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佛难
来人长头大耳短身躯,南极之方称老寿,正是寿星到了。寿星先跪拜了玉帝,又见释迦牟尼,谢道:“始闻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宫锻炼,以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幸如来善伏此怪,设宴奉谢,故此闻风而来。更无他物可献,特具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奉上。”
释迦牟尼闻言,欣然领谢。寿星得座,依然走棨传觞。只见赤脚大仙又至。向玉帝行礼毕,又对佛祖谢道:“深感法力,降伏妖猴。无物可以表敬,特具交梨二颗,火枣数枚奉献。”
释迦牟尼又称谢了,叫阿傩、迦叶,将各所献之物,一一收起,方向玉帝前谢宴,玉帝算算时间,已然差不多,足够地藏王菩萨大闹灵山,也不做挽留。
众仙酩酊,起身送释迦牟尼离席,只见个巡视灵官来报道:“那大圣伸出头来了。”
释迦牟尼道:“不妨,不妨”。袖中只取出一张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递与阿傩,叫贴在那山顶上。
阿傩尊者即领帖子,拿出天门,到那五行山顶上,紧紧的贴在一块四方石上。那座山即生根合缝。可运用呼吸之气,手儿爬出,可以摇挣摇挣。
阿傩回报道:“已将帖子贴了。”
释迦牟尼再不敢耽搁,即辞了玉帝众神,与二尊者出天门之外,又发一个慈悲心,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
释迦牟尼离了凌霄宝殿,往灵山而来,方才在宴席之上,以慧眼看去未来,迷迷茫茫,比之在灵山更加迷雾重重难以看清,心下更是着急,回雷音寺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回至雷音宝刹,但见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娑罗双林之下接迎。释迦牟尼驾住祥云,见灵山上下,多有污浊,其间阴煞之气冲天而起,宝刹楼台,多有坍塌,护寺法阵,也已开启,当即念起佛音,佛音如雷霆,震得污浊之气尽失,道:“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说罢,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大众见了,皈身礼拜。少顷间,聚庆云彩雾,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
释迦牟尼环视了一圈,发生的事情,已能推测十之**,地藏王菩萨趁玉帝诏自己救驾之际,对灵山发起杀戮,诛杀不少佛、金刚、菩萨,以报当年之仇,问道:“今日是何时日?”
南海观音答道:“七月十四。”
释迦牟尼道:“七月十四日,鬼门大开,凶气最重,难怪会选在今日发难,阴兵如何退去的?”
南海观音道:“你回山一刻钟之前,地藏王菩萨突然下令阴兵撤退,任我等如何牵制,都留不下来,等你到灵山之时,阴兵已经尽数撤离。世尊可要往幽冥界与地藏王菩萨理论?”
释迦牟尼摇头,面上法相庄严,心中惊涛骇浪,我尚且看不清天机,难道地藏王菩萨能看破天机?料定我何时归来?当下再次运转慧眼,看了一次金蝉子所在,依然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又看地藏王菩萨所在,同样朦朦胧胧,看不真确。
天机已乱,天地已乱。
释迦牟尼心中烦闷,抬眼看去,忽见一宝盆,盆中百样奇花尽数开放,走近一看,却见上面有一缕鲜血,细闻之下大惊,长生的气息,和王母的蟠桃、寿星的灵芝一般的长生气息,其上还有纯正的佛门气息,必是佛门弟子无疑,地藏王菩萨那一脉,久处幽冥界,早已沾染了阴森鬼气,道:“将手上弟子集拢,我施展神通,疗伤去痛。”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欢喜,将受伤的弟子全部集拢在一起,纷纷合掌感谢释迦牟尼大恩。
地藏王菩萨此番来势汹汹,重伤佛门弟子无数,释迦牟尼再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将受伤弟子全部笼罩在白虹之中,恢复伤势的同时,检查长生的气息,过了一会,中佛门弟子都疗伤完毕,并未察觉到任何佛门弟子有长生气息。
释迦牟尼相信自己的判断,问道:“受伤佛门弟子可都恢复如初?可有人涅槃陨落?”
南海观音道:“陨落了六尊佛,都丧身在地藏王菩萨手下。”
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道:“与我同去,为逝者超度。”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纷纷道我佛慈悲,一起对涅槃的七尊佛念往生咒,同时哀鸣钟响起,总共七下。
释迦牟尼在七尊佛身上探查半天,并未察觉任何长生气息,他环视了诸佛菩萨,道:“金蝉子何在?佛门面临危难,我亲传弟子如何不在?”
南海观音解释道:“师兄方才也在此处,与我等共同守护灵山的,他与白起对战,受了些伤,阴兵撤退之后,才不知道去了何处。”
释迦牟尼点头,指着宝盆的位置问道:“金蝉子可是在那里受的伤?”
南海观音记忆非凡,稍微会想,方才的画面都清晰闪过脑海,道:“正是此处。”
释迦牟尼微微点头,尤不死心,慧眼再开,找寻金蝉子无果,瞧见那宝盆,心生一计,道:“这本是宝盆,而今盆中百花齐放,是为祥瑞,我欲在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汝等享此盂兰盆会,如何?”
概众一个个合掌,礼佛三匝领会。
释迦牟尼道:“三千诸佛,你们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五百罗汉,你们分请地仙之祖,七十二洞天仙人,三十六福地真仙,四大部洲地位尊崇地仙,一一请来。”
第90章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大改)
(恢复更新,这周更新会稍微慢点,一来加班,二来大纲修改,实在头疼)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领了法旨,各自散去。
释迦牟尼看着飞离灵山的诸佛金刚,心中茫然。
不一时,诸仙群佛毕至,纷纷与释迦牟尼见礼,释迦牟尼一直留心金蝉子,果不然,调设各班坐位,金蝉子也已归来,脸色有些发白,想是重伤未愈。
释迦牟尼运转神通,探查了金蝉子一番,重伤在身,察觉不到任何长生气息,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释迦牟尼知道金蝉子身上有秘密,所以金蝉子在灵台方寸山,做出背叛之举,自己也容忍了他,更加留意金蝉子的一举一动,想从中发现破绽。
金蝉子落座之后,与镇元子寒暄了几句,亲手传茶,敬了镇元子。
镇元子犹疑了一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镇元子饮茶的瞬间,释迦牟尼察觉到一丝长生气息的波动,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道祖、玉皇大帝都同时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见释迦牟尼看过来,道:“闻得佛老开盂兰盆会,老道无礼可送,唯院中有棵人生果树,其上的人生果尚且能拿出手,还望佛老不弃。”
释迦牟尼合掌谢了,命迦叶将人参果收下,其上的长生气息,与方才泄露出来的一般无二,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在看金蝉子,合掌而笑,朝自己颔首。
三清见此,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关注。
反而是玉帝,饶有兴趣地看了金蝉子一眼,很明显,就在刚才一瞬间,金蝉子与镇元子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蝉子似乎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成所愿。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众仙,问道:“天蓬元帅如何不曾赴宴?”
负责宴请北极四圣的佛回答道:“天蓬元帅因为安天大会,喝得酩酊大醉,误闯广寒宫,调戏嫦娥仙子被玉皇大帝逐出天界,到人间投胎去了。”
释迦牟尼颇感意外,事涉尴尬,不再深问,却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傩捧定,着迦叶布散,大众感激,其中不乏珍果仙品。
宴席结束之后,群仙各自架起云离开灵山。
三清前来,已是给足面子,宴会尚未结束,就已经离去。
诸佛、众菩萨心有未尽,因请释迦牟尼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那释迦牟尼微开善口,敷演**,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释迦牟尼讲完,看见金蝉子打瞌睡,心中顿时不喜,道:“金蝉子,我讲演**,指示根本,你瞌睡打盹,轻慢佛法,实乃罪过。”
金蝉子睡眼蒙松,打了个哈欠,也不辩解,道:“弟子甘愿受罚。”
观世音菩萨抬眼看向金蝉子,一脸迷惑,金蝉子一向谨慎从容,今日如何失态佛前?
释迦牟尼法相庄严,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打入轮回,直至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远离颠倒梦想,远离人行邪道。方能重回灵山。”
诸佛、众菩萨垂首不语。文殊菩萨见观世音欲为金蝉子求情,忙使眼色制止。
金蝉子颜色依旧,道:“弟子遵命。”
释迦牟尼道:“坐化吧。”
金蝉子颔首,双眼合起,双手合十,阳神出窍,静静漂浮在半空,眼眸一如当初,无尘无埃。只余一具躯壳,端坐莲台之上。
释迦牟尼与金蝉子阳神对望一眼,两人俱是一笑。
金蝉子眼中说:你识破了,识破我长生之身,识破我的伪装。
释迦牟尼眼中亦说:你识破了,识破我篡改的记忆,捏造的过去。
释迦牟尼令观世音菩萨送金蝉子轮回,叮咛看着金蝉子轮回方可回法旨。
金蝉子知道,释迦牟尼是怕自己跑了,让观世音菩萨监视自己,阳神转身,不看众佛,不瞧菩萨,晚风徐来,吹起僧袍随风。
“阿弥陀佛……”灵山响起佛音,久久不息。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金蝉子肉身,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是为因,坐化轮回是为果,因果抵消,肉身不受劫,迦叶、阿傩将金蝉子肉身放入舍利塔中,以待其归来。今日就到此处,诸位散了吧。”言罢,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一道金光没入金蝉子肉身之中。
听佛众人皆道释迦牟尼慈悲,赞扬一番,各自散去,千条佛光,万条祥瑞,飞出灵山。
迦叶、阿傩两尊者架起金蝉子肉身,往舍利塔而去,走了没多久,忽然耳中炸开响雷,释迦牟尼对二尊者下达法旨。听完法旨,两尊者脸色煞白,颤巍巍抬起金蝉子,拐弯走向别处。
在场唯余燃灯古佛、弥勒佛二佛,释迦牟尼道:“可得长生?”
二佛对望一眼,道:“可得长生。”
释迦牟尼顿了顿,道:“可得永生?”
二佛高宣一声佛号,闭口不言。
释迦牟尼知晓其中意思,静默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迦叶、阿傩两尊者抬一个巨大的蒸笼到场,热气腾腾,似乎刚出炉一般。
二佛看了眼蒸笼,合十再念佛号,与此同时,三道清光落下,三清去而又返。
释迦牟尼丝毫不觉意外,朝三清颔首,随后道:“开笼!”
迦叶、阿傩打开蒸笼,热气翻滚,蒸笼之上,端坐金蝉子,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已然蒸熟。
太上道祖叹息了一声,千般算计,万般腾挪,终是逃不过天命。
迦叶、阿傩不敢看蒸笼一眼,低垂头,心中惶恐,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释迦牟尼看了在场众人,道:“诸位分而食之,可得长生。”
……
金蝉子坐化的那一刻,地仙之祖镇元子,往西方灵山看了一眼,站在人参果树之下,久久不言。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你从此过,我行他方。开方便之门,还传茶之情。”
……
“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
天界,灵魂海泉。
湘鸢死命往外跑,晚了,终是晚了。
晚了两天,错过百年。
金蝉子,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做不到,对吗?
