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名噪京城(二)
大胆
刚才,通过王绮芳的言谈举止和神态,隆庆帝确信面前这个民妇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当王绮芳说完这番话之后,在严重的疑心病作用下,隆庆帝突然觉得王绮芳胆大包天,居然敢在他这个天子面前耍花样。
要知道,作为一个皇帝,隆庆帝有些非常严重的戒备心,臣下的一句不起眼的闲话,没准儿都能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更何况王绮芳这般明晃晃的投机行为?
有那么一霎,隆庆帝甚至怀疑是身边的三公主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王绮芳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并且还做出这么一副为国为民的姿态,以谋求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隆庆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冷冷的扫了一眼三公主,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过犹不及呀
三公主听完王绮芳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王七娘在皇兄面前玩儿把戏,岂不是自找死路?
说实话,三公主作为一个女人,能在百姓连寸铁都不能持有的大周,拥有一万有余的私人军团,除了她和皇帝的关系莫逆外,更重要的则是她人聪明、识时务、守本分,否则就算她再有才能,和皇帝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在大周风光十几年。
这不,王绮芳的话刚说完,她的大脑便开始迅速的转动起来,努力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王绮芳玩儿出这种把戏,今上不会把她怎么样,反而会把这笔账算在她三公主身上,这怎么可以?
尤其是扑捉道隆庆帝那一闪而逝的不满后,三公主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拼命的想着,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强扯出一抹笑,道:“七娘,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我呀?呵呵,真是的,你刚帮我安置了那么多重伤员,我许给你的赏赐还没有给呢,你偏又要把价比黄金的棉花种植园献给朝廷……说吧,你又想要什么呀?”
聪明
王绮芳脸上不露丝毫声色,心底夸奖道。
其实,她刚才这番话可以说是说给隆庆帝听的,也可以说不是,更确切的说,只是探路用的。因为她知道,作为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微服私访的皇帝面前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只要这个皇帝不是傻子,他就能发现不对劲。
而事实上,就王绮芳了解的今上隆庆帝,虽然不是一代明君,但也不是昏君,单从他对待太子外家和郑贵妃娘家两大外戚的态度上,便可以看出,这个隆庆帝还是颇懂得制衡之道的。
紧接着隆庆帝的脸色微变,也证明了这个皇帝警惕性很高,既然对方不是昏君,那就好办了,王绮芳暗自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羞赧,道:“呵呵,妾身真是太佩服三公主了,妾身什么还没有说呢,您就都知道了。”
王绮芳顿了顿,悄悄的瞥了眼隆庆帝,见他听到自己‘有所求’之后,脸色倒有些缓和,虽然没有直接看向她,不过王绮芳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关注。
“是这样,棉花种植园也不是无偿捐献给朝廷。妾身是这么想的,棉花种植园的一切经营还是有妾身负责,产出的棉花以及用棉花纺织的棉布、棉衣或者其他棉制品将无偿捐献给朝廷……不过,妾身希望朝廷能给妾身一个‘皇家御用’的名头,并且准许妾身名下的所有生意都冠上‘皇家御用’的招牌”
“哦,这个嘛,”三公主一愣,她没想到王绮芳还真提出了一个难题。她下意识的偷眼看了看身边的隆庆帝,见他非但没有气恼,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主意,笑道,“事情倒也不难,只是这皇家的名号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说实话,你不是第一个提出借用皇家招牌的人,想当年李爵爷开创儒商业协会的时候,就曾经当过‘皇商’,并且用皇家的名头做了不少买卖。”
“妾身不敢和李爵爷相比,”王绮芳一听三公主提到儒商业协会的创始人,心里暗喜,她忙接住话题道,“提出借用‘皇家御用’,妾身也是无奈之举……唉,妾身现在的处境,想必公主殿下也知道,妾身虽然顶着赵二奶奶的身份,但实际上已经和赵府没有太多的瓜葛。”
三公主闻言,点点头,她当然知道王绮芳目前的处境,也曾经想过帮她向今上求个诰封,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噫,等等,机会?
三公主眼中的精光一闪,她定定的看了眼王绮芳,似乎有些明白她今天的举动了。
“而妾身还有儿子女儿要养,便试着经营了几间铺子,只是京城的水太深了,妾身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想要在复杂的京城立足,真是太难了。正巧,妾身的棉花种植园对朝廷勉强有些益处,妾身便想着、想着……”
隆庆帝板着面孔听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太过多疑了,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不会当着他的面大大咧咧的提要求,而且提出的要求还挺高。再瞧瞧对方的言行举止,还真不像看穿他的身份,故意玩儿花样的模样。
“用棉花生意换成一张护身符,赵二奶奶果然会做生意,”略微想了想,隆庆帝道,“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既然想用棉花换护身符,为何不去找你的公爹赵会长?要知道,赵家也做着棉布生意,且专供内城的皇亲国戚及皇宫,想必赵会长对棉花更感兴趣。你完全可以参加儒商业协会的会员认证大会呀,若通过了大会的审核,成为儒商,照样能在京城做好生意。”
何必大张旗鼓的跑到三公主面前做戏?
隆庆帝还是有些猜疑,毕竟王绮芳的身份特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赵王氏身后有三大家族咧——清苑王氏,海城李氏,以及京城赵氏。
“回这位老爷,妾身当然想过儒商业协会,”王绮芳面露不虞,口气略带不耐烦的说道,“只是,妾身刚刚从赵府搬出来,怎么好意思去求老爷?就算求了老爷,参加儒商业协会认证大会的商人数以千计,妾身不过一个弱质女流,如何与那些财大气粗的豪商竞争?”
“七娘”三公主听了王绮芳的话,暗地里吃了一惊,想这个王七娘是怎么回事,你既然认出了皇上的身份,那就好好表现呀,怎么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倘或惹恼了今上,你别说借用‘皇家御用’的招牌了,就连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你、你这不是自己招祸呢吗?
“呵呵,赵二奶奶不必生气,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王绮芳这么一不耐烦,隆庆帝反而笑了。为啥呀?这证明王绮芳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言语之间也没有太多的敬畏,这样的态度很正常,正是一个富家少奶奶对普通人的模样:既保持了自己良好的教养,又明确表达了自己些微的不满和傲气
“另外,除了借用‘皇家御用’的招牌外,妾身还想提个要求”
王绮芳见隆庆帝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去,便笑着说道。
“什么,还有要求”
三公主今天被王绮芳吓得不轻,而且这惊吓还一次又一次。
“那个,公主恕罪,妾身不是贪心不足,实在是没办法了,”王绮芳被三公主瞪得有些心虚,她嘿嘿傻笑了两声,道:“您看妾身的梅花戏班排演的新戏如何?”
“新戏?”三公主一愣,怎么说着说着棉花,又跑到新戏上来了?不过见王绮芳眼中并无戏谑,应该是正事,便点点头,“还不错,唱腔虽然没有听过,但还算不错,戏词也好,是出不错的新戏”
“那,那公主殿下能否给妾身的梅花戏楼题个词、写个匾额?”
“题词?”三公主悄悄的看了眼隆庆帝,见他目光盯在戏台上,脸上却无喜怒,她心里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这出《红色娘子军》是否入了皇兄的眼,他是否支持这种新戏。
“呵呵,这是好事儿呀,”隆庆帝眼睛看着戏台,耳朵并没有闲着。听到王绮芳的请求后,他心里残留的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失了,唔,这才对嘛,一个价值堪比黄金的种植园,仅换一个‘皇家御用’的招牌,还是亏本了些。若能加上护国长公主的亲笔题词,想必这个什么戏楼的生意将会火爆京城,到那时,赵王氏不挣钱都难呀。
“这样吧,三公主身份特殊,又和赵二奶奶关系莫逆,由她题词多有不便。不如就让我替她题词吧,呵呵,这么好的戏,是要让满京城的人都去看看”
隆庆帝对戏里那个英明神武的世宗皇帝很满意,他甚至觉得这个角色就是他本人的写照,因为戏里的几个大事件都是他亲身经历且亲手处置的。
“哎呀,七娘,还不谢谢、谢谢武老爷”
三公主闻言,心里暗喜,忙拉了拉王绮芳的衣襟,暗示道。
“这,”王绮芳楞了下,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番表演,居然引来了隆庆帝的青睐,居然主动帮她题词。
天啊,这、这不是做梦吧?她起初的目的,不过是引起隆庆帝的注意,然后再请九公主去帮她递递好话,求个恩典,若能得个诰封更好。只是,她没想到居然得到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没错,惊喜,简直就像中了五百万呀。她的梅花戏楼,若有当今圣上的亲笔题名,还不火爆京城、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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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名噪京城(三)
《红色娘子军》火了,梅花戏楼也火了,身为大老板的王绮芳更是火遍京城。
但,这却并不是因为今上的御笔题词,至少不是直接原因。说起这一点,王绮芳还是犯了用现代人心态看古人的错误。很简单呀,或许在王绮芳看来,今上作为大周朝最大的BOSS,他的御笔题词应该是最具神奇效应的广告。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点,古代不比现代,在这里,没有便捷的交通、通讯方式,今上的地位确实是最崇高无比的,只是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老人家的真容呀,更不要说认识皇帝的御笔了。
所以,最初梅花戏楼挂上隆庆帝的御笔亲题的匾额后,京城的百姓们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真正令梅花戏楼火起来的,却是戏里的一个人物。更确切的说,是和戏里的人物相关的一个人物,这个人不是别人,恰是京兆府的府尹狄老爷。
说起来,《红色娘子军》这出戏,是正儿八经给三公主的娘子军唱赞歌的戏,戏里大多数的人物都是武打及战争的戏,唯一的文戏便是虚构的一位京兆尹狄人杰狄大人,在戏里,这位狄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断案如神,简直就是百姓心目中最最希望的青天大老爷的典型、楷模。
而更为凑巧的是,在大周的京城,也有一位姓狄的京兆尹,这位大人虽然不像戏里的那般‘圣人’,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官,虽有小贪小恶,但也能为民办事,在京城的口碑还不坏。
因此,这出戏一公映,娘子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红火,反倒是这位龙套‘狄大人’红遍了京城。很多看过戏的人,甚至不止一次的将戏里的狄大人和现实中的狄大人混为一谈,更有那些想巴结狄大人的士子、书生,将戏文中的某些故事,结合京城的实际案例,着实给这位京兆尹狄大人写了不少赞歌。
再加上梅花戏楼的推波助澜,一时间茶楼、酒肆以及康乐坊里,关于狄青天的轶事传得纷纷扬扬。
以至于,那些没有看过《红色娘子军》的百姓们,听说了这些热闹和段子,特意跑到梅花戏楼里去,要亲眼瞧瞧这位狄青天是怎样的英明,怎样的清廉。
经过一番炒作,京城的坊间里开始流传起狄青天的各种轶事趣闻,很快的,这种传说也流传到了上层社会,至少,那位真正的狄大人也听说了这个故事。
不管狄京兆尹出于什么目的,他还真趁着休沐的时间,带着家眷来到了梅花戏楼。刚来到戏楼,人还没有进门呢,便被头上的匾额吓了一大跳——老天爷,这、这不是今上的御笔吗?
这时,隆庆帝的御笔才总算遇到识货的人,普通的百姓不认得今上的笔迹,可作为他的伴读,狄大人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大*OSS的字,当场便被吓得险些跪倒参拜,心里更是对这个神马梅花戏楼忌惮不已——能请得动今上题词,这个戏楼绝对不一般。
待他看完戏之后,心里更是惊诧万分,天呀,这梅花戏楼到底是什么背景呀,怎么除了今上外,还和三公主有关系?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狄大人或许不懂戏,但他懂为官之道和人情世故呀,《红色娘子军》他看了没有一半,就知道这是在拍三公主的马屁,而且编写剧本的人,很有可能是三公主的心腹,否则不会既吹捧了娘子军的功绩,又间接的恭维了今上的英明神武,既替三公主唱了赞歌,又隐晦的表达了三公主忠贞为国的巾帼气概。
一个小小的梅花戏楼,居然能有如此心机和手腕,狄大人暗地里敬佩不已。
不等戏看完,他就派人悄悄的给相熟的同僚送了信,让他们一定要来梅花戏楼看戏,至于为什么,到了一看匾额便知道。
就这样,梅花戏楼从底层红到了上流社会,这股不可抵挡的势头,更有往内城蔓延的趋势。
王绮芳见到这种状况,又立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系列新戏,像什么《狄青天断案》啦,像什么《桃花扇》啦,戏曲曲调新鲜,且故事情节雅俗共赏,着实让京城的百姓们看了热热闹闹,也吸引了不少赶考的士子,让梅花戏楼的名气越来越盛。
“二少奶奶,您是没看到呀,咱们戏楼的生意现在火极了,每天都场场爆满,几班演员轮番上场,一直到晚上宵禁,还有不少戏迷不肯离去呢。”
紫鹃坐在小杌子上,眉飞色舞的向王绮芳汇报着。
“恩,苏班主和演员们都辛苦了,”王绮芳端着茶盅,轻啜了两口茶,慢慢的说道,“这样,你回去告诉苏班主,这个月按照新的薪俸标准给演员和乐工们发薪。”
早在王绮芳接手戏班的时候,她就曾经和苏子健说过新戏上映后,戏班的薪资体系要革新,不按照梨园行通用的按月付薪的标准,而是按照每个人的表现情况,以及各项绩效考核来确定薪资情况。
这样一来,多劳多得,能者多得,也能提高演员的积极性和避免表现好的演员被同行挖角。
“……是,二少奶奶,”紫鹃也知道那个新的薪资体系,当她想到要给那几个最红的演员分股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肉疼。不过,夫君说的对,二少奶奶是个有大见识的人,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有这么做的必要。
接着,她又想到临出门前,苏郎交代的话,“对了,二少奶奶,咱们戏楼对面的牡丹戏楼也开始上演新戏了,奴婢派人去看过,他们的新戏基本上就是学的咱们的,只不过把‘红色娘子军’改成了‘威武娘子军’,把‘狄大人’改成了‘洪大人’……他们的演员有几个是京城的名角,之前被咱们压着,是因为他们的戏太老,如今跟着学了新戏,观众被拉走不少,您看?”
“咱们的新戏火爆了京城,被人模仿很正常,”王绮芳对这个并不稀奇,国人或许创新不行,但跟风铁定厉害,君不见前世的山寨比正版还要正版呢,她见紫鹃满脸的担忧,便笑着说,“我呢有个想法,你回去跟苏班主说一下。前些日子不是排了《狄青天断案》吗,我这里还有几个故事,既是独立的小故事,里面的人物又有关联,可以让苏班主将这几个故事排成系列戏剧,每个小故事排成一个单独的曲目,在结尾的地方留个悬念,然后下一个故事里做解答,如此类推,新剧和老剧一出紧接着一出,观众们便会被这些关联的剧目吸引着,每次新戏上映的时候都会来咱们戏楼看戏”
“哎呀,妙呀,真是太妙了,”紫鹃是聪明人,她一听王绮芳的话,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激动的一拍大腿,连连叫好道,“还是二少奶奶厉害,一下子便想出了办法。呵呵,咱们每个月都推出新剧,这每出剧目之间既相互独立又有密切的关联,让观众看完一出便会惦记下一出。而且还不怕被人模仿,哼,就算他们手脚再快,学会了老剧,咱们的新戏又拍了出来,老剧和新剧相比,观众肯定想看新的呀,这样一来,他们学咱们的老剧也没有任何益处”
说到这里,紫鹃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道:“只是,二少奶奶,若是如此操作的话,咱们必须保证每个月都有新剧本,且故事必须精彩才成呀。这剧本——”
饶是二少奶奶厉害,可也不能保证肚子里有这么多精彩的剧本呀。再说了,二少奶奶手里有这么多生意,她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写剧本上,一旦剧本供应不上,他们的戏楼照样会被同行赶上的。
“呵呵,这一点我也想过了,”王绮芳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听说,京城有很多文人,喜欢写一些传奇故事,如今更是春闱,全天下的才子云集京城,你可以让苏班主贴个告示出来,说是征集惊奇故事,只要文采好的,故事新的,咱们都可以花钱把故事买下来。等戏楼的生意稳定下来,咱们还可以雇佣一些这样的文人,长期给戏楼写剧本,写的时候,尽可能写成章回体的故事,章回体就是指……”
王绮芳前世不是学文学的,可也大概知道中国文学的发展历史。唐传奇,宋话本,元杂剧,明清小说,章回体小说是宋朝出现明清兴盛的,如今为了发展自己的戏楼,王绮芳只好把后世的东西‘拿’了些来大周。
反正这里是一个变异的空间,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改变历史进程而受到神马惩罚。老天若要惩罚,百年前的那位李天赐爵爷才是最该受惩罚的主儿呢。
“哎呦呦,二少奶奶您都是怎么想的呀,竟会有这么多好法子?”紫鹃一听,眼睛倏地一亮,她甚至有些坐不住了,只想赶紧回家,让苏郎去收集故事去。要知道,梅花戏楼是她们两口子全部的财产,戏楼经营好了,她们夫妻才有在京城立足的资本呀。
……
梅花戏院。
“呵呵,老大,赵二奶奶的门路还真广呀,连‘这位’的题词都能弄到”
门匾下,一个身着宝蓝色圆领襕衫的男子仰头看了眼黑底金字的招牌,戏谑道。
“……嘘,不要说话,”襕衫男子身边是个穿草青色胡服的男子,他也仰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瞥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低声提醒道:“后边有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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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翻错墙了
初春三月,京城外的山坡上,布满了点点的嫩绿,王绮芳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到城郊的庄子上。
“二少奶奶,这些是小的跟附近的农户淘换的种子,您瞧瞧”
陈冬生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翻领长袍,腰间系着杏黄的汗巾子,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乌皮短靴,手上则捧着个竹篮子,竹篮子里放满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布口袋。
“哦,都是什么种子?可是咱们附近常见的?”
