光蕊的魂魄交付与夜叉去,夜叉带了魂魄到水晶宫,禀见了龙王。龙王问道:“你这秀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

    陈光蕊不明前因后果,只当刘洪贪恋满堂娇美色,施礼道:“小生陈萼,表字光蕊,系海州弘农县人。忝中新科状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边上船,不料稍子刘洪,贪谋我妻,将我打死抛尸,乞大王救我一救!”

    龙王闻言道:“原来如此,先生,你前者所放金色鲤鱼即我也,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难,我岂有不救你之理?”就把陈光蕊尸身安置一壁,口内含一颗定颜珠,休教损坏了,日后好还魂报仇。又道:“汝今真魂,权且在我水府中做个都领。”陈光蕊叩头拜谢,龙王设宴相待不题。

    却说殷小姐与刘洪上路,浑不似与陈光蕊一起之时。刘洪对满堂娇关怀备至,事事贴心,本有心将腹中胎儿之事告知刘洪,又恐他不信,转盼之间,不觉已到江州。

    吏书门皂,俱来迎接,验过文书无碍,所属官员,公堂设宴相叙。

    刘洪道:“学生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

    属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讼简刑清。我等合属有赖,何必过谦?”

    公宴已罢,众人各散。

第109章 来过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

    光阴迅速,时光易老。

    刘洪到任江州,打理数月,上下清平,百姓安居,颇多赞誉,深得民心。

    刘洪对满堂娇更是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察觉满堂娇怀有身孕,也不见恼怒,也不问胎中孩儿父亲何人,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仔细呵护满堂娇,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满堂娇心中感动,安心养胎,对刘洪更加依赖,情意更浓,只当刘洪知道腹中胎儿是自己的孩子,才这般作为,为刘洪的体谅感动。

    一日,刘洪公事远出,满堂娇在衙思念父亲母亲,在花亭上感叹。

    南极仙翁带金蝉子前来投胎,说了几句闲话,猛将金蝉子阳神推向满堂娇腹中。

    当真将金蝉子推入满堂娇腹中?自然不是,金蝉子乃西方佛子,身份尊贵,如果能受血污?佛门的尊贵,不容许亵渎,虽然……金蝉子只是敌人,可他仍是佛子。

    继而,南极仙翁将手一挥,满堂娇忽然身体困倦,腹内疼痛,晕闷在地,知觉全无,昏睡过去,不觉生下一子。南极仙翁道了一声冤孽,将胎儿原本的灵魂取出,随后才将金蝉子的元神推入胎儿身上。

    胎儿灵魂刚刚离体不久,尚有一丝残念,那一丝丝来到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的哀怨,让金蝉子心生不忍,阳神分出,自留一段造化给这灵魂,此灵魂得了金蝉子这段造化,来日顺畅登仙途,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金蝉子道:“此灵无辜,还望仙翁善待。”

    南极仙翁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要点头。

    金蝉子得了南极仙翁的保证,阳神这才进入婴儿身体之中,也不见婴儿身体排斥,安安稳稳契合在一起。

    南极仙翁见金蝉子占了满堂娇孩子身体,夺舍成功,满意地一笑,将满堂娇唤醒,而后在她耳边嘱咐道:“满堂娇,听吾叮嘱。汝乃天宫百花仙子,本是万花仙体,孕育万花,福德无量,天帝赏赐你无上福缘,与文曲星君下凡相恋,产下佛子,来日此子成佛得真,救济万民,此福此德荣耀之至。”(猜测焦仲卿刘兰芝是唐僧父母亲的孩子们,正是告诉你们,你们想多了。再一次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后羿、嫦娥投胎成了何人了?)

    满堂娇梦中问道:“文曲星君可是刘洪?”

    南极仙翁道:“自然不是,文曲星君下凡,必然高中状元,刘洪如何有此能耐?文曲星君乃是陈光蕊。”

    满堂娇闻言,犹如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南极仙翁不去理她,道:“这等福缘,你不珍惜,奈何你与凡人刘洪私通,断了佛子轮回之道。而今产下之子,佛子灵魂无处投胎,致使将来万民无人可救,此乃欺天罪过,罪在不赦,本该就此杀绝你,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偿还此罪。”

    梦中满堂娇心惊,先问仙翁何人,再忙问解救之法。

    金蝉子站在远处,不闻不问,都是天地的棋子,他没理由去同情别人。不过,对于南极仙翁所言,刘洪不过一个凡人之言,他自是不信。

    南极仙翁见成功让满堂娇惊恐无措,达成目的,道:“吾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来正你罪过,今日,特送佛子灵魂而来,代你孩儿之魂,补救你之过错,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你也可得福报。你休要着急,你与刘洪之子,灵魂我先带去,自然也不会磨灭他,日后自会送还给你,帮你们子母团圆。”

    满堂娇梦中跪谢,遂又问道:“小女该如何作为?陈光蕊已死,此罪……”

    南极仙翁道:“刘贼不认此子,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护,不使其夭折,可尝罪过。陈光蕊已得龙王相救,无需你担忧,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言讫而去,独留金蝉子在胎儿体中,走得可谓洒脱。

    南极仙翁驾云而去,行走到半道,总觉哪里不对,将自地府而来的事情梳理一遍,突然一拍额头,道:“金蝉子喝下孟婆汤,并未忘记前世今生!”想要回去,却不知道回去又能作甚?当下也不敢去寻观世音菩萨,只得调转云头,往地府而去,去问问孟婆,可有解救之法。

    按下南极仙翁去地府不表,却说江州府衙之事。

    满堂娇醒来,南极仙翁之言,句句记得,将子抱定,只见怀中婴儿,小脸不似初生婴儿般皱巴巴的,反而红润光滑无比,隐约有佛光,心中暗暗惊诧,果然是佛子,端的不凡。

    满堂娇端详了良久,对怀中孩儿,更是半点怜惜之情,奈何不敢忤逆南极仙翁之言,一时无计可施。

    正自踟蹰之间,刘洪回来,一见此子,便要淹杀,不问缘由。

    满堂娇道:“此子乃你我骨肉,如何可以淹杀?你若不信,算算日子,我与陈光蕊相识之日,到此不过短短数月,如何能产下麟子?”

    刘洪如何会信?一心要淹杀金蝉子。

    金蝉子瞧见刘洪,仔细看了几眼,也看不出刘洪是何方神圣,也只得作罢,想来是道教之人无疑,却不知是何人。

    满堂娇惊异,心中有几分愤怒,只怨刘洪不信任自己,叹气一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抛去江中。”刘洪见满堂娇表情,心中也是一痛,掉头而去,自去书房安歇。

    满堂娇将金蝉子抱回房中,哄怀中孩儿睡去,奇怪的是,这婴儿竟然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安安稳稳睡去,而自己一夜无眠,心中百味交陈,时而想起南极仙翁所言,自己曾是天宫百花仙子,也不知能否重返天庭。

    直至天亮,满堂娇正在思忖如何保下怀中婴儿,幸喜闻得刘洪忽有紧急公事远出,满堂娇暗思:“此子若待刘洪回来,性命休矣!与刘洪相守,已是负了天命,再让才子被害,只怕二人性命难保,不如及早抛弃江中,听其生死。倘若真是西方佛子或是皇天见怜,有人救得,收养此子,他日还得相逢。”

    但恐难以日后识认,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纸,将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又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用口咬下,以为记验。取贴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将一众丫鬟婢女支开,乘空抱出衙门。

    (明天两章,补昨天的)