第91章 孔雀东南飞
六道轮回,转一世因果。
奈何桥边,饮一碗忘记。
三生石前,刻一字眷恋。
黄泉路上,等一眼回眸。
金蝉子立在奈何桥头,回望黄泉,孟婆说别回头,回头看到的都是伤痛,撕扯了灵魂,钻裂的心扉。
金蝉子微笑,谢过孟婆,执意回头,比伤痛更痛的都经历了,害怕什么?幽幽黄泉里,腐朽的白骨游躺在曼珠沙华中啾啾悲声,麻木的灵魂走上奈何桥凄凄哀嚎。
子规啼血,魂入幽冥,一声声涕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奈何桥上,薄弱的灵魂,禁不住诱惑回首,痛到痉挛,想往回走,想要归去,最终沉落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忘不掉,就永沉过去,是祸?是福?
金蝉子望向更远处,不见白衣,不闻音容。
白发婆娑的孟婆佝偻着腰,捧上一碗忘魂汤,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念着:“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一碗孟婆汤,千年忘情水。
金蝉子接过孟婆汤,黑乎乎的汤药中,倒映着锃光瓦亮的光头,依旧眉清目秀,依旧自信坚定,这一世,依旧未在轮回之中迷失自己,还是旧时模样。
这一世,依旧为僧,元阳未泄,阳神轮回,肉身被啖。
想来,诸佛众神正在回味我肉身的味道,这一世,我又让多少人得了长生?
金蝉子摇摇头,不去想,道:“孟婆婆,是我,金蝉子。”
孟婆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有一丝清明,璀璨夺目,只过一瞬间又重回污浊,道:“这一世,比前九世晚了很多。”
金蝉子道:“这一世,迦叶尊者来寻我,寻了时间久了些,我也就苟且了几日。”摇了摇碗中汤,黑如墨,“这一世,最后一世。”
孟婆将一碗碗汤递给过奈何桥的亡魂,道:“快五百年了,你什么都没做,一世世轮回,一世世被吃。含笑走上奈何桥,漠然走进轮回,总让我觉得五百年与佛为战的豪言,不是你说的一般。”
金蝉子道:“一目了然的迷宫,总会让人丧失探索的兴趣,不是吗?”
孟婆顿了顿,没有答话,继续舀起一碗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过桥的灵魂。
金蝉子没有说话,望着碗中汤,听着哀嚎的魂灵,叹气了一声,道:“白骨去了哪里?”
孟婆道:“我以为你不会问。”
金蝉子道:“问也是错,不问也是错,不如随心而愿。”
孟婆道:“白骨是你绝对的弱点。”
金蝉子明白孟婆的意思,垂首:“谁欲对白骨不利?”
孟婆道:“地藏王城来过几次,欲让白骨入城,不过,老婆子拒绝了,老婆子看上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带走的。”
金蝉子道:“谢谢。”
孟婆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好谢的,我帮你照顾白骨,你传我驻颜之术,一场交易罢了,谈什么人情。”
金蝉子微笑,心中却是记下了孟婆的恩德,道:“你尚未告知,白骨在何处?”
孟婆道:“问出这句话,你缺点暴露得太过明显。以往的淡定从容,都不复存在了。”
金蝉子闻言,讪讪一笑,道:“教训得是,小僧领教。”孟婆当初岔开自己,便是不愿告知白骨在何处,想是有安排,有心让自己等待,自己问出那句话,一来显得不信任孟婆,二来暴露了缺点。
正在此时,一美貌少妇,行到奈何桥头,一身嫁衣如新,烧红了一片鬼雾,她立在奈何桥头,泪痕未干,一声声不如归去,搅得心乱神迷。
金蝉子九世轮回,九到奈何桥头,见过太多红衣如火的新妇,新婚之夜,魂入九幽,可惜可叹。
孟婆机械地递过汤,念叨:“喝了吧,喝了以后,走过忘川,忘情过去,燃情未来。”
少妇接过孟婆汤,红袖半遮,举起孟婆汤欲饮,满目哀伤,一男子从远处冲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喝,我不要你忘记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言犹在耳,你怎忍心忘我?”
少妇冷冷看着他,眼中尽是失望:“也曾道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我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你却贪生怕死,不肯赴死,我尸骸未寒,你另娶新妇,此情又是何堪?”
金蝉子闻言,大致猜到二人身份,却又和时间对不上。
男子用力地抓住少妇,全身颤抖着,几乎不能言语:“家中高堂已然白发,兄长早夭,小妹未嫁,家中只我一男丁,我怎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为你一世的情,用命来偿。”
“既然做不到,你何必许我一世承诺?”她的脸上的表情哀婉伤痛,“我独自死去便罢,纵然有恨,奈何桥头一碗汤,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你又何必伪造一曲《孔雀东南飞》,说什么自挂东南枝,说什么合葬华山傍,致使我魂生怨气,孤魂飘荡四百余年。”越说女子越气愤,泪流不止“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鸳鸯之物,产子之前,形影不离,产子之后,分道扬镳,如若无子,抛之弃之,你为何如此”
金蝉子这才确定,少妇是刘兰芝,男子是焦仲卿。,他是读过《孔雀东南飞》的,当初感念二人勇敢坚决,如今看来,不过一场骗局。
焦仲卿拉住刘兰芝道:“兰芝,家母恐我被世人唾弃,才出此下策,隐姓埋名,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
刘兰芝闻言,更加失望,冷声道:“我倾心相恋之人,竟然这般懦弱,连自己姓名都愿抛弃,实在叫我心痛。”
刘兰芝终是饮下了孟婆汤,终是走上了奈何桥,终是走过了忘川河。
焦仲卿慌忙追上去,踏上奈何桥的那一刻,心神被惑,往忘川河中沉下去。
当初读孔雀东南飞的时候,就觉得焦仲卿不会自挂东南枝的,有同样想法的举手~
第92章 叹,众生悲苦
(实在抱歉,最近加班太凶残了,天天凌晨,欠的以后必然补上,评论区开一贴欠更楼,大家共同监督)
忘川河中,滚滚黑浪,落入忘川河中的灵魂,被铜蛇吞噬,被铁狗咬噬,被撕扯的灵魂,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是最后的哀嚎,世间走一遭最后的发声,自此之后,彻底消失,痕迹不留。
孟婆呢喃一句:“痴儿。”
焦仲卿面含微笑,往忘川河中落去,铜蛇铁狗,等到一场饕餮盛宴。
突然,一条绿光袭来,将焦仲卿包裹住,猛地往岸上扔去。
焦仲卿落地之后,就地一滚,滚向忘川河中,自寻死路。
“虐畜。休想逃!”一声暴喝,金蝉子拿眼看去,只见地藏王菩萨降临,梵音高唱,佛威压下,万鬼匍匐,千尸静默,奈何桥边,只有金蝉子、孟婆二人站立,一个月白僧袍的和尚,一个黑袍霜发的老妪,显得极为突兀。
地藏王菩萨瞧了二人一眼,佛目之中闪过一丝怒意,佛光开启,七彩斑斓,佛相威压更重,金蝉子傲如孤峰,挺拔孤立,孟婆浑似不觉,喃喃“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
金蝉子一声叹息,道:“叹,众生悲苦。”
声音远扬,清脆洪亮,如晨钟暮鼓,敲人心弦,只一句话,地藏王菩萨威压尽消,地府之中,鬼哭尸嚎之声,再度响起,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地藏王菩萨还待施难,忽见忘川河中巨浪翻滚,黑浪冲天而起。
忘川之水,本为血黄,鬼雾之下,忘川尽墨。
“吼——”一声咆哮,忘川之中冲出一条百米铜蛇,昂起蛇头,蛇头之上站立焦仲卿,一身长袍,一头黑发,随风猎猎,浑如谪仙。
焦仲卿一样的脸,谪仙一样的气质。
铜蛇之侧,忘川之上,左右各立一巨大铁狗,状如小牛,呲牙咧嘴,呜呜发怒。
“一群畜生。”地藏王菩萨随手一挥,一片佛光落下,忘川之上,铜蛇铁狗,死去一片。
“嗷呜……”焦仲卿脚下铜蛇与两只铁狗怒目地藏王菩萨,随时准备冲上去。
焦仲卿怒道:“地藏王,你莫要欺人太甚。”
地藏王菩萨佛相严然,一脸慈悲道:“忘川鬼君,你受命于天,执掌忘川,纵容铜蛇铁狗吞噬灵魂,此乃一罪。你妄动凡心,轮回转世,此乃二罪。见吾不跪,出言无状,此乃三罪,三罪并罚,论罪当诛。”
“不妨多加一条,诛灭菩萨。”焦仲卿怒极,铜蛇腾起,冲向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凌空踏步,站在一菩萨一鬼之间,面向地藏王菩萨,道:“地府未成,忘川已落,铜蛇铁狗,亘古以此,纵容之说,从何说起?”
焦仲卿见此,喝止住铜蛇,浮在忘川之上,未进分毫。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此举何意?”当年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佛,致使中央现在佛位与自己无缘,更是被燃灯古佛打入幽冥界,并剥夺了佛位,降为菩萨,被迫立下重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究其根本,倘若释迦牟尼不成佛,现在佛应该是自己才对。
地藏王菩萨恨燃灯古佛,更恨释迦牟尼,连带金蝉子一并憎恨。
金蝉子淡然一笑,道:“我欲何为?说事实,讲道理。小僧所说,忘川之言,可有偏差?”
地藏王菩萨无所狡辩,毕竟先有忘川河,再有奈何桥,后有阎王殿,地府之中,神鬼皆知,道:“不差。”
金蝉子微笑看着地藏王菩萨,道:“如此说起来,第一条罪名的确有强加之嫌疑。菩萨慈悲心肠,想来不会强加罪名,对吗?”
地藏王菩萨毫不觉羞耻,道:“我佛慈悲,度人向善,怎会强加罪孽,即便如此,其余二罪,也足够诛灭忘川鬼君。”
金蝉子笑道:“妄动凡心?忘川鬼君乃忘川河中磐石,刘兰芝乃磐石之侧蒲苇,相伴万年,同生同息,同参造化,万年修行,早已心脉相连,情愫难断,幽冥界中,何人不晓?当初十殿阎君至此建造地府之时,携玉帝圣旨而来,钦赐忘川鬼君执掌忘川之职,册封刘兰芝为忘川鬼母。此事,地藏王菩萨不会不知晓吧?”
地藏王菩萨欲要辩解,金蝉子丝毫不给机会,继续问道:“地藏王,你可知道,执掌地府的是何神?”
地藏王菩萨道:“十殿阎王。”
金蝉子接着道:“既然知道,地府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莫不是……”厉声说道:“……菩萨睥睨幽冥,目无玉帝?”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休得胡言。”
金蝉子道:“我胡言?笑话,且不说玉帝默认忘川鬼君与忘川鬼母夫妻之实,妄动凡心乃欲加之罪。单从职权来说,忘川鬼君受命执掌忘川,忘川隶属地府,十殿阎王执掌地府,忘川鬼君既便私动凡心,也应该是十殿阎王来审理,敢问一句,你是几殿阎王?”