王绮芳让紫株接过篮子,自己伸手随便摸了一包,布口袋手掌大小,封口处用绳子系着,她掂了掂,嗬,还不轻。她拉开抽绳,从布袋里倒出一小撮种子,只是这种子王绮芳并没有见过,便好奇的问道。
“回二少奶奶,这个呀,”陈冬生伸着脖子瞧了瞧,然后挠挠头发,傻笑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想着在青州的时候,二少奶奶特别喜欢淘换那些新奇的作物,偏巧咱们庄子上也有暖房,小、小的便琢磨——”
话说自从陈冬生被王绮芳派来照顾娘子军后,陈冬生总算找到了一件正经差事,无比精心的办着差,唯恐辜负了二少奶奶的器重,更担心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现在不比一年前,京城也不是青州。去年在青州的时候,王绮芳落难乡野,身边也只有陈冬生一个能跑腿的小厮,他自然也是二少奶奶面前第一得意的人;如今呢,随着王绮芳名下产业的增多,她手里能干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还有两个身份特殊的奶哥哥做管事,让陈冬生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陈冬生是个有眼光且心思活泛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王绮芳受困青州的时候,就敢将全家的生计和自己的前途压在她身上。当他跟着王绮芳来到京城后,亲眼看着主人如何处置刁奴、如何经营自己的陪嫁铺子、如何交结贵妇,一步一步的走来,终于从一个被小妾陷害的弃妇,蜕变成进退有度的当家主母。
这种蜕变,让陈冬生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有时他甚至后悔,不该把妹妹留在青州,若当初妹妹也跟着二少奶奶进京,想必也不会有紫株和紫苑两个丫头的风光了吧?要知道,他们兄妹跟着二少奶奶的时间不比那两个丫头短呢。
只可惜,他虽然做对了选择,但时机总是不好。自打进京后,他就一直没有得到正经的差事,只能在赵家的外院混些鸡零狗碎的闲差事。
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陈冬生虽然头脑灵活,可毕竟是个见识有限的农家小子,既没有能力当掌柜、账房,又不肯降身份的当伙计,至于农庄的事,有二少奶奶的奶兄赵大郎在,更没有他的什么事儿。
好容易等到安置娘子军这个差事,陈冬生卯着劲儿也要干得漂漂亮亮。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陈冬生干得的确不错,只是有一点呀,人家娘子军也不是一直病着,再重的伤员也有康复的一天,等人家伤愈后就会离开田庄,而他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
如今眼瞅着那些重伤患者一天天的好转,陈冬生便开始想着如何争取接下来的工作。
回府里继续当跑腿儿的?那怎么行?这些日子来,陈冬生虽然手里只有几个手下,但大小也是个管事呀,权力不大,好歹也算是高人一等的小头头儿,那些附近的农户、农庄的下人们,还有给农庄送货的商户们,哪个不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陈管事’、‘陈大哥’?
有过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以及实实在在的‘实惠’,陈冬生说什么也不肯再被打回原形当小厮。
只是,他一个没有什么特长又目不识丁的小子,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二少奶奶想起他这个‘青州元老’,然后委以重任呢?
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某天陈冬生路过庄子的玻璃暖房,隔着透明的大玻璃,看到里面唯一一株菩提树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
“恩,不错,那时我的确淘换了不少稀罕的植物,”王绮芳捻了捻饱满的种子,被陈冬生这么一说,她也禁不住想起在青州的日子,“对了,这些种子是否有试种?”
“回二少奶奶,小的想着那玻璃暖房是多么稀罕的东西呀,怎么能随便试种?”陈冬生一直注意着王绮芳的反应,见她脸上出现短暂的失神后,便知道他成功挑起了二少奶奶的某些回忆,心里暗喜,忙拱手回禀道:“但又想到,这些种子若不试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万一被那些刁民骗了去,白白损失了银钱……小的便在暖房里的边角缝里试着洒了些种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生长,有些还真发了芽,小的让相熟的老农一看呀,里面有不少不错的花儿、草儿呢。”
“哦?已经发芽了?”王绮芳一听也来了兴致,这段时间,她忙着戏院的事,也顾不上搜集新鲜花木,只让紫鹃帮忙在花市随便挑了些兰花、牡丹放进空间,以维持空间正常的灵气。
如今突然知道陈冬生默默的帮她收集了不少新鲜作物,着实让王绮芳惊喜了一把,忙站起来,连声让陈冬生头前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田庄的玻璃暖房。
“您瞧,就是这些,”陈冬生指着角落里那点点的嫩绿,笑得憨厚。
“很好,”王绮芳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陈冬生,你做得很好。买这些种子花了不少铜板吧,待会儿去紫株那里报销。”
说着,王绮芳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四下里看了看空荡荡的暖房,“另外,这暖房建好后一直空着,未免有些浪费。既然淘换了这些种子,那就把暖房里都种满吧……这么大的房间,只有一棵树,太过空旷了些。”
“哎哎,小的遵命”
哎呀,总算又有新差事了,虽然只是点儿种菜的活,可也是二少奶奶亲口吩咐的呀。陈冬生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心情顿时大好。他跟着王绮芳的视线不停转着两只大眼,目光停留在那棵特意从陵县移植来的菩提树时,陈冬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对了,不知二少奶奶听说了没有,赵家又有新鲜事儿了呢”
“噫?出什么事了?”
王绮芳最近忙得连空间的事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闲心打听赵家的破事?尤其是这个月月初郑三娘嫁进了赵家,搬进了她的牡丹园,她对赵家的最后一丝怀念也被人抹杀掉了,她更不想听赵家的恩恩怨怨。
至于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和侍卫们,都是各司其职的忙碌着,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注那些八卦。
而唯一曾经回过赵府的小丫,又担心娘亲不高兴,即使在赵家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事,只要与她们母子四人无关,她就不会主动跟娘提起。
所以,赵家大院里发生了什么事,王绮芳还真不知道。
“呵呵,咱们庄子西边的村子里住着个花匠,祖传的手艺。听说,前些日子接了个大活儿,说是被京里的贵人请去救治花木,”陈冬生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绮芳身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说道:“您可知道那位京里的贵人是哪位?”
“谁?难不成是赵太太?”
王绮芳见陈冬生一直看着那株菩提树,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猜测道。
“回二少奶奶,正是。而且听那个花匠回来说,赵太太派人请他去,为得就是救治当年您送给她的那棵菩提子树咧。”说到这里,陈冬生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雀跃,“二少奶奶,您说怪不怪,您在赵家的时候,那棵菩提树又是开花又是结果的,要多繁盛有多繁盛。偏您前脚离开赵家,那棵树紧跟着就出了问题。”
呵~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王绮芳心里暗笑,她在赵府的时候,经常用空间里的温泉水浇灌那棵菩提树,那棵树才会在不适合生长的京城落地生根;而如今她离开了赵家,便不能用空间作弊,菩提树没有了温泉水的庇护,肯定要回归正常,完全遵循大自然的定律生长。
“……二少奶奶,您是不知道呀,京里好些个人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悄悄的说,二少奶奶是有大佛缘的人,菩提树正是因为您才会在赵家开花结果。现如今,您离开了赵家,而赵家又娶了个丧门星进门,惹怒了佛门圣树……这是菩提树给赵家预警呢……”
“哦,还有这事?”
王绮芳闻言,禁不住轻笑出声。呵呵,真是十年河东又河西呀,想当初她王绮芳不也是顶着一个‘克母妨兄’的骂名嘛,这才短短几年,那个污蔑她的人的侄女也称了‘丧门星’。唔,这算不算报应?
在庄子上游玩了一天,黄昏时刻,王绮芳才带着孩子们返回京城。
傍晚,随着夜色渐浓,平安坊的坊门慢慢关闭,外面也宵禁了。
“噗通”
王绮芳从东院哥哥家吃过晚饭回来,刚让下人们把元娘送回院子,便听到靠墙的地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谁?谁在哪里?”
王绮芳仗着身后有清风清雨,大着胆子来到东侧的花园,就着月色,她看到墙根儿的花丛里有一个黑影。
“……靠,翻错墙了,怎么跑到‘她’家来了?”
墙根下,黑影按着肩膀的伤口,苦笑着看着几个女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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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这是药费
“你是什么人?”
王绮芳没有听到黑影的嘟囔声,她探着身子,低声问道。
“……这位少奶奶,在下只是个初到京城的外乡人,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以至于耽搁了时辰,”黑影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只是没有想到,京城的宵禁这般严格,不过晚了半个时辰,在下便被巡街的武侯老爷们逮了个正着,生生被他们砍伤了”
在大周,宵禁的时候,百姓是不准出门的,如果谁在宵禁的时候乱晃荡,被武侯当场打死都是活该。
对于这个规定,王绮芳也是搬到平安坊才知道的,以前住在赵府,有严格的家规束缚着,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这么晚都不回家。再加上赵府庭院深深,她们住得又是内院,街面上发生的事,几乎听不到。
不过,就算是知道这个规定,王绮芳也不相信面前这位的话,她冷冷一笑:“哼,你骗三岁孩子呢?被巡街的武侯砍伤?我平安坊距离大道还有几条巷子,你若真初至京城的外地人,为何受着重伤却跑到几条巷子外的平安坊?又如何从围攻的武侯手里逃脱?”
“这位少奶奶,在下真的不是坏人,我、我只在您这里休息片刻,待搜查的武侯退去后,便会离开,绝不会伤害、连累您”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让人听着就能猜测出,他的伤势不轻。
“不是坏人?一个武艺超群的陌生人,即便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王绮芳可没有忽视黑影身上一闪而逝的寒光,那分明就是兵器呀。太祖皇帝有圣训,平民不许私藏兵械,违者按造反论处,而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的家伙,分明就是个危险分子嘛。
想到这里,王绮芳回过头,吩咐道:“清风,去把坊里驻守的武侯叫来,说是咱们家里来了乱民”
“等、等等”黑影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高声阻止道,“清苑府,王记布铺,永和巷五号院”
“恩?清苑永和巷?”王绮芳闻言,楞了下,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址是清苑王家的地址,而那个王记布铺则是赵二郎之前当差的地方,“你,你是……”
“看来二少奶奶已经猜到了在下的身份,”黑影深深吸了口气,“在下想再问二少奶奶一句话,不知‘雨点’可好?”
“雨点”?王绮芳心里吃了一惊,雨点是她养的一只信鸽的名字,想当初还是李靖天送给她的,曾经帮她送过不少信息。等等,难道这个受伤的男子是李靖天?
王绮芳拧着眉毛,小心的往前凑了几步,就着朦胧的月光,拿眼仔细觑着,嘶~~,不对呀,面前这个男子相貌普通,脸型消瘦,跟她印象中的李靖天一点都不像。难道是易容?
也不对呀,若这人真是李靖天,那为何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他不放心自己这个便宜表妹,可侠客盟的人他总该信任吧?
不要忘了,王绮芳身后的清风和清雨都是侠客高徒,更是李靖天的忠实拥簇者。他没有必要隐藏身份呀?
“咳~”黑影咳嗽了几声,唇边渗出丝丝血迹,他艰难的抬起头,小声的说:“表妹,李靖中可好?货栈的生意可顺利?”
李靖中?货栈?王绮芳听到这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他的身份了。因为李靖中来京城参股货栈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便是她自己、李靖中还有那位侠客盟的盟主李靖天。
李靖中前些日子去了山东联络进京的驿站,没个三五个月不会回来。很显然,这个黑影应该不是李靖中。
难道真是李靖天?
王绮芳再向前走了几步,几乎来到黑影的近旁,“表哥?是你吗?”
“咳、咳咳,是、是我,麻烦表妹了……”
或许是见王绮芳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李靖天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当中。
而此时,街面上传来嘈杂的人声、马嘶,隔着高高的院墙,似乎看到了点点火光从远处移动过来。
“清风,快,把人抬进去”
王绮芳见状,便知道外面的人循着血迹追了过来,忙吩咐清风和清雨救人。
“是,二少奶奶,”清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和清雨答应一声来到近旁,看着地上的人影,以及附近淅淅沥沥的血迹,担心的问,“……二少奶奶,此人不会是朝廷钦犯吧?”
“当然不是,这人是我清苑老家的远房表哥,刚进京,不知道京里宵禁的厉害,是被武侯误伤的,”王绮芳既然认出了李靖天的身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也不确定清风和清雨是否起了疑心,仍按照李靖天编的谎话安抚道。
“属下明白了”
清风不是迂腐的人,虽然她根本就不相信王绮芳的说辞,但主人既然这么说了,她没有理由不听主人的吩咐。再说了,她跟着王绮芳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位主子不是好惹事的人,更不是那种舍己救人的主儿,倘若这个黑影真是个危险人物,二少奶奶也绝不会沾手。
“快,把人送到东厢房,”王绮芳见清风一个人便搀起了李靖天,她便对清雨说,“你留下把地面和外面的血迹清掉,如果遇到搜索的武侯,最好将他们引开……还有,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大哥大嫂”
“是,二少奶奶”
清风、清雨连忙答应一声,然后各自办差去了。
跟着清风来到东厢房,王绮芳点上蜡烛,然后帮她一起把人扶到炕上,就着明亮的烛光,王绮芳仔细端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这张普通的脸和李靖天那张帅气的脸有什么相似之处。
唔,这就是传说当中的易容术?
“二少奶奶,他的伤势很严重,属下去拿些金疮药吧?”
清风也悄悄的打量了这个人一番,恩,五官平常、脸庞消瘦,身量有些高挑,皮肤黝黑,很普通的一个人,衣着也普通,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估计扔到大街上混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
“恩,你去吧,”王绮芳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交代道,“对了,顺便去厨房烧些热水,再拿些烈酒来”
“是,二少奶奶”
清风默默记下主子的吩咐,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王绮芳关上房门,推了推炕上昏迷的人,见他毫无反应后,便闪身进了空间,用海碗舀了些温泉水出来,用干净的帕子沾湿了,小心的滴到他的嘴上。
反复的滴了近半碗水,李靖天的双唇翕动了几下,微弱的呻吟了几声,睫毛也开始颤动起来。
“李靖天,是你吗?”