第110章 神佛手中棋,不得自由身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冷冷相瞧,只要做过神仙,神仙根深蒂固的自私就永远植根心底,哪怕轮回千百世也改不掉。

    神,可悲的不是贪身怕死,而是看不清自己。

    一群连自己都认不清楚的神,却还高高在上,装作悲悯众生,藐视凡人,视凡人如蝼蚁。

    他们却忘了,自己也曾是人,也是渺小的凡人,一世一轮回的凡人。

    金蝉子看着眼前这个再次为人的百花仙子,或许,她只是天庭的弃子,如果无人来点悟,所谓的百花仙子将彻底沦为凡人,落入轮回之中无法解脱。

    也许,这就是神害怕的事情。

    神之所以怕死,是怕轮回。

    一次的轮回,足以磨灭掉过去所有的荣光,一切从头再来。

    金蝉子想得入神,满堂娇咬下自己小脚趾的时候,浑然不觉疼,也不哭不闹,眼神望向不知处。

    满堂娇瞧见金蝉子的表情,心中害怕,小小年纪,如何这般镇定?难道不懂疼痛不成?还是神佛护体?不敢多想,抱紧此子,往江边而去,一路有人相问,只道是去河边等刘洪归来,无人不夸奖她夫妇二人伉俪情深。

    幸喜官衙离江不远,小姐到了江边,大哭一场,哭自己一身坎坷,命运弄人,滚滚江水,没有可渡河之物。

    哭了许久,却不见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心下焦急,又担心刘洪回来,狠了狠心,正欲将金蝉子直接抛弃在江中。

    金蝉子见此,暗暗一叹,如果就此丢入江中,无所依托,自己必死无疑,自己阳神虽然不弱,却难逃溺水之苦,正自愁苦见,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金蝉子定眼一瞧,只见木板之下,有一条小小的红色锦鲤,锦鲤托住模板,靠向岸边。

    满堂娇只当神佛相助,欢喜之至,即朝天拜祷,将金蝉子安在板上,解下衣带,用带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听其所之。

    满堂娇暗叹了一次,又哭了一回,见木板安安稳稳远去,含泪回衙不题,心中有担忧,自己孩儿灵魂在何处,可得安生?

    却说金蝉子在木板上,锦鲤在木板之下,顺水流去,路遇几处险滩,锦鲤都把持住木板,不叫它翻掉,金蝉子也不言不语,安安静静躺在木板之上,此时正是清晨,两岸无什么人,更无渔人出江,这一路行的倒也安稳。

    走了不知多久,锦鲤突然说道:“小龙虽不知你是何人,想来也是神佛手中棋,与我一般,命不由己,还望你莫要怪我,将你送入神佛掌控之中。”

    锦鲤的负罪感让金蝉子微微有些诧异,九世轮回,西方佛门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排他的身世,让自己不脱离他们的掌控,好等元阳未泻的时候取走肉身分食,这次是为何?

    你道这条锦鲤是何人?正是洪江的龙王,救下陈光蕊的洪江龙王。自然,龙王被渔人捕去,又救下恩人,决计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安排,而安排之人,自是观世音菩萨。

    洪江龙王修行岁月尚短,法力不强,能坐拥水晶宫自然是靠观世音菩萨暗中相助,不然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坐了龙王之位,也迟早被其他水妖赶出去。

    要说这洪江龙王,倒也算出生显贵,洪江龙王父亲是西海龙王的九弟,因不得宠,成年之后,被派遣到小小洪江做龙王。遇上了在此江中修行的锦鲤,两人系了同心结,广发请帖,邀请亲朋好久见证,然则,结婚当日西海龙宫一龙未来,洪江龙王父亲见此,慢慢的与西海的关系也就淡了。

    诞下洪江龙王之后,也再不曾发下请帖,偏偏洪江龙王满月之时,西海却来人了,原是龙王的一个女婿,成婚之后没好的居所,想借洪江龙宫“暂住”,洪江龙王父母哪能顺从,双方在洪江大战,致使洪江水涝,天尊震怒。

    那女婿得西海龙王求情各方面疏通,免了死罪,并将罪过推脱到洪江龙王身上,玉皇大帝也不细查,下令问斩洪江龙王一家,当时观世音菩萨念他年幼,请奏了玉帝,将洪江龙王救下,并将他继任父亲之职,占了洪江。

    洪江龙王虽为龙王,却还未曾化龙,尚是锦鲤之身,更被四海龙宫所斥,与龙族几乎断了往来,反而与观世音菩萨更为亲近,伪装被捉,救下陈光蕊,护送金蝉子……都是观世音菩萨的法旨,他只是遵从罢了。

    金蝉子闻得洪江龙王所言,也未多想,不多时,漂到了金山寺脚下。

    锦鲤已将金蝉子送到此处,却不见接应的和尚,遂伪装成小孩啼哭之声,声音远远传将出去,直到金山寺上。

    那金山寺长老叫做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前些年得观世音菩萨点化,已得无生妙诀,佛法也算精湛。

    这一日清晨,一如既往打坐参禅,忽闻得小儿啼哭之声,一时心动,想起观音菩萨点化时所言,急到江边观看,只见涯边一片木板上,睡着一个婴儿,长老慌忙救起。见了怀中血书,方知来历,取个乳名,叫做江流,托人抚养,血书紧紧收藏。

    你道抚养金蝉子的是何人?乃是金禅寺下,两株菩提树幻化的老夫妇,这两棵菩提树得观世音菩萨点化,有了几分佛性,幻化成的人形,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这两位老夫妇说是抚养金蝉子,实乃将金蝉子禁足在金山寺下,不让他离开半步,两株菩提树之外,设下极厉害的佛门禁法,寻常人等无法近身。

    观世音菩萨这般安排,一来怕金蝉子被人暗算,绝了后路;二来怕金蝉子离开金山寺,无处去寻;三来防止金蝉子修习强大的神通,脱力控制;四来担忧金蝉子食肉破戒,长生之体再无用处,要知道,为了让金蝉子达到胎里素,满堂娇怀孕之后,再不曾吃一口荤腥。

    金蝉子被放入菩提树之下,每日以灵水喂养,不使他受饿。法明和尚每日清晨必然到此,打坐参禅,宣读佛经,金蝉子听进耳中便忘,完全不记在心中,只一心修习自己这一千年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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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九世因果,参不透九世轮回。

    菩提树下,悟不了神佛真谛。

    金蝉子站在菩提院中,静看风起云停,坐看花开花谢,他总是看向很远的地方,没有焦距,没有目标,如同看一片虚无。

    金山寺的和尚都知道,寺下面有个禅院,名唤“菩提院”,院中住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少年,三人都不曾出过远门,不见怎么打扫,小院却总是一尘不染。

    院中供奉着佛祖菩萨,院中人却从不念经,从不参禅,从不说一句阿弥陀佛,更不见烧香拜佛。

    院中人没出去过,也没人进过,院中人是出不去,院外人不是不能进,也不是进不去,而是没人想过要进小院。

    凡人不想来,神佛却未必。

    这一日,夕阳正好,金蝉子煮了一壶茶,斟了两杯在石案之上,两杯茶刚刚放定,柴扉被叩响。

    菩提树幻化的两夫妇大惊,此处阵法乃观世音菩萨亲自设立,要想破开幻境叩响柴扉,绝非一般等闲,二人忙走出小屋,却见一个道士,相貌稀奇,仪容秀丽,正要要去问话,却见道人佛尘一挥,两夫妇被钉在当场,动弹不得。

    道士看了一眼石案上的清茶,眼中微微有讶色,随即隐藏下去,道:“小道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金蝉子道:“等了十八年,今日才来,是你晚到了,请坐。”

    道士看了看眼前十八岁的少年,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果真好相貌。

    道士也不多话,在石案前坐下,道:“你知我是何人?”

