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由来关联
卫仙尊是无论如何都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别人反制的一天。尤其是自己原本周详缜密的计划，就这样被眼前这对狗男女，三言两语之间就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
究竟是他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发展了？还是眼前这对狗男女，都太过聪明绝顶了？
他内心隐隐倾向于后者。
“哼！”卫仙尊重重哼一声，不高兴了，将头撇向一边，来了一个不搭理。
赤水小口微张：“……”
只能说，也是相当任性了。
不过，他们也有任性的本钱，毕竟以他们的地位，谁敢和他们过不去，是不是？
就是吧！赤水也想不到卫仙尊的人设一崩再崩后，呈现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性情？
怎么说呢？
有点意外？
她转而又想到她自己，作为同样背负盛名的人，她貌似又有点理解了。
或许卫仙尊的真实性情本就是如此，只不过外人因为不了解，又或者是没有接触，因而只凭主观想像，就给他定了位。
但实则，外人的想法，与他本人有什么关系呢？
略过这一节，回到正题上面。
卫仙尊不答，并不表示这个话题就结束了，相反，她和百里宸极二人，更加感兴趣了。
百里宸极就道：“之前一直听闻你在忙碌，难道就是和半神家族这个秘地有关？”
赤水就又好奇地瞟向卫仙尊，气定神闲地接口道：“是这样吗？之前一直无缘得见，还以为仙尊不闻世俗杂事，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差了。”
她这时也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不知自己在卫仙尊的计划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应该很重要就是了。
不然卫仙尊为何一直对她以礼相待？
要知道，从卫仙尊口里出来的“仙子”，听着都让人心生惶恐好吗？
所以，她是一点都不着急。
所以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很糟心，卫仙尊看着赤水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而百里宸极更讨厌，那看好戏的眼神，都快具形了？
“你们就这么笃定，我就一定绕不开你们？”卫仙尊道。
百里宸极就道：“我相信你不是半途而废之人，毕竟要从上层手里接下这个任务，而又没有引起他们的丝毫怀疑，你应该也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说着，目光瞟过下方那一众还在昏迷中的人。
一语中的！
卫仙尊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当胸射了一箭，痛得他无法呼吸。
这不能不能好了？
就不能给他留点底吗？
计划中途夭折，已经让他很难受了，现今，还被眼前这两狗男女一层一层地剥开，简直就是不给他任何活路！
他不由又哼笑道：“那你们可就想差了，就算这次安排，我是费了一些周折，但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对于半神家族这个秘地，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嗯？”赤水不解。
“想不通吧？”卫仙尊看向赤水，又道：“没错，这次考验是我先提出来的，也是我一力推荐，将此地作为考验地。”
“为什么？”赤水目光灼灼。
“因为，某以为仙子你与半神家族有所关联。”卫仙尊意味深长地道。
“啊？”赤水惊讶道：“怎么可能？”
她接着又问道：“为什么？”
“仙子恐怕忘记了，你当初进过苍波渡吧？”卫仙尊道。
赤水点头，面上不显，心下却是一突。
“那仙子还记得，你所使用的那枚通行玉牌，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赤水：“……！”
她下意识看了百里宸极一眼，想着他是否也知情？毕竟丹田中那个元神印记可是一直都在的。
但是卫仙尊却误会了，他目光也随之移向百里宸极，讶道：“难道那枚通行玉牌，也是你给她的？”
百里宸极分别对上两人的眼神，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所以，你其实也没有把握，你只是在赌？”
卫仙尊就败下阵来，略有些气馁道：“没错，我就是在赌。”
赌赤水与半神家族有关。
卫仙尊目光又移向赤水，眼神就有点复杂了，“而仙子也屡屡出乎某的预料，便连这个游乐场，似乎也难不到仙子，只是……”
“只是我终究与半神家族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仙尊失望了吗？”赤水问道。
“当然会失望。”说到这一点，卫仙尊反而笑了，“不过这很有趣不是吗？秘地之事不算，某也终于见识到悟星仙子的聪慧，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算白走一趟了。”
他说得洒脱，若是一般人，可能也会付之一笑，然赤水不是一般人，她也还未达到万事都可付之一笑的那种淡然境界。
“有不有趣另说，但看仙尊如此费心，半神家族这个秘地，有何特殊之处？”赤水疑惑问道。
她这话虽然是对卫仙尊说的，但实质上她问的是百里宸极。
百里宸极就道：“不知道。”
赤水：“……”
百里宸极又道：“半神家族覆灭得太突然，留下来的所有资源都被瓜分一空，但这些东西，跟半神家族庞大的家底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就有盛传说，半神家族的所有家底都藏在这个秘地里，谁能打开秘地，谁就能得到这笔宝藏。”
他说着，目光却是看向卫仙尊的。
卫仙尊就无奈地笑笑，“没办法，你们个个都家资丰厚，而我又有那么多部属要养，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赤水道：“可是这个秘地，并没有开放？”
别说秘地，就是外面的那个别院，恐怕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吧？
百里宸极笑道：“当然不可能开放，虽然消息未被证实，但谁也不能保证就当真不是。”
卫仙尊手捂额，摇了摇，隐约透露出些无奈。
赤水看了看两人，就懂了，上层大约就是占着茅坑又不那啥的心态吧？
“这么说来，赤水这次能进得此地一观，还得感谢仙尊的大力推荐？”
卫仙尊：“……”
虽然赤水说的是事实，但这语气，这绝逼是磕碜他，是吧是吧？
想他堂堂一介仙尊，何曾受过这种气？
费了那么多功夫，好处一点没捞到不说，还被揭了老底。
走了！走了！
他一摆手，就打算撤了。
却不想就在这时，赤水忽地问道：“那这个秘地，究竟要如何才能够进入？”
他闻言一个踉跄，目光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宸极？
那眼神好像在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百里宸极耸耸肩。
赤水怎么可能错过他们的眉眼官司，顿时柳眉倒竖，并不认为这话有什么问题？
她是很认真的，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她太认真，百里宸极就摇头表示不知。
而卫仙尊，看百里宸极都表态了，也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赤水：“……”
如果可以，她也想转身就走。
“仙尊之前将宝押在我身上之时，是认定我与半神家族有关是吧？”
“是这样没错。”
“那也就是说，仙尊之前一系列安排，包括进入这个游乐场，都是以此为目的，是吧？”
“嗯。”卫仙尊都被问糊涂了，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也就是说，如果有进入秘地之法，就一定是藏在之前的竹林，和现在这个游乐场之中？”赤水思索道。
“嗯。嗯？”卫仙尊原本应的漫不经心，却又似被惊着了一般，整个上扬了八度？
“你又想到了什么？”
赤水就幽幽地看向他，似在埋怨他打断了她的思路。
卫仙尊赶紧道：“你想，你想，不打扰你。”
他转过头，却见百里宸极也正眸光幽深地看向他，“你不是要走吗？”
卫仙尊就瞠目结舌状。
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瞬，合着，他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他们则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并且还想对他始乱终弃，用过了就丢？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卫仙尊就顶着百里宸极斜睨过来的视线，非常坚定地摇头，厚脸皮道：“我不走！”
现在就是他们赶他，他也不会走，没门。
与此同时，赤水却是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思考当中。
她当然清楚，自己和半神家族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真有，那个人也绝对不是她，而是炎师叔，毕竟那枚通行玉牌，是炎师叔交给她的。
所以，炎师叔是半神家族的人？
赤水内心的震惊无以言喻。
她之前也曾猜测过炎师叔的来历，但从来没有将他与半神家族联系在一起过。
要知道，半神家族，仅看其姓氏就能知晓，他们早已超然于人族之外。
但当将炎师叔与半神家族联系在一起，她又恍然惊觉，以往诸多的疑惑，似乎都因为此而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
炎师叔自灵魂觉醒，恢复前世记忆之后，为什么就似变了个人，满目萧索与寂然，是因为半神家族被覆灭之事吗？
而炎师叔所授之神铭文，对她的助益不可谓不大，也是因为其出自半神家族吗？
神铭文本是神之语言，半神家族掌其最正宗之法，也没毛病。
难怪之前无论是在翠竹林，或者是在这个游乐场，她都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和隔阂，还隐约感受到亲切，也是因为炎师叔所教授的神铭文吧？
还有……
想通了种种，赤水终于释然。
她现在有点想念炎师叔了，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还在追查半神家族覆灭的线索吗？
她不知道。
但她却是转而又下了一个决定，原本，她还想着，能不能从之前在透明球体里，接收到的那些信息中，找找是否有进入秘地之法？
既然这个秘地是与炎师叔有关，那么这就不是她能碰的了。
如此，当早些离开这里才是。
她当即抬头，正想开口说话，却不想这时，整个空间忽地一荡，犹如一面镜子，成龟裂之势，碎裂开来……
第一五三章 虚实界限
此时，别说赤水，就是百里宸极与卫仙尊，也俱都再绷不住，露出满面震惊之色。
赤水更是慌得一比。
怎么了？
难道，半神家族的秘地，就这样开启了？
她对上百里宸极二人震惊的眼神，只觉得心里犹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她不是，她没有，她是无辜的。
然而在整个游乐场犹如一面镜子一样破碎之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无比奇特的空中浮岛建筑。
这座庞大的建筑，由大大小小数百个浮岛构成，彼此之间有索桥相连，景致也各有不同。
有轩昂壮丽的建筑群，也有小巧别致的竹林雅舍；有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也有粗犷宽阔的道场塔楼……
放眼望去，竟有种眼珠无处安放的浩渺磅礴之感。
赤水久久回不过神来。
然而卫仙尊却是大喜，瞬即又收住，转而看向百里宸极与赤水二人，视线在赤水身后那只并未同游乐场一起消失的庞然大物身上扫过，犹豫了一瞬后似是放弃了，只瞅准了其中位置最高的那座浮岛，化作一抹流光，飞越而去。
赤水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忍不住就要追将上去。
百里宸极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去阻止他。”赤水急道：“他肯定还有事情隐瞒着我们。”
她是真急，甚至都没空去想，明明她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这个秘地又忽然间自己开启了？
“你想如何？”
“不能让他得逞。”赤水当即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是炎师叔……”她忽地顿住，霍地看向百里宸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百里宸极道。
赤水顿时语塞。
她心绪翻腾，焦灼无比，却也知道，这事与百里宸极无关，她不应该将负面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抱歉！”
“没关系。”百里宸极语气淡然。
赤水偷瞟了他一眼，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走吧!”百里宸极主动道。
“去哪儿？”赤水顺着台阶下。
“你不是要去阻止他吗？那就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百里宸极不咸不淡地说道。
好嘛！赤水哪还能不明白，“你生气了？”
“没有。”
赤水：“……”
约莫这就是死鸭子嘴硬？
两人往卫仙尊消失的方向追去，赤水主动解释道：“如果我猜测没错，与这个秘地有关的，是炎师叔，他于我，说是恩同再造也不为过，所以，我不能眼看着卫仙尊毁了这里。”
“嗯，我明白。”
赤水就词穷了。
此时的她，还想不出其中症结所在。
百里宸极却是心下又在叹息，大道漫且长，赤水也如是。
“你有没有想过，你追上他后，要如何做？你当真能阻止他吗？”
“……”赤水张了张口，她也答不上来，反正她就是觉得不该让卫仙尊得逞。
“对了，其他人呢？”赤水转而言它道。
不怪她粗心，实是刚才太过心急，因而忽略了其它，此时，她才发现之前还昏迷着的一众人等已然不知所踪。
百里宸极道：“应该也在这个空间里。”
“这个空间？”赤水忽又驻足，满脸犹疑地问道：“这里，不会也是一个幻境吧？”
说实话，她都有点怕了。
作为一个擅使幻术的修者，这样说虽然有点可笑，但是刚才那个游乐场碎裂纷飞的画面，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最主要是因为在这之前，没有人意识到，那是一个幻境！
如若是幻境，又如何能构建出这样真实的，法则健全的空间？甚至其中还能造就出如这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大杀器。
赤水看着紧随在她身后，任她驱使的庞然大物，心下也有些茫然。
仅是这一点，不仅星网中的第三世界做不到，子珩的灵魔图腾本域也做不到，而这个幻境居然做到了？
似乎，见识越多，随着技能提升，在真实与幻境之间的隔膜，反而在变薄了？
那么，眼前这座宏伟壮观，远比圣岛还要庞大的浮岛建筑群，包括这个空间，是不是也是幻境？
再往深里一想，如渡劫大陆这般，本也是由上位修者建造而成，是否也有可能是一个幻境？
再进一层……
赤水霍地打住思绪，脑门上都差点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来。
不能再深想了，再想下去，她的世界观又要崩塌了。
世界观崩塌了没事，关键在于承载了她的道的这个世界不能崩塌，不然她还修什么？
百里宸极在一旁，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没有提醒，但也没有催促。
他发现了赤水的一个优点。
或许是因为独身惯了，她相当擅长于调节自己的情绪，根本就无需他插手，多做什么。
真是让人即心疼又无奈。
百里宸极心下苦笑不已，面上却是不显。
赤水复抬起头来，也有种后怕的惊悚之感。
“……刚才那是什么？”
“你的心魔。”百里宸极答道。
赤水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数息后才喃喃道：“我以为，我在心境上的淬炼已经臻至化境了……”
她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
方才那一瞬，当真就像是意识海中，突然破开了一个黑洞，将她的意识一下慑入其中。
太可怕了！
原来心魔侵袭是如斯恐怖的事情，又是如此迅捷威猛，从生出心魔，到其消失，竟然也仅仅是须臾之间。
亏她还自认心思清明，心境剔透无瑕，却原来都是错觉。
百里宸极却是旁观者清：“你的心境动摇了。”
“是。”赤水承认道：“我现在开始怀疑，真实与幻境之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这或许是人类始终逃不开，躲不掉的一个终极难题。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相信都有无数人为之迷惑不已。
百里宸极就笑了。
他的眼神柔和，隐隐似泛出一点细碎的光。
“你笑什么？”赤水好不容易从之前心魔侵袭的事件里抽离出来，此时就开始主动找话了。
百里宸极就道：“那你以为呢”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赤水之前看来，真实就是真实，幻境就是幻境，又如何会混淆不清呢？
如今她方知道，会这样想，只不过是因为，她见识得还不够多？
“那现在正好想一想。”百里宸极悠然道。
“我们不是该去追踪卫仙尊吗？”赤水理智恢复，不由黑线了一瞬。
百里宸极拉上她继续往前，比她自己的速度快多了，“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未再纠结，她当真就认真思考起来。
论起真实与幻境，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前世某部非常经典的电影，听说那部电影放映后，曾引起无数观众开始怀疑人生，质疑身处世界的真实性。
她也不例外。
但是，她清楚那只是部电影，并不存在于真实之中。而现在却不同。
作为一个擅使幻术的修者，又见识过刚才的画面，她已经不能再昧着良心否认，用幻境代替真实，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无疑。
“所以，什么是‘真实’呢？”
赤水问自己。
她不知道，刚才的心悸之感还未完全退去，她只知道，如若渡劫大陆当真是上位者制造的又一个幻境的话，她一定会崩溃的。