王绮芳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便放下海碗,站在炕前,小声的问道。
“……恩,没错,正是我,”李靖天缓缓的睁开眼睛,待迷离的双眼终于对准了焦距后,他看到了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庞,然后微微松了口气,道,“还好,你还记得我……侠客盟里出了叛徒,我、我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劳烦表妹替我保密,就是、就是你身边的侠客高徒也、也不要让她们知道,否则侠客盟和我、以及李家都完了”
……
第二天清晨,忙活了半宿的王绮芳打着呵欠走出房门,去厨房交代了片刻后,然后转身来到东厢房。她身后跟着紫株和紫苑,两个丫头一个端着水果,一个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粥,跟她一起进了房间。
“表哥,感觉伤口怎么样?好些了吗?”
王绮芳一进门便看到李靖天仰躺在炕上,背后靠着厚厚的棉被,左侧肩膀上的伤也包扎的密密实实。
“好多了,多谢表妹相救”
李靖天闻声看了过去,见王绮芳满脸疲色的走进来,心里一暖,感激的说道。
“行啦,别说这些客气话了,”王绮芳微微一笑,点点下巴示意紫苑给李靖天喂粥,“……这是木耳猪血汤,你昨天受伤失血较多,需要多补补。”
“有劳了”
李靖天见那个白净的小丫头端着汤来到近旁,便配合的张开嘴,恩恩,味道有些怪,还有点腥味儿,不过喝下去之后,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不知不觉间,一碗热汤全都下了肚,李靖天感觉身体似乎也暖了许多,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感激的对王绮芳笑了笑,“这次多亏遇到了表妹,否则……表妹最近可好?听说府上发生了不少事,若有需要表哥帮忙的,你尽管说,日后我定当全力相助。”
“真的?”
王绮芳眉梢微挑,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过去我也不是没有帮表妹办过事,哪一回让你失望了?”
“呵呵,那太好了,”王绮芳闻言,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递给李靖天。
“这是?”
李靖天用没受伤的手接过信纸,展开一看,有点傻眼,愣愣的问道。
“表哥在京城有三家绸缎庄,两家茶楼,小妹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表哥能同意将绸缎庄所有的边角料送给小妹,以及在茶楼里帮小妹的戏楼做做广告。另外,再劳烦表哥吩咐李靖中一声,让他帮忙开辟一条陵县至京城的货运专线……”
“这、这是——”他不过是客气两句,她怎么就当了真?还狮子大开口的提出这么多要求?
“这是医药费、营养费,以及护理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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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天字九号
“……药费?”
李靖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满脸不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位春装女子,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低吼道:“王七娘,咱们可是亲戚的呀?你、你怎么还收药费?”
撇开那一表三千里的关系,他们两家还是合作伙伴呢,无论从哪边论关系,也不应该收他药费吧?
“呵呵,表哥,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还是要说到前头,”王绮芳从一旁的多宝阁上摸出一套文房四宝,笑吟吟的拿笔蘸了墨汁,凑到李靖天的耳边轻声道:“表哥,你要知道,我可是冒着很大的危险救得你哦。若是被外面的武侯知道,我救了一个图谋不轨、私藏刀械的危险分子,那可是杀头的罪呀。”
嘻嘻,谁让你易容来着?谁你让你隐匿身份来着?王绮芳想到自从认识李靖天后,两个人明里暗里PK好几回,她总是处于下风,如今风水轮流转,你李大盟主也落到我手里,哼哼,我要是不好好‘回敬’你,我就不是王绮芳
“我、我私藏刀械?”李靖天咬着牙,腮帮子突突的抽了几下,显然对王绮芳这种趁火打劫的行径很不满,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表妹’说的没错,我真是要好好谢谢表妹的救命之恩呀”
“哎呀,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王绮芳站直身子,将蘸了墨汁的笔递给李靖天,“来,表哥,如果这协议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李靖天恨恨的看了笑得倩兮盼兮的女子,深深的洗了一口气,好吧,我忍他用右手夺过笔和纸,信手一挥,签下自己的大名。
“呵呵,谢谢表哥咯”
王绮芳无比嗨皮的把签了名的契约收起来,“紫苑,还不把红果给表少爷端过来,”人家可是掏了大价钱的,吃几个果子,也是应当的嘛。她转过头,对李靖天笑道,“表哥,这可是我庄子上用温泉浇灌结成的小番茄哦,味道鲜美,还能补血,你千万不要客气哦。”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签完了字,李靖天的脸色反倒好了许多,他凉凉的看了满脸喜色的王绮芳一眼,然后淡淡的说,“这果子应该也算到营养费里的吧?”
“厄,当然当然”
王绮芳见目的已经达成,心情非常愉悦,自然不会在意李靖天的几句酸话,“对了,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下李靖中表哥?”
“不用了,我现在伤势比较严重,还是留着表妹这里比较好,”李靖天神情有些复杂,微微摇摇头,然后见王绮芳眼中闪现着关切和担忧,便强笑道:“表妹,我可是掏了巨额医药费的,你可不能收了银子不办事儿呀,怎么也要等我养好了伤,再赶我出门阿”
“……表哥说笑了,我、我怎么会赶你出门咧”
王绮芳撇撇嘴,哼,就知道你李靖天不是吃亏的主儿,我这好处还没有到手呢,你就先说道上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终于沾到了李靖天的光,王绮芳的心情又飞扬起来,看了看李靖天的伤势后,留下紫苑照顾他,自己则回到屋里。
只可惜,她的这种好心情只维持了半天,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靖天就像祥林嫂一样,三句话离不开“我可是交了医药费的”,净提出一些离谱的要求,而且还满脸的理所应当。
王绮芳别说不答应了,就是稍有犹豫,那位李大爷便摇头晃脑的说些酸话,让王绮芳纠结的直后悔要钱要少了。
“表妹,我头有些晕,听大夫说,最好吃些新鲜的樱桃,你看,呵呵,我可是交了营养费的”樱桃?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樱桃?还想美容咋滴?
“表妹,我伤口有点痒,老人说了,这是要张新肉了,最好能补些新鲜的牛肉,你看,哎呀,别生气呀,我可是交了营养费的呀。”
牛肉?你咋不说吃龙肉咧(小乖怒:你啥意思)?你不知道大周不能私下里杀牛肉吗?
“表妹,我……”
去死
王绮芳用力关上玻璃暖房的门,恨恨的看着懒懒的躺在矮榻上,悠然晒太阳的某男,“姓李的,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交了医药费’,我一文钱还没有收到呢。”
“呼,今天的阳光真好,暖暖的,”李靖天根本不管王绮芳的跳脚,随手捻起一个红彤彤水灵灵的小番茄丢进嘴里,“唔,水果的味道也好,酸酸甜甜的,正好润口。”
“姓李的,我跟你说,你再提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我就不伺候了。哼,我今天就去赵氏货栈,找李靖中——”
王绮芳见他躺在她的矮榻上,吃着她的水果,还无耻的气着她,心里的火就蹭蹭的挖往上蹿,恶狠狠的威胁道。
“哎呀,表妹,谁又惹你生气了,”李靖天还是那张普通的脸,他眼里满是戏谑的看了眼王绮芳,道:“呵呵,没关系,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尽管将火气发到表哥身上,谁让咱们是亲戚呢。只是呀,你去找李靖中也没什么,我就担心,我出事后,你那张契约就变成一纸空文咯”
作茧自缚
四个沉重的大字用力的砸进王绮芳的心底,她用力呼出一口浊气,竖起中指,“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呵呵,有意思”李靖天笑着目送王绮芳摔门离开暖房,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这才语气平稳的说,“默言兄,看够了吗?看完戏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暖房后的大树下闪出来,几步闪进玻璃花房里。
……
“二少奶奶,您不必在意,奴婢觉得表少爷是故意逗您呢”
紫苑跟着王绮芳的身后,见她气势汹汹的出了二门朝马房走去,还以为自家主子想不开,真去赵氏货栈找李靖中呢,忙小声的劝慰道。
其实,紫苑并不知道李靖天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王绮芳找李靖中的后果是什么。她只是担心,二少奶奶和赵天青早就形同陌路,那赵二少爷见了二少奶奶的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爱答不理,有时还会说一些特别伤人的话,别说二少奶奶听了受不了,就是她这个做丫头的听了都生气。
尤其是郑三娘过门后,二少奶奶和赵天青的关系就更紧张,重大节日的时候两个人见面,这是不可避免的,可若是平常的时候,紫苑还是觉得二少奶奶最好不要看到赵天青为好。省得两个人当众吵起来,对二少奶奶的名声也有影响。
“我知道,”王绮芳深吸一口气,她刚才只是气不过才会信口乱说,事有轻重缓急,这点她明白。现在李靖天肯定是遇到**烦了,上次听他说儒商业协会高层出了叛徒,连他这个盟主都险些被那些叛徒算计了,而最令人担忧的则是,李靖天几乎赔上了一个膀子,还是没有查到那个幕后的黑手是谁。
如今敌暗他明,李靖天唯一能做的便是潜伏起来,等待时机、制造机会,然后将那个叛徒引出来。为此,他甚至不能联系任何人,包括他最信任的李靖中。
这些话,李靖天并没有告诉王绮芳,但王绮芳还是能猜到一二。她虽然口口声声跟李靖天要医药费,但心底里还是不希望李靖天出事,当然也不会暴露了李靖天的身份让那些叛徒来继续追杀他。
再说了,李靖天还签了一张空头支票咧,只有他平平安安的回到侠客盟,这张支票才有兑换的可能。
王绮芳自认为自己是个精明的商人,绝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走吧,我要回趟赵府”
虽然很不想去赵家,但儒商业协会的新会员认证大会昨天正式开始,从今天开始将会陆续评定出十名新会员。
年前赵老爷就答应给她留一个名额,今儿一早又派人来通知她,让王绮芳拿着抽空回赵府把认证的铭牌,顺便谈点事情。
王绮芳听到来人的话后,心说话,赵老爷让她回府的重点是谈事情,而拿牌子才是顺便。
“七娘呀,听说梅花戏楼是你的生意?”
王绮芳一进门,赵永年并没有问及‘票据’的事,而是笑眯眯的问着题外话。
“恩?回老爷,是我跟苏子健合伙的生意。”
王绮芳不知这个商场有名的老狐狸到底有什么目的,便有所保留的说道。
“呵呵,合伙也是你的生意嘛,”赵永年捋了捋胡须,手掌轻拍桌面,笑道:“好呀,真不愧是咱们赵家的二少奶奶,就是能干,竟能得到今上的御笔题词,了不起呀,真是了不起不过,二少奶奶,咱们赵家也有戏楼,不知能否‘并入’梅花戏楼,恩?”
哦~~原来如此。王绮芳心念微转,便明白了赵永年的意思。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暗自腹诽道,什么‘并入’分明就是想借梅花戏楼的名头和御赐招牌呢。她甚至可以推测,若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用不了多久,赵氏的很多生意都会冠上‘御赐’的招牌。
真是好算计
“还有,二少奶奶,恭喜你呀,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儒商业协会第一位女儒商,且是最高等级的天字第九号儒商”
赵永年见王绮芳面露不虞,便知道儿媳对自己的建议并不同意,他也没有着急,慢悠悠的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四寸长、一寸半宽的铜牌,转手递给王绮芳。
“咦?天字九号?”王绮芳接过牌子一看,便有些不解,“按照儒商业协会‘天地玄黄’的分级,我是个刚入会的新会员,应该是‘黄字’编码的会员呀。赵永年突然给个最高等级的‘天字’号,难道有什么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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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救或不救(一)
“天字第九号?老爷,如果七娘没有记错的话,天字九号似乎是二少爷的铭牌,如今给了我,二少爷那里?”
自从决定加入儒商业协会之后,王绮芳特意请侠客盟的侦缉高手调查过儒商业协会的所有资料。根据这些资料,王绮芳不能说对儒商业协会有了多么彻底的了解,但是至少对于他们的架构、会规以及顶级会员还是比较清楚的。
儒商业协会的基本结构很简单,总部在京城,设有会长一名,会长的人选由全体会员民主推荐产生;会长下面,设副会长三名,由朝廷在天字号会员中指定两名,民主选举一名;总部下面按照‘天地玄黄’分成四个等级,分别是天字号会员十位,地字号会员二十位,玄字号会员一百位,黄字号会员三百名。
其中,天字号是等级最高的会员,相应的社会地位和特权也是最高的。如果用科举来比喻的话,天字第一号的会员相当于状元、榜眼或者探花,考评的标准也差不多,科举是用成绩说话,而且儒商业协会则是用经商的能力说话。
王绮芳算了算,在目前儒商业协会天字号会员中,随便拎出一个,那都是名誉天下的大富商,大多数更是富延百年的豪族,其中还有几家曾经资助过周太祖举事,剩下的即使不是五姓七望的贵族,也多少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一句话,能成为天字号会员,不仅仅是有钱能办到的。
而剩下的地字号等其他等级的会员呢,才是真正的用生意的盈利情况以及为朝廷贡献的赋税多少来评定的。
当然,其他的等级的会员也是有机会升级滴。比如说,以三年为时间限制,在这个期限内,某位黄字号的会员在商业上有重大的贡献,或者累计缴纳的赋税超过了某个限额,亦或者玄字号有会员意外死亡或者违反会规被清除出儒商业协会,那么该黄字号会员便有机会升级为玄字号会员。
不过,一般升到地字号就是极致了,儒商业协会创建百年来,还没有哪个低级会员能升级到天字号会员。因为天字号不仅仅是某个商人的代表,更是某个家族,甚至某个区域势力的代表。
可王绮芳一个新近申请的会员,却越过三个等级,直接进入天字号,而且还是取代了自己的夫君,这、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呀。
“呵呵,你和二郎本就是一家,他做儒商,和你做儒商有什么区别?”
赵永年捻着短须轻笑几声,对于把二儿子的铭牌交给王绮芳,他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原因有三:
其一,在他的计划里,他准备把儿子推上下一任会长的位子,如果二郎顺利当上了会长,那么便会是天字第一号儒商,岂不比第九号强百倍?
其二,王家七娘虽然和二郎分产别居,但名分上还是赵家的儿媳,天字号会员落到她头上,还不是跟落到赵家一样?再说了,王绮芳的儿子还是赵家的嫡长孙呢,日后孙子长大了,那天字号会员不又转回赵家人手里?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个王七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入了今上的眼,得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御笔题词的匾额。这还不算完,前些日子,宫里的内线还传出话来,说是王七娘将自己名下的棉花种植园捐给朝廷后,今上龙心大悦,不止一次的提出要给王七娘封赏……嘶,今上真若是给王七娘封个什么夫人,那提前卖她个好,对赵家对二郎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
“这、这不太好吧?”
王绮芳可不知道赵永年的心思,她想到天字号会员的贵重,赵永年的狡猾以及赵天青自私爱财的本性,只觉得手里这块小小的铜牌仿佛烫手山芋一般,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有什么不好的,”赵永年见王绮芳眼中满是犹豫,顿住心神一想,便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笑道:“你放心,这个铭牌是二郎主动提出要转给你的,甚至他还帮你将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你尽管收下便是。另外,那个恶意囤积赵氏票据的幕后黑手是谁?二少奶奶方不方便告知一二?恩?”
提起这个挨千刀的内鬼,赵永年就恨得牙根直痒痒。那日王绮芳离开后,他就派人私下里分别对那几个参与票据发行的人进行调查,只是,调查的力度小了,什么都查不到,力度大了,又担心打草惊蛇。
无奈之下,赵永年只好派人去跟踪王绮芳,试图查出王绮芳究竟在什么人手里得到了那些票据。可派去的人跟踪了好几天,一点发现都没有,别说找出什么嫌疑目标了,那些跟踪的人险些被王绮芳身边的人抓个正着。
查不到,跟踪又无果,赵永年只好向王绮芳妥协。
“回老爷,”王绮芳见赵永年如此坚持,便把铭牌收进袖袋里,然后正色的对赵永年说,“我第一次发觉不对劲,还是在去年收回李记杂货的时候……”她把如何从李怀恩手里拿到票据,李怀恩当时的‘靠山’如何交代他定期收购赵氏票据的事情,但并没有提及那位幕后黑手是谁。
“咳~~,那交代李怀恩收购票据的人是谁?”