    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何处不见君上踪迹?”

    道士闻言,大是讶然,道:“你既然识得我,怎可以一盏清茶相待?未免太过怠慢。”道士这句话说得不重,一阵威压压下,菩提树两夫妇只觉耳前雷声阵阵,久久不息。

    金蝉子似乎聋了一般,风轻云淡地道:“还请尝上一尝,如果还觉怠慢,甘愿领罚。”

    道士很好奇眼前的少年哪来的自信,端起茶盏的瞬间,脸色突然一变,迫不及待地喝上了一口,似乎是不信,又细细的品尝了一口,而后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道:“此茶……的确了得。”

    金蝉子不置可否,道:“了得不了得小僧不知道,独一无二却是一定的。三界之内,也只有小僧这里能有此茶。”不是出家人,以小僧自居,丝毫不显得突兀。

    道士有趣地看着金蝉子,道:“你将此事泄露给我,不怕我告知三界,让神佛尽知?”

    金蝉子道:“神佛难道不知?九世轮回,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羊,一次次养肥,一次次被宰杀,哪一次不是被神佛分而食之?神佛尽知又如何能够?要让三界尽知。”

    道士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道:“果真是金蝉子,这份算计能力,端的可怖。”按耐不住,小小饮了口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而后自嘲一笑,一饮而尽。

    金蝉子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道:“这茶与灵山的不同。”这话说得明白,道士也听得明白。

    道士有一些尴尬,说:“你知道我会来?”

    金蝉子道:“道门会来的不过六个人,有一个不会亲自来,另一个在地府,其他两个去往了传说中的妖间界。能来的只有两个,不过,这两个人中,一个不愿意来,一个不屑来。”金蝉子为倒是斟茶,手法一气呵成,浑然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道:“不管两个人当中谁来,这杯茶都足于待客,不是吗?”

    道士哈哈一笑,道:“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你再说说,我来此处做什么?”

    金蝉子道:“西方灵山佛难之事,出去佛门众人,知道的人并不多,屈指算来,不过十一人,有三个人不想管,有一个人不愿管,有个懒得管,有个人不想说,还有五个人不敢管。这十一个人,不论谁来此,都是为了合作,与小僧合作。”

    道士看着金蝉子,转移话题,道:“不想说的是何人?”

    金蝉子道:“不是人,是狗。”

    道士恍然,道:“你知道的很多,不过总归不全,三界之中,强者远不止这些。”

    金蝉子道:“强者自然不少,比如女娲、伏羲、大禹、将臣等上古神祗。”

    道士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说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金蝉子摇头,道:“如果知道,我何须走通通天之路?如果知道,我何须忍耐十世轮回?如果知道,我何须任佛鱼肉?”

    道士不信,道:“你真不知道?换句话,似乎也能说通,因为你知道,你才走通天之路,因为你知道,你猜忍耐十世轮回,也因为你知道你才任佛鱼肉。”

    金蝉子垂下头,不再辩解,道:“猜到一些。”

    道士道:“一些是多少。”

    金蝉子没有直接回答,道:“我在奈何桥遇到后羿,后羿阳神虚弱,不得不借助轮回重塑阳神,后羿没死,上古神祗自然没有全死,所以小僧很好奇,这些神祗,去了哪里?”

    道士道:“这是你要走通通天之路的原因?”

    金蝉子道:“我说是,恐怕你不会信,那换个说法,小僧不过想修自己的道,不是神,不是佛,不是魔,也不是妖,而是自己的道。这个可能信?”

    道士说:“找寻消失的神祗与修行自己的道,都不可信。”

    金蝉子道:“那你觉得什么理由可信?”

    道士停了下来,不知道如何接话,良久,说:“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在报复佛门。”

    金蝉子道:“你能这般想,我们便是在同一阵营,是否可以说说接下来的合作?”

    道士闻言一愣,叹息一声,道:“我并不喜欢不受掌控的谈话。”

    金蝉子道:“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大家猜猜,这个道士是原著的哪个人物?猜对了加更。。。感觉我是在作死。。⊙﹏⊙b汗)

第112章 阳神离窍

    道士自嘲一笑,知道再一次落入金蝉子的圈套,也不恼怒。

    金蝉子接着道:“不妨在人间小住几年,看看一世轮回,一生一枯荣,听听一朝生死,一死一涅槃,看过人间沧桑,你才会发现,神佛所惧怕的生死轮回,其实也不过如此。”

    道士不自觉地喝完第二杯茶,道:“如此也好,我也想看看,天宫仙子仙子眷恋的凡尘究竟是何模样。”

    金蝉子不去接话,幽幽地说道:“如果找到妖间界,天庭将如何处置现今的三界?”

    道士沉默了一下,看向金山寺的佛塔,道:“没有妖间界。”

    金蝉子垂下眼帘,道:“怎会没有?”

    金蝉子的语气,无疑在肯定妖间界的存在。

    道士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放下茶盏,道:“西行之路,如何相助?”

    金蝉子也不再妖间界的话题上纠结,道:“小僧需要一个西行的理由。”

    道士看了金蝉子一眼,道:“观世音菩萨降临长安城,自然会给你安排一个由头,你何须担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与西方佛门并不和睦,他想救佛门的心思,不过三成,想让佛门受苦的心思,却占了七成。按照他的脚程,小僧五六岁之时,他便可寻人守护,走上西行之路,如何等到现在?小僧猜测,大抵还需三十年,他才会寻上小僧。三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要走通通天之路,却是难。你也知道,小僧只有五十年十年,超过五十年,释迦摩尼佛定然会不顾一切亲自找上我,到时候一起玉碎,一切都将成空谈。”

    道士点头,道:“至今我想不明白,你走通通天之路有何意义?竟让你如此心急,着急上路,别说为了自由,天道尚且不自由,何论我等?”说到此处,道士也自觉没意思,知道金蝉子不会说,自己又何必问,道:“我如何帮你?”

    金蝉子道:“当初奈何桥头,见过后羿的还有地藏王菩萨,小僧猜测不错的话……”金蝉子的话语突然消失,接着,道士的脑海中,想起金蝉子的话,一步步将计划告知。

    金蝉子说完计划,道士沉声道:“西行之路,道门全力相助,如有相求,定当不辞,不求为友,但求非敌。”

    金蝉子对以道士的反应颇感意外,道:“你高估小僧了,如果你愿意,你随时能杀了小僧。”

    道士摇摇头,道:“杀了你,佛道之争,道门必输无疑,现在,起身往长安城?”