只因为，渡劫大陆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石。
渡劫大陆在，她才存在。
若渡劫大陆都不是真实的，那她又算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心中又生迷茫。
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迷茫又逐渐散去，信念重聚，赤水越加坚定答道：“我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但我知道，我的感觉是真实的。”
没错，就算她所有感知，都带有主观因素，但却也不能否认，正是这些感知传回外界的信息，塑造出了她这样一个独立的、特别的个体。
没错，她就不该多想，管它世界是真实还是幻境呢？
在当前她又无法认清，且改变的情况下，想这些有用吗？
“……有句话怎么说的，我思故我在，我在的，当然就是真实。”赤水说完，已然清明，阴霾尽去。
“……这句话，是谁说的？”百里宸极将赤水的表现看在眼里，忽地问道。
“……呃！”她顿时卡壳了，眼神略微散乱，“就是以前听一位前辈说过的。”
明显敷衍的回答，百里宸极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是看向赤水的眼神，略带深意。
赤水：“……”
真是大意了，一个疏忽，就差点露了馅。
她可不敢小瞧这个世界的人，尤其是高深莫测如百里宸极，她从来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当然，眼前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赤水二人落到最高也是最大的浮岛之上，看着前方那个比圣岛广场还要宽阔的祭坛，也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这倒不是说圣岛就建不出更宽阔的广场，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祭坛乃至整个广场的每一块地砖之上，篆刻着无数人的名字，字体如蝇头小楷的一般，密密麻麻，让人见之，就瞬间感受到其扑面而来的强横无匹的气势。
赤水就被镇在了原地。
“别反抗！”百里宸极提醒道。
“嗯！”赤水看向中心，卫仙尊的身影早已不在，“现在要怎么办？”
“你有麻烦了。”
“什么……”赤水倏然而惊。
第一五四章 真正意图
赤水霍地抬头，又哪里还有百里宸极的身影。
祭坛还是之前的祭坛，但似乎又隐有了什么不同。
她眯着眼，没有第一时间挣脱这个祭坛的压制。
怎么说呢？仿若整个祭坛都活了过来，隐隐给人一种鲜活的，又暗潮涌动的气息，但尽管如此，明明该是阴森恐怖的，血腥的祭坛，却极为罕见地充斥着浩然正气。
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似乎都是这股正气的力量来源。
赤水不知道，这每一个名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不妨碍她现在肃然起敬，给他们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一个底蕴无比深厚的家族。
至今，想到炎师叔竟然是半神家族的人，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为半神家族的遭遇而隐隐痛心。
尤其是现在，就连家族的秘地，都被外人侵入。
赤水想到了卫仙尊，不由又咬了咬牙，总之，她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只是眼前，如百里宸极所说，她确实有麻烦了。
而且是大麻烦。
看着几个熟悉的，朝着她俯冲过来的人，赤水也是一脸懵。
这几人，自然就是之前跟在他们身后的卫仙尊麾下修者，当然，赤水现在知道不是了。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明明之前还是昏迷状态的几人，现在精神抖擞，一点都未受之前的影响不说，他们看着仿佛实力还略有精进？
四人成虎扑之势，不由纷说直往赤水攻来。
“你们”是真是假？
不怪赤水怀疑，实在是她与这几人无冤无仇，按理不该如此。
但若不是幻象
难道他们是被控制了？
赤水避其锋芒，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回首再仔细观察四人，看着又不太像是被控制的？
只可惜，赤水之前忙着破阵和计算，也没和他们有什么交流，此时，除了面熟外，她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就有点难办了。
“你们想做什么？”赤水再一次闪避开，也幸好这个祭坛极为宽阔，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她发挥。
没人理她，四人攻势有增无减。
赤水又不是猫咪，只挨打不还手，她当即沉声道：“既然你们不吭声，就怪不得我了。”
说实话，她放出这话，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反正四人都未作理会。
赤水暗咒一声，这还得寸进尺了，看来不拿出点真格的，他们还真以为她好欺负是不是？
瞬时，她眸中星芒一闪。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庞然大物在她的操纵下，分解成四个有若傀儡战士一般的高大身影，分别挡在她面前。
这当然不是傀儡术，但这与傀儡术也有雷同之处。
而这个庞然大物连卫仙尊都差点撂倒了，当然也不可小觑。
但是，这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也不知他们怎么动作的，又或者是动用了什么秘法灵宝，反正在赤水面前，他们生生就隐没了身影。
明明他们并未离开。
赤水轻哼一声，将感知系统打开，搜索了一圈儿，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正想动，攻击倏忽而至。
一道法则之力从赤水面侧擦过，含着的可不仅仅是警告。
赤水偏就不信这个邪，这个空间找不到，就找里空间，再找不到，就查看是否哪里有漏洞，总之，她的空间天赋又不是摆设。
一次一次地搜索，又逐一排除嫌疑，可以说，她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排查了不止一遍。
没道理找不到！
赤水不解，虽说她仗着破空术与心遁术，对方也不太容易伤到她，但拖下去于她绝对不利。
她究竟漏了什么？
此时，若是一般人，用尽手段都找不到人，恐怕早就心慌意乱了，但赤水心理素质极硬，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丝。
霍地，她抬头，看向上空某个方向。
找到了。
原来如此。
赤水一直都知道有镜像世界，但却从未见识过，因为会这种手段的人极少。
也因为，据说，见识过这种手段的人，都死了！
这当真是一份相当大的礼！
赤水粲然而笑。
与此同时，隐藏在虚拟镜像中的四人却是心下一悸。
他们还是小看了悟星仙子。
原本，他们以为，以他们四人之力，抓住她不过是手到擒来，却不想动用了虚拟镜像，赤水是找不到他们没错，但他们也没能伤她一分一毫。
而现在，赤水貌似已经发现他们了。
四人对视一眼，迅速往四方散去。
然而赤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如何会轻易让他们离去。
瞬时，四个傀儡战士各自追示，迅捷无比，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好似能预测四人的行动轨迹一般，每每先发制人。
四人只觉得就像是被束缚了手脚，又犹如那被住的鱼儿，左奔右突，却始终冲不出那道无形的。
劳累半日，四人也未能拉开百丈的距离。
或许是知道再挣扎也是无用，四人遥遥又望了一眼，终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直到此时，赤水才施施然现身，出现在包围着四人的傀儡战士旁边。
“现在有人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吗？”赤水低着头琢磨着自己的手指甲，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她明明没有看四人。
四人却都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但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们境界比赤水高出一大截，就说赤水虽有这奇怪傀儡助阵，但他们有备而来，根本不惧这？
因此，他们犹未放弃，反倒因为赤水现身，觉得机会来了。
“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赤水对几人的攻击视若无睹，面上还满是嘲讽之色，“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擅使幻术的那个人。”
果然，随着她话落，所有的攻击落在她身上，都犹如砍在空气里一样，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反倒是对面四人，意识到这点，心情沉重，感觉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悟星仙子，有话好好说。”虽然他们仍然不认为，依赤水的能力，能反伤了他们，但是眼见形势于他们不利，适当未弱他们也不是不会。
“终于有人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们在出任务前就先被割了舌头呢！”赤水讥讽道。
“”示弱那人沉默了一瞬，方才又道：“悟星仙子果然牙尖嘴利，名不虚传，实话说了吧！我们也仅是奉命行事，于仙子并无仇怨，既然现在也未铸成大错，不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呵！你说别过就别过，我同意了吗？”赤水就笑，笑这几人异想天开。
“你待如何？”示弱那人隐住怒气道。
他眉宇间还有几分傲然之色，大有让赤水放马过去，有什么招儿，他都接着之意？
赤水哼笑一声，她自认一向和善，但也得看是对什么人，而对眼前这几个带着不善，又不肯老实交代的人，她自认也没有再多废话的必要。
她眸光缓慢地扫过四人，似乎是在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然而，并没有人再站出来说话。
赤水就往后退了几步，“如此，也让你们体验一下，我最拿手的手段。”
四人瞬即抬头，就见整个镜像空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黑暗并不可怕，凭他们现在的境界，神识放开同样能视物，比肉眼看得还要真切，原本他们也不应该惊讶。
但是此黑暗，又似有那么一点不同。
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似液体缓缓流动的声音
示弱那人最先意识到不对，放开神识一探，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就见在他身上，不知何时被插了十来根透明的管子。
每根管子都连接着不同的位置，但无一意外都是他的要害处。
从那透明的管子里，他分明又看到，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虽然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顺着这些透明的管子，他看到一个有若是用各种金属材料打造而成的奇怪封闭的空间。
他被困缚在一张并没有冰床寒冷，却让他打心底里发寒的金属硬床上，不时有一些似灯的光钮在闪烁着，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文字突兀地显示在一个光屏上，又逐渐消失。
未知的，总是最令人恐惧的。
再加上那种身体里不断有什么东西被抽走，流失的那种感觉，配合着这个奇怪房间里嘀嘀哒哒的声音，就像是在给他的生命作倒计时一样？
示弱之人不知道他的同伴是什么情况，反正他忽然就有点后悔了。
尤其是在他用尽了全部手段，都未能从这个硬床上挣开之后
他试探着出声。
当然，此时的赤水，是不会理会他们的。
要消磨掉几位高阶修者的意志和斗志，自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赤水并不急。
镜像空间有一点就是好，那就是时间法则在这里几乎微弱到仅有平时的百分之一不到，这给了她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才刚开始。
顺便，她也想试验一下前世某些听说的刑训手段，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者，是否还有用？
且不说赤水在这里磨刀霍霍，在圣岛，因为半神家族秘地的突然开启，所有得知了这一消息的人，无不瞩目。
轩辕仙尊眸光从还在吸收消息尊者灭本体的子珩身上扫过，皱了下眉，离开了密室。
屋外，轩辕飞宁已经等候在侧。
“怎么回事？”
轩辕仙尊问得随意，轩辕飞宁却不敢抬起头来，只硬着头皮答道：“因为悟星仙子近来的转变，上面很是不安，卫仙尊主动提出，考验悟星仙子，就在半神家族那个别院里。”
“嗤”轩辕仙尊也不知是在耻笑上面的人胆小如鼠，还是在嘲笑他们的识人不清。
“所以卫龙这些年忍气吞声，是志在半神家族的秘地，他的目的其实是”
“是通天宝库之钥！我们都上卫龙的当了！”与此同时，圣岛各处，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相同的惊呼声，还伴随着一些摔凳砸桌子的声音。
当真是梦醒方知其中意。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秘地”
第一五五章 上位者众
无论上面的人心中是如何凌乱，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赶紧去秘地，不能让卫龙拿到通天密钥。
说到卫龙，上面在的人又憔悴了几分。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也不是没有防备，但只有捉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悟星仙子身上，可不就让他钻着了空子了吗？
想到这个秘地的重要性，他们简直心力交瘁，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卫龙提出建议的前一瞬，就先将他撵出去，顺便打为拒绝接见用户。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里就不得不说出一下他们是谁了。
他们不是仙族各权利势力的上层，他们是真正的上位者。
他们是渡劫大陆自被创造出来开始后，成功得道之人，因此，他们是长生主。
他们每一位，在得道之前，也都对这个大陆，或者说这个世界做出过无可湮灭的贡献，因此地位尊崇，无可匹及。
早在得道之时，他们就与家族分割，所以，他们也不属于哪一家，哪一派，他们自成一派。
他们也没有任何职位，也不管事，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不关注渡劫大陆的一切。
相反，正因为渡劫大陆和他们息息相关，因此他们才会比所有人更在意，就算身不在渡劫大陆，也会留下一个分身，时刻注意渡劫大陆的动静。
但就算是一个分身，其地位也比现今当职维护族群的仙尊之辈，要高太多。
所以，之前说他们就算再好奇，也拉不下脸面来召见赤水，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是谁都能像鹤前辈一样，只因为好奇，就能自顾跑去，完全不考虑后果的。
也是因为此，才让卫龙抓住了可趁之机。
当然，木已成舟，眼前最重要的是通天密钥。
仙族真正的大佬在九天之上汇聚一堂。
就像当初百里宸极带着悟星仙子所看到了天外浩劫一样，他们当然也能看到，不过他们早已知道多时。
不得不说，以他们的心境，已经很难有事情能够打动他们，但这天外浩劫又不同，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渡劫大陆就是他们的根，无论他们本尊离开渡劫大陆多远，灵魂总是与渡劫大陆的世界树有着无法斩断的勾连。
换谁，谁能保持平静？
“仙族的密钥不是在秦炎手上吗？”这是一位刚闭了个长关，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
得道既是成仙了，他的尊号“赢”字。
同修界仙族以双姓为尊，所有得道之人，尊号仅为单字，标志着这个神铭文被他所独占，除非他仙殒，不然这个字将永远不可能属于别人。
鹤，也就是与赤水有着一面之缘的鹤前辈，此时自也在场，并且较场内诸人，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了解。
因此，此时就由他解说道：“你们都知道，秦炎他是半神家族最后一个血脉的转世，他灵魂苏醒后，就去前线了，偶尔才会回来一趟，看得出他并没有要把持密钥之意。”
通天宝库的密钥，何其重要，整个仙族，也仅有这么一枚。
其所代表的利益，也是不可替代的，别说是号令仙族所有的修者，就是他不想，其他人也会主动找到他，供他驱使。
所以，卫龙将主意打到通宝密钥之上，可见其眼光之精准毒辣。
大家都小瞧了他。
“所以卫龙那厮是瞅准了秦炎将密钥放在了秘地，所以才策划了一切？”赢满脸惊讶，又扫了下周围其他人，“所以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就这样上当了？”
周围被他地图炮轰炸了的所有人：“”
本来这事发生后，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还要被同伴鄙视，他们心里那滋味，只恨不得去找块豆腐死一死。
还是鹤打圆场，眸光从那两团星云上飘过，道：“当前的形势大家都清楚，天道自救，我们自是关注着这件事去了。”
他这话说得非常有艺术，丝毫不提在座知情的一众人等，全都被星网迷得晕头转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注意力一分散，可不就出事了吗？
将真相经过他这样一包装，赢还就真信了，面色缓和下来，“原来如此，说起来天道提前觉醒，当真不是你们私下做了什么手脚？”
别怪他狐疑，他这次关闭得有点久，近两千年。
此时，他看着周围看似面色如常，但感觉上总有些不对劲的同伴，不由心下自问，他是不是错过什么？
可惜他没有问出来，不然大家的脸色肯定会更加好看。
这次，鹤没有回答。