赵永年听王绮芳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切中正题,便有些不悦,语气不耐烦的问道。“回老爷,这个人就在赵家,”王绮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她轻轻咬了咬唇瓣,仿佛下定了决心,道:“……后来发现的那些假冒票据,则是我从郑三娘手里拿到的。我并不相信当时郑三娘的说辞,于是便派人去调查了调查,发现她和大少奶奶走的很近——”
说道这里,王绮芳停了停,见赵永年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正在想她特意提到大少奶奶的意图。
“郑姨娘和大少奶奶交好,这、这也没什么吧?”
赵永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口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但那位指使李怀恩收购赵氏票据的却是大少爷,赵天白”
王绮芳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谜底揭开。她看赵永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随后又变成不置信的模样,喃喃的说:“不可能呀,这怎么可能?赵家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他可是赵家的人呀”
微微叹了口气,王绮芳道,“老爷,我不是为二少爷和三少爷说话,只是觉得,若是他日赵家分家的话,想必大少爷不会分得太多的家产,而他如果在票据上做点文章的话,或许整个赵家——”
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如果再说下去,就有些诬陷赵天白的意思。王绮芳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所以话只说了一半,便住了嘴。
“……我知道了,”赵永年无力的摆摆手,神色有些凄然的对王绮芳说,“二少奶奶,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去内院给太太请安吧”
“是,老爷”
王绮芳屈膝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的人影刚刚消失,书房的里间便闪出一个人,他面沉似水的来到赵永年面前,沉声道,“老爷,小的觉得二少奶奶说的有道理……而且,小的仔细回想了一下,每次发行票据的时候,最后经手的都是大少爷”
“啪”赵永年用力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扫落一旁,一时间,上好的砚台碎了,墨汁洒了一地,他五官扭曲,面部狰狞,嘶吼道:“查,给我好好查,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子到底要做什么?”
王绮芳出了书房,并没有直接去赵太太的慈心园。自从知道了赵太太的菩提树出事后,她就尽量避免与赵太太的见面,她担心若是被赵太太逼问道脸上,她该如何解释,难道也把事情推到郑三娘身上?
无声的笑了笑,她信步走在曾经熟悉的庭院里,说来也怪,她不过离开一两个月,再次回到赵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王绮芳坐在玫瑰园的玻璃暖房里,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恩?什么人?”
听声音并不熟悉,应该不是相熟的下人。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求求您,救救紫苏吧”
随着‘哐啷’一声脆响,玻璃暖房的门板用力的撞向一旁的墙壁,一个身着草绿色襦裙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到王绮芳近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厉的喊道:“二少奶奶,求您救救紫苏姑娘吧”
“紫苏?紫苏怎么了?”
王绮芳一愣,顿了片刻才想起面前这个丫头是谁,正是紫苏身边伺候的三等丫鬟水仙,“水仙,你不好好伺候紫苏,没规没距的跑到我这里哭喊做什么?”
“呜呜,二少奶奶,紫苏、紫苏姑娘就要被郑姨娘害死了,是她吩咐奴婢来向您求救的,求您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救救她吧。”水仙用力磕下去,额头触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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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救或不救(二)
“……紫苏姑娘已经四五个月的身孕了,早就开始显怀了,”水仙恭敬的跪在王绮芳身旁,低着头,哽咽道:“可郑姨娘却让二少爷所有的屋里人都去牡丹园立规矩。哼,她也不想想,她不过是二少爷的一个姨娘,哪里有资格让别的姨娘和姑娘们伺候?”
“哦?那苏姨娘和其他的姨娘都去牡丹园伺候郑三娘了吗?”
王绮芳眉端微挑,语气平缓的问道。
“这个……”水仙听不出王绮芳话语中的喜怒,她悄悄的抬眼看了看面沉似水的二少奶奶,见她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两下里目光碰撞在一起,水仙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慌乱的低下头,继续说:“郑姨娘并没有用自己的名义,而是用您的名义。她说,二少奶奶您虽然不在家里,但规矩不能废,就让每个姨娘和姑娘们每天都去牡丹园请安。”
“呵呵,给我请安?”王绮芳楞了下,转念一想便知道了郑三娘的意思。心里暗自感叹道,这个郑三娘还真是个人才呀,果然够聪明。从她借用自己的名义来立威这件事,便能瞧出,郑三娘的确有几把刷子。
想想也知道,郑三娘提出让赵天青的姨娘和通房丫头们去给离家的二少奶奶请安,无非就是想名正言顺的让众人向他臣服。道理很简单,二少奶奶虽然不在家,可二少奶奶的故居却在,而她郑三娘呢,偏巧就住在二少奶奶的故居里,那么如此一来,众人来牡丹园给二少奶奶请安,不就是间接的给她请安吗?
再加上,赵太太和赵天青默许郑三娘搬进主母的牡丹园,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一种授权,赵家的那些下人们岂不会看不出风向?而苏姨娘和那些有脸面的姨娘、通房们又岂能心里没数?
郑三娘恰恰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更多试探众人底线的要求。
“没错,按照规矩,郑三娘一个妾室,自然没有资格住在正房,于是,郑姨娘便在牡丹园的东西偏房里选了一间住了下来,”水仙刚才偷窥的时候,被王绮芳逮了个正着,心里一阵慌张。她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气息,道:“每次请安的时候,她就带着诸位姨娘去正房给您的座位请安,问完安,她就‘请’众姨娘去她的房间‘坐坐’……进了她的房间,诸位姨娘便会发现房间里只有两个位子,一个郑三娘自己坐了,另一个则是坐着二少爷,去她的人只好站在当地,看她跟二少爷亲亲热热的说话、谈事情。”
说到这里,水仙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还是悄悄的抬了抬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王绮芳,见她拧着眉头,似有所思,便微微挑起嘴角,继续低下头道:“郑姨娘和二少爷说话的时候,便会不停的吩咐诸位姨娘干活,不是说二少爷渴了,就是说给二少爷削水果,反正除了她自己,把其他的姨娘们指使得团团转……有一次苏姨娘稍有不满,郑姨娘就阴阳怪气的说,苏姨娘身份贵重,连二少爷都不放在眼里,如果她不想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干脆回自己的院子算了。听了这话,二少爷说、说——”
“二少爷说什么?照实说”
王绮芳揉了揉有些算账的眉心,没好气的说。
“回二少奶奶,二少爷说二房院里的事,一切都听郑姨娘的,谁要是有异议,那就搬出赵府”
“哦?呵呵,看起来二少爷很宠信郑姨娘嘛,”王绮芳冷冷一笑,道,“只是,我听你说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到紫苏怎么样了呀?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巴巴的让你跑来找我救命?”
“回二少奶奶,紫苏姑娘就是被郑姨娘折腾的快要不行了,”水仙终于从王绮芳的嘴里听出了些许不满,嘴角的笑意更浓,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决定再添一把火的说:“紫苏姑娘怀着孩子,身子本来就笨重,郑姨娘却全然不顾及堂姐妹的情谊,每次都指使紫苏姑娘干这干那。不请安的日子,也不放过她,不是让她给二少爷缝衣服就是让她给太太纳鞋底,还规定什么时间必须完成。哼,她当我们不知道呀,紫苏姑娘熬夜做出来的针线活儿,根本就不是给二少爷和太太用的,她分明就是看着紫苏姑娘怀了二少爷的孩子,心里嫉妒,想方设法的把孩子弄掉呢。”
“紫苏是通房丫头,做这些活计也没什么,郑姨娘是二少爷的妾室,身份比她高,吩咐她干活,这也符合规矩。”王绮芳打断水仙的话,淡然的说道。
或许在她刚穿来那会儿,听到水仙的话,会为紫苏抱不平。但是现在,经过一年多大周的生活,再加上身体里的记忆碎片,王绮芳此刻对紫苏一点都不同情。
撇开王绮芳和紫苏的恩怨不提,单从身份上说,紫苏是通房,跟普通的丫头没有什么区别,而郑三娘是姨娘,则是半个主子,虽然不能和正经主子相提并论,但比通房丫头的地位还是高出许多。
而紫苏呢,估计是自持自己怀有身孕,便能高人一等,再加上往日里被王绮芳放纵了些,总觉得她跟主子没有什么区别,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如今碰到个按规矩办事的人,她就受不了了。
“是,二少奶奶说的是,”水仙被王绮芳噎了一记,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稍微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不过,紫苏姑娘毕竟怀了身孕呀,即使依着规矩干点活计也没什么,可郑姨娘连饭都不让她好生吃,还动不动就罚她跪,似乎就有些居心叵测了吧?”
“不让她吃饭?还罚跪?”
不能吧,郑三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易落人把柄的事?
“没错,二少奶奶,您若不信的话,现在就去牡丹园看看,”水仙似乎才想起来,急乎乎的说,“哎呀,奴婢怎么光顾着给二少奶奶说这些,却忘了紫苏姑娘现在还在院子里跪着呢。呜呜,二少奶奶,您可要救救紫苏姑娘呀……就算不为了紫苏姑娘,也要看在二少爷的子嗣份上,救救她吧。毕竟,紫苏姑娘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呀”
“恩,你说的没错,”王绮芳脑中亮光一闪,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去牡丹园瞧瞧,哼,我倒要看看这郑三娘是不是真的想谋害二少爷的子嗣。”
“谢谢二少奶奶,奴婢代紫苏姑娘谢谢二少奶奶”
水仙闻言,‘咚咚’的用力磕了几个头,白皙的额头顿时红成一片。
王绮芳见状,神态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却暗自说道,恩,这个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只不过,她忠的是谁就不好说了。
水仙明面上是紫苏的丫头,但背后的真正主子却未必就是紫苏。
道理很简单,王绮芳虽然没有调查过,但从她刚才的神态和言语中,还是瞧出了一点端倪。水仙说了很多,但内容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郑三娘借二少奶奶的名义,趁机收拾二房的姨娘和通房们,尤其是虐待了怀有身孕的紫苏。
如果只从字面上看,水仙一直在为紫苏说话,好像是紫苏的丫头。但是,王绮芳有种感觉,她的这番话,有三种可能:第一,确实为紫苏求救,这样的话,她便是真心为紫苏打算;第二,假借告状之名,行‘试探’之事,若这是真的话,那水仙便是郑三娘的人;第三,名为告状,实则‘挑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只能是苏姨娘的人。
不过,不管水仙是谁的人,也不管此番求救是为了什么目的,王绮芳都不能置之不理。
否则,赵家内院的争斗便会蔓延出来,最终沾惹到她身上。唉,谁让她一直占着二少奶奶的名头呢,王绮芳非常确定,只要她做赵二奶奶一天,那些人便不会消停。
呵呵,既然你们不让我轻松,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王绮芳理了理思路,带着紫株、紫苑和清风清雨几个人,一起慢悠悠的来到牡丹园。
上了台阶,还不等走到门口,便听到苏姨娘的声音:
“郑妹妹,紫苏妹妹还怀着孩子呢,她今天是不该顶撞您,可你千不看万不看,也要看在她腹中怀着二少爷的骨血,从轻发落呀……唉,你进门日子短,还不知道,咱们二少爷子嗣艰难,眼瞅着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膝下只有一子两女,太过单薄了些……郑妹妹,我知道你重规矩,可规矩也要讲人情不是?紫苏妹妹可是你嫡亲的堂妹呀,紫苏妹妹若出了什么事,传回郑家,郑家的长辈也会难过不是?”
“呵呵,看来苏姨娘身子好了呀,也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王绮芳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扭过头笑着对水仙说道。
“厄……奴婢不知道,不过苏姨娘一直很照顾紫苏姑娘。”
水仙听着王绮芳的语气有些怪,但因心虚不敢抬头,只好低头闷声道。
“苏姐姐,我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紫苏仗着自己怀了身孕,连太太都放在眼里,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如今二少奶奶不在府里,我们更应当代她为太太尽孝才是,即使不能尽孝,也不能咒太太呀……紫苏如今犯了这等大错,就是我堂妹,我也不能饶她,否则三娘怎么对得起二少奶奶和太太的托付?”
“呵呵,好热闹呀,什么时候‘我’的牡丹园成了菜市场?”
王绮芳已经大致知道了什么事,抬步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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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救或不救(三)
“我的牡丹园”?
郑三娘和苏姨娘听到这句话后,两个人的眸子都闪了闪,眼底涌出异样的神色。
“怎么?你们都没事干了吗?围着这里做什么?”
王绮芳缓缓的走进院子,见院子外围聚着十多个丫头婆子,她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大多数都不是牡丹园的人,便板下脸,语气不悦的说道,“郑姨娘,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能干的人,这才同意太太的提议,让你暂时管理赵家内院的事……可你就是这么管理的吗?恩?不过是罚个丫头嘛,何必弄得满院子的人都知道?都跑来看热闹?”
“……”郑三娘见王绮芳眉头微蹙,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尽管心里非常不乐意,还是疾步迎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赎罪,都是奴婢没有用,”虽然自己当家并不是像王绮芳话里说的那般,是经过她同意的,出了错自己只需要跟太太和二少爷负责即可。
但郑三娘不是个傻蛋,她非常清楚她和王绮芳的区别,王绮芳即使离开了赵家,那也是赵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修理她这个妾室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而撇开王绮芳离家的事实,她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她郑三娘受太太委托,掌管内院,却偏偏出现今天这种场面,还又那么巧的被王绮芳撞见,那么便是她这个内管家的失职,被主母责骂也是活该。
等等,不会,怎么会这么巧?
郑三娘低着头,眉头微微皱起来,心说话,世上绝没有这么巧合的事。要知道,王绮芳自从离开赵家后,除去初一十五或者节假日,她几乎不怎么回赵府,怎么就今天这么巧,让她遇到了自己‘虐待’怀有身孕的通房,以及治家不严的情况;
还有,紫苏的情况也不对劲。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的小跨院里养胎,很少主动招惹别人,更不敢招惹风头正盛的自己。素日里,让她请安也好,做活也罢,她都没有什么怨言,怎么今天就偏偏说出这么一番挑衅的话,惹自己生气?
难道……
“恩,起来吧,”王绮芳根本不管郑三娘的不情不愿,径直走到屋前,这时已经有灵透的小丫鬟,跑去屋里给王绮芳搬了把椅子出来,将椅子放在郑三娘所坐的位子上首,躬身请二少奶奶入座。
王绮芳抬眼看了下这个伶俐的小丫头,噫,挺有眼力界儿嘛,而且看这动作,她绝不是郑三娘的人,唔,估计是苏姨娘的人吧。
不过,那丫头是谁的人,并不重要,王绮芳也不会在意,她微微点点头表示满意后,轻轻的坐在上首的位子上,居高临下的对郑三娘说道:“郑姨娘,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师动众的责罚一个丫头?”
郑三娘恨恨的看了一旁躬身站立的苏姨娘,以及地上惨白着一张脸跪着的紫苏,哼,贱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如果还猜不出算计自己的人是谁,那她郑三娘便是个傻子。
贝齿轻咬下唇,郑三娘一提裙摆,利索的跪在紫苏身边,头触地面,默不作声。
“恩?怎么,郑姨娘没有听到我的话?还是郑姨娘眼里没有我这个二少奶奶,连我的话都不屑于回?”
王绮芳坐在高处,很轻松的看到了台阶下众人的表情。当她看到苏姨娘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后,以及郑三娘紧握双拳的恨意后,便明白了今天这场戏的真正导演是谁。
无声的笑了笑,脸上却不露任何表情,王绮芳依然板着面孔,一副有些动怒的样子问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郑三娘匍匐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只是摇头喊着‘不敢不敢’,却没有半句为自己辩驳的话。
恩?这不像郑三娘的作风哦?