    金蝉子颔首,阳神从身体里面走出来,道:“一路之上,有劳了。”道士不多话,广袖一甩,一团烟雾见金蝉子阳神包裹住,一起离开菩提院。

    道士离开之后,菩提树老夫妇恢复自由自身,两人看见呆呆坐在石桌前的金蝉子,眼中尽是骇然,对看一眼,往金山寺跑去。

    不一会,法明和尚与菩提树老夫妇重回此处,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法明看了看“金蝉子”一眼,见他阳神出窍,只留一具身体,眉头微微皱起,道:“你们回灵山去吧,此处交给我即是。”

    “遵命。”菩提树老夫妇化作两条金光,往西方而去。

    法明转身,突然出手,点在小和尚眉心,将小和尚的灵魂抽出来,封入金蝉子的**之中。

    “师父……”小和尚惊骇。

    法明不答话,取出一颗丹药强迫他服下,丹药服下之时,“金蝉子”痛呼出声,随后骨骼发出“咯咯”重组之声,只疼到满地打滚,连呼师父饶命,法明站在一侧冷冷看着,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小和尚痛晕过去,法明随之将小和尚的记忆洗去,伪造一个无父无母随水漂流的身份给他,才将他唤醒。

    重新醒来的“金蝉子”迷迷蒙蒙,直觉头疼欲裂,在看四周,却是一间破烂的茅屋。

    法明叹息了一声,只道抚养他的老夫妇逝世,委托他来接“金蝉子”入寺。

    “金蝉子”迷迷糊糊的点头,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

    法明点头受了,将“金蝉子”带入金山寺中,削发修行,取法名为玄奘,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金蝉子”**之内,留有金蝉子一缕神魂,得这一缕神魂相助,被封入体内的灵魂,对佛法的领悟能力极强。(为了不混淆,下面讲述假金蝉子的故事,都以玄奘替代)

    一日,暮春天气,众人同在松阴之下,讲经参禅,谈说奥妙。

    那酒肉和尚恰被玄奘难倒,和尚大怒骂道:“你这业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还在此捣甚么鬼!”

    玄奘被他骂出这般言语,入寺跪告师父,眼泪双流道:“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为人在世而无父母者乎?”

    再三哀告,求问父母姓名。

    长老道:“你真个要寻父母,可随我到方丈里来。”

    玄奘就跟到方丈,长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儿,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付与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

    玄奘读罢,不觉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何以为人?十八年来,不识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亲。此身若非师父捞救抚养,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寻见母亲,然后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父之深恩也!”

    法明道:“你要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只做化缘,径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亲相见。”

    玄奘领了师父言语,就做化缘的和尚,径至江州。

    适值刘洪有事出外,也是天教他母子相会,玄奘就直至私衙门口抄化。那殷小姐原来夜间得了一梦,梦见月缺再圆,暗想道:“南极仙翁将我孩儿灵魂带去,算来有十八岁矣,或今日天教相会,亦未可知。”

    正沉吟间,忽听私衙前有人念经,连叫“抄化”,小姐又乘便出来问道:“你是何处来的?”

    玄奘答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

    小姐道:“你既是金山寺长老的徒弟——”叫进衙来,将斋饭与玄奘吃。

第113章 凡人的悲哀(一)

    满堂娇仔细看玄奘容貌,和陈光蕊一个模样,再细看举止言谈,也好似陈光蕊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忙将侍婢打发开去,问道:“你这小师父,还是自幼出家的?还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谁?可有父母否?”

    玄奘答道:“我也不是自幼出家,我也不是中年出家,我说起来,冤有天来大,仇有海样深!我父被人谋死,我母亲被贼人占了。我师父法明长老教我在江州衙内寻取母亲。”玄奘的记忆,全被法明和尚修改,说出来的话唬得满堂娇心一阵阵跳。

    满堂娇压下心中的恐慌,问道:“你母姓甚?”

    玄奘道:“我母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满堂娇闻言,知道大劫将至,她与刘洪的好生活,到此终结了,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正自就感伤间,忽然耳前想起南极仙翁话语,道:“满堂娇,眼前玄奘,魂魄身体皆是你孩儿,现在还归以你,以成当年之言,助你母子团聚,你们母子可相认。你儿之容貌,乃是本翁仙术幻化,你本该与文曲星君成百年之好,奈何心许刘洪,这般容貌,可暂瞒你与刘洪之事,你好自珍惜。不过,尔等尚有一劫,刘洪毕竟杀害天上文曲星,罪虐深重,要想活命,须得以本翁之言方能化解。满堂娇听言,助玄奘复仇,可保你一家。”

    满堂娇道:“温娇就是我。但你今有何凭据?”

    玄奘听说是他母亲,双膝跪下,哀哀大哭:“我娘若不信,见有血书汗衫为证!”

    满堂娇取过一看,果然是真,母子相抱而哭,转而思及玄奘与陈光蕊一般无二的容貌,顿时心慌,就叫道:“我儿快去!”

    玄奘道:“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才见母亲,教孩儿如何割舍?”

    满堂娇道:“我儿,你火速抽身前去!刘贼若回,他必害你性命!我明日假装一病,只说先年曾许舍百双僧鞋,来你寺中还愿。那时节,我有话与你说。”玄奘依言拜别。

    却说满堂娇自见儿子之后,心内一忧一喜,忧的是刘洪的劫难的,喜的是十八年后母子团聚,忽一日推病,茶饭不吃,卧于床上。

    刘洪归衙,问其原故,满堂娇道:“我幼时曾许下一愿,许舍僧鞋一百双。昨五日之前,梦见个和尚,手执利刃,要索僧鞋,便觉身子不快。”

    刘洪道:“这些小事,何不早说?”随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江州城内百姓,每家要办僧鞋一双,限五日内完纳。百姓俱依派完纳讫。

    满堂娇见刘洪这般,心中怎会愿意让他们父子相残,但是神仙在上,也由不得自己不愿意,对刘洪道:“僧鞋做完,这里有甚么寺院,好去还愿?”

    刘洪道:“这江州有个金山寺、焦山寺,听你在那个寺里去。”

    满堂娇道:“久闻金山寺好个寺院,我就往金山寺去。”

    刘洪即唤王、李二衙办下船只。

    满堂娇带了心腹人,同上了船,稍水将船撑开,就投金山寺去。

    却说玄奘回寺,见法明长老,把前项说了一遍,长老甚喜。

    次日,只见一个丫鬟先到,说夫人来寺还愿,众僧都出寺迎接。

    而在远处青松之上,金蝉子的阳神与道士立在树梢,远远看着这边。

    满堂娇径进寺门,参了菩萨,大设斋衬,唤丫鬟将僧鞋暑袜,托于盘内。来到法堂,满堂娇复拈心香礼拜,就教法明长老分表与众僧去讫,法明知道满堂娇的来意,让众僧散了,去忙自己的事。

    玄奘见众僧散了,法堂上更无一人,他却近前跪下。满堂娇叫他脱了鞋袜看时,那左脚上果然少了一个小指头。当时两个又抱住而哭,拜谢长老养育之恩。

    法明道:“汝今母子相会,恐奸贼知之,可速速抽身回去,庶免其祸。”

    满堂娇道:“我儿,我与你一只香环,你径到洪州西北地方,约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里有个万花店,当时留下婆婆张氏在那里,是你父亲生身之母。我再写一封书与你,径到唐王皇城之内,金殿左边,殷开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将我的书递与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统领人马,擒杀此贼,与父报仇,那时才救得老娘的身子出来。我今不敢久停,诚恐贼汉怪我归迟。”

    法明抬头看了满堂娇一眼,并不说话。

    玄奘应下,送满堂娇出寺登舟而去,依依惜别。

    玄奘哭回寺中,告过师父,即时拜别,径往洪州。

    玄奘刚刚离开,金蝉子与道士与随之离开。

    来到万花店,问那店主刘小二道:“昔年江州陈客官有一母亲住在你店中,如今好么?”