而是处在赢对面的，一个与他一向不怎么对付的女子翻了个白眼，道：“且不说我们本尊都还在前线流血流泪，就说你，你有本事能让天道提前觉醒，你去试试？”
赢语结，俗话说女子不能招惹，有理走遍天下，无理还要蛮缠三分。
就算他们地位尊崇，但这个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
所以，通常情况下，赢都不愿意招惹凝。
不是害怕她，简约来讲，就是嫌麻烦。
当然，他这种“懒得和你计较”的态度，如何瞒得过一向以心细如发著称的上位者凝。
因此，凝算是盯上了他，无认他说什么，对方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再刺他几句，笃定了他嫌麻烦，会选择忍气吞声。
这两人认识多年，也是一笔烂账，包括鹤在内的一众人等，都学会了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免得里外讨不了好。
所以，最终，赢的问题被凝反驳回去后，关于天道为何提前觉醒的问题，就被一略而过，不了了之。
现在大家的关注点，在卫龙身上。
“你们都派人进去秘地了吧？”鹤问大家道。
一众尽皆点头，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安坐在此，还有功夫吵架。
仍是赢率先跳出来，“人我已经派出去了，现在是不是该有人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出关就闻得消息，眼前还是一头雾水。
鹤扫了他一眼，发现不和他说清楚，会议是无法正常进行下去了，只好简而言之道：“总之，天道提前觉醒，作出了一系列自救措施，效果嗯，非常明显。”
旁边其他人：“”
无它，就是太明显了，才引得他们无比关注，因此可不就心态失常了吗？
“而卫龙，借天运加身之人的气运，成功开启了半神家族的秘地。”鹤解说道，他也是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才想到了这一层。
“岂有此理！”赢怒道。
他现在也不鄙视同伴吃干饭的了，而是将炮火集到了卫龙身上，“当初我就说卫龙这厮没安好心，你们偏不信，现在可算是知道厉害了！”
这话当真有些拉仇恨，众人都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想到大局为重，忍下了。
这事确实是他们一时大意疏忽。
原本，在赤水冒头崛起之前，他们最忌惮的，就是这位卫仙尊。
当然，在经过冗长的讨论过后，考虑到当前的局势，他们选择了接纳，将他纳入了势力范围之内。
而他也表现得一如从前的低调内敛，直到这件事发生。
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原来卫龙一直都怀有异心。
赢这话无疑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怪只怪他之前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作为当事人之一，凝虽然也属于被打脸的一员，倒也说了句真话。
赢就轻哼一声。
“既然你们猜到了秦炎会将通天密钥留下，还让卫龙得逞了，你们就期望他没有找到密钥吧！不然等本尊回来，你们打算如何交代？”
“如实说就是，还需要什么交代？若非必要，我们本就不用插手小辈之间的是非，这次不过是因为通天密钥影响太大，才特殊些。”凝就道：“再说了，卫龙还没有拿到通天密钥呢？等他拿到了再说不迟。”、
这话也没毛病。
确实，他们本就是超然世外的。
只是，卫龙这人，一直就像是一根刺一样，让他们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究其根本原因，仍是逃不开利益。
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整个圣岛，包括仙族的大小格局，均是由他们一手打造而成。
所以，圣岛仙族，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而卫龙，他是个外来者，他以及他的部属，来自于渡劫大陆最大的一个下界，他所代表的，是他们那个下界的利益。
或许有人会认为，就算是最大的下界，不也属于圣岛管辖吗？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他们一手造就的一切，当然是要留给后辈的，因此无论是修炼资源还是资格名额，当然要先紧着世家。
这么多年下来，圣岛已经形成一套即定的分配规则，就算是他们，也无法撼动更改。
再说了，得到了资源倾向的世家弟子，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卫龙错就错在，他即乘了凉，还想将树占为已有。
当然，他确实是个天才，他们也无法拉下脸面对他狠下杀手。
“你们说，这事儿，与那几个老家伙有没有关系？”忽地有人出声问道。
这话引得众人一默。
之前说了，修炼资源当然要先紧着世家弟子，但这个世界总不泛天才，下界总有那么几个天姿聪颖的人，可以凭借自身的奋斗，突破层层桎梏，成功得道。
当然，他们属于边缘小众，并不在这会现场。
“肯定有他们的手笔。”凝不屑道：“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想着争权夺利，也就这点出息了。”
一众莫不点头。
他们都选择接纳了卫龙，而这些人竟然眼界狭窄至此，在背后反捅了他们一刀，是料定了，天塌了有他们这些高个子顶着吗？
当真自私得可以！
第一五六章 幻术真谛
此时的赤水，自然不知上面的风云变幻，不过估计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可能哂然一笑，不会意外。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大约如是。
此时，她还在镜像空间里未知的某处，俯视着她凝造出的幻境中，分别处于四个房间里的修者。
实验证明，某些东西，源自于人类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相通的。
比如对自身存在的认识和感知，人类有着一套根深蒂固的认知方法，因此，前世某些刑讯手段，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
就比如她幻化出的这个实验室，以及她刻意营造出的这种冰冷、机械的氛围，就让几位修者大为忌惮。
未知的恐惧，再加上机械手臂不时会活动，从他们身上割取一定的组织样本，还有连在他们身上的无数管子……
在认知中，他们就感觉无论是本体还是灵魂，都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但其实，机械手臂割取的那点东西，完全不能影响什么，而那些透明的管子，其实也并没有抽出任何东西，赤水只是让它们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
却没想到，效果好得惊人。
刚开始，四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都很冷静，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甚至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幻境。
但是，当真如此简单吗？
现实时间并没有过多久，镜像空间中的时间也才过去不过数载，就已经有人撑不下去了。
赤水处于上帝视角，就看四人中年纪最轻的那人，最先崩不住，露出一丝恐惧来，随即开始隐蔽地挣扎。
但是，他试了多次，始终挣不开将他束缚在冰冷床上的那几根细长的布绳，甚至，他就没有找到可以着手的地方。
这布绳没头没尾，似浑然一体状，是他从未曾见过的。
他表现得很虚弱，就像是机械手臂和透明管子，当真抽走了他的生命力和能量。
这人并非是四人中境界最低的一个，却是最先崩溃的一个，他开始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试图逃离这个并不恐怖，也不血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却像是一头噬人巨兽，会将他们彻底吞没的房间。
赤水却是惊奇地发现，也竟与他们的心境无关，如果要追根究底的话，只能说，这人是最怕死的一个？
在前世，她就听说，只要将犯人割一条口子，再营造出他在不停滴血的假象，犯人就真可能会因此误以为自己血液流尽，而死。
这给了她很大的启发，因而造就了这个实验。
眼看着那人开始叫嚷，哀嚎得惨烈，道出一长串他所知道的秘密，赤水就知道，恐惧，终于让他失去了惯有的理智头脑。
赤水对那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移向了另外三人。
虽然他们处于同一个幻境当中，但却是隔离开的，并不知道彼此的位置，之前那人的哀嚎也并没有传进他们的耳朵。
但就算是这样，又有两人相继开始出现异常。
赤水就觉得有趣。
这让她想到了之前与百里宸极讨论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问题，她从主观唯心的角度，算是破除了心魔，勘破了迷障，但其实并没有得出问题的真正答案。
前世一直受的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在这个世界当然不适用。
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是现在赤水好奇的点。
如果说意识才是人的主宰……
不是通过灵能秘术等手段，而仅仅是通过意识。
就像那个犯人认知中，自己的血已经流尽，这四位修者认为自己的力量被抽走大半，觉得再不想办法，他们就将被困死一样。
明明不是真实的，但只因为他们相信了这个认知。
赤水若有所思。
她心神忽动。
极快，四个房间中，机械手臂又运行起来，操着一柄薄窄却寒光四溢的刀片，缓慢地从四人手臂上划过一条大长口子，鲜血迸发。
赤水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就有三人立即反应过来，调用灵用将伤口修复，包括最崩溃那人，他们似乎也因为此清醒了些。
唯有之前示弱服软的那人，目光扫过那条大长口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赤水就懂了。
前面三人明知这是幻境，却仍然选择了修复伤口，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因为之前的实验，他们明白，无论这道伤是真是假，都影响到了他们的意识。
若想保持好的状态，就必须将其修复。
而示弱那人，同样清楚这个幻境，也同样感受到了这道伤，但是，他没有选择动用灵力修复，而是试图找出破绽，如同去除一个病毒一样，抹除这道伤口。
赤水就看到，他手臂上的那条大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最后了无痕迹。
他成功了。
看着光洁如初的手臂肌肤，他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但想到眼前的处境，又很快褪去，眸中复浮现些许阴霾。
但赤水已经收回了感知力，她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东西。
并且，因为她所观察到的东西而兴奋得全身颤抖，不能自已。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错了。
自得到音系传承以来，她一直没有停止过专研，尤其是音幻术，她自认并不比她的阵技差，已成大家，如今却才发现，她又想当然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致力于，如何让自己构建出的幻境更加真实，没有瑕疵，因此不遗余力地观察研究，收集各种数据，并自认为幻术已经登峰造极。
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她从一开始，方向就搞错了。
幻术的真谛，原来并不在这个“真”字上。
！！！
她刚才幻化出的那道大口子不真吗？
有三位修者都在明知这是幻境的情况下，被迫做出了治疗修复，就可知道，她的幻术有多“真”。
那示弱之人为何又能轻易抹除伤口呢？
只因为，她的幻术是作用在人的感官之上，而示弱那人，虽然感知到了，但在意识中，他并不承认这道伤口的存在，又抑或者，有了伤口，但他又让自己意识到，伤口已经修复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赤水体会到了意识的特殊性。
意识不仅仅是可以影响自身机体的运行，它甚至还可以影响到周围的环境。
不，错了。
不是意识能影响周围环境，而是周围的环境世界，本就是人主观意识的体现？
赤水以前曾听说过一句话，说人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其实是源于自身内在的镜像，因此，虽然是同一个世界，但每个人认知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她现在才懂了，这句话所隐含的意义。
所以，真不真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关键在于，这道伤口是否是作用在对方的意识之上？
赤水忽回过头来，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现在要将这个幻境再作出一番改动。
不多时，身处于幻境中的四人，立即就察觉到，他们所在的房间，幻术的力量似乎在抽离，原本冰冷的，没有一道暖色的房间，连唯一的银白色也开始褪去。
之前那种刻意营造出的诡异森冷的氛围也随之被打破。
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前三人莫不是舒了口气，浑身轻松。
唯有示弱那人神色凝重，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见房间内，连唯一的银白色也褪去后，就似只剩下了个框架一般，假得都不需要分辨。
就算是赤水作为当事人，看到这个因为能量被抽回，而只余下一些粗浅线条，像是一副立体的简笔画，也不由有些迟疑起来。
不过瞬即，她神色又坚定了。
就见这个粗陋不堪入目的幻境中，前面那三人在放松之后，看着捆缚在他们身上，现在已经变成几根线条的布绳，眼带嘲讽，用力一挣。
没有挣脱。
“嗯？”
他们尤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就这样粗鄙不堪的东西，他们为何仍是挣不开？
他们三人开始怀疑人生，而示弱那人，却是轻轻一挣，未挣脱后，就明白了所有，当即面色就是一白，随之浮现的，就是懊悔之色。
他确实该懊悔的。
赤水审视着他的表情，心下想道。
这人，绝对也是个幻术高手，并且，这个镜像空间，恐怕就是出自他的手。
所以他自是有恃无恐的，就算有示弱服软，估计也仅是想放松她的警惕之心？
不过他万没有想到，赤水会如此聪明，仅仅是从他一个小动作中，就领悟出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而这意味着什么……相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抬头，急语道：“悟星仙子，还请手下留情，某如实交代，这一切，都是卫仙尊让我们做的……”
赤水呵呵一笑，声音在这个仅仅只余下框架的幻境里回荡，“如果你之前就坦承，我或许还会信上三分，现在嘛……”
她语意未尽，而另外听到他们对话的三人，则是完全懵了。
悟星仙子不是快支撑不住了，他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吗？怎么听他们领头的意思，却是要投降了？
难道又是像之前一样，是诱敌之计？
三人狐疑地想道。
确实，他们现在，就像是真实的人，身处于粗制滥造的简笔画中，不仅三人自信很快就能挣脱束缚，便是赤水自己，看着眼前的画面，也觉有些辣眼睛？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当前的好心情。
“……诸位，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玩够，所以——”赤水展颜一笑，“游戏升级了！”
第一五七章 祭坛暗潮
赤水将之比喻成游戏。
四位修者尽管并不认同，然而赤水也没有要征询他们的意思，根本不待他们反应，赤水单方面就开启了这所谓的游戏。
你能想像吗
就算是简陋到只剩下的一根横线的线条，也有堪比灵刀一样的威力
几位修者以前是不相信的。
但现在，看到他们其中一人没有注意，被一截横线擦过肩膀，瞬间拉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他们就算之前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这就是入了殿堂级的音幻术的威力。
“你还好吗”最先崩溃那人问同伴道。
“嘶，没什么大问题。”受伤这人答道。
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赤水并没有再将他们隔离开来，他们自然选择了在一起。
当然现在，无论是受伤这人，还是另三人，都觉得，赤水可能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自己，或者是同伴受伤，以此煎熬他们的内心
不得不说，赤水相当擅长于这一点。
四位修者在这方面可说是深有体会，因此越加惶恐起来。
示弱那人的改变最大，从最先的有恃无恐，到现在的面色阴沉，几乎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弯。
他的瞳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焦灼，因为他知道，再找不到机会出去，他们将永远没机会出去了。
他觉得他已经尽量高估了，然则，悟星仙子的聪敏程度，仍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从她领悟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其幻术就突飞猛进，超过他，跑到他前面去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他现在没时间琢磨这点。
看到又一个同伴被凭空出现的一道细线勒住，如同吊死鬼一般，奋力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羞辱不羞辱的，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赤水会让他如愿吗
怎么可能