王绮芳嘴角微微勾起,唔,有意思,看来郑三娘已经想好了对策,想必接下来的戏会更加精彩。
果然,王绮芳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丫鬟中,有个梳着双丫髻、身穿嫩黄色襦裙的伶俐丫头站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郑三娘的身后,结结巴巴的说,“二、二少奶奶,您、您真的冤枉、冤枉郑姨娘了”
“哦,我怎么冤枉她了?你且给我仔细说来”
王绮芳接过紫株端过来的一杯热茶,优雅的用茶杯盖抹了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梗,顿时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回、回二少奶奶,事情是这样的,”小丫头磕了一个头,声音微颤,道:“太太院子里的那株菩提树枯了,郑姨娘见太太很是担心,便让人请来得道高僧做法,做完法事后,高僧说佛门圣树之所以枯萎,是因为有人属相不合,冲撞了圣树的清灵,只要让那个属相不合的人换个院子,或者搬出赵府,圣树自然会恢复正常……”
“胡说,哼,明明是自己的八字太硬、命中带煞,连累了咱们家的菩提树,却偏偏找来个骗子说我属相不合。”
一直沉默的紫苏听到这里,像被马蜂蛰了一般,忽的抬起头,指着郑三娘骂道。
“哎呀,紫苏,你怎么说话呢,慧园法师是兴善寺的得道高僧,若不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绝不会来咱们府上做法事的,”苏姨娘见紫苏又语出不逊,连忙阻止道,“二少奶奶,您千万不要怪罪紫苏,紫苏怀着孩子,本来精神就紧张,如今又听到有人说她冲撞了菩提树,心里更是着急,这才口无遮拦——”
王绮芳一摆手,“紫苏是我的陪嫁丫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秉性?郑姨娘,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法师找出了菩提树枯萎的原因,那法师有没有提及如何应对呢?是不是要给紫苏换个院子?”
“回二少奶奶,法师说紫苏属相本没有什么,只是若加上她现在住的院子,两下里一起作用,这才冲撞了神树,奴婢便想着鬼神之说不可不信,菩提树又贵重,不能有所闪失,还是请紫苏妹妹换个院子比较妥。
奴婢、奴婢也正要给紫苏说呢,只是……既然二少奶奶回府了,奴婢斗胆,还请二少奶奶安排吧。”
“唉,我既将家交给你打理,便是相信你郑姨娘,你却……”王绮芳‘怒其不争’的摇摇头,随后又叹道,“好吧,我也知道你的为难之处。这样吧,既然法师已经提出了解决的法子,咱们还是按法师的话办吧。紫苏,你今天就搬家吧。”
“二少奶奶~~”
紫苏噙着泪,凄然的看向王绮芳,“二少奶奶,奴婢、奴婢——”
“我知道,你怀着孩子嘛,你放心,我不会赶你出府的,”王绮芳抬眼看了下面含微笑的苏姨娘,淡淡的说:“苏姨娘,我记得你院子的西厢房还空着,这样吧,就让紫苏搬到你的院子里,你呢也是府中的老人了,也曾经怀过孩子,应该知道如何照顾孕妇,以后你可要多多照顾紫苏哦。”
“我?二少奶奶,奴婢,奴婢无能,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呀。”
原本看戏看得正嗨皮的苏姨娘,见自己挑起的大火越烧越旺,心里正得意的,没想到转眼之间,这火怎么找到自己脚下了?照顾紫苏和她的孩子?做梦她正想着怎么弄掉那个孽种呢,王七娘却把她们推到自己院子里。
若哪天紫苏出了什么事,即便不是她做的,别人也会认为是她的主使呀。不行,这个差事绝对不能接
“无能?怎么会,想当年苏姨娘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苏二奶奶呀,偌大一个赵家都能打理,我不过是让你照顾个怀孕的通房,你却推三堵四,是不是觉得我王七娘离开了赵府,便不能使唤你了?”
王绮芳冷冷一笑,心说话,你以为我王绮芳是好算计的吗?哼,我这都离开赵府了,你还心心念念的想借我的刀杀人,门都没有
“不敢,奴婢不敢”
苏姨娘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哼,谅你也不敢,”王绮芳站起身子,踱步走到郑三娘身边,吩咐道,“郑姨娘,从即日起,紫苏搬到苏姨娘的偏院,由苏姨娘全权照顾。若紫苏母子出了什么事,我不问别人,只问苏姨娘……呵呵,我赵家不留没用的人”
说完,王绮芳一抬脚便离开了赵府。
“二少奶奶,紫苏害了您这么多次,您为何要救她?”
上了马车,紫株忍了好久,还是问出这句话。
“呵呵,我不是救她,她们现在还惦记着算计我,还不是太闲了?我这是给她们都找点事做,人多了才热闹不是?”
不管紫苏能否顺利生下孩子,内院的争斗都将会升级,那赵府是不是更乱?
……
回到屋里,王绮芳还不等坐下,便有丫头来报,“二少奶奶,表少爷求见”
“表哥,‘又’有什么事呀?”
王绮芳来到外间,见李靖天大咧咧的坐在堂上,根本没有一点做客人的自觉,便没好气的说道。
“二少奶奶,我想拜托你救个人”
破天荒的,李靖天难得用严肃的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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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误上贼船(一)
又是救人?
难不成今天是宜救人的黄道吉日?怎么一个个都跑来求她救人?
在赵家的时候,她是二少奶奶,救个通房丫头还算轻松,被人求到也是正常。可在外面,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哪里有能耐救人?
再说了,李靖天是什么人?堂堂侠客盟的盟主,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她王绮芳就能办成?
还有一点,如今李靖天不但莫名负伤,而且还不敢暴露真面目的躲在她家养伤,本身事情就够棘手了,若再救个人,那事情……
等等,救人?救啥人?
王绮芳心绪翻滚着,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犹豫的说道:“表哥,我只是个不懂外务的妇道人家,哪里有能力救人?”
“表妹不要妄自菲薄,在京城,如果你都救不了他,那也就没有其他的人能救了。”
李靖天面色凝重,从王绮芳的话里听出些许的为难,便站起来拱手道,“而且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你、你也见过的,就是那日在清苑山庄和我一起追击侠客盟叛逆的铁护法。”
铁护法?那个貌似老实严谨,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坏小子?
王绮芳闻言,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个活灵活现的身影。想到铁护法曾经搞出来的趣事,她的嘴角禁不住的上扬,脸上的戒备之色也缓和了不少。
李靖天见状,便知道王绮芳已经记起了铁护法的好处,抗拒的情绪也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道:“我们遇到的事情,因为太过重大,我就不跟表妹细说了,表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王绮芳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尤其是你李靖天身份特殊,估计干的事也不会光明正大到哪里。
李靖天看到王绮芳的反应,险些失笑出声,他微微摇摇头,说:“……我说过,侠客盟的高层出了叛徒,他们假借侠客盟的名义,四处谋杀朝廷命官,危害百姓。这两年来,我带着铁护法从南查到了北,最后查到京城。”
王绮芳再次点头,上次在青州的时候,她便亲眼见到铁护法处置了一个叛徒,而那个叛徒恰巧便是来刺杀自己的刺客。当时她还抱怨侠客盟是黑社会呢,原来竟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们两个在京城分头查了很久,终于查到了几条重要的线索,其中一条便直至左监门卫将军郑书义,这个郑书义你可能不认识,但提起他的外甥你肯定知道,那便是当朝太子。”李靖天语气低沉,当初他查到这里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以为朝廷终于忍不下侠客盟的存在,要对他们动手了呢。
“厄,表哥,你不是说有些事太重要,我还是不知道为妙吗?”
王绮芳听到‘太子’这个敏感的称谓后,后背禁不住的一阵冷汗。心说话,拜托,大哥,您老想干大事,也不要拉小妹下水呀,太子=皇位=谋逆=杀头,这个话题太要命了。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说这个只是为了告诉你,现在铁护法在哪里。”李靖天见王绮芳一副‘怕怕’的样子,便一阵好笑,“好吧,既然你不想听这一段,我就说得简练些,那日我和铁护法被人跟踪,我有幸遇到了表妹,而铁护法却落到了武侯的手里。”
“武侯?难道不是左监门卫?厄,不管是武侯还是左监门卫,我就帮不了了呀,毕竟我只是个内宅女子,唯一认识的朝廷中人便是三公主和九公主,可她们与这些人都没有瓜葛呀,如果由我出面去救人,恐怕——”
王绮芳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为难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不是,你听我说,”李靖天摆摆手,示意王绮芳听他把话说完,“我刚得到最新的情况,铁护法现在不在平安坊的武侯手里,也不再左监门卫手里,而是在三公主掌管的北衙禁军娘子军手里。”
“等等,表哥,这不对呀,他怎么会落到娘子军手里?据我所知娘子军现在驻扎在折冲府的营地,在京城外城呢,他总不会一路逃亡,越过城门逃到娘子军的驻地了吧?”
如果铁护法落到别的府兵手里,王绮芳还不会诧异,可落到娘子军手里,她就忍不住要怀疑了。娘子军可是想来公正严明,从来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而姓铁的那小子居然会被娘子军擒获,这让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当然不是,”李靖天白了王绮芳一眼,心说话,你当铁楚是神仙呀,还能飞天遁地不成。他深吸一口气,道,“那日偏巧有一队娘子军临时调入京城协助卫军巡视京城,铁护法为了让我顺利逃走,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便碰上了她们,所以……不过你放心,那些娘子军并不知道铁楚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误闯宵禁的普通百姓,顺手关到了北衙的一个哨所,现在正等着亲人去认领,而我现在却——”
“好吧,我知道了,”王绮芳点点头,话说到这里她就明白了,李靖天自己还需要隐藏身份,自然不敢大大咧咧的去认领铁护法,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直直的看向李靖天,再次确认道:“你们的确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
“确定当然,诛杀本盟的叛逆,这应该是我盟的事,不算违法乱纪吧?”
见王绮芳语气松动了许多,李靖天便知道,这位表妹已经答应要救人了,心里悬挂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以至于说到后面的时候,又一时忍不住调侃起来。
“你在京城‘诛杀’叛逆?”王绮芳眼角直抽抽,她真是被李靖天打败了,他就算是侠客盟的盟主,也没有随便杀人的权利吧。上次在青州的时候,那个侠客盟的刺客虽然是被迫自杀,但好歹不是李靖天他们亲自动手,在某种意义上说,也不算是谋杀。
可现在听他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亲手动手杀人了呀,这、这貌似已经违反大周律了吧?
“没错呀,”李靖天很不理解,王绮芳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想到对面这个女子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并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便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担心我诛杀叛逆犯了大周律?你放心吧,周太祖曾给过侠客盟旨意,只要加入侠客盟,那便要遵循侠客盟的法令,而在侠客盟的法令里,我的话便是圣旨,对所有的侠客都有生杀大权。当然,我不会乱用特权的。”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回,”王绮芳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李靖天。虽然这厮经常在言语见欺负自己,但不能否认,他人还不坏,或许偶尔有些江湖气,但本质上还是秉承着四维八德来处事的。
“那就谢谢表妹了”
李靖天又朝王绮芳拱了拱手,无比认真的道谢。
“谢就不必了,不过救人的各项费用麻烦你支付下”跑关系救人不得花钱呀,没道理她帮忙救人还要自己搭银子吧,更何况是李靖天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李靖天抽了抽嘴角,最后只挤出一个:“好”
……
李靖天告辞后,王绮芳便让人叫来了赵二郎,她拿出那块天字九号的铭牌,吩咐道:
“我已经是儒商业协会天字第九号儒商,依据儒商业协会的规定,咱们的招牌都要更换成统一的样式。”
“哎呀,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儒商业协会,还是天字号的会员。赵二郎惊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个商人,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儒商业协会的尊贵。要知道,全大周的商人,做梦都想加入儒商业协会,哪怕是儒商业协会黄字号的会员,也让那些商人们趋之若鹜。
如今,他们家二少奶奶不但轻轻松松的加入了儒商业协会,还成了最高等级的天字会员,这不仅对二少奶奶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就是他们这些掌柜的、伙计也是天大的喜讯呀。
你想想呀,当高官家里的小厮和当普通富户家里的小厮,能一个概念吗?他们商界和官场一样,进了儒商业协会便等于跨入了商界的最高层,不但享有各种特权,而且还能入朝为官,东家风光了,他们这些大掌柜们也能光宗耀祖咧。
“恩,的确是见好事,”可能是事情来得太容易,王绮芳反倒没有赵二郎那样的惊喜,不过,考虑到现实中其他会员的做法,她还是交代道,“为了庆贺咱们成为儒商业协会的会员,这个月所有的伙计都是双薪,你和其他几个大掌柜的都是三薪。另外,由你出面去广源酒楼宴请京城各大商行的东家或掌柜的,也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省得那些不长眼的人再找咱们的麻烦。”
“哎哎,小的明白,嘿嘿,二少奶奶可是天字号的会员呀,吓死那些冲咱下过黑手的王八蛋”
一想到当初曾经暗地里给铺子和戏楼下过绊子的人,将会屁颠屁颠的跑到他面前来献殷勤,赵二郎心里那叫一个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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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误上贼船(二)
第二天一大早,平安坊的大门刚刚开启,钱之信便带着梅娘来了。
“哎呀,姐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短短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儒商?”梅娘亲热的搀着王绮芳的胳膊,笑吟吟的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大周朝第一位女儒商吧?”
梅娘说的没错,大周民风开放,女人经商的不在少数,但能成为儒商的,近百年来却没有一个。
“呵呵,不过是沾了公爹的光,不值什么”
王绮芳其实不拿这个做借口,别人听说她跟赵家的关系后,也会这么猜测。没办法,世人的惯性思维。
“若是别人,我信,”梅娘听了王绮芳的话,摇摇头,认真的说,“但是姐姐你嘛,我绝对不信你是靠关系才得来的儒商业协会会员。”
“哦,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王绮芳没想到自己在梅娘心里的地位还这么高,她突然想起什么,瞥了眼跟在后面的钱之信,低头小声对梅娘说,“对了,那个什么王妃侄女的事,摆平了吗?”
“当然摆平了,咱们都把棉花种植园捐出去了,棉布坊也有御赐题词的招牌,就算他们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跟今上过不去呀,”梅娘嗤笑出声,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姐姐你可不知道,那天我回到钱家后,当着老爷太太的面,把种植园的事说明白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哼,前一刻还嫌我娘家没了支撑,配不上青州钱家,后一刻便都凑上来说我能干,旺夫旺家呢。”
“那,孩子呢?”王绮芳听梅娘说起过她在钱家的事,只因梅娘是独生女,父母过世后,也没有兄弟扶持,夫家就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打起了小算盘,就连钱太太也为着儿子太迷恋儿媳而恼火,直接把孙子抱在了身边,不让梅娘碰。
“夫君替我说了话,我们把孩子抱回来了,”梅娘一提到孩子,脸色的刻薄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慈爱,她笑得无比温柔,“还好孩子跟在太太的日子短,还不记事儿,若再拖上几年,即使要回来和我也不贴心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姐姐你呀,若不是当初你给了我种植园的股份,老爷和太太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我——”
“梅娘,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那时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王绮芳打断梅娘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道,“而且,你入股也不是我允许的,是你用自己的土地切切实实参的股份,不要再说多亏我的话了,好吗?”