地藏王菩萨道:“我虽非十殿阎君……”
金蝉子冷声道:“你既然非十殿阎君,如何管地府官员之事,不是目无玉帝,又是什么?地藏王,你僭越干权,此举何意?”金蝉子将原话返回给地藏菩萨。
地藏王菩萨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怒视金蝉子良久。
金蝉子将手中汤碗放下,道:“第三条罪名,想来你也不耻再提起,对吗?忘川鬼君是入了仙箓的,而你……不过佛门弃子。”
地藏王菩萨被金蝉子说中痛处,恼羞成怒道:“金蝉子,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谁。”地藏王菩萨辩不过金蝉子,猛然发难,眉心之中,飞出一颗金色骷髅头,佛光缭绕,眼目凶恶,咬向金蝉子。
金蝉子知道地藏王菩萨喜怒无常,早已暗暗防备,此刻虽为阳神,但法术俱全。
“小心!”金蝉子尚未出手,闻得破风之声,一道金光,穿破骷髅头。
骷髅头当空裂开,裂做百个骷髅,或笑或怒,或嗔或痴,或悲或喜……百般表情,百般声音,瘆人之至。
第93章 鬼如来
佛相骷髅,佛鬼相合,慈悲之中有凶煞鬼气,鬼邪之外有渡世慈光。
百个骷髅头,分阵排列,盯死鬼雾,如临大敌。
金蝉子冷声道:“佛具鬼相,不佛不鬼,妄称菩萨,该杀当杀。”
鬼雾之中,一人朗声应道:“不佛不鬼,亦佛亦鬼,鬼之凶恶,佛之伪善,兼具一身,可称为地藏,美其名曰鬼如来。鬼一般的如来,如来一般的鬼,可怖,可怖。”
地藏王菩萨闻言,怒极,百个骷髅头,冲向黑雾。
鬼如来之称,尽是贬义,更直戳地藏王菩萨痛处,叫他如何不怒?
“嗖——”破空而来,红色箭的。
一声之响,百箭所指。
“裂——”黑雾之中,一声大喝,百个骷髅尽数被洞穿,尽中眉心。
“嗷呜……”随之一只黑犬奔出,弓背呲牙,犬目赤红,叼住最中心的一个骷髅头,扭转身子,重回地下,对地藏王菩萨怒目而视。
“阿弥陀佛。”以此同时,天空之上,梵音缭绕,其余骷髅头尽数收回,黑犬眼露嘲讽,看也不看地藏王菩萨,一口将佛相骷髅头吞入腹中。
日月尚能入腹,何况区区骷髅?
被吞骷髅头,乃佛音鬼哭阵阵眼所在,不能不叫地藏王菩萨心痛,然则,他却无动作,垂眸,看了眼箭羽,再看一眼黑犬,有几分疑惑,却终是道:“后羿,不曾想你竟然在地府之中。”
“哈哈……”爽朗笑声响起,黑雾之中走出一高大男子,黑发下垂,紫绣抹额,一身戎装,手握长弓,弓身通红,弓名“射日神弓”,人乃射日大神——后羿。
妖族死敌,后羿!
黑犬乃天狗,天狗黑耳。
后羿望向地藏王菩萨道:“仇人不除,羿不敢死。”
地藏王菩萨心思一转,道:“何仇?”
后羿道:“打狗之仇。”后羿轻轻抚摸黑耳耳背,道:“我闻百年之前,天狗乌眀与你有约,入地藏王城,辅佐你百年,而今已经尽五百年,乌眀现在何处?”
地藏菩萨佛相庄严,做恍然状,道:“时光荏苒,弹指一挥之间,没曾想,已过五百年。”
黑耳听地藏王菩萨顾左右而言其他,心中怒气,喉咙发出警告之声。
后羿加重声音,重复道:“乌眀现在何处?”
地藏王菩萨道:“百年期满,乌眀自行离开幽冥界,本佛如何而知……”
“嗦……”地藏王菩萨话尚未说完,后羿弓开箭出,擦着地藏菩萨肥耳飞过。
地藏王菩萨渊渟岳峙,不动如钟,道:“不过一条狗而已,值得你屈尊降贵,亲来地府,与本佛为敌?”
后羿道:“的确是我屈尊了,何必与你计较。直接打死你便是,我何须在意。”
地藏菩萨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隐藏下去,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道:“当年你进入灵霄宝殿之后,音信全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
后羿勾起一丝嘲笑,道:“地藏王菩萨,莫要高抬了自己,我降落幽冥界之时,你尚不知在何处,我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当年,而是传说。你对我而言,不过一个肥胖的蝼蚁。”
地藏王菩萨道:“你只剩阳神,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休要一再挑衅。”
“嗷呜……”黑耳弓背坐视欲扑,后羿挠了挠黑耳耳背,端详手中的弓,道:“但可一试。”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冷眸看向后羿,随之看向金蝉子。
金蝉子心中警觉,全神戒备。
地藏王菩萨动了杀心,乌眀对自己的用处极大,既然骗入了地藏王城,再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本佛的永远是本佛的,众生的也终会是本佛的。
“嘭……”骷髅头再次从佛身中飞出,以佛身为中心,重新布出佛音鬼哭阵,将奈何桥整个包裹在其中,等待过桥的麻木灵魂,依然未觉,继续前行,等撞到阵法边缘的时候,魂飞魄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羿,今日,你……”地藏菩萨佛目之中爆射凶光,慈悲佛相之中,滚滚而出黑色的鬼气。
孟婆未曾抬头,咕哝了一句什么,金蝉子想侧耳去听,却听得不真切,只是看向彼岸岸边,等待袭归来的白衣。
“南无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正要出手,忽闻一声佛号,诸人抬头看去,只见那菩萨——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缨络垂珠翠,香环结宝明。乌云巧迭盘龙髻,绣带轻飘彩凤翎。碧玉纽,素罗袍,祥光笼罩;锦绒裙,金落索,瑞气遮迎。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故镇太山,居南海,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兰心欣紫竹,蕙**香藤。他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观世音一出现,地藏菩萨忙将百鬼骷髅头收起,重回慈悲法相。
金蝉子见了,朝观世音微微颔首一笑,观世音菩萨回礼。
地藏王菩萨问道:“观自在何来?”
观世音菩萨似乎未曾看到刚才滔天的鬼气,道:“座下玉女,有一段孽缘未了,而今送她来轮回,了却那一段因果。”
诸人这才看去,随在菩萨身后的,正是一个楚楚俏丽的白衣女子,比齐越姜,匹宋逾子,高洁清丽,秀逸脱俗,犹若月光洒落在亭亭玉立的荷塘之中,鲜妍明媚,轻柔圣洁,也好似早晨的霞光照耀在江水之上,粼粼耀目,光彩夺目,美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众人心中无不暗叹,“好标致的人才。”
“嫦娥!”众人尚未答话,后羿贸然出声,如一声惊雷,在奈何桥边炸开。
后羿这一声,糅杂太多的感情,有意外,有惊喜,有悔恨,有怨恨,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其他诸人,则是不解疑惑。
地藏王菩萨颇有深意地看了观世音菩萨一眼,随后垂下眼帘,一副古佛模样,释放出淡淡的佛光,再难寻方才一丝鬼气。
金蝉子扭头看向彼岸,并未见自己等的人归来,
观音座下玉女亦是迷惑,见后羿目光热切,看向自己无疑,遂落落问道:“上神唤的可是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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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嫁衣如火
玉女声音未落,只见后羿搭上火灵之箭,拉开射日神弓,箭尖所指,玉女心脏。
箭在弦上,弓如满月,不曾松手。
后羿不言,目不离玉女,箭不离心脏。
玉女感受到一阵战栗,身在幽冥之中,已无限靠近死亡,而此时,死亡已吻上自己发梢,后颈生凉。
观世音菩萨不动,金蝉子未动,地藏王菩萨也不曾动。
孟婆舀起一勺孟婆汤,终又放了回去。
焦仲卿站在孟婆身后,看着奈何桥那头,痴痴迷迷,那个步入轮回的人,已没了身影。
似乎这一秒,时间骤然消息,全时间停顿在这一秒。
黑耳愤怒地看着玉女,比之刚才凶恶了几分,隐约间身上腾起一片片红光,在黝黑的地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后羿看着玉女,细长的手指紧扣龙筋箭弦。
玉女亭亭玉立,白衣在后羿的杀气中微微飞起。
肌肤如玉,白衣胜雪,美得惊心动魄。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一如当年妖界初相遇。
……
很多年前,帝俊有心统一妖界,作为兄弟,后羿手挽帝俊所送神弓,为兄弟开土辟疆,一路征伐,那年,他兵临城下,妖族大军整装待发,将手挥下,城破人亡,她俏城墙之上,衣袂飘飘,双手挥舞,擂得战鼓轰鸣作响,一声声战鼓,一声声喊杀,比之男儿还要豪壮千百倍。
“杀!”一声战鼓,一声呐喊。
那一刻,他远远看到,她一身火红嫁衣,烧红了半天云朵,如同一场盛世焰火,绽放在大军跟前。
倾世绽放,璀璨荣耀。
绝美!
玉月之国,乃妖间界兔妖之国,国土广袤,国中美人无数,据传言,玉月之国美人比之青丘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一刻,虽不曾看见城墙上佳人玉颜,但是这鼓声,足以让人心念。
妖旗翻滚,妖气腾腾。
只要一声令下,眼前繁华,化作飞灰。
后羿拍打身下追云烈焰或,走出军阵,站立军前,看着墙上美人,高声道:“可敢一战?你与我,你胜,我退军,再不来犯;我胜,你举国归降,免一场战火。”
嫦娥闻言,停止擂鼓,葱指按住夔牛的鼓面,稍微斟酌,看向城墙之下,十万妖族大军,个个青面獠牙,杀气冲霄,再看城中妖兵,多是文雅秀士、窈窕美人,如何能敌城外十万大军?
玉月之国,文儒治国,何来战将三千,抵挡十万妖兵?
将鼓槌丢给身后妖将,纵身飞来,火红嫁衣,如一片红云,落在十万大军之前。
后羿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妖族之中,这般有气魄的女妖并不多见,干脆果敢之能,更是罕有。
能娶这女子者三生有幸。
城上妖兵,一个个面如土色,叫道:“皇后,不可。”
嫦娥纵身飞下城墙那一刻,城墙之上乱成一团,连呼不可,更有胆小者,急得眼泪纵横,好似嫦娥已经死了一般。玉月之国,承平日久,久到忘了战争是何物。
战争,入洪荒猛兽般突然出现,吓坏了举国之民。
有战争,就有死亡。
血,染就了妖皇帝俊的统一之路,也清洗掉了软弱的妖族。
嫦娥落在城墙之下,无视身后的吵闹声,如果,能以我一人之血,换来举国之命,死,也值得。
眷恋这方土地,所以,愿为这方土地流进最后一滴血。
“一局定胜负?”嫦娥问道。
“自然。”后羿翻身下追云烈焰兽,将手中弓箭挂在坐骑之上,一身轻袍走上前来。眼前的嫦娥,一身嫁衣,红巾遮面,如一片炽热燃烧的火焰,袅袅婀娜,窈窕娉婷。
嫦娥微微蹙眉,恼怒后羿肆无忌惮的目光,道:“你说话可作数?”