可以说，这四人中，赤水算是盯紧了这人，就算放走其余仨，也绝不会放过他。
看到这仅仅只用了她原来构建幻境十分之一不到的灵力，所构建出来的这个简陋的幻境，却发挥出比之前强了数倍的效果，赤水表示很满意。
果然老话说得对，方向远比努力更重要。
只要明悟了幻术真谛，其它诸如构建、计算、布局这些实际操作，根本就难不到她。
所以，赤水确实把这个当作了一个游戏，在其中实验她现在新冒出来的各种灵感。
她现在看四人的眼神，估摸着和看实验用的白老鼠也没什么区别了。
四只小白老鼠内心瑟瑟发抖。
他们虽然不知赤水的想法，却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幻境的杀伤力在不断增长，压迫得他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成功逃脱的希望就越低。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最先崩溃那人愤然出声。
其余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首领，但是他们哪里知道，首领心中的苦楚。
他不是没有其它办法，但是赤水太可怕了，他完全相信，只要他敢展露一星半点，绝对会被赤水学去，到时候就当真是叫天天不灵了。
因此，有办法的人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没办法的人满脸仓惶，不知所措，又有赤水驱动幻境步步相逼。
一时间，四人乱作一团儿。
赤水将心神从镜像空间里抽离一部分出来，在空中轻轻一拨，整个无形的镜像空间迅速收缩成一面似水镜一般的透明镜片。
她好奇地看了看，从镜片上并看不到内里的情形。
或许是因为这物并不属于她的缘故。
不过现在属于她了。
赤水相当熟练地掐诀，直接就往镜面上抹去。
身在镜像空间中的那人，顿时神魂一振，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又被他抿了回去。
“该死”
“怎么了”旁边人慌忙问道。
“没什么。”这人便默默地看了三人一眼，没忍心告诉他们，他们是彻底出不去了。
原来，赤水一直在隐藏实力。
仅仅是刚才那一瞬间的灵魂对抗，他感受到的，是如滔滔浪潮一般的浑厚无比的魂力，须臾之间就破除了他在镜像空间里留下的血脉禁制
这种魂力强度，让他联想到了站在高位上的那几个人
不过这怎么可能
赤水的来历清晰可查，绝无半分作假的可能，她的年龄摆在那里，突破归一也才是前不久之事，如何能够
一定是他感应错了，又或者是她借用了什么外力
他在试图说服自己，但是他不知道，他的面色越加苍白，呈死灰色，更是让另外三人心下发沉。
大家都不傻。
虽未说话，但他们眼中的光芒已经随之逐渐黯淡。
赤水此时抽离出来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收服了镜像空间，他们四人已成为她的阶下囚，逃不出她的掌心，她自然也不用急着收拾他们。
她复抬头，看向这个奇异的祭坛。
她之前的感觉没错，这个祭坛，虽则正气，但确实有着一股暗潮在涌动，它似乎乐于见到他们自相残杀
是它在作怪
赤水不知道。
不过她可不是来玩的，她有明确的目的，那就是阻止卫仙尊，因此，她没有纠结，直往祭坛中心遁去。
同时她心里也有点担心，百里宸极的投影消失了，他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却不知道，百里宸极确实出事了。
在他前方发生了一场高位者的终极大战，他就算隔得远，也仍然受到了波及，差一点就要沦为了炮灰，命殒当场。
风波过后，百里宸极缓慢地起身，抹去全身上下数百道大小不一的伤痕。
凌乱的发丝，破败的衣袍，以及满面的尘灰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不过谁让他要追踪的这位，也不是一般人呢
感应到时空之力波动，扩散开来，修复着因为前方战斗而几近毁灭的这片空间。
百里宸极就知道，他得离开了。
没有任何迟疑，他一转身，就没入了一个瞬间开启的黑洞之中。
“咦”一道神识波动，带着一丝疑惑，从他身后传来。
感应到此，已然身在黑洞之中的百里宸极霍地转头，看向黑洞之外。
就见那里，一只血瞳正直直地盯着他。
怎么形容呢
在这一瞬间的心悸，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反正在他反应过来之时，他的身影早已随着之前发动的术诀，回到了渡劫大陆。
圣岛，百里宸极匆匆赶到半神家族的秘地，面色阴沉似能滴水，无人敢上前拦他一步。
此时，秘地的入口已被重兵把守。
屈门仙尊闻得消息，匆匆赶来时，正好与他撞在一起。
“你这是”对于百里宸极掩饰不住的盛怒，屈门仙尊心里止不住感叹，简直太罕见了。
“你明知故问。”百里宸极斜睨向他。
好吧屈门仙尊确实心里有点谱，“我也是才得知消息，他们故意瞒着我。”
这也能理解，谁都知道他们交情颇深，他知道了，必定会第一个通知百里宸极。
“呵呵趁我外出之时做手脚，他们也就这点出息了。”百里宸极扯着嘴角，讥嘲道。
刚来到秘地口的鹤，赢，及凝三人：“”
他们觉得心口疼。
这就是躺枪了。
“不是我们做的。”鹤有些气弱地辩驳道，别说他从不理会这些小事，就说他早见过赤水，对其也是抱有善意的。
而赢更是满脸无辜。
他似乎完全不明白，这其中又与百里有什么关系
至于凝，她不仅觉得心口疼，她的脸更疼。
这话何其熟悉
就在刚才，她才用这句话评价那群鼠辈，而转过头，百里宸极就将这话砸到了她们脸上。
要说这事儿，她不知道，那绝对是假的。
她不是作决定的人，但是她也没有反对就是了。
在她看来，悟星仙子迟早都是要走到他们面前的，那早点迟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当中好多人都对她好奇至极，不仅仅是她这个人，还包括她的后续计划，天知道，他们心里就像被猫挠了似的，直恨不得将人带到面前，来个真言诀，问个明白。
所以，他们不就是主动给赤水递了个梯子吗
怎么了嘛
会被卫龙那厮利用，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能怪到他们头上吗
凝憋着气，横了百里宸极一眼，心想，若非他一心护着，他们会选择这样做吗说到底，你百里宸极也脱不了干系。
“哼”最终，千言万语也仅化为这一哼。
屈门仙尊这时就知道，该他充当和事佬了，他嘴角含笑问道：“三位前辈这是，准备进去一观吗”
“我们进去做什么”凝没好气道：“这正该是你们小辈出力的时候，就看你们的了。”
并没想要进去的屈门仙尊：“”
他迟疑了下，“之前不是已经派人进去了吗”
“他们能顶什么事儿况且，任务不同，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找通宝密钥，你们则要负责截住卫龙，别让他跑了”
凝话还未说完，百里宸极已经一步跨进了秘地内，明显是不耐烦了。
屈门仙尊：“”
“你看他”凝怒目瞪向鹤。
鹤尴尬道：“他现在正心急呢谁让这祸还是我们捅出来的”
屈门仙尊觉得这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赶紧道:“三位前辈，我也进去了。”
“去吧”鹤温言道。
而赢，则是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总觉得这次闭关，错过了很多东西
第一五八章 个中缘由
秘地内，屈门承宇对百里宸极看了又看，惹得百里宸极不耐地频频皱眉。
“你看什么？”
屈门承宇摇头，“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百里宸极就怔了下，“哪里？”
“说不上来。”屈门承宇就围着百里宸极转了一圈儿，“你自己感觉到了吗？”
如果说，百里宸极之前对几位前辈态度恶劣，还可以用他赶时间来解释，但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秘地，那种情绪仍在影响着他？
如此形之于色，这可不像是他认识的百里宸极。
百里宸极此时脑海就浮现出了那只血瞳，纯粹的正红色，不见血腥邪气，反而隐隐有着一种端庄雍容正气。
它就这样盯着他，看不见任何恶意，却也见不得有一点好。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只血瞳盯上他，自然有它的道理，只是他险而又险地从其视线下逃离，却是有着一定的侥幸因素。
一则，那并非他的世界，他在其中受限很大。
另则，那个地方也很特殊，非一般人不得进。
百里宸极也是追着一个线人进去的，因为要调查某些他很在意的东西，关乎他母亲的来历。
想到他的母亲，他面色柔和了一瞬，心绪逐渐恢复从容。
他的母亲，是一位无论实力还是内在，都非常强大的女性，且她并不孤高自傲，性情更是温柔似水，不然也不会轻易俘获了百里前家主之心，他父亲苦追多年，才最终抱得佳人归。
他隐于袖下的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下紫玉罗盘。
世人都说他母亲是一位人妖混种，且是人妖混种中较为少见的结合了人妖强大血脉的混种，因而当他父亲带着他母亲回归家族时，遭遇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有人一致反对。
最终，还是熬不过他父亲的坚持，成就了一场连结契大典都未举办的姻缘。
或许是这样不太美好的开端，辛苦争取来的幸福生活并未能持续多久。
百里家族经过了一番大的动荡。
其中的细节他不清楚，但该报的仇他母亲也已经报了，轮不上当时还仅有几岁的他。
只是百里家经此事后一蹶不振，他不得不扛起这副沉重的担子。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整件事中唯一的见证人，也是最后幸运的人，穹目确实给了他一些独到的见解，让他成长迅速。
直到赤水被其推到了他面前，才让他意识到，穹目的目的或许并不简单，他似乎是在意图操控他的人生？
但在他质问穹目时，对方又否认了。
当然，穹目并非直接否认的，他态度轻漫，神情却是高傲的，仿似仅仅是给他提一个建议，至于他是否采纳，完全不在对方的考虑范围之内？
明明他心中有无数疑惑，但穹目却偏偏不肯与他多言一句。
如此，他奈何不得穹目，就只有自己去寻求答案了。
他最先查的，就是关于他母亲的身世。
原本，他也以为他母亲就是如别人所说的那样，身上有着妖族血脉，因为他仅有的童年记忆中，别人当着他的面质问他母亲时，他母亲并未反驳。
但是，随着他体内母系血脉逐渐苏醒，他才察觉到其中的疑点。
妖族血脉是有传承不假，但他所接受到的传承，却并非妖族的传承，而是正统的人族功法。
这是其一。
还有他母亲留下来的少有的几件遗物，包括他之前赠予赤水的那条浅蓝色披帛，都在昭示着，他母亲并非一般人。
只是她母亲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因此，百里宸极调查起来，异常艰难。
他几乎是踏遍了这个星域所有的世界，也曾遇到如启明族一般，身带异瞳的特殊种族，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收获。
蓝眸仅仅是表象，有无数的因素可以导致眼瞳变异。
真正的关键在于随着血脉一起得到的传承。
这次，他就是跟随着一个线人，摸进了一个异星人的隐密据点，结果所谓的蓝眸异星人没有找到，他却招惹到了这样一只诡异的血瞳。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身具蓝瞳的缘故，他其实并不恐惧，但是，他就是觉得，那只血瞳于他来说，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难道那只血瞳，当真与他母亲的来历有关？
百里宸极不知道。
在回圣岛的过程中，他曾试图联系过穹目，但都未成。
此时屈门承宇说他有所变化，确实，除了那只血瞳在最后一刻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外，他清楚地知道，那只血瞳对他起了兴趣。
它已经锁定了他，就算他逃出了它的掌心之外。
但是他毫不怀疑，对方要找到他，仅仅是时间问题。
或许，这才是他此时内心浮躁不安的真正原因？
眼前，被屈门承宇问及感受，他遂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关乎他母亲的来历，在还未调查清楚之前，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他不待屈门承宇再问，又道：“这秘地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屈门承宇的注意力就被转移，想到这其中的牵扯，他也觉得头疼，道：“这事说起来也很复杂，反正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不过悟星仙子倒是挺无辜，平白被卫龙利用了一回。”
“哼！卫龙这招釜底抽薪，也算是铁了心了，会牵扯到无辜人，我一点都不意外。”百里宸极道：“反倒是上面的人，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卫龙唬弄了过去，他们就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什么？众位前辈本就不理俗事，这次也实在是情况特殊……”屈门仙尊勉强说了句公道话。
至于怎么情况特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以说，现在所有上位者，除了少有的几个，如赢前辈一样还在闭关外，其余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晴，摆好板凳、桌子、并瓜子灵果，就等着后续了。
换他，他也着急。
这不，就出了一个昏招吗？
百里宸极闻言，明白他所指，却是哼笑道：“我看不是情况特殊，而是他们心境本就有缺，我就不该意外。”
屈门仙尊：“……”
他就感觉到窒息。
百里宸极怼素和仙尊也就罢了，现在是连众位前辈也不放过了吗？
这也还好只有他听见，如若是这话传了出去……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人，“还好，还好……”
“走这边。”百里宸极直接穿过了拱门，然后对眼前规模庞大的浮岛建筑视若无睹，直奔最上方而去。
屈门承宇却是对眼前所见的一切赞叹连连，“……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初圣岛的建设，半神家族绝对没有参与，这水平太高了，圣岛估计根本请不起他们。”
他的关注点，一如即往的有点歪。
百里宸极对这并不感兴趣，此时，他站在之前投影所见的祭坛面前，赤水自然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屈门承宇慢了一步，看到这祭坛之时，忍不住就轻“咦——”了一声？
“你也发现了？”百里宸极道。
屈门承宇就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祭坛，印象最深的，当然是这里建筑的每块石板上所篆刻的名字，但除此之外，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半神家族究竟在搞什么？”他皱眉道，接着又倏然抬眸，似想到了什么，“那之前派进来的人，他们都进入这个祭坛了？”
他声音不自觉上扬，比平时高了几度，明显是不淡定了。
神识放开了去，果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之前就觉得奇怪，只觉得这里安静得有点过分了，他本还以为是秘地封闭太久的缘故……
如今才知道不是。
他就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前面的祭坛，迟疑道：“关于半神家族的传说，你有看过吗？”
“看过。”百里宸极道。
但是屈门仙尊仍是继续说道：“据说，半神家族举族之力，镇压着一件绝品邪器，不会…不会就在这个祭坛下吧？”
他脚跟打转，就有点想走了。
或许，他就不该进来。
天知道，半神家族的地位和实力，那是通过时间验证，毋庸置疑，而这绝品邪器，需要其用举族之力，才可镇压，仅是想想，就感觉惊悚好吗？
百里宸极就看了他一眼，眸光复投向这个祭坛。
虽然之前在投影中就见过，也察觉到有异，这也是他急匆匆赶来的原因，但此时亲眼所见，方才察觉到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所谓最罪恶的邪，需要用最精纯的正气才能镇压。
半神家族作为神灵最虔诚的信仰者，每一个人身上与生俱来，就有着一股浩然正气，足可保证家族弟子不受这邪物的影响，正常修行。
但是，半神家族的人，已经消失很久了，传承几近断绝。
所以，眼前所见的，隐于这磅礴正气下的暗潮，是那件绝品邪器在蠢蠢欲动吗？
“不好！”想到之前他们说已经派了不少弟子进来，百里宸极面色一变，道：“赶紧传令下去，先别管什么通天密钥了，让他们先撤出来。”
要出大事了！
屈门承宇明显也想到了这点，比起地百里宸极，他还要慌一点，因为之前派来的弟子中，就有屈门家族好几个重要的弟子。
他当即就掏出了星玦，这才发现，族群里，此时也是惊慌得一比。
“你们在哪？”屈门承宇根本来不及先理清情况，直接就问道。
“尊上，你终于上星网了……”群里有人立即回道，那语气，说是如丧考妣也不为过。
接着，又有一人小心翼翼道：“尊上，你进入半神家族那个秘地了吗？”
屈门承宇：“……”
他佯作淡定道：“进了，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只要星网没断，要找到人，应该没问题……吧？
第一五九章 各有不同
谁说没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群里人七嘴八舌，很快让屈门承宇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儿，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所有进入祭坛中的人，都失散且迷路了。
这说起来简单，但可别忘了他们是什么人，更别提他们身上都带有多少诸如罗盘一样的法宝。
“那你们还能用星玦？”
罗盘都不能用，为什么星玦能？
不仅是屈门承宇，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星玦通话还正常，但定位功能失效了。”
其实也不是失效，通过一番解释，屈门承宇这才知道，定位是没错，但他们好像身处在一个结构非常复杂的、未知的空间中。
他们每个人，都像是身处于孤岛中的独立个体，在他们的探索区域未重合之前，他们估计都得孤军奋斗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进去看看。”屈门承宇转头对百里宸极道。
“走吧！”百里宸极将目光从祭坛中心收回，也不知她现今如何了？
而被他担忧的赤水，此时一边在镜像空间中试验各种想法，一边还在感叹着，半神家族凋零至此，即使周围风景如画，没有活人的生气滋养，尽都显露出一种颓败和萧瑟来。