“……好吧,”梅娘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绮芳,见她满脸的坚持,便不好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再说了,只要她心里记住七姐姐的好,日后多加报答就成了,没必要挂在嘴上。
想到这里,梅娘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凑在王绮芳的耳边说,“对了,姐姐,上次你给我家二少爷出的点子,我们试过了,果然很好,女人穿上那种高跟鞋子,走起路来确实分外有种韵味。所以我想把这个生意做起来。”
“好呀,你们完全可以先在京城试试,毕竟这里风气更为开放些,那些贵族女子们也乐意尝试新鲜的事务,”王绮芳一听自己的主意被她们采纳了,心里也高兴,她为了自己的私利,将合伙的买卖献给朝廷,本身就觉得亏欠钱家夫妇,如今见自己能帮上忙,心里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些。
“姐姐,不是‘我们’,而是‘我’,”梅娘白嫩嫩的手指悄悄指向身后,小声说:“我们家二少爷说这是‘女人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哪能做女人的生意?但又觉得这项生意丢了也可惜,便想着让我试试。”
梅娘皱了皱鼻子,带着几分撒娇,道:“可是,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哪会做生意呀。不如,还是咱们合伙,一起做高跟鞋的生意?”她还是想谢谢这位姐姐。
“合伙?”王绮芳和梅娘一起走进了花厅,分主宾坐好后,沉思了片刻,点点头:“恩,好呀,正巧我这里有大批的人手,布料也有货源,另外铺子也是现成的,而且还有儒商业协会的名头在,估计经营起来会更方便些。”
前些日子三公主还提到过,军营里还有几百名受了伤落下残疾的娘子军退役,让她帮忙安置,她正发愁往哪里安排呢。若真如梅娘所说,开一个高跟鞋的作坊,那几百人也就都有工作了。
而且,正好她可以把钱家在种植园损失的利益,从高跟鞋的生意上补过来,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些,唔唔,不错,值得一试
“哎呀,姐姐,你可别误会,我不是看着你当了儒商,才想和你合伙的,”梅娘生怕王绮芳误会,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只是想,那个,我不是想借你的光,只是——”
“呵呵,好啦,你的想法我知道,”王绮芳见梅娘急得都开始结巴了,忙笑着安抚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三成的股份,但是前期投入的银子都要你承担……我这个儒商的招牌可不是那么随便用的。”
“恩恩,好,我同意”
梅娘虽然单纯些,但并不愚蠢,虽然王绮芳的话听着像是她吃了亏,但只要细心一算便知道,她还是沾了不少便宜。别的不说,但是一个天字号儒商的名头,就价值千万。
她禁不住想到她们夫妻临来京城前,那时种植园被捐出去的消息刚刚穿到青州,钱家的人顿时变了脸色,个个明里暗里的说些刻薄的话,就是老爷太太看她也有些不顺眼,太太更是把自己的侄女接了来……
说实话,她和夫君正是因为受不了家里的这种气氛,这才急匆匆的跑到京城来。
只是没想到呀没想到,七姐姐还是那个最照顾自己的姐姐,一眨眼的功夫便给了她一个与儒商合伙的机会——钱家也曾经和山东的一个儒商合伙过,本钱全出,利润却只有一成,为得只是借用人家的招牌一用。
现如今,她也能跟儒商合伙做生意了,而且七姐姐的身份,可比跟钱家做生意的那个儒商高多了。
她可以想象,若自己和天字号儒商合作的消息传回青州后,钱家的那些人还指不定多后悔呢。
下午,安置了钱之信两口子后,王绮芳歇了个午觉,哄三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这才叫了马车,去了折冲府的娘子军营地。
“哎呀,二少奶奶,您来的太及时了,”留守营地的是三公主的副将孙玉娥,她一见到王绮芳,便高兴的迎了上去,“三公主陪着今上去主持春耕了,临行前特意交代末将,一定要去府上拜会二少奶奶,只是、只是营地里的琐事太多,末将一时抽不出时间……您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怎么,营地里出什么事了?”
王绮芳发现,眼前娘子军的营地里出现了一些陌生人,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军人都是男丁。气氛有些不对劲,她禁不住的问道。
“唉,您别提了,”孙玉娥顺着王绮芳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她看到那些耀武扬威的男兵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些是今年进京换防的府兵,本来我们娘子军也要换防去南边,但是营里还有这么多受伤的姐妹,粮草也没有准备齐全,这才没有动身,于是两下里就碰到了一块儿。营地和校场都紧张,所以就……平常还好些,一到训练的时候,我们和对面的府兵们时有摩擦。”
“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王绮芳知道,大周的兵制,一部分采取义务兵役制,比如娘子军、南北两衙的禁军,便是职业的士兵;另一部分则是沿袭大唐的府兵制,多是地方上抽调的府兵,这些兵不是职业军人,平日里像普通人一样干着老本行,唯有朝廷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征集起来作战,而且粮草都是自备的。
一般这样的府兵,成分很复杂,组织间充斥着各种社会习气。
当这种非职业的社会性军队和职业的纯粹女兵碰到一起,自然不会和平相处。
“那即是如此,我就先把受伤的姐妹带回去吧,正巧我那里新开了个作坊,需要大批的人手,”王绮芳点点头,笑着对孙玉娥说,“当然,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咱们的姐妹。如果她们去了作坊不喜欢的话,我也会安排其他的工作,绝不会让为朝廷卖过命、为百姓流过血的巾帼英雄们受委屈”
“呵呵,放心,当然放心,”孙玉娥闻言,连忙笑着表态,“我们北衙禁军的姐妹说了,二少奶奶最是照顾咱们娘子军的人。三公主既然把受伤的姐妹托付给您,自然就是信得过您呀。”
开玩笑,她们娘子军又不是整体换防到外地,京城还留有两千禁军呢,若有人敢欺负那些受伤的姐妹,自然有人‘回敬’。
“对了,你们是不是看押了一个误闯宵禁的人呀?”
王绮芳并没有忘了某人的托付,故作担心的问道。
“是呀,那人口口声声说是跟着主人来京里看亲戚的,可我们问他主人的亲戚是谁,他又打死不说。唉,眼瞅着我们要开拔了,如何处置他还真是个问题呢。”
“呵呵,如果那个人姓铁的话,便是我家表哥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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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误上贼船(三)
王绮芳后悔了,她觉得不该一时心软救了某个人,这不报应来了
“……二少奶奶,您看同样是酒楼,怎么我们的风雅轩就不如您的食为天呢?呵呵,您既然是咱们老大的表妹,那也是自家人,要不您给出出点点子?”
“哎呀,二少奶奶,小的记得您的‘独一无二’曾经用过一招特别好用的促销手段,不知这种让马车车夫拉客的手段,是不是适用于俺们的客栈呢?嘿嘿,一事不劳二主,不如您帮我们客栈参详参详?”
“啧啧啧,不愧是天字九号的儒商赵二奶奶呀,这么经典的点子都能想出来……那个啥,小的敢问您一句,俺们的茶楼能用戏楼的促销方式吗?”
“……二少奶奶……”
现在发展到,王绮芳几乎一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叫她“二少奶奶”,她就不止一遍的在心底哀号着‘老天爷,饶了我吧’,紧接着脑仁就禁不住的酸疼,太阳穴也一阵一阵儿的发胀,恨不得某人在自己面前立即消失。
只可惜,老天爷估计上了岁数,耳朵不太灵光,根本听不到王绮芳的哀号。
这不,她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等坐下来喘口气呢,某人又晃了过来。
“小的铁楚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这是刚回来吧,”身着靛蓝色圆领襕衫的某护法,手里拎着把纸扇,摇摇晃晃的来到王绮芳近旁,装模作样的给她见了个礼,然后也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她的下首,道:“对了,听说二少奶奶要在广源酒楼宴请宾客,其实咱们侠客盟就有现成的酒楼,而且菜色还不错,再加上您和我们老大又不是外人,何不把宴请的地址改在我们风雅轩?既省了您的银子,还能给我们风雅轩添添人气,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嘛。”
“多谢铁侍卫惦记,”因为李靖天不能暴露身份,铁楚铁护法暂时委屈一回,成了李靖天的贴身护卫,王绮芳也怕说漏了嘴,即使没有外人的时候,也称呼他铁侍卫。无力的叹口气,王绮芳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天爷弄来这么一个活宝折磨她,“宴请的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不好再临时更改地址……不过铁侍卫你放心,若我这里还有宴请的事,一定去风雅轩订座位。”
“呵呵,那感情好,您去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掌柜的定会给您打九折。”
铁楚用纸扇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
“……好”
王绮芳真的对这位铁护法无语了,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对了,小的上次看到您府上的账房紫晶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且记账的法子也很是新鲜,既方便又准确,不知能否请紫晶姑娘将这套算账的法子教给我们老大的那些账房们呢?哦,放心,我们会给束脩滴。”
“我可以把你的要求转告给紫晶,但人家教不教我就不能打包票了。”
王绮芳白了铁楚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总觉得铁楚提到‘束脩’的时候,语气那么奇怪。
“嘿嘿,没问题没问题,您肯转告,小的已经感激不尽了。哎呀,二少奶奶——”
铁楚笑得有些谄媚,眸光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王绮芳硬生生的打断了,
“铁侍卫不忙吗?听表哥说,你们内部的叛徒还没有揪出来,如今那个内鬼还在兴风作浪呢。如果铁侍卫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二少奶奶,您嫌我了?”铁楚被王绮芳不软不硬的噎了一记,神色有些尴尬,搭拉着眼眉,可怜兮兮的问道。
“没错,铁侍卫可能比较闲,可我忙的很。你是表哥的侍卫,碍于亲戚的面子,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我不会管你,你那里我也会叮嘱下人不要打扰。同样的,我也麻烦你,不要随意打扰我的正常生活,可以吗?”
王绮芳实在不能忍受了,靠,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是她救了人,做了善事,为何被磨叽折磨的却是她。
她虽然不是圣母,做不来施恩不图报的傻事,但这铁楚怎么说也是自己救回来的呀,他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怎么时不时的用‘碎碎念’来骚扰自己?
简直,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嘛。
面对这样的人,王绮芳决定不给他好脸,“还有,这里是内院,铁护法虽然是表哥的随身侍卫,但也要顾忌男女有别,还望你自重”
“小、小的知错,”铁楚见王绮芳有些炸毛,似乎真生了气,忙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利索的站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少奶奶请放心,小的一定严格遵守府上的规矩,不给您添麻烦……不过,这紫晶姑娘的事,还望二少奶奶成全。”
“放心吧,紫晶那里我会说的”
王绮芳见自己成功的压住了铁楚,心中的无名火总算消了些,她淡淡的看了眼故作正经的铁楚,“铁侍卫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去忙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好,小的这就退下”
铁楚见目的达到,唰的合上纸扇,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
“啧啧,被人轰出来了吧?呵呵,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那套整人的法子不行,我们赵二奶奶绝不是个吃气的主儿”
外院的厢房里,一个身着杏白色大翻领胡服的男子,见铁楚被紫株和紫苑‘请’出了内院,便摇头晃脑的凑到他跟前,戏谑道。
“谁说我的法子不行?”铁楚见到杏白男子后,一反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得有些欠扁道,“我的目的可是达到了呀。呵呵,你也不想想,我刚从娘子军的营地回来时,二少奶奶总是旁敲侧击的想探问咱们最近的进展情况,还时不时的问我一些娘子军营地的事,以及哪天咱们究竟被何人追杀……我若是不说,或者有意欺骗,这有些对不住人家,毕竟人家二少奶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嘛。”
铁楚满脸的自得,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经过我这一番插科打诨,二少奶奶已经发出话来,只要我不过过分的事,她和府上的人对咱们的事绝不探听、关注。”
“嘁,说的好听,分明你就是记恨二少奶奶那句‘小厮’,”杏白男子翻了大白眼,凉凉的指出某人最近几天用言语对王绮芳进行疯狂轰炸的真实原因。
“本来嘛,说我是老大的侍卫也好、随从也罢,怎么偏偏说是‘小厮’。”
铁楚承认,他就是有些小心眼儿,再加上老大也说了,赵二奶奶这番出手相救可不是友情赞助,而是收了大笔的银子呢。
他们侠客盟本来就缺钱,如今却被王绮芳敲去了这么多银两,也不知何时能挣回来……
等等,挣回来?
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小气吧啦的二少奶奶可是个点石成金的财神奶奶呀,若把她拉进组织,那他们的大业还愁缺银子?
不过,面前这两位恐怕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唔,他要好生想想
王绮芳终于把眼前的苍蝇打发了出去,坐在那里静下心想了想,好容易理清了被铁楚打断的思路,马上把人叫进来吩咐差事。
“陈冬生,前些日子的差事你办的很好,这次我再给你一件重要的事做。”王绮芳打开手里的鱼鳞图,指了指城郊庄子旁的一块山坡地,“这个地方也是庄子的一部分,但因为土质不好、位置不佳,一直荒着。前儿我去看过了,这块山坡地的面积还不小,足足有两亩地呢。这样,你去找些熟练的工匠,将这个地方改建成房舍,房间的样子我也大体画了画,你就拿着这图纸让工匠照着建。”
说着,王绮芳把放在一旁的简笔图纸递给陈冬生,“别的要求我也没有,房子一定要建得结识、安全,而且要快。”
“哎哎,小的明白”
作为一个想出头的下人,陈冬生不怕事难做,而是怕没事做。二少奶奶先是把几百娘子军送到他那里安置,接着又亲自出面用儒商的身份买下了庄子隔壁的空地建工坊,现在更是让他去建房舍……一连串的事情吩咐下来,他若是还不明白二少奶奶的意思,他就白在京城混这些日子了。
除了那些农田,二少奶奶几乎把整个京郊庄子的事都交给他打理,分明就是想让他管理手工坊的事儿嘛。
猜到了主人的意思,陈冬生别提多兴奋了,对王绮芳的要求连连称是,最后拿着图纸和定金,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平安坊。
下午,紫晶过来给王绮芳回报上个月各个铺子的盈利情况。
收了账本后,王绮芳猛然想起那位碎碎念的某护法来,为了防止铁楚再为些鸡毛蒜皮的事骚扰自己,王绮芳觉得提前将事情都办妥。
得到紫晶的同意后,王绮芳准备叫来小丫头去通知铁楚。但转念一想,她今天还没有去看李靖天,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不如一起去瞧瞧他,顺便提一提某人对她造成的困扰,让李大盟主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属下。
因为不出外院,王绮芳也没有带多少人跟着,身后只跟着紫株和紫苑两个贴身丫头,便来到二进的厢房。
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每次她来厢房的时候,路上总会遇到嘴碎的铁楚,不管他是放哨也好、迎接也罢,但都不会让她直接来到厢房。
可这次,她人都走到厢房的门口了,还不见那个人出现。
不对劲,王绮芳突然觉得后背的汗毛倏地立了起来,有种很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正要往回撤,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盟主,此次咱们的‘诛奸’行动还算顺利,如今盟里剩下的弟兄都是认同咱们大业的人……李氏逃亡关外已久,若想迎故主回京……”
迎故主回京?难不成他们要造反?
王绮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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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兄妹谈心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门内门外的三个人形成一幅安静的画面,个个都呆愣愣的看着彼此,不发一言。使得周围的空气,静谧的几乎凝结。
“哟,二少奶奶,您、您怎么来了?”
铁楚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利索的将这幅静得有些诡异的画面割开。
王绮芳甚至听到了自己和对面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以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是你”
异口同声的,王绮芳和李靖天的手都指向了一脸无辜的铁楚。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个局面,基本上都猜出了是何人的手笔。
“我?我什么呀?”
铁楚悻悻的揉了揉鼻翼,目光有些闪躲的避开两个人锋利的逼视,兀自嘴硬的辩解着,“对了,二少奶奶,您上午还说了呢,如果没有什么事,断不会来外院打扰我们,这才半天的功夫,您,您怎么——”
“表哥、铁护法,在下告辞了”
杏白男子的脸色分外的难看,他很不客气的打断铁楚的碎碎念,随便的拱了拱手,然后拉起王绮芳的手腕,便离开了外院。
身后,铁楚还不停的解释着,“老大,真不是我,我冤枉呀”
“你、你进来”
李靖天见杏白男子气得几乎拂袖而去,他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不善的对铁楚低吼道。
“……是”
铁楚听出老大压抑的怒火,便知道今天的祸闯大了,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不过,老大罚他也罢,得罪了二当家也好,他铁楚都不会后悔。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知道二当家的早就多次强调过,这件事不许透漏给二少奶奶得知吗?”