    刘小二见来人有几分像陈光蕊,道:“他原在我店中。后来昏了眼,三四年并无店租还我,如今在南门头一个破瓦窑里,每日上街叫化度日。那客官一去许久,到如今杳无信息,不知为何。”

    道士呵呵一笑,道:“刘小二之言,信不得。”金蝉子微微点头。

    玄奘听罢,却信了刘小二的话,即时问到南门头破瓦窑,寻着张氏,问道:“敢问婆婆可是张氏?”

    张氏闻得声音,说道:“你声音好似我儿陈光蕊。”

    道士在远处瞧见,道:“南极仙翁太过多此一举。”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对凡人而言,这才合符逻辑,儿子像父亲,本该如此。”道士摇头,不说话。

    玄奘道:“我不是陈光蕊,我是陈光蕊的儿子。温娇小姐是我的娘。”

    张氏脸上有些失落,道:“你爹娘怎么不来?”

    玄奘道:“我爹爹被强盗打死了,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

    张氏闻言,也不见悲伤,遂道:“你怎么晓得来寻我?”

    玄奘道:“是我娘着我来寻婆婆。我娘有书在此,又有香环一只。”

    那张氏接了书并香环,放声痛哭道:“我儿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义忘恩,那知他被人谋死!且喜得皇天怜念,不绝我儿之后,今日还有孙子来寻我。”

    玄奘问:“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

第114章 凡人 的悲哀(二)

    张氏经历起落,身前之人虽声音极像儿子,心中却还有些犹疑,如果真是自己的孙儿,断无将他牵涉进来的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的孙儿,将眼盲的事实说出去,只怕引祸上身,当下扯谎道:“我因思量你父亲,终日悬望,不见他来,因此上哭得两眼都昏了。”

    玄奘便跪倒向天祷告道:“念玄奘一十八岁,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今日领母命来寻婆婆,天若怜鉴弟子诚意,保我婆婆双眼复明!”祝罢,就将舌尖与婆婆舔眼。

    金蝉子远远瞧见,道:“一片孝心,实可成全,还请相助。”

    道人点头,道:“举手之劳。”将手指一弹,一点金芒融入张氏的眼中。

    须臾之间,双眼舔开,仍复如初,玄奘只当自己的功劳,欢喜不已。

    婆婆张氏觑了小和尚,愣了一会,才道:“你果是我的孙子!恰和我儿子光蕊形容无二!”婆婆又喜又悲,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更加恐慌,哪有儿子与父亲这般相像的?声音几乎一样,容貌更是一模一样,这活生生双生兄弟啊。

    玄奘连忙称是,又将满堂娇的打算说了一遍,张氏听在耳中,心中却更加害怕,话到口中,终是没能说出来。

    玄奘只当婆婆张氏同意了,就领婆婆出了窑门,还到刘小二店内,将些房钱赁屋一间与婆婆栖身,又将盘缠与婆婆道:“我此去只月余就回。”张氏点头,只道明白。

    随即辞了婆婆,径往京城。

    刘小二见玄奘走了,对张氏殷情备至,道:“不曾想,婆婆的儿媳竟然是殷丞相的闺女,前些年,是小的不懂事,被那刘贼逼迫,在您吃食中下药,致使您眼睛被毒瞎,小的该打,小的该打。”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张氏见刘小二这般,也不好再发怒,毕竟别人也身不由,道:“当年要不是你发善心,将那毒汤打翻在地,老身要全部喝下去,可不就是眼盲这般简单了,只怕此时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

    刘小二见张氏不怪罪,道:“婆婆里面请,当年小的胆小,不敢忤逆了那凶人,要是小的胆气壮一些,婆婆也不会受这般罪。”

    张氏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当下进屋去休息,不再多说。

    ……

    玄奘离了刘小二的店,寻到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与门上人道:“小僧是亲戚,来探相公。”

    金蝉子与道人在玄奘叫门之时,已经先一步进了丞相府中,只见丞相与夫人在中堂喝茶。

    门上人禀知丞相,丞相道:“我与和尚并无亲眷。”

    道人也不等金蝉子说话,轻吹一口气到丞相夫人脑海之中,形成一个梦境。

    夫人只觉一阵恍然,道:“我昨夜梦见我女儿满堂娇来家,莫不是女婿有书信回来也。”满堂娇走后,殷丞相再不曾问过一句,只当没有这个女儿,眼下见夫人这般说,心中也多了一些些期许。

    殷丞相便教请小和尚来到厅上。

    小和尚见了丞相与夫人,哭拜在地,就怀中取出一封书来,递与丞相。丞相拆开,从头读罢,放声痛哭,哭的是自己女儿不孝,怎么可以侍奉刘贼十八年,当在生下孙儿之时就自刎才是,怎可这般不知廉耻活在世上,丢尽了我殷家的脸面。

    夫人见殷丞相哭得伤心,自己又不识字,忙问道:“相公,有何事故?”

    殷丞相心中恼怒夫人没调教好女儿,才使女儿未婚先育,而今又侍奉二夫十八年,毫无廉耻,说话的口气不免重了一些,道:“能有什么事故?这和尚是你的外孙。女婿陈光蕊被贼谋死,满堂娇被贼强占为妻。”

    虽说是强占为妻,只怕是心甘情愿相随,不然如何十八年不见来个消息?想到此节,殷丞相暗道不好,难道那刘贼就是私会满堂娇之人?

    夫人听罢,亦痛哭不止,道:“相公啊,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殷丞相不耐烦夫人的哭闹,又问玄奘道:“这刘洪是何人?”

    玄奘道:“不过一般的……”那一边坐着的道人见玄奘并不知刘洪真正来历,遂打了一个响指,将刘洪的真实来历全部送入玄奘脑海之中。

    金蝉子见到道人这般,说道:“你这次可是冲动了。”

    道人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那法明和尚在玄奘体内设下禁制,只要被道家仙术触动,必然会被发觉。”

    道人无法苟同,道:“难道观世音菩萨猜不到我们跟随在玄奘身边,还要设下如此麻烦的禁制。何况,我并未感觉到任务禁制。”

    金蝉子道:“观世音猜到我们会来玄奘身边,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来过了又将往何处去。现在你这一记仙术,被玄奘体内的禁制锁定,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去哪里,观世音菩萨都能清楚知道。”

    道人微微蹙眉。

    金蝉子见道人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如若不信,你慢慢看不下。”

    金蝉子与道人说话的这一会,玄奘将刘洪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这一来,吓得殷丞相一跳,心中对刘洎更是恨之入骨,当初你刘家要上门提亲,又如何有这许多事情?