拾着台阶往上，晚风微凉。
这种极致的幽静，催生出的是内心种种思绪。
因为这与炎师叔有关，这让她抱有一种特殊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浏览着名胜古迹的旅者，微有一丝好奇？又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竟当真与炎师叔的气息有些相似。
不过这个祭坛当真空旷得吓人。
赤水一路走来，也不由生出了一种忘山跑死马的疑惑来，她竟走得有些累了。
心神微动，一跃坐到了旁边雕砌精美的栏杆之上，确定周围并无异常，这才有时间查看星网中的消息。
“……”
她错过了什么？
看着诸多朋友发来的消息，她疑惑地看向周围，怎么感觉大家说的，和她看到的，不是同一个祭坛？
哪里有什么幻境？
哪里又结构复杂了？
她完全没发现啊！
要知道，她的天赋就是空间，谁能在这上面唬弄了她去？可她现在，是连一点异常都未发现。
就在这时，百里宸极的消息到了：“你在哪儿？”
“就在祭坛之上？”赤水不是很确定地回答。
“你别动。”百里宸极嘱咐她道。
“……好！”虽然赤水觉得自己还好，但她并没有驳了对方的好意。
真说起来，她现在的状态也有点神异。
如此放松。
她明明是要去追卫仙尊的，那她又是怎么一步步放慢脚步，开始步行上祭坛的？
是因为感受到这个祭坛的特别，尊重起见？
赤水细眉微蹙，竟觉思绪有点模糊，这个祭坛果然有古怪吧？
她的双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儿，灵机一动，就将在镜像空间里那个最怕死的人提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那人面上就出现了极其夸张的惊恐表情，随之就从赤水面前消失了。
赤水紧追而去。
她提前在那人身上作了标记，因此，她是追着那个标记而去的。
直到心遁术起作用了，她才霍地想起，貌似她之前还答应了，在原地等着来着？
“不管了！”赤水咬牙想道，反正有灵魂印记，百里宸极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她。
而这却是机会难得。
她还就要看看，这个祭坛究竟有何古怪？
说起来，被她提出来这人也挺悲催的了，之前在镜像空间里，就被赤水各种诡异的点子，折腾得精神都有点崩溃了。
比如被一滴水珠封闭了五感？那种仿似身陷绝灵之地的窒息恐怖之感，至今让他想起来还觉得心悸？
但他现在才发现，这算什么？
他被放出来，还未来得及高兴，瞬间眼前的画面就被扭曲。
他在往下坠，似直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如果仅是这样，他也还勉强能应付，关键就在于，那不是简单的深渊，那好像是他内心的影射。
所有他介意的，恐惧的东西齐聚其中，犹如一只凶猛又邪恶的巨兽，张开獠牙，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救我——”他惊呼出声。
他知道赤水跟来了。
赤水没有看到他的幻境，她只看到了他深陷于一个空间壁的凹陷处，明明没有束缚，却在拼命挣扎？
这种感觉，怎么和音幻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救还是要救的。
赤水难得能抓到几个苦力，在没有彻底利用完他们的价值之前，她怎么可能让他们死？
浅蓝色披帛飞出去，就想将其从空间壁上拽下来。
却不想，不仅没有拉回那人，反倒是将她也拖了过去。
“呵!逮住你了。”赤水没有理那人，挽紧披帛，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那人还来不及因为重获自由而欣喜，就被之前的幻象所吞没。
这可不是赤水的实验，为了可持续发展，在达成目的后就会将幻术撤去。
这里是祭坛。
没有人会觉得他这条命值钱。
如果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就可看到他整个人贴在空间壁上，嘴角诡异地勾起，溢出一丝血，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偏向赤水离开的方向，眸中似是渴望，又似乎是期盼……
只是直到他失去意识，赤水再没回来。
已经追远的赤水顿了顿，心神似乎清醒了一点，想回头，却感应到她留下标记的那人已经魂灭了。
她不由卷紧了披帛。
原本她以为，得到镜像空间，并从其主人那里学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手，是登堂入室，已成大家了？
却不想，还有真正的幻术大家隐藏在身后？
并且，其幻技之高超，便是她有浅蓝披帛护身，都未能逃其毒手？
至于天道铃铛，此时安静如鸡。
赤水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了。
她此时，下意识地避过了去想那修者的下场，或许早在她将之放出来时，就已经想到了可能的后果。
幸好，她被这个世界改变太多，已经不再会用前世的那一套是非道德观念，来框住自己了。
她又往前追了一会儿。
“丢了？”
赤水停住脚步，身影轻灵，在空中旋转一圈儿，微微有些惊异，似乎，对方在躲她？
为什么？
之前引开她也是，明明对方的幻术比她高超
难道是其有什么顾忌？
那么，是因为她现世中的身份，还是因为她开启这个秘地的关系？
她又看了看星玦，星网上这事并没有爆开，但是作为进入了秘地的这部分人，上面专门给了权限，开辟了一块地方，来作交流之用。
当然，也早有人联系了她。
不过赤水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反倒向其索要了，关于这个秘地的消息。
都这情况了，上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很干脆就给了。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用，他们知道的也不多。
唯一能让赤水感兴趣的，大约就是一份关于半神家族的资料。
作为传说中最接近神灵的家族，其背景神秘，历史悠久这些自不必说。
真正让赤水在意的是，就半神家族弟子突然消失一事，上面的看法，都倾向于其手段莫测，应是来自于天外。
天外浩劫，赤水自然早已经知道。
她只是由此，想到了炎师叔。
所以，炎师叔是去了天外？
她心里顿时一紧。
她原本以为，待两片星云真正汇聚之时，才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却不想，早有很久以前，就这件事，就已经影响到了整个星云的方方面面。
亏她还自以为有时间？
她不由苦笑，不过眼前她自顾不暇。
星网上，大家言辞不一，仿似进入的不是同一个祭坛，她再擅长信息采集，也没法从中获得有效的信息。
他们连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都不清楚，还不如她呢？
虽说她追丢了，好歹记住了那股气息。
“xxxx死了。”赤水告诉跟她联系的人道。
对面悚然而惊，立即追问细节。
赤水知道，之前那人身陷幻境之中，估计临死都没想起来还能用星玦求救，或者是报信儿？
所以，星玦的局限性依然很大。
“现在大家还不知道，你先别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对面交代道。
赤水皱了皱眉，“不先提醒他们吗？”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这事你就交给我们吧！”对面的人断然道。
“好吧！”赤水现在自顾不暇，确实也无法分心来关注星网。
对话结束。
赤水看着星网上还一片和乐之气，摇了摇头，抽回了神识。
她又查看了下镜像空间，将镜像空间的前主人放了出来。
“他呢？”那人一出来，环顾左右后，立即就问道。
赤水就在他不远处，此时眉都没抬一下，道：“他死了。”
那人就沉默了一瞬。
赤水觉得，他们早在来之前，应该就有所觉悟的，“所以你们当真是卫仙尊派来拦截我的？”
那人抬眸，眼角挤出了一丝笑，“我现在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不会。”赤水平平道。
所以，她问了一个傻问题，对于真相，她更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
不过她放对方出来，不是跟他磨嘴皮子的，“知道你的同伴是怎么死的吗？”
对方立即就看了过来。
赤水心下一定。
第一六零章 幻境对峙
赤水就又将经过简约地叙述了一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那人神色认真，没有愤怒，却也不是无动于衷，他的表情有些奇特，便是赤水都不由多瞥了他两眼。
“这就是你将我带出来的原因？”
赤水点头，她没有否认。
那人确定这个事实后，神色稍缓，这才有时间整理之前被赤水的幻术弄乱的衣袍。
可以看出，他对赤水是极为忌惮的。
不提赤水须臾之间，在将原本完全归属于他的镜像空间夺走时，他所感应到的丰沛的魂力，就凭她身在这个诡异的祭坛内，依然淡定若素，又怎么可能没有依仗？
要知道，死去那人，实力也不比他弱多少。
“公冶志城。”他自报姓名道，这也算是他表现自己诚意的第一步。
他心知肚明，若非这个祭坛里有着古怪，棘手到赤水无法解决，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放他出来。
他现在倒有些庆幸这个突发情况了，虽然这里面，有他同伴一条命作为代价。
但逝者已矣，人还得往前看。
比起一辈子被囚禁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中，他宁可面对现实这波谲云诡的祭坛。
“我知道。”赤水闻言就道。
这姓只是一个小姓，名也平泛，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这次换公冶志城怔了下，忽就想起外界对于赤水的评价，其中最醒目的一条，就是其神乎其技的手段。
如隔山打牛，这个词语现在是，稳稳地将东陵家族挂在了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之地。
但只有眼光老道的人，才能透过表象，看到其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她种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可不是凭空就能做到的，这需要对情况全面了解，有着放眼全局的目光，以及对现实的掌控力。
三方面缺一不可。
而赤水本是草根，本该是毫无根基。
仅仅是平平的“我知道”三个字，她所表现出来的底气，就让公冶志城悚然而惊，再加上之前见识到的实力……
她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琢磨不透赤水，他的神色越发谦和，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隐约强势和轻慢。
赤水察之，也觉得这人还算识趣。
如若她之前没有夺取镜像空间，或许还可化干戈为玉帛，但现在却是不能了。
偏偏现在因为这个祭坛，她又需要他在幻术上的造诣。
因此，他们现在算是短暂的合作关系，至于他们之间的仇怨，只能延后再说了。
公冶志城也心知肚明，他屈居于下风，却也有着这方面的觉悟，因此他又主动道：“现在，我们先去找其他人？”
“不，这事有别人负责，眼前还是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更为重要。”赤水道。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公冶志城敬佩赤水的勇气，“怎么做？”
“你先看看。”赤水眸光扫向四周。
这就是考验了？
公冶志城其实早有意表现一手，此时也不推托，“你之前所说的那股气息，就是从这儿消失的吗？”
他准确地指出了一个方位。
赤水眼微亮，“你还看出了什么？”
“……你确定其是人？”公冶志成略有些迟疑道。
“我不知道，也有可以是怨灵，或者其它什么。”赤水又问道：“那可以追踪吗？”
公冶志城摇了摇头。
就在赤水微露失望之时，他又道：“虽说其痕迹已不再可寻，但也不是没有他法。”
“你快说。”
“你不是说它在躲着你吗？不若换个人试试？”
“你是说……？”赤水领悟过来，诱之以敌，守株待兔
这倒不失是个方法，只是这个诱饵？
自然不可能是赤水，那就只有……
“我来吧！”公冶志城主动道。
赤水本以为他所指的，是镜像空间中剩下的两人？
既然公冶志城决定自己来，她也没有反对，倒是对其高看一眼。
她瞬即隐于身形，远远缀在他身后。
而公冶志城，却是在神情上略作改变，仅仅是一点微小的改变，他整个人的气质已是大变。
让赤水来说，这人一看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破的那种，偏偏他眉梢眼角间，表现出的却是极端的强势，似乎是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让赤水瞬间想到了之前死去那人，却又与那人大不相同。
无疑，公冶志城是用了心的。
进入祭坛那么多人都好好的，偏偏就他死了，且还是在赤水面前动的手，这必定有他们未知的原因。
公冶志城也是在寻找这个原因。
他开始往前方走去，不若赤水的淡定，他走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他受到攻击了？
赤水简直匪夷所思，这攻击似凭空而生，看不出来处，也无形态，若非公冶志城同样幻术了得，估计就如之前那人一样，犹如毡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了？
不过现在公冶志城也好不到哪儿去。
赤水见他神色不对，立即追将上去。
顿时，犹如老鼠见着了猫，那道攻击立即退去。
公冶志城似是窒息了很久，陡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嘴张大至极限，双目似呆滞状，满脸细密的汗珠，久久，才木然地看了赤水一眼。
“我想去一个地方。”公冶志城道。
他没有说他经历了什么，赤水也没有问，但她心里清楚，对方所说的地方，是指之前那人死亡之地。
“你跟我来。”
之前是没来得及，赤水本也是要倒回去的。
接下来两人一路沉默。
说实话，如若这是一个幻境，那这个幻境着实泛善可陈，赤水现在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的空间壁，不冰冷，却也毫无趣味可言。
如若以前，她或许会认为这是技艺还未到家，现在，她却不敢轻下妄论了。
“为什么它会避开你？难道就因为你是天运之人？”公冶志城忽地问道。
赤水微讶，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指出来。
她周围的朋友，虽也有暗示，但都表示得很隐晦，感觉自然不同。
她遂大方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开启了秘地的缘故？”
“你开启秘地，不也是因为你是天运之人？”公冶志城道。
赤水：“……”
无法反驳。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样奇怪的事情，只要与运数一道扯上关系，就都可以解释？
这简直是个万精油的答案，没有之一。
“即知我是天运之人，你们为何还要来找我的茬儿？”赤水反问道。
公冶志城沉默了一瞬。
也就在这时，他们到了。
说实话，看到那人的惨状，赤水也是小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已经不是低层次小修了？为什么感觉生命仍是这样脆弱不堪？
赤水不解，公冶志城却已经上前查看了。
或许是因为他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他的检查方式有些特别，之后，他便将那人的遗骨收敛。
“我真嫉妒你。”公冶志城道。
赤水愕然，“你嫉妒我什么？”
公冶志城没有回答。
赤水心里也不是滋味，对方嫉妒她什么呢？因为气运？
可是这又不是平白得来的。
他知道她所面临的压力吗？她知道她身上肩负着的巨大责任吗？
什么都不知道，却说嫉妒她，赤水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想，对方是指她在这个祭坛中，被特殊对待的事情？
但她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
而百里宸极至今还未找来，也让她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我们还是先去找其他人吧？”
既然此路不通，就只有换别路走了。
此时的赤水却是没想到，百里宸极和屈门承宇刚进入祭坛，就被分开了。
仿似他们进入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百里宸极来不及探究，因为他又见到了那只血瞳。
这次，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黑洞。
他们之间，相距不过数丈。
太近了，近到百里宸极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血瞳的具体结构。
红通通的眼珠子，就像是生生从人身上挖出来的一样，细小的红丝，如网状扭曲分布着，鲜活而又诡谲。
从那个眼珠子里面溢出来的血色，转眼之间就将他身处的整个世界染成了鲜红色。
红的亮目，红得刺眼。
百里宸极面无表情，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无论这是祭坛对他内心的影射，还是当真就是那只血瞳紧追而来。
不过就是打上一场罢了。
对于战斗，百里宸极从来就不畏惧。
只是他崇尚的，是礼尚往来。
眨眼之间，整个空间又倏然变化，一道亮丽的蓝光出现，将那极致的红色驱离出去，在占据到一半空间时，双方力量达到了平衡。
一个极为简单，又甚是特殊且凶险的红蓝幻境就此筑成。
若是赤水在此，就会发现，百里宸极所使用的，并非是他的时空天赋。
他用的，是他的血脉天赋，准确的说，是他母系的血脉天赋。
就见他的蓝眸，如那原本幽静的湖面，因忽如其来的飓风，而泛起层层波澜……
又因为他深邃又静谧的眼神，使得这一半蓝色幻境都如他一般，波光粼粼，越加让人摸不着深浅。
而对面那只红眸，与他的蓝眸如出一辙，只是颜色各不相同。
所以说，百里宸极之前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他怀疑这只血瞳与他同出一脉，不然为何偏偏对他感兴趣？
当然，也有一半的可能，这只血瞳是这祭坛镇压的那物所幻化。
但是，那物能被半神家族举一族之力镇压，本身就说明其特殊之处。
或许，他能诈出点什么……也未可知？？
第一六一章 幕后推手