后羿哈哈一笑,转声问身后十万妖族大军,声音铿锵,道:“羿之言,可算数?”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十万妖族大军,连喊三声,气势雄浑,声震九霄,杀伐之气,毕露无遗。
后羿满意一笑,看着嫦娥道:“你还有何疑问?”嫦娥摇头,望向墙头。
城墙之上,刀戟阵列,却不看见那身红袍。
新婚之时,我浴血而战,你又在何方?我的夫。
身上的嫁衣,刺得眼睛生疼,疼到心的最里面,遏制不住想流泪。
终是没流泪。
美目看向眼前妖将,坚定如斯。
后羿心神一动,道:“你用何兵刃?”
“两军交战,何来如此多废话。”嫦娥玉足点起,飞奔而来,掐死一团火焰,轰然燃烧,凌空一甩,两条水袖飞出,势如雷霆,奔如急电。
后羿腰往后弯去,水袖擦着鼻尖而过,淡淡的香气,似乎在梦中恍然相见。
那片红云,惊扰了一片梦境。
馨香处处谁心猿意马。
二人交错而过之时,后羿猛然回身,拉下嫦娥面纱,只不过一眼,颠倒了三生年华,照亮了彼岸天涯。
“好美。”后羿脑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呆如木鸡,看青丝如瀑,看玉颜如梦。
嫦娥面纱被揭,也不恼,纵身一翻,近到追云烈焰兽之侧,将后羿射日弓挽在手中,搭弓拉弦,箭尖直指后羿心脏,道:“你输了。”
我身前,只不过一张弓。
你身后,是我十万大军!
……
那一年,你箭指我心脏,为城中万千百姓。
这一天,我箭指你心脏,为的又是什么?
你不过偷食灵药,飞升而去,负我一世情,我这般,又有何意义?
后羿垂下射日神弓,眼眸深处尽是疲惫,一张一弛,耗尽了心神。
玉女心中磊落,不怕后羿直视,却恼后羿无礼,以箭相对,秀眉蹙起。
后羿弓箭放下的那一刻,玉女中心反而一痛,似乎,箭穿心而过般的痛。她并不知道,箭穿过心脏多痛,或者,只是忘记了多痛。
“她缘何在此处?”后羿问的是观世音菩萨,嫦娥偷食灵药,飞升天界之后,二人再不曾相见,她应该在天宫,而非幽冥界。
黑耳仰头看着主人,犬目中尽是疼惜,主人心中的痛,他比谁都懂。
第95章 一枚丹
观世音菩萨天生喜面,自带春风微笑,道:“方前有言,送她轮回,了断孽缘,这孽缘,自是与你的一段因果,前缘未定,尘埃未落,今生相遇,再续前缘。”
玉女闻言,眉头紧蹙,眼中迷茫一片。
我当真是后羿口中嫦娥?那个偷食灵药,抛弃心爱之人的狠心女子?
后羿看向观世音菩萨,道:“我问的是,她如何忘记过去?”
观世音菩萨道:“肉身被神仙骗吃,神魂离窍,骤然沉睡,如何能说忘记?睡去罢了。”
后羿闻言,浑身一震,目露凶光,厉声道:“那个神仙?何时之事?”
观世音菩萨喧声佛号,道:“过去种种,不便细说,寻回玉女神魂,自然知晓。”
玉女立在菩萨身后,飘渺如烟,不知作何表情。
后羿问道:“如何能唤醒嫦……玉女沉睡的记忆?”
“大神后羿,大仙有个法子,能醒灵魂。”观世音菩萨尚未答话,忽闻一个猥琐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流光近到众人跟前。
诸人抬头看去,只见那来人,一身青苍色道袍,浆洗得发白,长袖之上还有几个红色的补丁,背负一柄苍古之剑,脚下踏着一条灰不溜秋的烟雾,未到身前之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岁数不大,正芳华正茂的年纪,眉清目秀,倒也不显丑,多看上几眼,不知为何,全身流露出一股子猥琐气息,双眼不安分的转动,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眉头也随之跳动。
“汝是何人?”后羿瞧了老道一眼,心中有几分不喜。
“老道名号大仙,大脚一双走三界,宝物一身寻八方,你若有求我必应,起死回生全在行。”大仙故作姿态,挺直腰板,捋了捋无须的下颌,头儿高高抬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眼珠儿却滴溜溜的直转,暗自观察后羿脸色。
后羿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滚,还是我送你滚!”
大仙闻言,手一僵,未料到后羿如此直白,也不尴尬,混迹三界,早练就了千尺脸皮,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道:“后羿大神,莫急赶我走,先听听本大仙有何宝物,本大仙这里有:起死回生的九转丹,唤醒灵魂的琼浆液,绝情断爱的忘情水,重头再来的后悔药,还有那……咳咳……”
后羿不理啰啰嗦嗦的大仙,拿起弓箭,张弓欲射,大仙见此,吓得白眼一翻,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金蝉子上前一步,对后羿道:“却莫动怒,待小僧来问问他。”
后羿不欲多在其他事情上纠缠,他心牵嫦娥之事,如何有心情等金蝉子废话。
金蝉子自然瞧出来后羿所想,轻声道:“不会耽搁玉女灵魂苏醒之事。反而对你有大助力。”
后羿稍加思忖,放下弓箭,看了玉女一眼,玉女也正看向自己,眼中多是迷惘之色,更带几分探究。
金蝉子合十,问道:“敢问大仙,可有长生之药?”
大仙闻言,脸色惨白,怪叫道:“乖乖窝个隆滴咚,那玩意本大仙怎么会有……”声音骤然压低,快速瞄了金蝉子一眼,靠到身前,嘿嘿猥琐一笑,舌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此等宝贝,只可告知识货之人,我观上僧便是此道中人,说来也碰巧,本大仙恰好有枚无上丹药,虽不敢说有长生之效,比之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可要好上千百倍。你可别不信,这宝贝是本大仙日前在……”
金蝉子故作惊讶,道:“并非小僧不信,你这宝贝,莫不是从四洲海外的无启国得来的?那可是有名不死之国,要真是如此,即便是不能得长生,小僧也要收入囊中,也好时时瞻仰。”
大仙眼珠一转,心中暗骂自己糊涂,还好未将昆仑之巅的托词说出来,长生之药,自然是来自无启之国的最具说服力,幸得眼前的傻和尚提醒。听金蝉子的口气,这丹药是必要的,只是对长生之说,尚有几分怀疑,他有意将长生之药卖上好价钱,当下将脸一板,一本正经,故作神秘,接着猥琐地左右瞅了瞅,似乎怕别人听到一般,靠近金蝉子耳前,道:“此丹药,乃无启之国族长家传之药,仅此一颗,你自无启国来,自然是识货之人。我可告诉你,五百年前,西方佛祖可是亲自去无启国,带回了一个徒弟,日日带在身边,你道真是为了授业解惑不成?自然是为了破解长生的秘密。”
大仙越是一本正经,脸上的猥琐就越明显,那笑容,那举动,简直猥琐到了极致。
以佛祖为例,不怕这些和尚不动心,大仙此招屡试不爽。
金蝉子闻言似乎更加惊诧了,也更加心动,道:“不知……可否看上一看?”
大仙听说,也不惊慌,道:“这宝贝可不同凡响,要无锦玉羽茵盒收纳,接触一下外界,长生之气就少一分,上僧也不想到手的宝贝就失了灵气了吧?”见金蝉子要说话,忙道:“本大仙不是不通情理的,实在是这宝贝太过贵重,要价不菲,怕就怕上僧瞧过以后,不能上眼,这损失的灵气,可就……”
说道此处,大仙朝金蝉子挤了挤眼睛,丢出去一个你懂的表情。
金蝉子道:“不若这样,我这里有件宝贝,乃是佛家七宝之中的砗磲手珠,合计二十九颗,可避邪保平安,行走幽冥之界,万鬼难近身。”金蝉子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珠,青白间色,佛光隐隐。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取下手珠,不由得细看一眼,是上等佛宝不差,心中不由得疑惑,是金蝉子太傻易上当,还是大仙身上真有长生之物。
大仙自是识宝之仙,一眼瞧出金蝉子宝贝难得,慌伸手去接。金蝉子也不在意,将砗磲手珠递给大仙。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可否将长生之药,给小僧瞧上一眼?”
“哦……自然,自然。”大仙收起狂喜的表情,在怀中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盒子,诸人瞧见,无不嗤之以鼻,哪是什么锦玉羽茵盒,分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桃木盒子,做工粗糙之极。
金蝉子上当了。
第96章 一佛光
金蝉子慎重地接过桃木盒子,缓缓打开,刚露一条缝隙,一股长生气息,磅礴而来,唬得诸人一惊。
近在身前的大仙,最先感受到这股仙灵之气,嘴巴张开,垂涎欲滴,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手中的盒子,难道自己走眼了不成?那颗泥巴揉成的丸子真是长生之药?
焦仲卿亦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眼中的惊诧,并不比大仙少几分。
他久居幽冥界,对长生之气的感受更加强烈。
后羿、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三人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看了大仙一眼,心中同时涌出一个疑问,此仙自何处来?而后羿更多了一层想法,金蝉子所言对我极有用处,莫不是此物能唤醒沉睡灵魂?当下不言,静观其变。
孟婆也停下了舀汤的动作,看了看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手下意思地摸了一下脸庞,千沟万壑粗糙不堪。
长生之气,只不过一瞬之间,金蝉子迅速将桃木盒子盖上,道:“此丹,小僧要了,敢问大仙,要价几何?”
大仙眼珠子一转,长生之物则能易于他人?服之天地同岁,在悠长的岁月之中,还怕得不来宝物,再观金蝉子一身月白僧袍,并无奇特之处,纵然拿得出一串砗磲手珠,想来也是压箱底的宝贝,何苦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放弃长生之道?道:“如上僧所见,本大仙未曾欺骗上僧,此乃长生之物无疑,贵重程度难于比拟,要价自然不菲……”
金蝉子点头,表示理解。
莫不是这傻和尚还有重宝?大仙稍作沉吟,计上心头,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猥琐一笑道:“本大仙绝非坐地起价的无良神仙,本大仙往来三界,贩售灵丹妙药,崇尚的是信誉,向来神鬼无欺,这样吧,加上这串佛宝,你再给我三件瞧得上眼的宝贝,本大仙便忍痛割爱,将此物让给你,你看如何?”
好一个瞧得上眼的宝贝,后羿心中冷笑,大仙摆明不想转手,金蝉子纵然拿出先天至宝来,一句瞧不上,金蝉子能奈何?