    夫人更是大惊,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

    殷丞相思忖了一下,知道刘洪是当朝尚书右丞刘洎之子后,自己冒冒然前去杀了,只怕自己难解释清楚,反而落下把柄,如果将此事禀明圣上,则可名正言顺杀了刘洪,也好杀杀刘洎的威风,说道:“夫人休得烦恼,来朝奏知主上,亲自统兵,定要与女婿报仇。”

    当下安排玄奘住下,自己找来幕僚客卿,商议一击必中的办法。

    次日,殷丞相入朝,金蝉子与道人却并未跟随进去。

    殷丞相上了大殿,启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带领家小江州赴任,被稍水刘洪打死,占女为妻;假冒臣婿,为官多年。事属异变。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第115章 凡人的悲哀(三)

    唐王见奏大怒,丝毫不犹疑,发下令牌,就发御林军六万,着殷丞相督兵前去。

    发兵六万,剿灭区区刘洪?未免太小题大做,群臣纷纷质疑。

    唐王道:“六万之兵,对付的不是刘洪,而是李彪。刘洪不简单,那李彪也非等闲。”

    群臣闻言,不明所以。

    刘洎见此,也不敢开口,心中着实着急,暗中思忖,等下了朝班,悄悄命人去通知刘洪,却不料,散朝之后,被唐王留在宫中对弈,不得离开,只得干着急。

    殷丞相领旨出朝,即往教场内点了兵,往江州进发,金蝉子与道人既然跟随而来。晓行夜宿,星落鸟飞,不觉已到江州。

    殷丞相兵马,俱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对他说知此事,叫他提兵相助,一同过江而去,过得洪江,江州同知和州判分开瞬间而上,金蝉子与道人对望一眼,跟随二人而去。

    天尚未明,就把刘洪衙门围了。

    刘洪正在梦中,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众兵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早被擒住。

    殷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令众军俱在城外安营去了。

    殷丞相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请小姐出来相见。

    满堂娇欲待要出,羞见父亲,就要自缢。玄奘闻知,急急将母解救,双膝跪下,对母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仇。今日贼已擒捉,母亲何故反要寻死?母亲若死,孩儿岂能存乎?”

    殷丞相进衙问故。

    满堂娇道:“吾闻妇人从一而终。痛夫已被贼人所杀,岂可面见颜从贼?止因遗腹在身,只得忍耻偷生。今幸儿已长大,又见老父提兵报仇,为女儿者,有何面目相见!惟有一死以报丈夫耳!”

    殷丞相心想,看来女儿也并非完全不知廉耻,心也软了,劝道:“此非我儿以盛衰改节,皆因出乎不得已,何得为耻!”

    父女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

    殷丞相拭泪道:“你二人且休烦恼,我今已擒捉仇贼,且去发落去来。”

    即起身到法场,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获水贼李彪解到。

    满堂娇见李彪出现,很是惊讶,当年刘洪为了怕事情暴露,当着她的面杀了李彪,数日后,李彪到府衙来投靠刘洪,满堂娇才知道这李彪本是有几分修为的道士,仙术了得,此番逢难,满堂娇求救李彪,李彪也的确给了个脱身的法子,却不料他也被抓了来。

    如果无道人相助,江州的官兵也擒拿不住李彪。

    殷丞相大喜,就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状,招了先年不合谋死陈光蕊情由,为防止李彪用道术逃走,先将李彪钉在木驴上,推去市曹,剐了千刀,枭首示众讫。

    把刘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陈光蕊处。

    殷丞相与小姐、玄奘,三人亲到江边,望空祭奠,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烧了祭文一道,满堂娇被殷丞相死死按住,哭得肝肠寸断,亲眼见挚爱被活活杀死。

    道人与金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等刘洪被杀干净,道人问道:“刘洪这般死不掉,这是谁的安排。”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

    道人一笑:“我倒想见见他。”

    金蝉子颔首,道:“你会见到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迟早。”

    金蝉子看向殷丞相三人,三人望江痛哭,早已惊动水府。有巡海夜叉,将祭文呈与龙王。

    龙王看罢,就差鳖元帅去请光蕊来到,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我今送你还魂去也。再有如意珠一颗,走盘珠二颗,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奉送。你今日便可夫妻子母相会也。”

    陈光蕊再三拜谢。龙王就令夜叉将光蕊身尸送出江口还魂,夜叉领命而去。

    却说殷小姐哭奠丈夫一番,又欲将身赴水而死,慌得玄奘拚命扯住。

    正在仓皇之际,忽见水面上一个死尸浮来,靠近江岸之旁。小姐忙向前认看,认得是陈光蕊的尸首,一发嚎啕大哭不已,却不敢上前,人还是逃不过天的算计,所谓的团圆,不过是神仙安排下的团圆。

    众人俱来观看,只见陈光蕊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地爬将起来坐下,众人不胜惊骇。陈光蕊睁开眼,早见殷小姐与丈人殷丞相同着小和尚俱在身边啼哭。

    陈光蕊道:“你们为何在此?”

    满堂娇道:“因汝被贼人打死,后来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长老抚养长大,寻我相会。我教他去寻外公,父亲得知,奏闻朝廷,统兵到此,拿住贼人。适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不知我夫怎生又得还魂。”

    陈光蕊道:“皆因我与你昔年在万花店时,买放了那尾金色鲤鱼,谁知那鲤鱼就是此处龙王。后来逆贼把我推在水中,全亏得他救我,方才又赐我还魂,送我宝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生下这儿子,又得岳丈为我报仇。真是苦尽甘来,莫大之喜!”

    众官闻知,都来贺喜。

    殷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谢所属官员,即日军马回程。来到万花店,那丞相传令安营。

    陈光蕊便同玄奘到刘家店寻婆婆。

    那婆婆当夜得了一梦,梦见枯木开花,屋后喜鹊频频喧噪,想道:“莫不是我孙儿来也?”

    说犹未了,只见店门外,光蕊父子齐到。

    小和尚指道:“这不是俺婆婆?”

    陈光蕊见了老母,连忙拜倒。母子抱头痛哭一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算还了小二店钱,起程回到京城。进了相府,光蕊同小姐与婆婆、玄奘都来见了夫人。夫人不胜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庆贺。

    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为团圆会。”真正合家欢乐,唯独满堂娇郁郁寡欢。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将前后事情备细启奏,并荐光蕊才可大用。

    唐王准奏,即命升陈萼为学士之职,随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禅,送在洪福寺内修行。

    后来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为了刘洪殉情。

    玄奘自到金山寺中报答法明长老。

    金蝉子与道人,走上了长安街。

    凡人的命运,皆被神佛玩弄,谁来管,何人来?

第116章 渔樵问答

    唐朝国都,名为长安,八水周流绕四山,龙脉昂扬入云,多少帝王兴此处,古来天下说长安。

    陕西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今却是大唐太宗文皇帝登基,改元龙集贞观。此时已登极十三年,岁在己巳。且不说他驾前有安邦定国的英豪,与那创业争疆的杰士。

    却说那道人与金蝉子助玄奘了断因果,二人寻路往长安而来。

    行够多时,远望长安城,木吒驾云而至,落在二人跟前,对那道人,额外行了大礼,道人也不躲不避欣然受了。随后对金蝉子稽首道:“我家菩萨请二位品茗论道。”

    道人见此,知道木吒洞悉了自己身份,瞧了金蝉子一眼,道:“正如你所言,我等行迹败露跟前,尽在观世音菩萨执掌之中。”说完此话,微微蹙眉,他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掌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又何尝不在我等掌握之中?既然送上门来,我等正好借此东风,行西行之举,通天之路,不得不开。”转而问道:“却不知道在何处论道?”

    木吒道:“我家菩萨说,全凭二位喜欢,大唐过境之内,处处可行。”

    金蝉子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泾河,道:“我观泾河过长安,又闻泾渭分明之词,不如在泾河之边,借泾水之清,河风之妙,论上一论可否?”

    木吒道:“小仙自当回禀我家菩萨,敢问二位,论的是何题?”说话之时,看着的却是道人,谨慎之至。

    道人看向金蝉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金蝉子放眼看去,见泾河之上渔人撒网捕鱼,青山之上,樵子歌唱,道:“既然到了人间,便论论这人间之事,你去回了你家菩萨,就说在泾河之上,渔樵问答。”遂转向道人道:“这题可还论得?”

    道人微微思忖,道:“泾河之边,渔樵问答,倒是一个好题,却不知你是渔翁还是樵子?”