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甚至感受到，仅仅是最为简单的红蓝二色，所构筑出来的这个幻境，却像是大道之争，充满着慑人之气，凶险万分。
只有作为当事人，百里宸极才明白，他所面对的，是何等强横的力量。
虽然他的对手连人都不是，仅仅是一颗眼珠子。
很难相像吧？
若仅仅是一颗眼珠就拥有可与他一战之力，那这颗眼珠所属的主人，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道无止境！
在这一刻，从这颗眼珠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百里宸极动了。
顷刻之间，无数的杀机在空中交汇，似惊涛骇浪，汹涌急湍，撞击所形成的暗流又扩散开来，开成一个个如黑洞般的漩涡，分外可怖。
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战场，无人可以再插入其中。
虽然在这个红蓝幻境之内，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百里宸极打一开始就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强大的存在，因此他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此时，红蓝两色已经相互碰撞，侵入，抵抗，形成丝缕状，有成繁花状艳丽奔放的，也有如波涛状平顺起伏的。
但如若有道行精深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此看似简单的红蓝丝缕物上，隐约有微光闪现，不是灵光，而是法则之力。
时空法则之力。
所以，这个红蓝幻境，其实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幻境了，而是在时空的维度上扩散开来，成为了一个特别的高维度世界。
百里宸极在这个世界的时空节点之间穿梭。
那血瞳也不例外。
并且，那只血瞳的时空之能，丝毫不比百里宸极低。
百里宸极虽然之前早见识过其修复空间时，所施展的时空之力，此时仍是感到吃惊。
又是一个拥有着时空天赋的……存在。
也不知，这血瞳之主，从前又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又是有着何等曲折离奇的遭遇，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百里宸极内心悲叹。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猜测，他们或许有着血缘关系的缘故，他看向血瞳的目光，其实并不带厌恶。
就算是此时，他如临大敌，激战正酣，却也心绪平和，并无太多负面情绪。
不得不说，纯粹专注于战斗之中，确实是一件非常过瘾的事情。
百里宸极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感受了？
这于他是享受，但于血瞳来说，就不一定了。
高阶修者之间的战斗，比之寻常更要凶险得多，一朝不慎，阴沟里翻船是常有的事，无人敢在这上面开玩笑。
在这万分凶险的时刻，百里宸极还能应付自如，本身就代表着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的高度。
双方交战持久，却都未能分出胜负，也可说是势均力敌。
百里宸极是越打越是放松，甚至在技法上偶尔还有突破？
所以打到后来，百里宸极都将这当成是一种特殊的历练了？
与此同时，他心下也越发肯定，他与这只血瞳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有心想要停手，问上一问？
却不想就在这时，那只血瞳忽地顿了一下。
不是错觉！
百里宸极瞬间就感应出，那只血瞳变了。
看向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这前，那只血瞳的眼神还有着一丝好奇，那么现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它的眼神陡然之间，变得异常凌厉。
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不由得百里宸极不在意，他自问，他们之间无仇无怨……
他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看了看这个幻境，又复看向血瞳。
怎么回事儿？
之前，他都还不能确定，这只血瞳的真实性，而现在，他都已经在思考他们之间的恩怨问题了？
对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能影响到他的精神，又让他毫无察觉，这绝非是幻术那么简单。
又或者，这只血瞳本来就是真的？
百里宸极惊讶至极。
是了，就是这种凌厉而又霸道的气息，与之前他追去时，所感应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只血瞳是真的。
它当真不远万里迢迢追过来了。
虽不知它的转变是为甚，但百里宸极的预感极准，他有麻烦了！
果然，霎那间那只血瞳似被注入了全新的能量，气势猛长，实力倍增，转守为攻之下，百里宸极顿感吃不消。
就见眼前，血眸视线一凝。
肉眼可见地，一团又一团的红花爆开。
如若是用极品朱砂，画出的水墨画，晕染开来，美丽如若那传说中黄泉彼岸之花，鲜艳似血，又煞气凛然。
被这些红花所侵占的区域，空间就似凝固了一般，彻底被血瞳所占据。
蓝色的丝缕不得不退避三舍，不知不觉间，已然被逼让出了不少空间。
而百里宸极，他现在所能活动的区域，越加狭小。
所幸他也非一般人，反应极快，眼见又一朵红花转瞬袭来，如彼岸花般细长的花瓣将他包围，他蓝眸中光芒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花瓣似吞噬一般收缩，扑了个空，也不气馁，转瞬找到百里宸极的位置，又扑将上去。
红蓝幻境里激战正酣，而在红蓝幻境之外，赤水和公冶志城强强联手，也再未遇到那股气息。
在其中兜兜转转，集两人之能，他们终于稍稍摸到了一点门道。
公冶志城并非浪得虚名，他在幻技一道之上确实专研极深，此时因为慑于赤水的实力，又要靠赤水保命，此时也不敢藏私。
赤水得到启发，再加上她的运算能力，终于不再是瞎摸的状态。
却也没想到，他们根据推测出的正确路线，没有找到人，反而与屈门仙尊撞了个正着？
双方都有点懵。
“你们怎么在这里？”屈门承宇眸光扫过公冶志城，问赤水道。
相比公冶志城，他明显与赤水更熟。
“回仙尊，我们也在找人。”赤水没有提之前的事。
而公冶志城，此时也非常识趣，向屈门仙尊见礼后，就退到了赤水身侧不远处。
看上去，就像是赤水临时组的队友，不远也不近。
果然，屈门仙尊直接就忽略了他，只对赤水道：“你跟我来。”
赤水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公冶志诚。
屈门仙尊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只以为赤水的迟疑，是不好抛下朋友，遂又道：“你朋友也一起吧！”
能跟随仙尊身侧，自然是莫大的荣耀，在这危险之地，安全也有保障，公冶志城自是乐意，只是想到这与赤水有关，不免又如鲠在喉。
不过最终，他还是应道：“是。”
屈门仙尊在前面带路，又问赤水道：“你上星网了？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
赤水回道：“上了，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你猜到了？”屈门承宇惊讶道。
要知道，赤水在进入这里之前，应该是对这里一无所知才是。
赤水想点头，又下意识摇头，她不是猜到的，而是凭着之前联系她之人，他的反应，推测出来的。
若非事关重大，对方绝对不会要求她保密。
眼前，屈门承宇也没有瞒她，道：“确实有些麻烦，百里本是来找你的，现在就被它缠上了。”
赤水顿时大惊，“宸极也进来了？”
脱口而出后，感受到屈门仙尊略带戏谑的眼神，她面色微赧。
亏她之前还总是无法从其前辈的身份中转换过来，只因为其强烈要求，才不得不唤其名，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竟已习惯成了自然？
“走，我带你去见他。”屈门仙尊就道。
丝毫没有提起他刚进入之时，一时不察，被绕晕了之事。
“好！”赤水眼睛晶亮，屈门仙尊自然比他们两个臭皮匠要厉害得多。
就见他带着两人东拐西拐，如若有神灵指引，不多时，就来到了红蓝幻境的边缘。
他们自然是进不去红蓝幻境的。
但因为这个幻境极为简单，所以他们勉强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只不过，这又因人而异。
公冶志城在幻术上造诣颇深，因此，他关注的重点都在红蓝双方的幻境上，只觉如若看到了神物一般，眼里如饥似渴，似虎狼一般，泛着绿光？
而赤水，虽然捕捉不到百里宸极的身影，但因为之前与百里宸极在时空节点上穿梭过，因此她隐约可以感应到其行动轨迹。
当然，她也留意到了他当前的情况，他似乎被某种凶物追着，当真是凶险万分，面上不免就露出忧色。
“他没事吧？”
“别担心！”屈门仙尊无疑是三人中，看得最清楚的人，此时他也不免佩服百里的能耐。
要知道，这可是绝品邪器？
换作是他，可不一定能够应付得来？
赤水闻言，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达这里，她的心莫名就跳得厉害，冥冥中，就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这种感觉，之前从不曾有过。
都说拥有时空天赋的人，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会预见未来，难道……
她正惊疑不定，殊不知，在红蓝空间之内，百里宸极也被逼到了绝境。
他虽面色如常，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浑身肌肉凝结，犹如箭在弦上，已经绷到了极致。
红花不断侵占吞噬着对面的地盘。
百里宸极避无可避，正打算着做最后一搏。
赤水丹田那属于百里宸极的灵魂印记一跳，她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思绪，顿时睁大了双眼。
在这一刻，似是机缘巧合，也是恰逢其会，赤水的双眸，似乎就穿过了红蓝丝缕，看到了被逼到一角的百里宸极，以及将他逼到极致的，那一只……血瞳！
“轰——”
她的眼神在与血瞳对上的那一刻，如若一颗原子弹，在脑海中炸开，她犹若看见了千山万水般，只觉那只血瞳的眼底，是那样的深，又那样的广阔……
却也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而来一股推力，猛地击在赤水后背之上。
直接将被血瞳攫住心神的赤水，拍入红蓝幻境之中。
第一六二章 不明关联
屈门仙尊觉察之时，已经阻止不及，霍地回头，除了见到身后公冶志城惊悚至极的表情，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
“不…不是我……”公冶志城讷讷道。
屈门仙尊瞥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不是他，量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他眸光复追着赤水而去。
此时，赤水已经深入了红蓝幻境之中。
原本，她以为自己在进入红蓝幻境之时，就会被里面强横的法则之力撕成碎末？
然而并没有。
也不知是那推他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又或者是她自身什么原因，或者是有百里宸极的元神印记，反正她入内后，不仅蓝色法则之力避开她，红色法则之力也避开她……
一路畅通无阻。
这看似很慢，但实则却仅在须臾之间。
赤水恢复意识之时，已近至百里宸极面前。
虽不知幕后那推手是谁，但那股推力却确实霸道，就算她此时意识清醒，也很难扭转自身的轨迹。
她心中难得惊惶，睁大双眼，看向百里宸极。
百里宸极本是在专注应敌，他是要放手一搏，而血瞳将他逼至角落，何尝又不是想要一举灭杀？
是的，那只血瞳不知怎么的，动了杀机。
它是真的想致他于死地。
百里宸极清晰地感应到了这一点，更加不敢大意。
来了！
血瞳的全力一击！
将他锁定。
成败全在此一举！
百里宸极便连呼吸都停止了，精神高度集中，箭，离弦了……
就在这时，赤水的身影忽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双眸瞳孔蓦地紧缩，瞬间就判断出赤水的轨迹，正好可以帮他挡下血瞳这全力一击？
她…她怎么那么傻!
几乎没有考虑，他就往前冲去，迎着血瞳攻击之力。
这一幕在时间之力下，被放得极慢。
赤水天赋自启，自然也见到了当前的情况，于她是何等的危险，不过她还来不及惊惧。
但见百里宸极没有任何思考，就往她奔来之时，说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而她还无法驱役这样快的时间。
在百里宸极终于揽住她的瞬间，赤水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也有对自身的无力，还有着对眼前有一切的惊惶不安……
却独独没有防备。
这所有集聚在一双明亮的眸子中，薄雾迷蒙，有水气，也有微光。
仿若千言万语，尽在其中，百里宸极眼神与之对上，就有些呆了。
他从未见过赤水，如此般情绪外露过，在这一刻，仿似他们之间再未有隔阂？
仿似，他们可以离得很近？
他收紧手臂，顺之调转方向。
随着他们距离的拉近，彼此之间的，两颗心也在靠近。
“怦，怦怦——”心如雷鼓。
却又是如此迷人。
只因为，有声与之相和。
赤水睁大的双眼，似也有些难以置信？
她难得的迷茫，这是她的心跳声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动”？
她的瞳孔上，如实映照出百里宸极随着靠近，逐渐柔和下来的面容，他看向她的眼神，专注而又无尽温柔……
仿似在诱惑她，沉溺其中？
赤水就犹豫了一瞬。
也就在这时，她的眼眶忽又睁大。
原来，百里宸极刚才揽住她之时，顺之调整了他们的方位，恰好挡在她与那只血瞳之间。
如若被什么阴影在顷刻间笼罩？
“不——”
“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赤水只来得及而发出半个“不”字。
百里宸极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丝鲜血，随即便倒在了赤水的怀中，已然失去了意识。
赤水下意识扶住他，从她的角度，越过百里宸极宽阔的肩膀，正正与那只血瞳对上。
那是怎样的眼神？
赤水不知道，就算是之前就恍似已经见过，却都不如现在这般直面，来得深切。
太复杂了。
从这只血瞳中，她仿似看到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隐约中，她仿佛能感应到，那只雪瞳对于她的出现，似乎也很震惊？
它似乎也想收回力道？
是不想伤她吗？
但是最终这一击，还是落在了百里宸极身上？
那只血瞳似乎无法接受现在的局面，整只血瞳都在颤抖，倏忽间，整只血瞳化作了一抹红光，飞逝而去。
红蓝幻境因为失去其主的支撑，法则之力消退。
赤水抱住百里宸极，再度陷入了迷茫之中。
目睹了全程的屈门仙尊，和公冶志城，均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如若不是身临其境，他们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在某个戏台之上？
不，便是想像力最丰富的人也不敢这样写。
真当这是演戏呢？这是玩命！
屈门承宇将目光，从那只血瞳消失的方向收回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只血瞳，难道是追着那个幕后推手去了？
他的眼神诡异，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中间究竟有何关联。
他复将眼神移到了赤水二人身上，有些诡异。
“……百里仙尊？”公冶志城迟疑地提醒道。
屈门仙尊作为百里仙尊好友，看其现在深受重伤，不是该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吗？
为什么他们还站在原地不动？
屈门承宇回过神来，道：“不用了。”
早在之前，他就觉察到，那只血瞳本是冲着百里宸极而去，却因为突然闯入的赤水，而收束了些力道，虽然最终这一击仍是落在百里宸极身上，但问题并不太大。
若是没有赤水的闯入，问题就很难说了。
所以，之前那个出手之人，其实是在帮百里宸极？
屈门承宇压下内心的疑虑，待赤水终于缓过神来，这才上前，道：“交给我吧！”
赤水点头。
她也需要仔细地捋一捋。
这自然不是巧合。
眼见屈门承宇在接过百里宸极，仔细检查过后，确定情况还不算太坏，赤水才放下心来。
心又落回了原处。
但是，又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不同了。
赤水面色复杂至极，看向仍在昏迷状态的百里宸极，又有些气恼，不免牵怒，还有些冷意？
屈门承宇扶住百里宸极，自然没有错过赤水咬牙切齿的表情，连他都可以看出来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赤水。
“兄弟，你这样，是不是演得太过了？”屈门承宇悄悄传音道。
“谁说是演了？”百里宸极犹如一条死鱼，挂在屈门承宇胳膊上，回应却很是硬气，“这是顺势而为懂不懂？”
屈门承宇嘴角就抽了抽。
就算身在局外的他，都有种看戏的直视感，他不信百里宸极感觉不到？
其实他哪里知道，百里宸极还真没说谎。
屈门承宇不是他，所以他当然不知道那只血瞳是当真欲置他于死地，屈门承宇也不知道那只血瞳是何等的可怖。
其当真是有能力灭杀掉他的。
只在他不由自主就往赤水扑去那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穹目所说的“时机”了。
原本，他以为在这一刻来临之时，他势必要演一演的，但当这一刻当真到来，他才发现，他竟也是甘之如饴的？
他甚至在反应过来后，顿生出一股强烈的期待，以及迫不急待。
他眸光极尽温柔。
仿似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赤水也果然动心了。
在那一刻，他没有想到那只血瞳，也没有想到其它，只觉得，原来两颗心逐渐靠近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沉醉？
就算是受了这一击，也是值得的。
就是这个后遗症，有点棘手。
穹目那人向来不靠谱，这次当真是把他坑惨了，这让他如何收场？
就算自认聪明绝顶，百里宸极此时也唯有装晕一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赤水没有看出百里宸极是在装晕，她还在无尽的气恼当中。