李靖天想到杏白男子难看的脸色,再看看铁楚死不悔改的模样,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无力的问道。
“老大,我知道我把无辜的人拉上咱们的大船,很不地道,尤其是对方还曾经多次对咱们施以援手,这一次更是救了你我的性命,但是我可以这么说,如果事情能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和往日调笑的模样截然不同,铁楚难得严肃的站在李靖天身前,无比认真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你倒说说否则,别说二当家那里不好交代,就是我也不能饶了你”
李靖天深知铁楚的为人,知道他一旦认真起来做某件事,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铁楚做侠客盟的护法。
“我之所以把赵二奶奶拉下水,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有四条,”
铁楚伸出巴掌,竖起一指,“第一,赵二奶奶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虽然咱们的事一直瞒着她,但她恐怕早就从咱们平时的言行中看出了端倪。与其让她心怀猜测的乱试探,还不如索性就告诉她。”
“……你接着说”
虽然铁楚的话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他们做的事牵扯太大,容不得半分的不安定因素。
铁楚闻言,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赵二奶奶是天字九号的儒商,更精于经商,手底下的生意无一不是暴利的行业。而咱们要行大事,银子肯定少不了。咱们的生意虽多,可赢得的利润却很少,别说举事了,就是维持侠客盟日常的运营都成问题。若把赵二奶奶这个财神奶奶拉进组织,别的不能保证,但银子绝对不会短缺了。”
李靖天垂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的点点头。铁楚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侠客盟发展迅速,人才培养、兵器储备等各项开支也大大增加,而他们手里的生意却越做越差,若不是有其他世家的支援,侠客盟的侠客们估计连外出的费用都木有了,更不用提举事、迎故主回京了。要知道,战争打得不是前线,而是后方的供给和银子。
见李靖天终于有了表态,铁楚脸上的神色愈加坚定,他伸出第三个手指,道:“第三,便是赵二奶奶和几位公主的交情,以及跟娘子军的情谊。三公主的娘子军虽然数量不多,但一直被隆庆帝当成杀手锏在用,咱们呢,也曾经多次派人混入娘子军打探底细,可十几年下来,咱们除了一些表面的东西,其他深入的秘密一直都没有打探出来。
我这次亲自去娘子军的营地,呆了这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本来想着顺水推舟的借闯宵禁一事去探探娘子军的底,没成想……呵~~若不是赵二奶奶出手,我想顺利从营地脱身都困难。”
说到这里,铁楚自嘲的笑了笑,说实话,他一直对老大戒备的娘子军不甚看重,甚至觉得老大是不是在夸大其词。结果经过那几天的亲身体验后,他才发现,这伙由女子组成的队伍,训练有素、行事果断、作风硬朗,根本不是那些兵油子的府兵们所能匹敌的。
难怪隆庆帝会把这支部队当做王牌,也难怪三公主一介女流却能成为左右大周朝的护国长公主。
“而铁桶般坚固的娘子军却被赵二奶奶误打误撞的闯了进去,她不但成功的收留了数百名退役的娘子军,还和三公主、九公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一点对咱们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财富呀。
老大,你且想想,赵二奶奶如今是娘子军安置的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不但是那些曾经的娘子军的衣食父母,也将是现役娘子军的未来雇主。如此一来,不仅是退役的那些女兵对赵二奶奶尊敬有加,就是现役的女兵们对赵二奶奶也会另眼相看……呵呵,谁也不想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呀。”
退役后的生活如何,这恐怕是娘子军唯一的弱点。
以前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自然也就没有抓住机会。
如今王绮芳不经意间将娘子军的弱点揭露了出来,并牢牢的攥在了她的手里,那么如果他们还不采取行动的话,便会眼睁睁的看着绝佳的机会飘走。“如果咱们把娘子军的衣食父母纳入麾下,那是不是意味着间接的控制住了这支奇兵?当然,说这话可能夸大了些,但赵二奶奶绝对能影响到娘子军的正常活动,这一点无容置疑,对吧?”
李靖天双眼一亮,很显然,他被铁楚描绘的美好场景深深的打动了,脸色也流露出向往的表情。
“最后一点,便是为了二当家。”
铁楚说到这个原因时,脸色露出几分犹豫,他也担心杏白男子的怒火。不过,为了侠客盟,为了大业,他即使拼着得罪二当家,也要把王绮芳拉下水,因为——
“七娘,吓到你了吧?”
杏白男子,也就是王绮芳的亲哥哥王锦瑜坐在后花园的湖心亭里,看了眼依然呆愣的女子,苦笑着问道。
“……”王绮芳用力的咽了下口水,说实话,她真是被吓到了。以前她曾经怀疑过大哥加入了什么组织,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会和李靖天混到一起。
其实,从她和李靖天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她根据李靖天和铁楚的某些言行举止推测出,这位便宜表哥估计正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种大事弄不好就会掉脑袋。
所以,她才会对李靖天毫不客气,事事都要他付银子,为得就是和他划清界限,也让李靖天明白自己的立场,不要牵连自己。
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嫡亲的大哥也会是李靖天组织中的一员。而且看他和李靖天聊天的口气和方式,估计大哥在那个组织里的地位还不低呢。
唉,古时讲究家族观念,家里的某个人犯了大罪,受累的可是全家人。这也是为何古代人,如此重视家族亲戚的原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理可证呀,一人犯罪全族牵连咧。
而她和王锦瑜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若她不跟赵天青和离,那么娘家的祸事不殃及她这个出嫁女;可她早就打谱和赵天青和离的呀,到那时,她即使自己单过,在身份上也打着王氏女的印记,大哥若出了事,她和几个孩子估计也跑不掉。
深深吸了一口气,王绮芳强笑道:“大哥,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李靖天,他不是出自平州李家吗?平州李家不是从龙举事的吗?怎么、怎么现如今又成了、成了谋逆?”
“这个……”王锦瑜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定园子里除了她们兄妹并无外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道,“过去的恩怨说起来太长了,而且里面牵扯的事情也太多,一时半晌我也说不清。其实,平州李家并不是大周朝的拥簇者,反而是前朝皇族李氏的后人。”
“什、什么?您是说当年相传自残于皇宫的大唐皇帝并没有死,而是被平州李家的人救了?”
王绮芳听到这些皇族秘辛,心里怦怦乱跳,鬓角也渗出冷汗。
“可以这么说,”过去的事太复杂了,而且目前王锦瑜还不确定妹妹的立场,所以话不能说得太透,只好含糊的点点头,“而咱们五姓七望呢,向来都不会一条路走到绝境,自然都留有后手,而我便是王家押在前朝李氏身上的棋子,成则富贵、败则丧命……七娘,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和你联络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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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鸵鸟精神
“……大哥,我懂”
王绮芳楞了半晌,听完王锦瑜的话后,终于回过神儿来,她神情复杂的点点头,表示理解大哥。
“唉,七娘,我明白你还怪我,怪我小时候不肯照顾你,你嫁人后也没有帮你撑腰,害你在赵家受尽了委屈,”王锦瑜见妹妹言不由衷的点着头,心里一阵苦涩,他低头想了想,决定把过去的事都讲清楚,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分离了这么久,好容易才相处得其乐融融,他不想和妹妹有什么隔阂。
诚然,今天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自从他答应族长做这个‘棋子’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让亲近的人知道。因为这件事太大了,亲人知道了,只有危险,没有任何益处,所以他连娘子都瞒着。
尤其是小妹,他亏欠的太多,弥补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拉妹妹下水,即使是为了组织,为了大业,他也舍不得。
说实话,今天王锦瑜的确非常生气,但当他静下心来后,便能明白铁楚为什么这么做。其实,铁楚想到的益处,王锦瑜也想到过。甚至,他比铁楚知道的更加详细,想得也更加透彻。
但为了妹妹一家子的安宁生活,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如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戳破,王锦瑜既惭愧又担心。他害怕,自己好容易和妹妹修复了关系,却被这一下子弄得前功尽弃。
“不过,哥哥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从来没有说不管你,”王锦瑜深深的看向王绮芳,眼底清澈,语气真挚,“小时候,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你每一天的情况我都知道。赵嬷嬷定期会来向我汇报你的近况,而我也会将攒下来的银子交给赵嬷嬷,好让她多买些好东西给你、用心照顾你。”
王绮芳听到这里,呆愣的神情似乎有了些微的变化,她侧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大哥,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赵嬷嬷每逢初一十五就出门,而且每次出门回来都会带来好多吃的、用的,原来是你……”
“是我,”王锦瑜点点头,“那时我还没有加入侠客盟,但是郑氏刚刚进门,心里对你我兄妹二人很是看不顺眼,处处找我们的短处,所以我根本不敢有大动作。尤其是,她还特意散播了你克母的谣言,让老太太对你很不满,直说要把你送到庄子上去养病。”
王绮芳轻咬下唇,她脑海里有这一段的记忆碎片,当时若不是三舅跑来王家大闹了一通,王家老太太早就把她打包送到某个偏远的庄子等死了。
“……是我想办法通知了三舅,让他来王家理论,这才勉强阻止了这件事。但自那以后,老太太便明确的表示,她不喜欢你这个命硬的孙女,还强令下人们看好你,不要让你出现在她的眼前。有了老太太的这番话,郑氏名正言顺的冷待你起来,连下人们……”
王锦瑜想到小时候的那些艰难的日子,脸色一片晦涩。两个没了亲娘的孩子,如果再失去长辈的庇护,那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为了避嫌,为了不惹怒老太太,他还是远离了自己的亲妹妹。
“哥哥,不要再说了,我知道那时你的处境也艰难,”王绮芳见王锦瑜满眼的愧疚,忙安慰道,“我只是个女儿,妨碍郑氏的机会并不多,她尚且这般对我,而哥哥是王家的嫡长子,是王家的继承人,自然也是郑氏的眼中钉肉中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对付你的手段要比对我的阴狠十倍百倍呢。”
“是呀,尤其是她生了二弟后,我的处境就愈加艰难了,”王锦瑜眼角已经泛出了水光,估计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后来族长找到了我,说是有件关乎全族生存发展大计的事,问我想不想做。成功了,便会出人头地,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失败了,不但被逐出王家,而且性命不保”
“哥哥——”原来如此,王锦瑜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加入侠客盟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若不是王家的情况太过严峻,他怎么会选择这么一条万分艰辛的路?
“没事,七娘,你不用替哥哥难过,”王锦瑜伸手帮王绮芳擦掉脸上滑落的泪水,笑得无比欣慰,“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的大业也快要成功了,到时候,哥哥有了权势和地位,决不让你和孩子们受半点委屈。”
“恩,”王绮芳点点头,她不用听也知道王锦瑜这些年过得未必比她好。游学?估计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再想想那日他暴打赵天青的动作和神态,王绮芳忽然明白了,王锦瑜说是去‘游学’的那些年,恐怕是替他们的组织出任务去了。
否则,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哪里有打人的力气,还打得这么有技巧?
“哥,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王绮芳抽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既然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你尽管说”
王锦瑜造了反,她这个做妹子不管怎么做都要受连累,除非离开大周的版图。只可惜,现在大周一直禁海,即使她想出海避难都不成。
既然逃不掉,那就要好生谋划谋划,至少要知道哥哥所谓的‘要成功’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所说的,要成功了,那她就帮上一把,日后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成功的果实;如果事情还有反复,前途渺茫,那她就要做好开拓海外的准备,唔,也不知道小木匠能不能造船?
“……不用,”王锦瑜深深的看了王绮芳一眼,坚定的摇了摇头,“小妹,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估计也能猜出铁楚故意让你撞破我们的秘事,进而拉你入伙的原因。或许,站在组织的角度,我应该赞许铁楚的做法,然后引导你加入我们的组织;但是,你是我妹妹,唯一的亲妹妹,我不能让你贸然涉险。”
“哥哥,其实我——”没有想加入你的组织,只是想试探试探。
王绮芳的话还没有说完,王锦瑜一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想帮哥哥,但是真的不需要。参与复兴李唐的大业,王家有我一个人代表就足够了,你是个出嫁女,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至于李靖天那里,我会和他说清楚,左右你也不会泄密出卖我们,就当今天你没有去过外院,更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明白吗?”
鸵鸟
王绮芳无奈的点点头,既然老大想把头埋进沙子故作不知,那她也不好坚持。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要做好大哥失败的准备。
……
“喂,你又折腾啥呢?”
小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半截身子浸在小溪里,上半身则趴在河岸上,肉嘟嘟的小爪子撑着脸,好奇的看着穿着一身粗布衣裤,不停在草地上忙碌的女人。
“试着种点粮食”
王绮芳小心的直起腰,用力捶了捶酸胀的腰部,放眼看了看空旷的草地,心里的小人禁不住的哀号,“苍天呀,怎么还有这么一大片地没有犁出来”
“粮食?那边不是种着麦子吗?你还要种什么粮食?”
小乖无聊的甩了甩尾巴,目光从小溪另一侧的麦地扫过,不解的问道。
“水稻,”王绮芳转头看了看清澈的溪水,她站的这个位置地势比较低,挖沟渠的话比较容易。
“水稻比小麦好吃?”小乖挠了挠脑袋,它是个杂食动物,除了吃鱼、肉外,也吃水果、粮食,上次空间的小麦大丰收的时候,它还提前尝了个鲜儿,吃了不少又香又嫩的麦粒。这次一听说还有新鲜的东西吃,顿时来了兴致。
“大米和小麦不一样,但味道都好吃”
王绮芳想过了,既然大哥他们要造大周的反,那么粮草问题将会是大问题。
可她手里就这么两三个农庄,种点粮食自给自足还差不多,若想帮大哥筹备粮草就有些困难了。
于是,她想到了空间。
在空间里,植物的生长周期短,产量高,且土地的面积也够大。另外,粮食收割后,放在空间的仓库里,多少年都不会变质,是储藏粮食的首选工具咧。
唯一的难题,便是她没有多少帮手,若想凭她一人之力种这么多粮食,估计还不等大哥的大业成功,她就活活累死了。
唔,如果空间能自己种田,然后自己收割,那该有多好?
“喂,主人,你流口水了”小乖哗啦从水里爬出来,金光闪闪的从王绮芳眼前溜过,一边走还一边嘲笑,“也不知道想啥美事了,大白天做梦流口水”
“死小乖,你晚上不想吃饭了?”
王绮芳听了小乖的话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边,哪有什么口水,这才发现自己被只趴蝮捉弄了,她拎起手里的锄头,用力的朝小乖丢去。
“噫?那是什么?”
锄头飞出一条短短的抛物线,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的视线追着锄头而去,却发现在锄头旁边摆着一盆悄然开放的花,远远的望去,盛开的花朵上笼罩着一团浓浓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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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优昙花开(一)
“恩~~好香……”王绮芳慢慢的走进这盆植物,她抽了抽鼻头,是一股淡如焚檀香木的气味,这味道清雅而庄重,如果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寺庙之中。
蹲在花盆前,王绮芳仔细端详着,这是什么花?
只见直径约一尺的朱色花盆里,竖着一根略显粗糙的枝干,枝干上伸展着几只舒缓的枝叶,小枝上有细细的绒毛,枝端盛开着一朵乳白色的花朵,花瓣肥厚,压得小枝微微弯垂着,浓郁的芬芳伴着密实的雾气迎面扑来。
“嘶,好浓的灵气呀”
王绮芳情不自禁的席地而坐,面对这么一株白得圣洁,香得庄严的花儿,她有一种心灵放空的感觉。
闭上眼睛,凝神定气,她还有一种被浓郁的灵气包裹的感觉,在这种灵气的作用下,她刚才满身的疲惫感顿时消除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株花就是当初在新宅子里发现的那一株,那时这株花的枝叶干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周身却萦绕着丝丝灵气。而且,拜这株花所赐,空间不但停止了退变,而且还不断的升级。
如今,这株花终于开花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灵韵十足。
不过,这花开得似乎有些委屈,王绮芳坐在花旁,托着下巴注视着这株花,突然间,她竟感应到这株花有‘委屈’的感觉,仿佛,它不应该蜷缩在这么一个小花盆里,而应该是更广阔的天地。
“唔,是不是把它挪出来?直接种到土里会不会好些?”王绮芳喃喃自语,不过,令她惊奇的是,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乳白的花朵好像微微点了点头,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揉了揉眼睛,这时身边一股清凉的山风吹过,几朵拳头大小的花朵随风摇曳着。
“呼,吓我一跳,”王绮芳松了口气,暗自嘀咕着,还真以为这花通了灵,能跟人交流咧。
确定是自己眼花了,王绮芳压下心底那股毛毛的感觉,只是,‘委屈’的感觉却依然存在。她站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决定顺应花朵的‘意思’,给它换个更舒服的地方。
这时的空间,已经跟最初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首先,面积扩张了百倍都不止,小院、田地以及温泉,原来是空间的主要构成部分,现在却变成了空间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其次,空间的元素也多了起来,比起过去只有单一的田地和草地,现在的空间里又多出了两座高山,以及一条蜿蜒的溪水。山上草木林立,郁郁葱葱,山坡上散养着兔、牛、羊、鸡等各色动物,林间则有不少黄鹂、山雀、杜鹃等鸟类,溪水里游弋着各种淡水鱼……
总之,现在的空间,已经不能算是单纯意义上的空间,而是一座物种丰富、天地广阔的大庄园,王绮芳站在其中,甚至有种站在一个浓缩的大千世界的感觉。
“要不,把这株花草种在菩提子树旁边?”