    金蝉子道:“自然是渔翁。”

    道人点头,表示再无意见,木吒见此,说道:“既然如此,小仙去回了菩萨。”

    见道人点头,木吒才躬身离开,丝毫不敢失了规矩,等退出远了,才察觉全身冷汗淋漓。

    金蝉子自然瞧得出来,在木吒行礼之时,道人就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几乎压得木吒不能喘息。他也不多问,道:“当前之局,却要你先入长安城。”

    道人奇道:“我入长安城作甚?”

    金蝉子道:“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摆一个摊子,卖卖卦算算命。”

    道人闻言,微怒,道:“你让本尊摆摊算卦?寻死不成?”

    金蝉子阳神强悍无比,无视道人威压,道:“你若不去算卦,如何能布下西行之局?”

    道人更加不悦,道:“我在你局中?”

    金蝉子道:“你不想在我局中?”

    道人闻言一愣,拂袖而去,道:“金蝉子,通天之路打开之时,你命不久矣之时。”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这世间要杀我的人那么多,你可要把握时机,莫等尸体冷了才赶到。”

    道人一个踉跄,再不理金蝉子,一个把生死看得如此淡漠的人,却深藏长生的奥秘,当真不可理喻。

    道人走后,金蝉子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渔翁,立在泾河边上。

    不多时,一个樵子打扮的人到了泾河边,拿着捆柴的绳索,腰间插着斧头,真是观世音菩萨所化樵子,远远看见金蝉子,问道:“打渔的,你叫什么名字?”

    金蝉子道:“张稍。”

    樵子走近,放下柴火,道:“如何解释?”

    金蝉子道:“张,无拘束。稍,微末。微末得些自由之意,却不知您如何称呼?”

    樵子道:“李定。”金蝉子自然晓得,李定乃“立定”之意,一见面,二人便意见相左,一个渴望无拘无束,一个期盼立定当下。

    长安城外泾河岸边,有两个贤人:一个是渔翁,名唤张稍;一个是樵子,名唤李定。他两个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

    金蝉子问道:“从哪里来?”

    观世音菩萨道:“在长安城里,卖了肩上柴。你从何处来?”言语之中,长安城的大局,我已布成。

    金蝉子道:“江州府上,货了篮中鲤。”江州的局,我已经破掉,只等破你长安局。

    二人不再说话,顺泾河岸边,徐步而行。

    走了一会,金蝉子道:“李兄,我想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去。算起来,还不如我们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淡薄,随缘而过。”

    观世音菩萨道:“张兄说得有理。但只是你那水秀,不如我的山青。山青常在‘立定’一方,恩泽一方,水秀毕竟东流去,无情无意。”言语之中,劝金蝉子莫要西行走通通天之路,好生解佛门之难,以佛门为靠山。

    金蝉子去意已决,道:“你山青不如我的水秀,山青不过恩泽一方,水秀远行,养育数方,情更深意更浓。”

    观世音菩萨道:“流水奔东去,奈何你西流?”

    金蝉子道:“源头污浊,清水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源头已污,下游何清?”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向泾河,道:“渭水浑浊,泾河清澈,泾渭分明。”

    不过短短数语,观世音菩萨落在下风,当下不言。

    行到那分路去处,躬身作别。

    金蝉子道:“李兄呵,途中保重!上山仔细看虎。假若有些凶险,正是明日街头少故人!”

    观世音菩萨闻言,知道金蝉子说的是佛门之中有人欲害自己,当下大怒道:“你这厮惫懒!你怎么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观世音菩萨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你怎么就保得无事?”

    金蝉子道:“李兄,你虽这等说,你还没捉摸;不若我的生意有捉摸,定不遭此等事。”我的世界皆在掌握之中,而你的世界却难以意料。

    观世音菩萨说出金蝉子西行的风险,道:“你那水面上营生,极凶极险,隐隐暗暗,有甚么捉摸?”

    金蝉子道:“你是不晓得。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观世音菩萨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泾河之中,顿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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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算卦

    你当观世音菩萨为何发怒?

    只因二人在河岸上说话,未设下隔音仙术,河水草里却有人,将二人谈话清清楚楚听了去。

    你道偷听的人是谁?这人原来是这泾河水府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听见了金蝉子百下百着之言,甚是惊恐,急转水晶宫。

    观世音菩萨瞧见,预备灭杀了那巡水的夜叉,金蝉子跃到观世音菩萨跟前,道:“菩萨这一动怒,显示出青山之次,离了那方青山,视其他众生如蝼蚁,实乃狭隘之至。再者,如今我等本渔樵,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夜叉相争?你这一局,算是输了。”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挡住的瞬间,巡水夜叉已经逃了出去,翻起一个水花,入了水府,又闻得金蝉子之言,只得狠狠作罢。问道:“你早知有人在侧偷听?”

    金蝉子道:“只知巡水夜叉会至,却不知何时会至。”

    观世音菩萨转而一想,河边夜叉巡视,本就是常事,自己一心在金蝉子身上,反而忽视了此事,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这般快西行。”

    金蝉子道:“你自然不会让我西行,而是会请我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你何必急着西行?”

    金蝉子道:“其中原因,你当真不清楚?”

    观世音菩萨自然了然以胸,问出此话,也不过一时失言,道:“三界之中,而今一片祥和……”

    金蝉子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道:“祥和?不过神佛虚构的幻象。灾难,才是三界的真相。”金蝉子此言一出,天空乌云滚滚。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之言,大是惊骇,慌忙设下隔音幻境,蒙蔽天听,道:“你当真胆大枉为,此话如何能说?让众生覆灭在幻象之中,如何不好?何必点醒?”

    金蝉子道:“你们无权决定众生想法,更无权蒙蔽众生试听,伪造出这个祥和的幻境。高高在上的神佛!”

    观世音菩萨垂下眸子,道:“神佛为了众生。”

    金蝉子道:“众生有权知道真相,有权去选择自己的路,而不是愚昧地跪拜神佛,无知地等待死亡。”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的眼睛,依旧干净清澈,道:“愚昧何尝不是种幸福。知晓的越多,越恐慌。”

    金蝉子道:“愚昧如果是幸福,你又如何要修道参禅?顿悟开化?”

    观世音菩萨无言,无意再说,与金蝉子道别,走出去很远,说道:“我不认为我错。”

    金蝉子看向泾河之水,道:“神佛要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就不是神佛。”

    观世音菩萨闻言站住,微微叹息一声,消失在泾河之边。

    按下金蝉子回西安城不表,却说那回泾河水府回禀的巡水夜叉。

    巡水夜叉慌忙报与龙王道:“祸事了!祸事了!”

    泾河龙王问:“有甚祸事?”

    巡水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边,只听得两个渔樵攀话。相别时,言语甚是利害。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得最准。他每日送他鲤鱼一尾,他就袖传一课,教他百下百着。若依此等算准,却不将水族尽情打了?何以壮观水府,何以跃浪翻波辅助大王威力?”