她不否认，她刚才动心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经由别人设计的，她特么就糟心得，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而有史以来，能够带给她这种独一无二感觉的，唯有穹目那厮一人。
也只有他，深不可测，能做到这样无迹可寻。
就算天外有天，能做到这一点的其他人，也并没有这个动机——将她和百里宸极凑到一起的动机？
赤水止不住就冷笑一声。
百里宸极心下一突，就呻吟着苏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在搜索寻找着赤水的身影。
在找到赤水之后，眸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脆弱？
赤水与他的视线对上，沉默了一瞬。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兄难弟，似乎牵怒于他，也有些不对？
更何况，对方还帮他挡了一劫？
想一想，这落在百里宸极身上，都是重伤，若是落在她身上，她的小命肯定已经不保了！
想到此，赤水又耐着性子，靠上前去，温言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屈门承宇非常识趣地将位置留给赤水，让开之时，就见到百里宸极状似虚弱地摇了摇头，反过来安慰赤水道：“你别担心，我没事。”
屈门承宇脚下一个趔趄，心中诸多吐槽无以言语。
只能说，百里宸极已经不要脸了。
殊不知，百里宸极也暗自横了他一眼，仿似在警告他莫要坏事一般？
屈门承宇：“……！”
这再也不是他那个对任何事情都冷静自持，淡漠事外的小伙伴了。
他变了！
屈门承宇暗自打量了赤水一番，只觉得，“情”之一字，当真是不可琢磨啊！
也恰在这时，赤水问道：“那只血瞳是什么来历？”
百里宸极顿时僵住了，“…………”
第一六三章 解锁之人
百里宸极可说是有口难言。
说他不知道？
相信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从他特殊的眸色，找到与那只血瞳相通之处。
说他知道？
然他确实对那只血瞳所知甚少，少到他就算想要敷衍过去，都没有办法
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数息，以致于赤水三人都以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才慢吞吞地答道：“之前意外惹到的一个仇敌，因急着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查探它的来历，没想到它倒先追了来。”
他尽量一语带过，心里又在琢磨，那只血瞳前后的转变实在太大，那种敌意太过明显，总觉得他好像莫名背上了一口大锅？
“这样吗？”赤水心下也不平静，那只血瞳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了，特别到如果可能，她都想将之珍藏起来？
“那只血瞳看着好奇怪，宸极你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我也很好奇。”
“还有我！”屈门承宇也道，这般强横的，连百里都无力招架的存在，也由不得他们不在意，尤其是其与百里和赤水三者之间的关系，更是让他琢磨不透。
公冶志城垂头不语。
赤水觉得他有些奇怪，刚才她身陷红蓝幻境之中，正是对方逃跑的最佳机会，而他居然没跑
要知道，与之前死去那人不同，她没有对方身上作下标记？
不过眼前，自然不宜计较这些，她扶着百里宸极起身，“接下来怎么办？”
“先找卫龙。”屈门承宇道。
赤水就有些犹豫地看向百里宸极。
百里宸极捂了捂胸，缓了一息才道：“并无大碍，不用担心。”
赤水默默将目光移开，心想谁担心他了？
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别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百里宸极见此，给屈门承宇丢了个眼神？
屈门承宇原本还想看戏，见此不得不摸摸鼻梁，又道：“走吧！别真让卫龙跑了。”
这倒是提醒了赤水，她也顾不得牵怒置气了，赶忙道：“那快走！”
可不能让卫仙尊得逞了！说起来，这事的源头，还在卫仙尊身上，此时，有两位仙尊在此，赤水自然就问道：“也不知现在这一切，是否都在卫仙尊的意料之中？”
赤水是不敢多想，她本对卫仙尊也不了解。
而百里宸极却是想到了他在祭坛外看到的异象，摇头道：“你想多了，这个祭坛非同寻常，他要想拿到密钥，恐怕并非易事。”
所以我们完全不用急，有的是时间。
殊不知，赤水的注意力却在另外的点上，“密钥？通天密钥？”
不怪她太敏感，实在是之前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此时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
走在最后的公冶志城神色也是一震。
他虽然知道卫仙尊另有目的，但却也未料到，对方所图竟如此之大。
通天密钥啊！
卫仙尊也敢想，他就不怕惹了众怒吗？
相比一知半解的赤水，其实他更了解其中的厉害关系。
而之前，他还想将锅栽到卫仙尊身上？
赤水也想到了这一层，眼珠子一转，扫过公冶志城面上似青似白的面色，以及有些躲闪的眼神，心下了然。
强中自有强中手。
在这些人妄图将锅都丢到卫仙尊身上之时，殊不知卫仙尊同样老谋深算，甚至恰恰利用了这一点，达成了他自己的目的。
谁高谁下，一眼便知。
可以说，公冶志城等人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并不值得同情。
赤水虽是意外被牵扯进来的，却也因着炎师叔，放心不下，因而她语气中不由就带上了些急切。
“对，就是通天密钥，怎么？你也对它有兴趣？”屈门承宇道。
赤水赶紧摇摇头，道：“之前不是一直没消息吗？怎么又会在半神家族这个封闭的秘地里？”
原来卫仙尊所图谋的，就是通天密钥。
那可是连尊者绝，都极度重视之物，其贵重性，可想而知。
在前面带路的屈门承宇本想说话，却忽地一顿，眼睛微眯，往着前方看去。
“怎么了？”赤水扶着百里宸极，上前问道。
“规则又改变了……”屈门承宇匆匆呢喃了一句，才又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赤水就抿了抿唇。
有屈门仙尊开路，提速并不是问题，她在意的是屈门仙尊前面那一句，“那其他人怎么办？”
规则改变了，意味着一切又将从头开始。
而星网上，大家之前集思广益，纷纷上传的环境图，也成了途劳。
“放心！他们之前都能找到头绪，这一次也没问题，就是要多花点时间。”屈门承宇道。
赤水却是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道诡异的气息。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你们有察觉吗？”赤水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由停下来。
百里宸极虽然状似虚弱，但该有的感知力也还在，他很确定，周围并没有其它异物。
他遂安抚地拍了拍赤水扶住他的手。
赤水嘴唇嗫嚅了下，终是未再说什么。
因为，她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怪他们不信。
确切来说，这甚至都不是感知得来的，而是一种意象？
她就是觉得那道气息不会那么快就放弃，它能吞噬一个人，就能吞噬第二人，第三人……
而它又为什么会特意避开她？
这也正是她想要弄清楚的。
对了，还有卫仙尊。
不知怎么的，自进入这个祭坛后，赤水总是不知觉间思绪就被带偏了，明明是追着卫仙尊而来，但她这一路，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看着眼前规则变幻后，越加莫测复杂的环境，赤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宸极和屈门仙尊在此，她自是无须一惊一乍，不是吗？
“走这边。”见屈门仙尊似想继续往前，赤水忽又出声道。
屈门承宇就挑了挑眉。
百里宸极低头看了看赤水，冲屈门承宇点了点头。
屈门承宇当真就改变了方向。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赤水也没有主动解释。
公冶志城却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赤水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其实他哪里知道，赤水只是将大家上传到星网上的信息，又重新组合起来，综合多种因素，得出结论，走这边，更接近中心点罢了。
要知道，在进入幻境之前，她可是参观过这个祭坛，清楚地知道，这个祭坛究竟有多大。
与此同时，她也将她的发现，匿名公布到星网上，期望大家借此更快找到正确的道路。
然则，她很快就又收到了消息，不仅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在这规则变换后短短的时间内，先后有八人魂牌破碎。
赤水顿时心情更加不好了。
她就知道，那道诡异的气息并非善茬，这可是整整九位高阶强者，得花费多少资源和精力，才能培养出来？
仅是想想，她就觉得心痛，尤其是在天外浩劫压在头顶的情况下。
在她身边的百里宸极，其实早就觉察出她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心浮气躁，偏偏她自己并未察觉。
是因为之前那只血瞳？
百里宸极想得更深一些，之前那只血瞳为什么会收手，又为什么直接放过了他？
都是因为赤水。
他同样也在问为什么？
但那只血瞳，从出现，再到追击他而至，都显得是那么的诡异，让他生出诸多猜想，又都一一否定。
这事太过扑朔迷离，他现在还看不清，就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因此，这一路，他都极少说话。
直到——
“找到了！”屈门仙尊率先道。
赤水和公冶志城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望向前方，瞳孔均是一缩。
“……这是…卫仙尊”
就见眼前，卫仙尊盘坐在祭坛中心之上，神情庄严肃穆，在祭坛四周，不知何时竖起了道道彩幡，迎风招展。
这使得身在其中的卫仙尊，面目看上去似被多重阴影所笼罩，凭空又生出丝诡谲之气？
这与其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赤水倒抽一口凉气，正要退后，卫仙尊霍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的，正是赤水。
百里宸极上前一步，将赤水挡在身后。
二人的目光相触，有如短兵交接，凭空都让人想到，有无形的火花在闪耀。
百里宸极面沉如水，而卫仙尊则是嘴角一勾，露齿一笑道：“我正愁找不到人来解锁，没想到你们就将人送了来。”
百里宸极：“……”
屈门承宇眨了眨眼，看向赤水，恍然明白卫龙之意。
“你是指她？她怎么又成了解锁之人了？”
“那你得问她。”卫仙尊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面上没有丝毫急色。
赤水一脸懵：“……”
什么解锁之人？
她完全不懂。
但是此时，包括公冶志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赤水从百里宸极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看向卫仙尊道：“也就是说，你还没拿到通天密钥？”
似乎，这才是重点？
卫仙尊就笑，“这不是在等你吗？”
“等我？你利用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利用第二次？”赤水瞪大眼，也觉大开了眼界，卫仙尊这脸皮，怕是比城墙倒拐还要厚？
卫仙尊耸耸肩，道：“谁让你得秦炎真传，不找你，找谁？”
第一六四章 所谓绝配
赤水闻言就是一窒。
这是第一次，赤水从别人口中听到炎师叔的名字，却没想到，是从卫仙尊口里。
不过，她什么时候得炎师叔真传了？他确定？
屈门承宇也满脸惊讶之色，似乎是第一次听说。
百里宸极倒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似乎早已知晓。
公冶志城？
他是现场唯一不知道秦炎存在的人，此时是完全的迷茫状态，看了看赤水，又看了看其他人，非常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一时间，四周极是安静。
卫仙尊：“……”
赤水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她有些犯愁，有心想解释，真传什么的，那是真没有，真要论起来，那人也应该是秦钰。
但是，炎师叔所教会她的，绝不仅仅是正宗的神铭文那么简单。
他是她进入仙途的引路人，是她亦师亦友的，无比尊敬的长辈。
所以，最终，她又选择了放弃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仙尊是想表达什么？”赤水记得，之前对方还有意回避这个问题，现在却又主动指出来，总不会什么目的都没有？
“我是笑圣岛那么多人，人人手中都有你的详细资料，唯有我注意到了此秦炎，就是彼秦炎，如此，天亦助我，我又岂敢辜负？”卫仙尊徐徐道来，意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这话说得，把天道都扯下来当大旗了？
赤水也是佩服的，只是天道铃铛纹丝不动，假装自己不存在？
作为被利用的人，她遂木着脸道：“天道意志早已觉醒，又何来辜负不辜负一说？”
这话也是相当耿直了？
卫仙尊闻言，笑意一收，“仙子果然还是牙尖嘴利，只是有用吗？”
他眸光扫向屈门承宇和百里宸极二人，“你问他们，关系到通天密钥，他们会不会放你离开？”
这话一出，空气就像凝滞了一样。
大家都知道这话不安好心，但是，通天密钥的重要性，关系到的，是整个仙族的未来，也不是他们可以直接作主的。
屈门承宇率先哼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通天密钥是一码事，你策划利用她，谋夺通天密钥又是一码事，如今有我们在，你确定你的计划还能成行？”
卫仙尊就又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赤水，相信赤水会明白他的意思。
赤水闻言就是一滞。
不提燕纹和云柯，她可没有忘记，她三个徒弟，还有对方手上呢？
如此，她再看不出来，对方是早就谋算好的，那她就是个十足的傻子了。
合着，卫仙尊是利用了她一回还不够，这是要将她所有的价值都榨取干净？
此时，屈门承宇几人也都往赤水看来。
百里宸极何其了解赤水，看到她的面色，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我去！”赤水忍住气，沉声道。
“你……”屈门承宇露出一丝不赞同之色，她是不是傻？卫龙那厮，明摆着利用她，她还凑上去？
不过，他刚出声，百里宸极就止住了他。
就见百里宸极松开了赤水扶住他的手，勉强站隐了，手指在空中一划，顺道又帮赤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微笑着鼓励道：“我知道了，你去吧！万事小心！”
看到他作戏的屈门承宇，受不住瞬间移开眼，一脸惨不忍睹的扭曲表情。
真是太辣眼睛了！
赤水也抽了抽嘴角，她还不太能适应，百里宸极这一连串的改变，似乎从他受伤了之后，他就从她心目中的前辈高人，走下了神坛了一样，开始变得越来越黏人了？
难道之前那只血瞳那一击，顺带也将他的脑子给伤着了？
当然，赤水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点了点头。
倒是卫仙尊，看到百里宸极如此，忍不住就嗤笑出声，作为同样被排斥在主流群体之外的两人，他们谁还不知道谁？
百里宸极视线轻飘飘地飞向他。
卫仙尊顿时就不笑了。
百里宸极这人别看平时存在感极低，但真正惹到了他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惨，虽说并不是他干的，但若说和他没有关系，绝对没人相信。
眼前，他还不想惹上这个劲敌。
他便头微微偏了偏，用眼神示意赤水。
“我三个徒弟呢？”赤水没动，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仙尊奉行的是利益至上，脸面问题，于他并不重要。
“你放心，他们都很好，待你解了锁，他们自然会回到你身边。”卫仙尊说道。
他面色如常，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堂堂一介仙尊，竟然用如此手段威逼胁迫一个小辈，有什么问题？
“我不能保证，在未看到所谓的锁之前。”赤水又道。
有屈门仙尊和百里宸极在，她倒不用担心对方会赖账。
“这你不用担心。”卫仙尊极快接口道。
作为天运者，又是这个秘地的开启人，卫仙尊对她极有信心。
赤水闻言，就轻哼一声，也不看卫仙尊，自顾就跃上了祭台。
顿时，祭坛周围，她本以为是卫仙尊所立的彩幡，同时一荡，又一扬……
须臾之间，在赤水的视野内，铺天盖地都是这样的彩幡，层层叠叠，绚丽而多彩的色泽，经过组合重叠，又生成各种新的颜色，组成各种图案。
这又形成无数信息，飞撞而来。
赤水身形不由就晃了下，若是一般人，说不定就被这股信息流直接给冲撞成傻子了，不过她有项饰为后盾，倒是很快缓过了劲儿。
她也很快明白过来，所谓的锁，是怎么回事儿？
简单来说，这又是一道计算题，只不过这道题，比之先前的游乐场，数据量更加庞大，计算量也更为繁重，因为这个锁，实在是太复杂了。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围棋盘放米的故事，在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第三格放四粒，以此类推。
越往后，每一格的数字，都是天文数字，别说用米，就是用沙都没法衡量。
而这个锁的原理，就与此有些类似。
就算赤水自有星网后，常年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也耐不住此时犹如身陷汪洋大海一般，放眼望不到边，无从着手的惊慌无助之感？
卫仙尊当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赤水咬着牙，早知道卫仙尊是这种人，她绝对在第一时间就带着三徒弟溜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今，就算不是为了三个徒弟，仅仅是为了通天密钥，也不容她消极怠工？