金蝉子面现难色,道:“小僧生前不过云游僧人,砗磲手珠尚是奇遇所得,除此之外,也不过一件灵宝可用,寒酸之极,这三件之数,实在难于凑齐,着实为难了小僧。”
大仙嘿嘿一笑,要的就是为难。
观世音菩萨见此,开口道:“贫道尚且带来几件宝物,尚能拿的出手,同为佛门弟子,可暂借你一用,来日有缘,再寻归还便是。”观音这几句,果见悲悯之心。
菩萨言语中,并未点明金蝉子身份,是因方才金蝉子点头行礼,并未相称,想来是有甚顾忌,故而此时至于佛门弟子相会。
金蝉子尚未应承,大仙慌忙道:“既然上僧无宝物交换,本大仙就此别过,云游三界踏海行,买卖生死登天路,本仙就此别过,不送,不送。”大仙将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抢回来,右脚在地下一踩,脚下升起一阵灰不溜秋的乌云,嗖地一声,往黑雾之中而去。
要是以前,大仙必将在场的诸人都推销个遍,今日却耽搁不得。
金蝉子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连道可惜。
后羿此时眉头一皱,不明金蝉子放走大仙是何意?除了耽搁时辰之外,再无其他作为。
地藏王菩萨见大仙远去,喧声佛号,念句慈悲,道:“后羿,你与本佛之事,想来今日你也无心料理,本佛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后羿冷哼一声,踏云而起,堵在地藏王菩萨身前,拉开弓,黑耳紧随其后。
地藏王菩萨不愿久待,道:“谛听匍匐案下,不病无灾,本佛并不曾亏待以她。你再要耽搁,错过投胎吉时,只怕再难有相见之时。”
后羿道:“今日寻你至此,事如不了,断无让你离开的道理。”
黑耳双耳突然动了一下,一咬牙,对后羿道:“乌眀无灾,也不急在这一刻,主人可暂时放行,眼前家母……玉女之事最为紧要。”说道家母二字,见后羿眼光不善,连忙换了称呼。
玉女闻言,脸微微泛红。
后羿斟酌了一下,将弓收起,道:“此间事了,必然上地藏王城,一较高下。”
地藏王菩萨哈哈一笑,道:“敬候。”话音未落,地藏王菩萨背后佛光爆闪,整个幽冥界突然亮如白昼,地藏王菩萨消失在原地.
孟婆直起佝偻的身子,随手一挥,一团黑雾笼罩住焦仲卿,随后看向黑雾蒙蒙之处,喃喃自语道:“神佛无情,何谈慈悲……”
孟婆话语刚落,视野所及之内,等待轮回的魂灵,在佛光的照耀下,全部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迷蒙的黑雾之中。
没有哀嚎,没有喜悲,只不过一瞬间,彻底泯灭在六道之中。
生生世世的轮回,痴痴迷迷的生命,就此消散,再难寻意思痕迹。
奈何桥头,只孤零零余下几人,观世音菩萨护住的金蝉子、玉女,后羿护住的黑耳。
地藏王菩萨在后羿跟前,连连受挫,帝如来佛相显现奈何桥头,自然被轮回的灵魂瞧在眼中。
纵然,喝过孟婆汤将过去种种、现在总总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地藏王菩萨信任的永远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抹灭,才是守护秘密的唯一方式。
佛,只所以为佛,因为他们懂得怎样隐藏起来自己的肮脏。
“谢婆婆相救。”如无孟婆相救,焦仲卿也难逃灰飞烟灭之苦。
焦仲卿并不是地藏王菩萨的对手,所以他才逃,逃了千年。
“你与忘川鬼母,情缘未解,命不该绝,老身出手,不过顺应天意罢了。”孟婆将汤勺放回大锅之中,看着空荡荡的奈何桥,道:“要是,奈何桥日日与此,老身也得了清闲。”
焦仲卿望着奈何桥,地藏王菩萨一挥手之中,磨灭万千魂灵,只为了佛面不损,佛光度不了众生,还要这神佛有什么用?叹息一声道:“婆婆本可相救。”
第97章 一禅机
本可相救,并非必救。
我非救苦救难菩萨,何必管人间苦难?
孟婆瞧了观世音菩萨一眼,道:“命中注定灰飞烟灭,何须强改命运?”
焦仲卿知道,孟婆并不信因果。
自然也不信命中注定。
孟婆曾说过,没人命中注定要喝这碗孟婆汤,只是不喝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罢了。
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过神佛的一场游戏。
规则是神佛定的,顺着规矩走,是命中注定。
逾越规矩,则是逆天而行,引来的将是神罚。
孟婆,也畏惧神佛吗?
焦仲卿自嘲一笑,谁又不怕呢?小鬼怕阎王,阎王怕地藏。阎王都怕的佛,区区孟婆,怎么不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鬼差,日日夜夜奈何桥头布汤。
良久,焦仲卿道:“婆婆,请给我一碗汤。”
孟婆明白焦仲卿想法,舀起一碗黑乎乎的汤,递给焦仲卿,道:“此一生,爱得辛苦,下一世,爱得疼痛。明知会痛彻心扉,你还要追随下去吗?”
焦仲卿道:“如果不去追随,又怎知会痛?爱若不能长相厮守,就让它痛彻心扉。没想她一次,心疼一回,提醒我曾明明白白爱过。”
后羿、金蝉子二人闻言,皆回头看了焦仲卿一眼,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义无反顾。
这样的男子,怎会是刘兰芝口中的负心人?
焦仲卿对金蝉子道了一声谢,道:“若在凡间相见,必还此间恩情,请!”仰起头,饮尽孟婆汤,动情的双眸,逐渐麻木,空洞冷漠。
茫茫然走上了奈何桥,登上了望乡台,不曾回头,走的干净利索,这一世,就如此终结。
焦仲卿与刘兰芝,再与我无关。
地藏王菩萨,你要的,终是被我带走了。
你追到奈何桥又如何?我不也一样重入了轮回?
铜蛇铁狗,在忘川之中游曳,发出啾啾的悲鸣。曾经千百年相伴,而今匆匆相见又是别理,谁能说鬼怪无情?
……
焦仲卿走过了奈何桥,消失在望乡台,去往那一场轮回。
金蝉子收回目光,看着观世音菩萨,道:“缘何不救?”
以观世音菩萨之能,从地藏王菩萨手中救下奈何桥的灵魂轻而易举,然而,观世音菩萨宣一声佛号,冷眼傍观,看千万灵魂湮灭六道。
孟婆不救,尚有理说,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救,何理可言?
观世音菩萨合十,道:“天命如此,神佛难救。”
金蝉子幽幽道:“好一句天命如此,神佛难救,某一天,小僧是否可以看神佛湮灭,不施援手?一句佛号,看神佛哀嚎,等神佛覆灭?”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似乎想看明白,眼前之人,可是相识千年的金蝉子,如此陌生,如此疏远。
金蝉子脸色沉静,脸上无波无谰,像一滩深冬之水,虽然清澈明净,却深不见底。
观世音菩萨很少看不透不一尊佛,从不曾看不透一个人,而此时,他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白,道:“天地不老,神佛不灭。”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如若天地不老,缘何沧海桑田变幻?如若神佛不灭,缘何神佛贪食王母娘娘蟠桃?神佛欺瞒了众生,还想诓骗天地不成?”
观世音菩萨不敢直视金蝉子的双眸,垂下眸子,佛之言,欺骗得了凡人,愚昧得了众生,又如何骗得了眼前人,目光澄澈如水,泠泠清寒,道:“你不懂神佛。”
金蝉子道:“你不懂天命。”
观世音菩萨微笑,道:“三清不懂,佛祖不懂,我又如何懂?你又何曾懂?”
金蝉子道:“朝生暮死的蜉蝣懂,日升夜落的金乌懂,春生秋枯的杂草懂,轮回九世的金蝉懂,然而……凌驾众生的神佛不懂。不是不懂,是不敢懂。”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他说的是金蝉,而非金蝉子,纵然僧袍香疤,也不认佛门弟子,终是要叛出佛门吗?道:“你真的懂了?”
金蝉子点头,道:“懂了。”
“可惜……”良久,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道:“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懂的也要忘记,洗一片白,染一身尘埃。”
金蝉子满脸遗憾,遗憾的不是自己将要忘却,而是眼前的菩萨看不透,道:“正因为懂了,才洒然接受九世轮回,才含笑看神佛啖尽我肉身,可惜,你不懂,大慈大悲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懂。”
观世音菩萨似乎听不懂金蝉子刺耳的嘲讽,缓缓道:“我不曾吃。”不曾吃一口你的肉,不曾饮一碗你的汤。
不曾吃?冷漠旁观,又何尝不是罪?
金蝉子道:“所以,我愿意与你多说几句。”
观世音菩萨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自心底而来的悲伤,当下不再言语,逃避金蝉子灼灼目光,看向后羿道:“唤醒玉女神魂之法,唯有轮回重来,逐渐苏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愿不愿轮回,权在你自己。”转而对玉女道:“此生了却,南海紫竹林等你归来,如若你愿回来。”
玉女双目含泪,忙敛身行礼,道:“玉女纵然轮回千百世,也不敢忘本源。”
“不敢忘本源么?”重复完这句话后,观世音菩萨消失而去,行迹全无。
说是走,更像是逃。
玉女站立在原地,看向观世音菩萨方才站立之处,怔怔出神,继而看向后羿,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辣手毁灭奈何桥诸多灵魂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后羿施展全力欲保护自己和黑犬,而将自己暴露在佛光之中。
若不是观世音菩萨出手护住自己,后羿才悻悻然将守护撤回去,护住自身,想来他已经受了重伤了吧。
这样的男子,嫦娥怎会舍下他,贪慕仙界的岁月?
玉女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说什么,走到孟婆跟前,道:“有劳婆婆,给小仙一碗孟婆汤。”
(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再次轮回会成为啥米人?和真实世界的唐玄奘有过交集哦,二人将会再次上演一场凄美的爱情。。。为毛赶脚把黑暗西游记写成了爱情西游记了。。这是病,得改。)
第98章 玉女
孟婆一边舀汤,一边道:“别总是把爱情看的太完美,轮回不过豪赌一场,赌赢了今生厮守来世忘却,赌输了今生输了前世的诺言,到最后,才发现水已悄悄泛成了泪,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可是逃不了忘不掉,连对名字的呼唤,都会变成一种煎熬,过了这一秒这一个微笑,喝下这碗解药,苏醒的灵魂,勇敢走过这座奈何桥。”
玉女痴痴听孟婆说完,道声谢谢,也许,观世音菩萨带她来轮回,她只是听命,此一刻,她却想亲眼见见那场被背叛的爱情,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玉女看了看手中的汤,倒映出自己令人窒息的美貌,我并不丑,心也不坏,为什么不能勇敢,下定决心,爱一场,纵然爱有罪,转身问道:“为何不顾安危,也要救我?”
后羿摸了摸黑耳的头,道:“我不愿,我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哪怕她曾舍我而去,我也不容许她被伤害。”
玉女笑了,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奈何桥头,迷失的灵魂仰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长袖遮住白色的瓷碗,玉女矜持地将黑色孟婆汤饮尽,饮一碗孟婆汤,赌一世真情爱。
“我在人间等你,请快些找到我。”
这是玉女临喝孟婆汤前的最后一句话,鼓足了所有勇气。
孟婆汤饮尽,望断今生前世。
玉女白衣飘飘,走上望乡台的路,纵然是背影,也美得倾城倾国。
因为相信,毅然饮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
相信你会来找我,我才走得这么决然,当然的你,是否也这般想的?嫦娥。
后羿认为读懂了当年的嫦娥,心中留下的只是悔恨,然而……他也不能辜负了对兄弟的诺言,为兄弟寻回弟妹。
兄弟,跟前的黑耳。
黑耳如何看不出后羿的纠结,道:“主人,你去吧,我自己能找回乌眀。”
后羿道:“你信不过我?”