    泾河龙王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旁边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一齐启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大王隐显莫测,变化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访问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泾河龙王依奏,遂弃宝剑,也不兴**,出岸上,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真个丰姿英伟,耸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规蹈矩。语言遵孔孟,礼貌体周文。身穿玉色罗襕服,头戴逍遥一字巾。上路来拽开云步,径到长安城西门大街上。

    只见一簇人,挤挤杂杂,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道:“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岁君。”

    泾河龙王闻言,情知是那卖卜之处,走上前,分开众人,望里观看,只见:四壁珠玑,满堂绮绣。宝鸭香无断,磁瓶水恁清。两边罗列王维画,座上高悬鬼谷形。端溪砚,金烟墨,相衬着霜毫大笔;火珠林,郭璞数,谨对了台政新经。六爻熟谙,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一槃子午安排定,满腹星辰布列清。真个那未来事,过去事,观如月镜;几家兴,几家败,鉴若神明。知凶定吉,断死言生。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招牌有字书名姓,神课先生袁守诚。袁守城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那先生果然相貌稀奇,仪容秀丽,名扬大国,术冠长安,不是与金蝉子在一起的道人,还是何人?

    那道人先金蝉子一步入长安城,化身袁守诚,在城西摆下挂摊,弹指间在众人脑海中虚构出身份,说是袁天罡的叔父,倒也并非空穴来风,袁天罡本就是天上星辰下凡,细细算下来,的确要称呼这道人一声“叔父”。

    刚刚摆下摊子没多久,金蝉子来到身边,化作他身前童子,道:“少时,泾河龙王必往此处来。”

    话音刚落,龙王入门来,与先生相见,验收成。礼毕,请龙上坐,金蝉子献茶。

    道人见泾河龙王大大咧咧座下,眉头不自主的跳了一下。

    道人问曰:“公来问何事?”

    泾河龙王道:“请卜天上阴晴事如何。”

    道人本是天上神算,万事了然以胸,即袖传一课,断曰:“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泾河龙王道:“明日甚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道人说:“明日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金蝉子在一侧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泾河龙王乃司雨龙神,下雨多少,自认为清楚不过,笑道:“此言不可作戏。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断的时辰数目,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若无雨,或不按时辰数目,我与你实说,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时赶出长安,不许在此惑众!”

第118章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道人欣然而答:“这个一定任你。请了,请了,明朝雨后,老道在此等你。”

    龙王自认成竹在胸,当下辞别,出长安城,回泾河水府。

    道人等龙王离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如何断定下雨之数?”

    金蝉子道:“以你之尊,这等区区小事,不过信手拈来,小僧又何必好奇?”

    道人说道:“你着实无趣,明知我所问并非此事。你不好奇,我倒有一事好奇,你怎知那泾河龙王会入瓮?”

    金蝉子在小几上倒了两杯茶,道:“泾河龙王优柔寡断,无甚主意,手下军师又无大能,知晓下雨之数与你所言无差,必然会想法克扣雨数,好来为难你,拆你的摊子。只要他犯了天条,必然入瓮。”喝了一口茶,道:“纵然他按令下雨,小僧也有法子让他违反天条。”

    道人见金蝉子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微微有些发冷,道:“你倒是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谋算无辜之人,也风轻云淡。”

    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道人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多言,摊开纸,在白纸上写下下雨之数,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与方才所说半分无差,写毕也不多看一眼,霜毫大笔在纸上一点,白纸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与此同时,白纸出现在玉皇大帝手中,玉帝阅毕,随手一挥,白纸消失无踪,稍微思索,发下敕旨,命金衣力士前往泾河水府而去。

    话说回泾河龙王,那龙王回到水府,大小水神接着,问曰:“大王访那卖卦的如何?”

    泾河龙王道:“有,有,有!但是一个掉嘴口讨春的先生。我问他几时下雨,他就说明日下雨;问他甚么时辰,甚么雨数,他就说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我与他打了个赌赛;若果如他言,送他谢金五十两;如略差些,就打破他门面,赶他起身,不许在长安惑众。”

    众水族笑曰:“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他怎敢这等胡言?那卖卦的定是输了!定是输了!”

    此时龙子龙孙与那鱼鲫蟹士正欢笑谈此事未毕,只听得半空中叫:“泾河龙王接旨。”

    众抬头上看,是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径投水府而来。慌得泾河龙王整衣端肃,焚香接了旨。

    金衣力士见泾河龙王整理停当,回空而去。龙王谢恩,拆封看时,上写着:“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时辰数目,与那道人判断者毫发不差,唬得那龙王魂飞魄散,骇得大小水神慌慌张张。

    少顷苏醒,对众水族曰:“尘世上有此灵人!真个是能通天彻地,却不输与他呵!”丝毫未考虑过那道人并非凡人,而是天上了不得的人物。

    鲥军师奏云:“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何难处?臣有小计,管教灭那厮的口嘴。”

    龙王问计,军师道:“行雨差了时辰,少些点数,就是那厮断卦不准,怕不赢他?那时捽碎招牌,赶他跑路,果何难也?”龙王思忖了一会,并无更好的办法,再想差了时辰,少了些点数也不是什么大罪,就依他所奏,果不担忧。

    至次日,点札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直至长安城九霄空上。龙王挨到那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却只得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他一个时辰,克了他三寸八点,雨后发放众将班师。

    长安城大雨,其他商贾都收了铺子去避雨,整个长安城西街,只有道人与金蝉子撑了把伞,看着闪点交错,大雨磅礴。

    辰时之时,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不见乌云,已知道那龙王误了布云的时辰,却不料这龙王这般胆大,不但误了布云的时辰,发雷、下雨、雨足的时辰皆是错的,便是那得水的点数也是不对。

    道人说道:“泾河龙王这计策,实在蠢笨之极。”

    金蝉子道:“此罪尚不至死,少不得你往天庭走一遭。”

    道人道:“佛门中人,都似你这般无情恶毒不成?”

    金蝉子看着雨幕,道:“道门又何曾心存慈悲?”

    泾河龙王下雨完成,按落云头,还变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门里大街上,撞入道人卦铺,不容分说,就把他招牌、笔、砚等一齐捽碎。

    那道人坐在椅上,公然不动,金蝉子变作的童子,更是不管不顾,细细品茶。

    这龙王见此,心中一慌,暗道莫不是这道人知道我丛中作弊?没由得更怒,又轮起门板便打、骂道:“这妄言祸福的妖人,擅惑众心的泼汉!你卦又不灵,言又狂谬!说今日下雨的时辰点数俱不相对,你还危然高坐,趁早去,饶你死罪!”

    道人犹自公然不惧分毫,仰面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无死罪,只怕你倒有个死罪哩!别人好瞒,只是难瞒我也,也难瞒上天。我认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泾河龙王。你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你在那剐龙台上,恐难免一刀,你还在此骂我?”

    泾河龙王本不觉克扣点数多大罪,此时闻言,不知为何,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他也不笨,急丢了门板,整衣伏礼,向道人跪下道:“先生休怪。前言戏之耳,岂知弄假成真,果然违犯天条,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死也不放你。”

    金蝉子在一侧闻得泾河龙王之言,直摇头,竟然敢威胁眼前的道人,当真是胆大。

    那道人本还觉得泾河龙王有几分可怜,无辜被牵涉此事之中,得了杀身的劫难,此时听到他所说,心中怫然不悦,本道人何曾被威胁过,怒道:“我救你不得。”

    泾河龙王闻言,心中怒气冲上头顶,暗想,要不是你,本王如何会有此灾?

    当时恶向胆边生,起了杀死道人的心思。

    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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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法改变开始,为何不逆转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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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藏说:诸佛啖我肉,罗汉啃我骨,揭帝饮我汤,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不沾荤腥?
孙悟空说:我生来自由,天地不管,日月不亲,谁配高高在上?
猪八戒:当年,我祭献灵魂,卑躬屈膝为神。如今,我自掌命运,昂首挺胸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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