王绮芳不知不觉间走到空间的核心地带,也就是空间最初的那块土地上。在这里,有她的小院,有温泉,还有那株神奇的菩提子树,王绮芳仰头看了看大如华盖的树冠,仔细感受着菩提子树特有的宁神气息,忽然,她觉得这股气息和那株花草的味道差不多,恩,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寺院里弥漫的那种气味。
“好,就种这里”
想到就要做到,王绮芳连忙折回去,将花盆抱了过来,在距离菩提子树不远的地方,用花铲挖了坑,然后将那株不知名的花移了出来,小心的放在坑里,生怕伤到细小的根茎。待花根完全移到坑里后,埋上土,然后取了温泉池里的水洒了些在花上。
“好啦,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给你换个地方了,你也要给我面子哦,千万不要有任何意外哈”
虽然无比相信空间的神效,但王绮芳还是不忍心这株美丽又芳香的花,有任何受伤的机会。
……
下午,王绮芳来到城郊的庄子,现在应该改名叫天字九号手工坊的地方。
“二少奶奶,您看,手工坊的加工间已经改建好了,甲乙丙丁一共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可以放置二十多台工作台,”陈冬生穿着一身崭新的湖绿色胡服,脚上穿着八成新的乌皮短靴,腰间系着嵌了方形玉牌的腰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春风得意,他满脸堆笑的走在王绮芳身后,恭敬的汇报着近期的工作情况。
“恩,不错,”王绮芳摸了摸光滑的实木桌面,屈起手指叩了叩,听到‘扣扣’的脆响,随即满意的点点头,“桌子都是小木匠做的?”
“回二少奶奶,这些不是他做的,。杨大哥现在忙着做‘沙发’,根本腾不出时间做桌子,”陈冬生和小木匠也算是熟人,提起这位‘传奇’人物,他满脸的推崇,“这些桌子都是杨大哥的徒弟们做的,其中还有三名新加入的娘子军,这三位姐姐对木工活很感兴趣,便留在了杨大哥的木工作坊里。这一回听小的说,要给其他娘子军打造工作台面,个个都抢着要干活帮忙呢。”
“哦,这样呀,呵呵,这小木匠还挺能干的。”
两个月前,小木匠进京的时候,王绮芳看城郊的庄子还空着,便把他安置在这里,顺便指了几间闲置的房间给他做加工坊,当时因为人手少,只是尝试着生产了少量的沙发和货架之类的小玩意。
后来,她听说小木匠扩招了不少徒弟,但没想到里面还有娘子军,更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能出徒。
唔,如此看来,她的沙发也可以大范围推广咯?
“对了,小木匠添了这么多徒弟,他有没有反应作坊太小、不够用之类的问题?”
既然要扩大生产规模,那目前的工坊估计就不怎么适用了。正巧庄子上还要建员工宿舍,有工有料,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扩建。
“二少奶奶这么一问,小的还真想起来了,”陈冬生一拍脑门,带着几分羞恼,道,“前儿杨大哥还让人给我传口信儿,说是还有几个娘子军想加入木工作坊,这样一来,作坊里除了杨大哥,便足足有二十多个学徒工,可加工坊只有四五间房间,根本就不够用,说让我跟您汇报下,看看是不是能扩建下工房呢。”
“二十多个人,我想想,”王绮芳倒是没有指责陈冬生的失职,最近庄子上的事太多了,陈冬生一个人再能干也有疏忽的地方,她边想着边走出房间,缓步来到木工作坊的门前,通过洞开的大门,看了看院子里忙碌的众人,“这样,我看这个院子旁边还有一块空地,就在这块空地上盖十来间工房吧,样式嘛,就按照布艺工房的样子建,材料不够了,算好数额报给紫株。”
“哎哎,小的遵命。”
陈冬生见二少奶奶没有怪罪自己的疏忽,悄悄的松了口气,连忙应声道。
“小的杨墨见过二少奶奶”
王绮芳刚刚跨入木工作坊的院子,一个穿着灰褐色短衣裤的男子迎了出来,只见他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古铜脸膛,浓眉大眼,打眼一看便是个老实、稳重的男子。
他便是王绮芳口中的小木匠,是王绮芳为了请回通晓棉布精纺技术的吴氏,而顺便打包带回的绯闻男主角。
后来,在王绮芳的帮助下,吴氏打赢了状告前夫的官司,由休离改判为和离,清清白白的离开了夫家,跟着王绮芳去了青州的棉布作坊,而小木匠呢,也因曾经试做三锭纺车成功,而被王绮芳留在了青州。
再后来,两个曾经被人污为有奸情的男女,在各自单身的情况下,却没有碰撞出爱的火花,而是结成了异姓姐弟,王绮芳则成为她们的见证人。
再再后来,王绮芳接收李氏杂货的时候,发现库房里有大量优质的棕绳,便想起前世做过的‘棕绳床垫’,觉得借用棕绳床垫的原理,在没有弹簧的情况下,试着做做沙发也不错。于是,便把有些空闲的小木匠杨墨叫到了京里……
“杨师傅无需多礼,”王绮芳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回想着小木匠的过去,她随意的看了看木屑纷飞的工房,然后来到杨墨的屋子,见这间屋子面积小了些,但收拾得很干净,便笑着说,“怎么样呀,在京里住着还习惯吗?”
“回二少奶奶,陈管事对小的很照顾,小的在这里住得很好”
杨墨看着五大三粗,但神经并不粗,很懂得人情世故。
“恩,习惯就好,”王绮芳点点头,然后正色道,“沙发已经试制成功,我想扩大生产规模,你有信心做好吗?”
“不知二少奶奶想扩大到什么样的规模?现在工房里有二十三名学徒,加上小的便是二十四个人,如果加工一套一二三座的沙发,只需要一天即可。”
杨墨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反问了王绮芳一句。
“恩,日产一件,倒也不慢,”王绮芳对杨墨谨慎的态度很满意,她眯着眼睛默算了算,然后给出数据,“我想要你们每天能生产至少十件,有信心吗?”
沙发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很容易被人仿制,所以,她决定在上市前,集中生产一部分,迅速铺货,这期间,需要有稳定的产量。
“有信心不过,小的还需要至少二十个人”
“没问题,人手咱们有的是。另外,我决定把木工工坊交给你负责,你平常怎么管理我不管,我只要每天有足够质量上乘的成品……当然,我不会亏待了你,月俸由每个月二两,改为每年五十两,另外再加上工坊所得利润的两成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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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优昙花开(二)
出了木工作坊,陈冬生有些怏怏的跟在王绮芳身后,他内心有些不安,也有些烦躁,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何二少奶奶要把木工作坊交给杨墨负责,这、这不是要夺自己的权?难道是因为她还在怪罪他遗漏了杨大哥的要求吗?
“……现在春耕开始了,想必赵大郎父子三人也开始忙活了吧?对了,他们有没有定期给作坊送蔬菜、蛋肉和粮食呀?送来的东西质量如何?庄子上的人吃得还满意吗?”
王绮芳并没有注意到陈冬生的变化,她径自走在前面,路过绿油油的麦地时,突然想到她曾经交代赵大郎父子负责作坊众人的粮食、蔬菜供给,便随口问道。
只是,陈冬生正没精打采的垂着头愣神,并没有留意二少奶奶的轻语,也就没有及时回答。
“恩?陈冬生,你想什么呢?”
王绮芳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答,禁不住停住脚步,侧脸看了看低着脑袋沉思的陈冬生,见他满脸的纠结,还以为赵大郎那里有什么情况,忙问道,“还是赵大郎父子没有定期送东西来?”
“哦,不是,不是,”陈冬生被身边的紫株一捅胳膊,忙回过神儿来,神情不自在的摇头道,“没有问题,他们一直都定期送来呢,就在昨儿还送了一回,东西很好,蔬菜啥的都是最新鲜的,工坊里的工人和护卫们,都非常满意咧”
王绮芳见陈冬生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略有不悦,她眉头微蹙,道:“刚才想什么这么入神?恩?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没、没有……”陈冬生低着头,思绪翻转了好几个个儿之后,才喏喏的说,“那个,木工工坊的事都交给杨大哥了,小的、小的干什么呀?”
“……”王绮芳楞了下,随即看他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略微一想便知道了陈冬生在担心什么,她轻笑出声,“呵呵,你放心,自然有你干的差事”
一边说着,一边抬步走向正在施工的工地,“不但木工作坊我让专人管理,就是现在兴建的布艺作坊、以及未来筹建的其他作坊,我都会聘请专人来负责。而你呢,也不会闲着,你将是天字九号工业园的总管。呵呵,这些工坊的材料采购呀、工人的日常供给呀,等等等等之类的问题,都要你来管。”
王绮芳刻意顿了顿,转过头对陈冬生表态道,“冬生,你是我在青州收的第一个帮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你尽管放心,只要你真心办事、忠心对我,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小、小的谢谢二少奶奶,您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给您办事,绝不会辜负您的器重。”
一听这话,陈冬生刚刚还低落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哎呀,若是照二少奶奶说的这样,那他陈管事的权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许多咧。
唔,想想吧,一个木工作坊便有二十多个人,那庄子上再建几个其他的作坊,那他岂不是能掌管上百人?而且还是负责最最重要的采购和后勤?哎呦喂,这、这简直就是肥的流油的肥差呀
陈冬生脑子多灵光呀,王绮芳这里只是简单的说了说日后的发展方向,他脑子里便已经想出了自己未来的发达之路,看向王绮芳的眼神也变得分外敬畏和感激——呜呜,二少奶奶太、太照顾他了,竟然给他一个这么重要、这么肥的差事。
“谢倒不用了,”王绮芳听出陈冬生语气中的狂喜,她回过头,继续走路,淡淡的说,“只要你用心办事就好。这项差事非常考验人,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但是,鱼也不能把水草啃光了,对不对?”
“厄,对对,二少奶奶教训的是,小、小的日后一定注意”
王绮芳轻飘飘的几句话宛若重锤一般,用力的砸在陈冬生狂热的心头,他猛地收回飞扬的思绪,悄悄抬眼看了看神态平和的主人,脑子里则不停的分析着她的这番话。待他终于理解了二少奶奶的意思后,忙心有忌惮的表态道。
“恩,明白就好。”王绮芳轻轻点点头,眼睛并没有看向陈冬生,继续说道,“我不会亏待了你,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另外,我会定期派账房的人来巡视,若发现什么不妥的,你就别怪二少奶奶我翻脸无情”
“是,是”
王绮芳的语气轻柔,但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还是让陈冬生冷汗直流。
悄悄的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陈冬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二少奶奶,您听说了吗,赵府的那株菩提树枯死了呢”
“哦,不是又做法事,又请了花匠吗,怎么都不管用?”
王绮芳可没有忘了,就为了这棵菩提树,赵天青屋里的那些女人们,不见刀光的交了好几回手呢。
“呵呵,那位花匠说啦,说是这种佛门圣树本来就不适合咱们北方干燥、寒冷的气候,能移植成功,已经是托了二少奶奶您的福气,如今二少奶奶离开赵府,把福气也带走了,那棵树自然也就死了嘛。”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陈冬生不着痕迹的拍着主人的马屁。
王绮芳无声的笑了笑,想到那日郑三娘借菩提树,企图将紫苏赶出赵府的事。突然间,她很想回赵府瞧瞧,因为她实在有些好奇,如今人家紫苏家也搬了,人也夺了,偏这菩提树还是寿终正寝鸟,唔,面对这种情况,郑三娘该如何收场涅?
“不过,小的听那位花匠说,郑姨娘托了京里有名的南边商人,说是劳烦人家从南边再‘请’一株佛门圣树送给赵太太呢。”
陈冬生时常在京畿各大街面上跑进跑出,再加上他分外留意,这些小消息最是灵通,他见王绮芳听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低头想了想,将更为重要的话说来,“唔,算算日子,估计那个南边儿的商人也该运来了,也不知道那位郑姨娘托他‘请’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咧。不过,一定是不寻常的东西,听说花了足足一千多两银子……”
“哦,还有这事?”
王绮芳楞了下,随即又了然的点点头,对嘛,这才符合郑三娘绝不会坐以待毙的个性。
“恩,小的还听说,苏姨娘好像也在找佛门的吉祥花儿,两个姨娘拼死了讨好赵太太呢。”陈冬生担心的看了一眼王绮芳,小声提醒道,“若赵太太真的喜欢上她们送来的花儿呀树的,连带着看她们也会顺眼,会不会……到那时,二少奶奶您——”
“呵呵,那是好事呀。”王绮芳笑着打断陈冬生的话,心说话,郑、苏两位姨娘积极上位,她非但不会生气、担心,反而会满怀期待。
唉,真希望她们中的某一位快些行动,这样一来,她才方便着手下一步的机计划,进而达到能尽快的完全脱离赵家的目的。
“好事?”
陈冬生直愣愣的看着王绮芳的背影,对她的话疑惑不已。
初一,按照规矩,王绮芳带着三个孩子回到赵府给赵老爷和赵太太请安。
刚来到慈心园,人还没有进门,隔着半个院子便听到正房的客厅里传出时高时低的嬉笑声。
“……哎呀,太太,您快去瞧瞧吧,也不知道咱们少姨奶奶用了什么法子,那花树上还顶着花苞呢,估计只等着您亲自去了,那些花苞盛开给您看呢”只听声音便知道,拍马屁的婆子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赵太太的陪房吴学良家的。
“可不是,老奴也去瞧了一眼,哎呀呀,先不要说那花苞难不难得,就是花树的味道也格外芬香咧。啧啧,那味道,就跟太太佛堂里的檀香一样,任凭再心烦的人闻了,也会凝神定气。”这个声音王绮芳也不陌生,马屁精二号郭妈妈是也。
“真有这么好?不对呀,咱们这地儿可不适合祥瑞之花生长,切不可强行‘请’了来,亵渎了神灵。”赵太太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犹豫,不是她不想要佛门祥瑞花,实在是有菩提树的悲催事实做例子,她不得不担心呀。
“呵呵,太太尽管放心,”说话的则是郑三娘,她语气轻柔,态度恭敬,“奴婢‘请’这株花树的时候,特意请了精通花树繁育的匠人,他会妥善照顾这株花树,只要咱们府上的人多加配合,管保花树不会出半点纰漏。”
“好好好,既然你们说的这么好,那我也去瞧瞧,走,咱们现在就去暖房”
话音刚落,房间里传出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片刻之后,身着玫红襦裙的郑三娘亲昵的搀扶着满脸是笑的赵太太走了出来。
“噫?二少奶奶也来了,走走,别站着了,一起跟我去看看郑姨娘孝顺我的花儿吧。”
或许是得了一株珍稀的花树,赵太太的心情很嗨皮,连带着看王绮芳也顺眼了几分,态度也温和了不少,伸手招呼她一起去赏花。
“太太,不知是什么花儿呀,七娘见识浅薄,还请太太多教教七娘。”
王绮芳难得见到赵太太的笑脸,心里暗自诧异,也不知道什么宝贝这般招人,竟然令赵太太如此欢喜。
“优昙花,三千年一开花的仙界极品之花”
赵太太嘴里说着,脚下也没有停,在一帮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玫瑰园的玻璃暖房里。
“优昙花?”王绮芳只听说过昙花,并没有听过优昙花,唔,这又是神马东东?还三千年一开花,你以为这是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呀
她好奇的跟在众人身后进了玻璃暖房,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噫?这个味道好熟悉呀,好、好像跟空间里的味道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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