黑耳道:“难得有主母的消息,就好好把握,再错过,可就是千万年,主人,你……等不起了。”
等不起了?呵,是啊,等不起了。
金蝉子出言道:“小僧正欲往地藏王城,可与黑耳同路。”
后羿看向金蝉子,心中有几分不相信。正要发话,孟婆说话了,道:“金蝉如不可信,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对于游曳在神佛之外的人而言。”孟婆舀起一碗汤,冒着袅袅青烟,道:“时隔太久,错过了时辰,再次相见之时,只能恨君生时我未生,我生之时君已老。”
后羿也是干脆之人,当下抱拳道:“如此有劳,多谢。”
端起孟婆舀出的汤,一饮而尽,洒然走上奈何桥。
黑耳看着离去的后羿,道:“主人,保重。”后羿似乎不曾听闻,背影透着一股萧瑟。
金蝉子则是自嘲的一笑,道:“方才帮了大忙,不见他谢,此事本不该他谢,却抱拳相谢,然则敷衍之极。”
孟婆道:“后羿要能懂得方才你帮了他大帮,当年也不会失去嫦娥,受这许多年煎熬。”
黑耳自认聪慧,听得二人之言,一脸迷惑,不知其所言。
孟婆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背阴山方向,道:“兴许你们去不了地藏王城,须急往背阴山下万骨窟一去。”
金蝉子闻言,笑容一滞,道:“多谢提醒。”
孟婆转而对黑耳道:“想见乌眀的话,跟他走。”
黑耳尚未反应过来,金蝉子已远去数丈,懒得去思考,四足撒开,追了上去。
背阴山,丹道学讲的“虚危穴”或“虚危山”,是纯阴无阳之地,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
金蝉子闲庭信步,不见匆忙,行到背阴山前,黑雾漫漫,难辨路径,时隐时现的鬼哭声,飘飘渺渺近到身前,又断断续续远去。
金蝉子闭目停了一会,黑耳不明就里,虽然心中着急,也只得驻足等候。
金蝉子身上有种独特的生气,随在他身边,能够平复心中的急躁,这也许是就是佛门的静。
“随小僧来。”金蝉子僧袖一挥,往迷雾中行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行到一块滑溜溜的巨石前,金蝉子示意黑耳驻足。
“地藏王佛老爷,求你饶过本大……不,不,是饶了小仙,小仙不过一介散仙,靠卖假药混生计……”黑雾之中,传来大仙的哀求声,大仙跪在地藏王菩萨,磕头如捣蒜。
大仙身边,桃木盒子摔在一侧,“长生之药”滚在一边。
地藏王菩萨冷冷打断大仙,道:“本佛再问一次,长生之药在何处?”
“佛老爷,小仙真没什么长生之药,你瞧小仙身上,全部是泥巴揉成的丸子,不信你瞧……”大仙从身上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上面标注了“蟠桃灵液”、“人参果丹”、“九转还魂丹”……等等名称。
大仙见地藏王菩萨不发话,以为他不信,大为着急,忙倒出一瓶“蟠桃灵液”,道:“佛老爷你瞧,这不过是普通的水,哪是什么宝贝……”
“啪!”大仙话未说完,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将大仙掴出老远。
大仙吃痛,却不敢言语,爬起来揉揉脸,笑眯眯地跑到地藏王菩萨跟前,道:“佛老爷好力道,打得小仙实在舒坦……”
“哼!”地藏王菩萨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仙漂浮到半空,空中出现一个金色佛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对大仙一阵猛拍。
“谢佛老爷打,谢……佛老……爷打。”至始至终,大仙都面含微笑,对地藏菩萨感恩戴德。
地藏王菩萨打了半天,见大仙这般猥琐,也失去了兴致,稍作沉吟,道:“如若不是长生之药,方才金蝉子打开之时,如何会有长生气息?”
大仙被打得全身红肿,整个脸比方才肿了四倍有余,如何说得出话来?一说话,哈喇子就流出下来,呜呜呃呃一字不清。
第99章 这一局,算我一个
地藏王菩萨念一声佛号,大仙身上肿痛尽消,重回猥琐模样。
大仙跪倒在地,一番跪拜,对地藏王菩萨感恩戴德。
“说。”地藏王菩萨不耐烦地道。
大仙将摔在地上的桃木盒子捡回来,举过头顶,道:“方才的药的确是这颗,我用忘川水揉成的丹药,小仙不敢欺瞒佛爷,那和尚打开之时,小仙察觉到长生气息,才反悔不卖那和尚的,仔细思量起来,佛爷能知过去未来事,定然知道小仙要真有长生之药,何须三界兜售,寻到三十三天、西方佛界……您这里,贡献出去,要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大仙这通马屁拍得滴水不落,见地藏王菩萨怒气渐消,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和尚。那和尚身上必然有古怪。”
地藏王菩萨稍加思索,突然想到自己佛光之时,观世音菩萨护住和尚,本来未曾多想,只当观世音菩萨念在同门之义,出手相互,如今瞧来绝非这么简单,道:“你滚吧。”
大仙如蒙大赦,给地藏王菩萨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一溜烟而去。
地藏王菩萨伫立了一会,消失原地,不知去向。
黑耳确定地藏王菩萨离开,道:“孟婆不是说能见到乌眀吗?乌眀何处去寻?”
金蝉子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你家主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地府?”
黑耳一愣,不明所以,道:“突然出现?我家主人不是一直在地府吗?”
金蝉子道:“自然不是,你家主人言语,不过诓骗地藏王菩萨罢了,让地藏王菩萨心有戒备,不敢对你家主人出手,因为……地藏王一出手,你家主人必亡。”
黑耳闻言,犬目露凶光,道:“休得编排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乃所向披靡的箭神,如何怕了那个鬼如来。”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过去自然不怕,而今却又不同,你家主人来地府,出现在奈何桥边,并非巧合,其中自有原因,想来,他并也未曾说。”
黑耳道:“我也不过日前刚见到主人,还未来得及细问。”
金蝉子不去理会黑耳的辩解,缓声道:“后羿与东方崇恩圣帝曾是莫逆之交,此事想来你知晓的。”
黑耳道:“我自然知道,崇恩爷与我家主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家……”说到此处,黑耳顿然醒悟,道:“你是说,我家主人原是为救崇恩爷而来?他想救出崇恩爷……”话到此处,生生打住。
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崇恩圣帝已成为天宫一大禁忌。
金蝉子道:“崇恩圣帝御前行刺之事,震惊天庭,崇恩圣帝被太乙仙尊亲自锁万骨窟之下,并亲自看管,以你家主人的能耐,想救出崇恩圣帝绝无可能。不过,你家主人的确是为崇恩圣帝而来。”
黑耳道:“那为什么这么干脆轮回?”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本来就是来轮回的,如何不去轮回?他神魂将消失,如果不轮回重凝聚神魂,必然九死一生,不过,他出现此地,尚且有一层含义,乃是为了引开地藏王菩萨,好让乌眀离开地藏王城,前去万骨窟与崇恩圣帝会面。”
黑耳大惊,道:“乌眀?怎么可能?!再说,此处距离奈何桥极近,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还来到此地,危险之极,即便是要引开,也得往远处去。”
金蝉子道:“乌眀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羸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照鉴善恶、察听贤愚,其能耐脸佛祖自叹佛如,她想避开地藏王菩萨,轻而易举。”
黑耳闻言,多有不屑,道:“那又如何要引开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道:“因为……”
“因为,佛骨不离地藏王城,我便走不出地藏王城一步。”
黑耳闻言,犹如电击,呆呆站立在侧。
来人正是乌眀,此时的形象,并非谛听,而是天狗,缓缓走到黑耳身前,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以乌眀之能,想听到的话,没有不能听到的。
乌眀这一句话,是在告诉黑耳,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听”你的一切。
黑耳醒悟,他虽不知道乌眀种种,乌眀却能知道自己全部,一时语噎,不知如何说话。
金蝉子看向随在乌眀身后白衣楚楚的白骨,道:“崇恩圣帝可还好。”
白骨道:“一切如初。”此时白骨,没了初见时的妖娆,如一朵盛开在月光的白莲花,美丽却又不张扬,瞧瞧在金蝉子眼前,绽放出最美的芳华。
两人并没走近,一直保持这段距离,轻描淡写地看着对方。
金蝉子第一世轮回的时候,白骨追到奈何桥头。大声说道:“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如当年许诺。
金蝉子没敢回身,留下一句,“奈何桥头等我,看我悟破轮回。”
白骨没有争辩,微微颔首。
自此之后,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每一次奈何桥头,两人都是这般,久久对视。
不问这一世,你托身何人。
不问这一世,你等我多久。
只不过一眼,一个微笑,我就能读懂你的全部。
白骨微微一笑,道:“你还在等谁?”
金蝉子道:“等一尊菩萨,说几句话。”
白骨问道:“在此处等?”
金蝉子道:“会奈何桥头等。”
乌眀突然对金蝉子说道:“这一局,算我一个。”
金蝉子道:“你本就在局中。”
乌眀矜持一笑,道:“我以为,你在我的局中,不曾想,我落在了你的局中。”转而对黑耳道:“我必须回地藏王城了,地藏王若想回城,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黑耳说话,乌眀道:“往灌江口一趟,我们孩子在那里。”
话音未落,乌眀转眼消失黑雾之中。
黑耳满眼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与金蝉子告别,返回人间界不提。
金蝉子二人并肩走回奈何桥。
众人离去之后,大仙猥猥琐琐出现此处,嘿嘿一笑,重新隐藏在黑雾之中。
第100章 五百年后冷看神魔寂灭
奈何桥头,又熙熙攘攘挤满等待过河的灵魂,都排成一列,等待那碗孟婆汤。也有迷茫的灵魂,径直走上奈何桥,却禁不住诱惑回首,痛到痉挛,想往回走,想要归去,最终沉落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或是永沉到底,不见一丝涟漪。
唯余一声声奈何。
金蝉子与白骨并肩走到奈何桥头,一月白僧袍一雪色长裙,纵然一僧一俗,也宛如一对璧人。
白骨快步上前,帮孟婆舀汤,金蝉子走到跟前,问道:“我若去地藏王城,会如何?”
金蝉子、黑耳二人往万骨窟一行,平淡之极,并不见风波。
孟婆道:“会死。”
金蝉子思索了一会,没有再问,他信孟婆的话,站立在一侧,看一个个麻木的灵魂,饮尽漆黑的浓汤,走往不知吉凶的来世。
金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每个灵魂,前世或是商贾、或是帝王、或是乞丐、或是僧道……此一刻,都等待长桥之外,等一碗孟婆汤来忘却这一世。
这一世汲汲营营、勾心斗角,纵然赢得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这一世窝窝囊囊、跪地乞讨,纵然卑贱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这一世傲视苍穹、血战沙场,纵然热血到了最后,也不过一碗忘记。
……
这一刻,兴许是这一生最公平的时候。
有人不甘,有人不愿,有人不舍,有人期许……
有人不想忘却,不想饮这碗孟婆汤,越过孟婆走上奈何桥,最终跌入忘川河中,几个沉浮,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不想饮这碗孟婆汤,不想过这座奈何桥,游荡在幽冥界,直至……被其他灵魂吞噬,被游荡的恶鬼撕食。幽冥界的灵魂无物可食,唯有灵魂可食。
或许,这碗孟婆汤就是救赎,不忘记过去,如何开始未来?过去就像一个泥沼,你越在里面挣扎,沉沦得越快。
如果,没有孟婆汤,这些灵魂将何去何从?
金蝉子走到忘川河边,曼珠沙华丛中,想起曾经一个叫曼珠沙华的女子,她在这里望了奈何桥千百年,可曾看到灵魂的归处?
“高僧,你在等谁?”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金蝉子的思绪。
金蝉子看向说话的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脸上写满岁月的痕迹,眸中落满时间的车辙,道:“自然是等你。”
老婆婆闻言,一脸沉重,道:“你知道我会来。”金蝉子的澄澈透明,难道只是一个假象,其心竟然如此繁复。
金蝉子道:“五百年前,我就知道,来的一定是你。”金蝉子看向西方,眼神平静得骇人,道:“或许说,只有你能来。”
老婆婆心底一阵寒冷,道:“什么时候布的局。”而后自嘲一笑,“自然是你记忆苏醒之时,让诸佛啖你肉,罗汉啃你骨,揭帝饮你汤,你看着诸佛一点点蚕食尽你的肉身,看着你肉中的毒一点点渗入诸佛体内,纵然诸佛号称金刚不坏,五百年来,也被你的肉一点点毒害。”
金蝉子道:“毒害之语,小僧愧不敢受,如若守得佛门清规,六根清净,不食荤腥,自然无妨。”
老婆婆闻言,无话可说,末了问一句:“你肉中有如此之毒,如何你能安然无恙?”
金蝉子道:“河鲀(很多童鞋把河豚误认为此物)美味,剧毒其中;我肉长生,万毒相随,释迦摩尼如若不被贪字迷眼,如何想不到我肉中有毒?”
老婆婆道:“我佛如来有大智慧,如何未曾想到,你**之毒潜藏至深,看不破罢了。”
金蝉子道:“看透又如何?芸芸众生皆知河鲀有毒,依然趋之若鹜,死前的那一缕悔恨,又能如何?恨不当初,何必当初?众佛若不贪,如何有此劫?”
老婆婆喃喃自语,道:“众佛若不贪……”信念所及,诸佛有着比凡人更悠长的寿命,有着比凡人更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依然不能满足,他们妄图站得更高,得到更多,与天齐。
老婆婆沉吟了一会,道:“你在此等我,必然有解毒之法?”
金蝉子不置可否,微笑看着老婆婆,道:“灵山现在如何?”
老婆婆叹息一声,轻声道:“诸佛实力不及过去十一,群菩萨念经无力,诸罗汉命去一半,群金刚昏睡不醒,尊者之流更是不堪。”而今的灵山,如有敌袭,必然碎如山崩,顷刻间土崩瓦解,故而老婆婆不敢赘述,直击重点。
金蝉子道:“你来寻我,又有何用?你方才与你说过,你见诸灵魂消散眼前,我就见神佛泯灭世间,佛家讲因果,一报还一报,此时不正应验了吗?你该高兴才是,难不成诸佛众菩萨,都瞧不懂因果不成。”
眼前的老婆婆自是观世音菩萨幻化而来。
观世音菩萨看了看舀汤的白骨,道:“佛门有愧以你,不至于让佛门付出毁灭的代价。”
金蝉子道:“佛门并未毁灭。”
观世音菩萨满目的哀痛,道:“我佛如来看到灵山尽是断壁残垣,看见诸佛被驱赶出三界……”说到此处,顿了顿,望向机械走上奈何桥的众生,道:“看到诸佛众菩萨烟消云散。”
金蝉子道:“因果已结,天命已定,你佛如来尚且无能为力,小僧又有何本事?”
观世音菩萨道:“你五百年前冷看肉身被食,就为五百年后冷看神佛寂灭?你为一己之仇,灭尽万千同门,当真夜能寐,食能咽不成?”
金蝉子道:“我灭的是一群破坏清规,食肉杀生,将诸生当玩偶,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慈无悲不善不良的虚伪佛陀,如若神佛诛杀食人的妖怪是立功德,那么,诛杀食人的神佛为什么就不是立功德?神佛不顾众生,还要这神佛何用?灭了也罢,杀了也罢,千百年后,一纸封神,何处不神仙?何人不神仙?”金蝉子看着脸色铁青的观世音菩萨,道:“凭什么,神佛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凭什么,众生只能接受神佛的怜悯?凭什么,是妖是仙要神佛说了算?凭什么!”
观世音菩萨对金蝉子的话语,吓得步步后退。
……
大家说说,凭什么?
《黑暗西游记》满一百章了,撒花,欢呼,满地打滚,喵呜~
谢谢一直追随本书的亲们,谢谢你们每一个点击、每一次点赞、每一个推荐和每次打赏,虽然。。。我暂时拿不到打赏的rmb,总之,爱煞你们了,这更新速度,我没脸求啥,就一句话,你们可千万别抛弃我,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特别鸣谢群里面一直催更的孩纸们~~请自行对号入座~
另外,在第一百章的时候写出金蝉子这个阴谋,难道这是天命?希望你们看得满意。
咳咳,大爷们~~明天再来玩哦~~~~
第101章 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
金蝉子哈哈一笑,自问自答道:“凭什么?因为神佛很强,足够主宰三界。强者,才配有制定规则的权利,才配将诸生玩弄股掌。而今,小僧虽然不强,但是诸佛的性命尽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一场游戏的规则,我来定。”
白骨看了看奈何桥头的二人,似乎言谈甚欢,却总觉得气氛很怪异。
观世音菩萨这一次,听懂了金蝉子的话。
这一场游戏,规则他来定。
一个人手中,握住万千神佛的命,的确,足够资本说这句话。
以神佛为棋子,玩一场游戏。
多么可笑,从来都是神佛以众生为子,下一场普度众生的妙棋。而今,自己沦为棋子,走一步神佛怕死的臭棋。
金蝉子道:“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手谈一局,何如?”
观世音菩萨哪有反抗的余地,晚一步,灵山诸佛就危险一分,纵然不死在金蝉子毒肉之下,也要死在外敌之手,这千百年来,佛门结下的仇恨不少,再像五百年前,地藏王菩萨挥兵来犯,佛门必亡。
观世音菩萨道:“这一局如何下?”
金蝉子道:“走通……”金蝉子看着观世音菩萨的双眸,道:“通天之路。”
“不行。”观世音菩萨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通天之路如果走通,只要有大毅力,凡人皆可登天。
金蝉子道:“自然如此,佛门之难,与小僧无关,就此别过。”
“你……”观世音菩萨为之气结。
“站住。”终于,观世音菩萨叫住了金蝉子,道:“走通通天之路,对你有何好处?你要成佛,只要我佛如来一句话,你随时可以位居过去未来现在佛,将来替我佛如来执掌佛门也并非难事。”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走通通天大道,为的就是,成佛成仙,随我自由,而不是神佛的施舍。你佛如来给我一个名号?我修的是仙道,并非他释迦摩尼的道。你给与的道,终不是小僧要的懂。”
观世音菩萨道:“成佛成仙,随我自由?”是啊,如今,成仙要受了仙箓才是仙,不然纵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不过一介散仙,入不得仙属。成佛者,如无我佛如来册封封号,终算不得佛,不过异类。
也许,金蝉子是对的。
金蝉子道:“修仙,修的是自由,不是奴性。”
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他说的何尝不对?道:“如此……便依你,只是这通天之路不好走,谁去走?”
金蝉子道:“我倒想去看看。”
观世音菩萨眉头蹙起,道:“灵山诸佛,还等你相救。”
金蝉子道:“众生尝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偶尔让诸佛尝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长也不过百日光景,众生受千年之苦,诸佛受百日之灾,说下来,还是诸佛占了便宜。”
观世音菩萨道:“也罢。”
金蝉子道:“是否在想,等诸佛免于灾难,毁灭小僧?神佛的行事手段,小僧看了千年,如无必胜把握,如何以众佛为棋子?下这盘通天之棋局?”
观世音菩萨道:“我佛如来不喜命运在他人手中,今日之灾,将日必将奉还。”
金蝉子道:“何必威胁小僧?小僧今日能握住佛命,来日就能诛灭神佛,何惧之有?”
观世音菩萨看向奈何桥的白骨,不说话,其中道理再清楚不可。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小僧本以为你很聪明,不以白骨为筹码,直接寻小僧,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龙之逆鳞,触之龙怒,血杀千里。”
观世音菩萨也叹了口气,道:“山穷水尽之时,同归于尽兴许是最好的出路。何况,你舍得下白骨?”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懂了,自然真的懂了。而你,身为神佛,你不了解神佛,实在可悲。天上那群神佛,俱是贪身怕死之辈,宁愿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也不愿像神一样去死。同归于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观世音菩萨本想说神不会死,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观世音菩萨不知道第几次不敢借金蝉子的话,每一句话都说得直白无比,照得神佛阴暗无处遁形。
观世音菩萨踟蹰了一下,终于说道:“灵山不能亡。”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会亡。这场游戏,五十年为限。”
观世音菩萨得到金蝉子承诺,实在不愿久留,道:“既然如此,贫道先行告辞,此生轮回,定保你平安,也望你遵循诺言,早日启程,走通通天之路,早到灵山佛国。”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自然。”金蝉子转身而去,观世音菩萨运起法决,有心强掳金蝉子会灵山,看着金蝉子的背影,却终没敢下手。
这个和尚,端得恐怖。
金蝉子走到奈何桥头,对白骨道:“这一世,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离开此地,就在奈何桥头等我回来,可好?”
白骨见金蝉子说得慎重,忙点头称是。
金蝉子尚有不放心,道:“哪怕我生命垂危,九死一生,也别离开此处。”
白骨看着金蝉子的双眸,郑重地点头,道:“哪怕你生命垂危,九死一生,我也不离开奈何桥。”每一字说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重达千钧,说得好辛苦。
金蝉子点点头,道:“为我舀一碗汤吧,我也该上路了。”
白骨拿起瓷碗,舀汤的手有一些些颤抖,会不会这一去,再也不能相见?会不会这一去,就是永别?
金蝉子握住白骨的手,软若无骨,道:“我会回来,信我。”
白骨心神一动,他们再相遇,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脸微微泛红,道:“我信你,我等你。”
金蝉子看着白骨,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映入骨子里面,刻在心上。
孟婆瞧在眼里,道:“你再不去,误了时辰,出生就夭折,这一世也就结束了,谈什么神佛为棋?”
金蝉子对于孟婆停到方才的谈话,并不诧异,他也无心瞒她,接过白骨手中汤碗,一饮而尽,走上了奈何桥。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被蒙蔽的众生,宁愿被欺骗,也不愿看清这个时间的肮脏,你又何苦?”孟婆直起身子,看着远去的金蝉子道。
白骨道:“不曾醒来,如何知道不愿?”
第102章 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
观世音菩萨离开地府,径直往西方灵山雷音寺。
灵山光景一如往昔,只是山下接引的除玉真观金鼎大仙,还多了一尊菩萨,乃净宗初祖,以念佛心,入无生忍,都摄六根,净念相继,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入三摩地,斯为第一的南无大势至菩萨,佛门之中,又多称之为灵吉菩萨,本居小须弥山,而今佛门遭难,特来相助。
(灵吉菩萨是大势至菩萨这个并非黑暗向,事实上两菩萨本就是一个菩萨,只是翻译不同。得大势菩萨又称为大势至菩萨,梵文翻译过来又称为遍吉。还有些地方称之为得大势菩萨)
灵吉菩萨瞧见观世音菩萨回来,忙迎上去问道:“何如?”
观世音菩萨道:“五十日内,可保太平。”
“五十日?长了些。”灵吉菩萨闻言,也不再多问,道:“我佛如来等你许久,速速去回了金旨。”一旁金顶大仙还有话要问,灵吉菩萨忙拉住,道:“等他回来再问,耽误了见如来,你担待不起。”
金顶大仙遂不敢多言,目送观世音菩萨离开。
观世音菩萨道一声善哉,径上灵山。
灵山之上,那如来微开善口,敷演**,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围坐众菩萨群罗汉,闻得佛法妙言,稍正精神。
观世音菩萨等在身侧,等如来讲罢,合掌将奈何桥头之事尽述,道:“……如此这般,通天之路畅行,金蝉子上灵山,了断因果,可准弟子缴金旨。”
在场诸佛众菩萨,明明看见观世音菩萨嘴巴开合,却听不清楚所言何事,等明白是何意义时,当下不敢在听,宁愿含含糊糊,听不清观世音菩萨所言。
释迦摩尼很满意诸佛的表现,心念一动,撤去屏音禁制,道:“地府之事,我已知晓,自有思量,准缴金旨。”转心念万转,算准金蝉子今生投胎所在,而对众言曰:“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诸菩萨闻言,合掌皈依,向佛前问曰:“如来有那三藏真经?”如来曰:“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来?”
观音菩萨明白,此事非自己不能成行,行近莲台,礼佛三匝道:“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来也。”
诸众抬头看向观世音菩萨,暗道不亏是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的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诸众莫说中毒不能去,即便是完好也不愿与金蝉子多往来,此子能暗中算是万千神佛,心思之狠毒,实乃少见,与他往来,只怕身死何处而不得知。
释迦摩尼见了,心中大喜,喜的是观世音菩萨明事理,不用点拨,道:“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音尊者,神通广大,方可去得。”
观世音菩萨心道,诸佛众菩萨尽中金蝉子之毒,想去又如何去得?此番差事虽然苦难,然则能与金蝉子往来,何尝不是一份福缘?当即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
释迦摩尼道:“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叮咛那取经人。但恐善信难行,我与你五件宝贝。”即命阿傩、迦叶,取出锦蝠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对观世音菩萨言曰:“这袈裟、锡杖,可与那取经人亲用。若肯坚心来此,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持我的锡杖,不遭毒害。”
这菩萨皈依拜领,见这两件,的确是佛门上珍,想来佛祖也极怕金蝉子半道夭折,再来轮回一场,凭空耽搁时间。释迦牟尼又取出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伏使唤,可将此箍儿与他戴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那菩萨闻言,心道,所谓的普渡众生,就是打到众生听话么?
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这样的普度来的众生,真的无怨吗?
释迦摩尼见观世音菩萨未接手,道:“这三个弟子皆是与门有缘,合该入门来,取经人得这三人护持,应该无虞。”
观世音菩萨不再多想,故作踊跃状态,作礼而退。即唤惠岸行者随行。那惠岸使一条浑铁棍,重有千斤,只在菩萨左右,作一个降魔的大力士。观世音菩萨遂将锦蝠袈裟,作一个包裹,令他背了。菩萨将金箍藏了,执了锡杖,径下灵山。
那菩萨到山脚下,有玉真观金顶大仙在观门首接住,请菩萨献茶,探听解毒一事。
菩萨不敢久停,也未曾喝茶,曰:“今领如来法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此话说的明白,取经人到的时候,毒自然能解。
金顶大仙道:“取经人几时方到?”
观世音菩萨道:“未定,约摸二三年间,或可至此。”这是金蝉子说的年数,想来无差。
金顶大仙心道,不过两三日光景,倒也等得,随让菩萨离开。
遂辞了金顶大仙,观世音菩萨依照释迦摩尼佛所言,半云半雾,约记程途。
师徒二人正走间,忽然见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菩萨道:“徒弟呀,此处却是难行。取经人浊骨凡胎,如何得渡?”惠岸道:“师父,你看河有多远?”那菩萨停立云步看时,只见东连沙碛,西抵诸番,南达乌戈,北通鞑靼。径过有八百里遥,上下有千万里远。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里遥闻万丈洪。仙槎难到此,莲叶莫能浮。衰草斜阳流曲浦,黄云影日暗长堤。那里得客商来往?何曾有渔叟依栖?平沙无雁落,远岸有猿啼。只是红蓼花蘩知景色,白灊香细任依依。
菩萨正然点看,只见那河中,泼剌一声响喨,水波里跳出一个妖魔来,十分丑恶。
第103章 收服沙悟净
这妖怪,生的其丑无比,你瞧他:
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那怪物手执一根宝杖,走上岸就捉菩萨,却被惠岸掣浑铁棒挡住,喝声“休走!”那怪物就持宝杖来迎。两个在流沙河边,这一场恶杀,他两个来来往往,战上数十合,不分胜负。那怪物架住了铁棒道:“你是那里和尚,敢来与我抵敌?”
木吒道:“我是托塔天王二太子木吒惠岸行者。今保我师父往东土寻取经人去。你是何怪,敢大胆阻路?”
那怪故作醒悟道:“我记得你跟南海观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你为何来此?”
木吒道:“那岸上不是我师父?”
怪物闻言,连声喏喏,收了宝杖,让木吒揪了去,见观音纳头下拜,告道:“菩萨,恕我之罪,待我诉告。我不是妖邪,我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得这般模样。又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胁百余下方回,故此这般苦恼。没奈何,饥寒难忍,三二日间,出波涛寻一个行人食用。不期今日无知,冲撞了大慈菩萨。”
眼前的怪,正是打碎斟满剧毒琉璃盏的卷帘大将沙净。
当年与金蝉子一晤之后,金蝉子告知沙净,玉帝喝下剧毒不会死,死的是王母娘娘,并非玉帝要王母娘娘死,玉帝会让沙净亲手杀死王母。故而,沙净放弃王母娘娘原来计划,阻止王母娘娘当场毒杀玉皇大帝,当场打碎琉璃盏,因此获罪,被罚下界,受了这五百年的苦恼。
下界之后,一心听金蝉子之言,静等寻取经人的佛门菩萨,好借西行,重回天庭,达成王母娘娘所愿。
这五百年,沙净每日借口极寒难忍,出波涛三次回寻行人食用,填肚裹腹,实则上岸寻那东去的佛门菩萨。然而五百年来,并不见菩萨西来,沙净开始怀疑金蝉子所言,近些日子也就疏懒了,二三日才上来一次,今日忽觉岸上人言,认得是参加蟠桃盛会、举荐小圣的观世音菩萨,当下也不多言,跳将出来,不问缘由,照面就打。
那边,观世音菩萨闻言,端详了一番,这副模样,如何是美姿容、俊仙仪的卷帘大将?晦气脸不说,口中的獠牙端的瘆人,比之地狱恶鬼尚且可怖。
闻得卷帘将将事情说来,却与当年不一样,想来是卷帘大将心恋王母娘娘,将罪责全部担下,只字不提王母娘娘毒杀玉帝之事。这一副模样,想来是玉帝故意为之,从仙到妖,从美到丑,七日一次,飞剑穿胸胁,整整五百年,这玉帝端的心狠。
观世音菩萨道:“你在天有罪,既贬下来,今又这等伤生,正所谓罪上加罪。我今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何不入我门来,皈依善果,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上西天拜佛求经?我教飞剑不来穿你。那时节功成免罪,复你本职,心下如何?”
木吒闻言,悄声道:“菩萨慈悲,佛祖说寻大能者,这妖怪法力不强,如何能保取经人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为师自有定论。”观世音菩萨如何看不出沙净专程在此地等自己,也不拆穿,只将取经之事告知他。
沙净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想也不想,道:“我愿皈正果。”又向前道:“菩萨,我在此间吃人无数,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惟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闲时拿来顽耍。这去,但恐取经人不得到此,却不是反误了我的前程也?”
观世音菩萨听得九个取经人被吃,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道:“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骷髅儿挂在头项下,等候取经人,自有用处。”
沙净道:“既然如此,愿领教诲。”
观世音菩萨方与他摩顶受戒,问明姓名,加一个“悟”自备份,遂名沙悟净。当时入了沙门,送菩萨过了河,他洗心涤虑,再不伤生,专等取经人。
观世音菩萨与沙悟净别了,同木吒径奔东土。
木吒路上问道:“敢问菩萨,菩萨一路东来,本有两个妖怪,皆是实力强悍者,又多与佛门有关系,如何不理不问,不停不留,偏偏行到此地,等在流沙河边,看了这许久,引得那妖怪上岸?”
观世音菩萨念了一声佛号,道:“比所说妖怪,是指何怪?”
木吒道:“自是火云洞红孩儿、黄风岭黄风怪、黑风山黑熊精,此三怪皆是佛门有缘者,可入佛门驱使,可护取经人西行。再有闻,弥勒佛有意让黄眉童子西行,成就一场功德,以黄眉童子为首,外加其余三怪,西行之路还有何惧?再者,黄眉入选,对菩萨而言,可是一场无量功德,在弥勒佛前,你比灵吉菩萨便高出一分。”
(大家yy一下,要是西行众换成黄眉老怪、红孩儿、黄风怪和黑熊精,又会是怎样的故事?)
观世音菩萨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弥勒佛有心让黄眉童子成佛,西方世界尽知,我又如何不晓得?然则此童子缘法不到,纵然一趟西行,也难成就佛位,落得一个尊者名号,反而伤了弥勒佛尊面,如若怪罪下来,到时有祸无福。”转而看向木吒道:“其他三怪实力了得,来历清晰,收服之后必然可用,至于如何不让他三人护送取经人,你且随我走下去,便能知晓。”
木吒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道了一声罪,随在观世音菩萨身后。
行了多时,又见一座高山,山上有恶气遮漫,不能步上。正欲驾云过山,不觉狂风起处,又闪上一个妖魔。
(西游记中,观世音菩萨一路东来,其他妖怪见到观世音的佛光,都抖了起来,唯独沙悟净、猪八戒、小白龙都是主动找上观世音菩萨的,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预先就计划好的。另外,如来给了三个箍给观世音菩萨,起先的打算应该都是用在取经人身上,但是,观世音菩萨只用了一个在孙悟空身上,其他的两个都用来抓壮丁给自己用了,而非取经人身上,可见观世音并没完全按如来的意思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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