因此，还能怎么办呢？
干活吧！就算这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耗尽她所有的脑细胞。
而在彩幡之外，百里宸极束手而立，看向卫仙尊道：“他们是特意趁我外出搞了这一出，那你呢？又在图谋什么？”
百里宸极不待其反驳，又道：“别说是通天密钥，你心里清楚，通天密钥就算真落到你手中，你也吞不下，如此，为何还要和所有人撕破脸？”
或许是见百里宸极不装了，卫仙尊也收起了面上的嘲意，道：“该说不愧是百里家族最为优秀的掌权人吗？连这一点都被你看透，我又还能说什么？”
屈门承宇闻言一惊，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也不由有些汗颜。
卫仙尊如何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见此不由哼道：“你们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这些年来，你们从来没有真正接纳我，在你们眼中，我仅仅是个会分摊你们资源的人，是站在你们对立面的，我说得没错吧？”
“喂，你这样说，就有些过分了啊？”屈门承宇虽然知道仙族内部有些矛盾，但家家还有本难念的经呢？
“就凭你说这些话，我看你自己，才是从没有真正想要融入到整个大集体中来吧？”
“随你怎么说。”卫仙尊不置可否，又将目光移回到百里宸极身上，“所以，你要怎么做？阻止我吗？”
他大有放马过来之意。
屈门承宇那个气，总感觉卫龙那厮，似乎在鄙视他？
百里宸极对上卫仙尊的视线，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阻止你了？”
屈门承宇闻言，霍地回头，看向他，面上尤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是吧？”
卫仙尊闻言也是一愣，瞬即他就领悟过来，笑了，“是我想差了，你是没有阻止我拿到通天密钥，你只是在护着悟星仙子？”
“……”屈门承宇面无表情。
不要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想要毁天灭地。
公冶志城非常识趣地又往后退了几步，他感觉，就最近看见的，所听的，已经让他瞠目结舌，难以消化了？
而悟星仙子，却能与他们谈笑自如，仅是这份淡定和魄力，就绝非他所能比。
眼前，就见百里仙尊笑了笑，一派的云淡风轻，“通天密钥，也该出世了，甚至比起其他人，我更希望，能拿到通天密钥的那个人……是你。”
卫仙尊再一次愣住了。
“……！”屈门承宇再绷不住，转向百里宸极，“不是吧？”
公冶志城同样满脸惊骇之色，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听了这么多秘辛，他还能够活着出去吗？
就听百里宸极又道：“所以，她那三个不肖徒弟，你就没必须扣着了吧？”
卫仙尊很快反应过来，虽还不敢相信，但想及先前，对方确实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他遂笑道：“既然百里家主都这样说了，某自当从命！”
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的，钟英三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过他们三人明显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入眼所见，尽皆是传闻中的前辈大佬，情况明显不对，他们不由均有些无助？
幸好还有百里仙尊在，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屈门承宇直到看到卫龙的身影隐没，才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究竟怎么想的？”
百里宸极一个眼神安抚住钟英三人，这才看向屈门承宇，露出一口白牙，似笑非笑道：“有些人实在太闲了，我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
屈门承宇：“……！！！”
公冶志城：“…………！！！”
他不由缩着脖子，心想，以后就算得罪谁，也千万不要得罪百里仙尊！
再一想到悟星仙子的各种不好惹的传闻？
不由又怔然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什么壶配什么盖？
第一六五章 不太走心
当然，身在彩幡锁中的赤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以致于，当她绞尽脑汁，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个所谓的锁解开后，看到卫仙尊的第一瞬间，她都惊呆了！
要知道，赤水之所以没有抗拒解锁，就是因为有百里宸极二人存在，以二对一，就算解了锁，卫仙尊想要拿到通天密钥，也不容易？
然而，她看到了什么？
卫仙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越过她，径直往里面去了，而百里宸极和屈门仙尊，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赤水面上再次现出了一丝迷茫？
公冶志城缩着脖子，立志当个聋子和瞎子，绝口不提之前已经被震碎了，还未来得及黏合起来的三观？
好在钟英三人的存在提醒了赤水。
“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赤水问百里宸极道。
她又不傻，稍微一想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心情急转直下，很有些不爽。
合着这些人是耍着她玩的？
“如你所见。”百里宸极答道，他笃定赤水已经猜到了。
“你是不是疯了？”赤水简直无法理解。
“师傅——”钟英从未见赤水如此盛怒，略有些不安地呼道。她知道，又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让师傅难做了。
赤水看他们三人完好无缺，神色自然，显见未受什么苦，她面色稍缓，安抚地冲他们点了下头，才又对百里宸极道：“不解释一下吗？”
在她看来，她解开锁，卫仙尊就必须放人，这与百里宸极二人阻止卫仙尊得到通天密钥，并不冲突。
但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卫龙得到通天密钥，也没什么不好。”百里宸极缓缓道。
屈门承宇一直没有表态，但看到百里宸极在赤水怒目下，不得不解释的模样，心里却诡异地升起一种吃了冰凉果一样的舒爽感。
若是换作常人，别说解释，百里宸极估计连个眼神都不会搭理，那像现在这般，低声下气像个小媳妇似的？
赤水却不知这些，她闻言，不可思议道：“那可是通天密钥！通天密钥！你怎么能如此随便？”
就像是处置某个随手可得的东西？
难道他不知道通天密钥的重要性吗？那可是关系到整个仙族的未来。
“我知道。”百里宸极点头，态度非常好。
赤水：“……”
看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她气得干脆侧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百里宸极瞥向她。
真生气了？
“你那么在意，不想通天密钥落到卫龙手里，当真是因为被利用了，心里不甘？”
赤水闻言，霍地转过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对啊？这话是什么意思？屈门承宇也不明白，小眼神炯炯有神，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百里宸极却是淡淡然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久久挂念的炎师叔吗？”
赤水：“……！”
什么……鬼？
赤水用着相当诡异的眼神，深深地看向百里宸极，然则百里宸极低眉敛目，就是不看她。
在他身后的钟英三人也是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
“神经病！”赤水现在脑子也是一团乱，隐隐也似乎意识到，百里宸极这绝对是在胡搅蛮缠，实在是有理说不清，她干脆懒得解释，一转身，直追着卫仙尊的方向去了。
余下的众人，俱都用相当微妙的眼神，瞥向百里宸极。
百里宸极面不改色，慢悠悠道：“你们不懂！”
“噗——”屈门承宇实在是忍不住，虽然不太明白，但百里被骂神经病，却是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不由打趣道：“吃醋就吃醋呗，谁还能笑话你不成？”
这话终于引得百里宸极正眼看他了，不过那眼神，饱含着威胁之意？
屈门承宇见此，掩饰地摸了摸鼻子，假咳了一声，提醒道：“她跑远了，你还不去追？万一出了事……”
话还未落，百里宸极神色微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的钟英三人更加无措了。
幸好上次在断天涯，钟英三人与屈门仙尊也算混了个脸熟，此时见屈门仙尊没有离开，悄悄松了口气。
而公冶志城则是心想，连那道强大诡异的气息，都要绕着赤水走，屈门仙尊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甚至凭空升起一种直觉，就算他们出事了，赤水仍能安然无恙？
但事实是如此吗？
赤水确实是追着卫仙尊的方向去的，但是很快，她又迷路了。
没有屈门仙尊领路，仅靠她自己，光是辨别方向，就让她不得不慢下脚步，更不用说自彩幡锁解开后，开放出来的，是一个更加诡秘的空间。
赤水的心情还未调适过来。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反复甄别周围的花草树木，从枝条延伸的方向，到草叶的密度，终于确定这个地方，她之前来过。
只不过，上一次经过这里时，前面是一条直长的大道，而现在，延伸向远处的，是一条开岔的道路。
她不会又落到某个幻境当中了吧？
赤水有些心累地猜到。
她确实很累了！
从竹林幻境，到游乐场，再到彩幡锁，每一个，放在外界，都是万年难得一遇的超级难题，她接连下来，不仅仅是身体和精神上的损耗，意识也是疲惫不堪。
再加上并不太美妙的心情，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所以，她就站在这个岔路口，不动了。
仿佛是面临着一生中，最重要的难题？无论是谁看到她现在的模样，都能发现她有多慎重？
但其实，她仅仅是在走神而已。
要说她有多在意通天密钥，那倒也不是，在她心目中，其就和倚天屠龙刀一样，既是个象征物，也是一个超大的麻烦。
若说是被卫仙尊威胁利用了，心有不甘，倒也像那么回事儿？就算她性情温和，却也不是没有脾气，这帐是记下了。
这事本也与炎师叔有关，她似乎也不能否认？
反正她现在是既气恼，又无奈，脑子也是乱糟糟的，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站在这个岔口前，她竟难得地生出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的所谓人生哲学题。
她没有失忆，前两个问题可以略过，只说第三个问题。
她对通天密钥没有企图，暂时也奈何卫仙尊不得，想必炎师叔会将通天密钥留在这里，也有他的打算？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累死累活？
完全没有必要嘛！
似乎是想明白了，赤水豁然开朗。
她就说面对这又一个幻境，她怎么提不起一点劲儿，原来根子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动力了嘛。
至于说挑战什么的？
原谅她实在太累了，反正幻境就在这儿，又不会跑，还不容许她先歇歇吗？
这样想着，她就更加理所当然地罢工了，她干脆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她本是想回戒指空间里去，但想到背后还不知有什么窥视着，勉强忍住了。
打开星玦一看，诡异地，竟然没有信号？
赤水不由就坐正了些，怎么就没有信号了？明明之前还有？
不对，好像是她通过彩幡锁进入这里面后，才没有信号的？难道那彩幡还有封锁信号的作用？
此时，她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也犯了这种错误？
想到百里宸极，她不由又磨了磨牙，气还是没有消下去。
她现在才算是发现了，百里宸极这人，看似稳重自持，实则这只是他想要表现出来的一面而已。而他没有表现出来的……
赤水的脸就扭曲了下，她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面，是她还没见过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之前以为已经固化了的前辈高人的形象，在他这一连串的折腾下，是彻底崩溃，连点灰都不剩了？
但是，却也没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赤水心里，在百里宸极身上，慎重地贴上了“任性”和“随心所欲”的标签。
真想知道，未来的她，选择他作为伴侣，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好吧！她不知道。
不过相比起穹目那厮的肆意妄为，紧盯着弱小可怜无助的她一人霍霍，百里宸极好歹是在祸害别人，貌似她也还勉强能够接受？
反正她对圣岛那些高层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额——”思绪越想越偏，赤水赶紧捂头挡住，再这样下去，她的三观又要歪了？
她为什么要说“又”？
赤水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看了看前方的岔路，不由哂笑一声，转身往原路返回去。
“咦？”这里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村庄？
朴实的村落，零散错落的茅草屋，有些类似赤水故乡的乡间小路，还有袅袅升起的几缕炊烟，竟一下就将她带回到了童年的时候？
还记得当初，她为了学识字……
等等！
眼见前方，一条与记忆中所差无几的小路凭空出现，又很快延伸向远方，赤水不由又沉默了。
这个幻境，能不能走点心？
她就不吐槽，说现在的世道，早就不流行什么三岔路口了，就说这条小路，在她眼前堂而皇之地出现，都不带掩饰的？
你让她怎么想？
她有心不想理会，然而她转过身，那条小道也随之转换了方向。
赤水都快被逗笑了？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从她身后，不知何时跑来一个小孩，速度极快，如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转眼就到了小道的尽头？
这绝对不是凡人的速度。
赤水满脸愕然，她没有看清那小孩长什么样，衣着如何，她只知道，那个小孩在经过她时，极快看了她一眼。
这让她看到了他的右眼，是一只红瞳！
就和她之前遇到的那只血瞳一样？
她还在震惊于这样的巧合，从身后又冒出来十几个小孩子。
这次赤水看清了，这一群小孩子，竟然个个瞳色都不相同，有黄有绿，有紫有蓝，有灰有黑，双目相同，个个都漂亮得紧。
这绝对不是凡间孩童。
见着这群孩童对她视若无睹，嘴里喊着，打着，直追着前方那红瞳小孩而去，赤水心下想道。
她脚跟儿不自觉就一转，忍不住也追了上去……
第一六六章 生而为邪
当赤水真正追上去，看清楚这些孩童的模样，又忍不住眉眼一弯，笑出声来。
无它，还得怪凝造这个幻境的人太不走心了。
这些孩童个个粉雕玉琢，五官精致无瑕，仿若是从年画上跳下来的娃娃一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偏偏在这个幻境里，给他们套上了一身丑丑的麻袋装，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也只是随便撕了块破布，包成角。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满满的不和谐感扑面而来。
看来，凝造这个幻境的人，丝毫不介意赤水的观感，是硬要在这条不归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赤水终于又被激起了一丝好奇。
这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前方，那一群孩童，已经追上了最先那个红瞳小孩，并且仗着人数优势，将他团团围住。
赤水也才发现，那个红瞳小孩的左眼，竟是黑色的。
也是非常纯正的黑色，深幽，犹如见不到底的黑洞，慑人心魄，让人望之生惊，下意识就防备起来。
这可不太好？无论是黑色，还是红色，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东西？
赤水对什么瞳色并没有偏见，但这村里的人明显不是。
“妖孽！看我除魔卫道！”为首的金瞳小孩提着一把木制小剑，二话不说，就往那个红瞳小孩身上戳去。
赤水闻言就皱了下眉，见那个红瞳小孩似乎非常有经验，反应敏捷，轻易就避开了木剑的攻击。
“还敢躲，你们给我抓住他。”
金瞳小孩一声令下，其他小孩迅速行动起来，阻断了所有的退路。
红瞳小孩见之抿了抿唇，并不言语，只是防卫性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部。
“打他！族老说了，就是因为他的红瞳不祥，给全村带来了灾难，我爹就是被他害死了。”一灰瞳小孩说着，直接推了那红瞳小孩一把，眼神凶狠。
他的话，顿时激起了大家的反应。
“对，我爷爷也是被他害死的。”
“我姑姑也是，打他。”
所有孩童一窝蜂都扑上去，打作一团儿。
而那红瞳小孩，直接被抡翻在地，不得不蜷缩成一团儿，任这些孩童又踢又打。
尽管如此，那红瞳小孩却都没有哼出一声。
赤水没有动作。
这是个幻境，不过是对过去某段记忆的重现，她并不觉得她参与进去，能对那个红瞳小孩有什么帮助。
与此同时，她还在猜测，这个红瞳小孩，与她之前遇到的那只血瞳，有什么关系？
难道，之前那只血瞳并未离开，而是选择了隐在暗处，打算再暗算他们一波？
不无可能。
赤水面色凝重了几分，更觉有些奇异的是，明明她之前看到那只血瞳，有种诡异的亲密感，但在看到这个红瞳小孩时，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所以，她又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否真有关联？
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又插了进来。
“真是个懦夫，都被人欺到头上了，还不知道反击，要你有何用？”
赤水寻声望去，却见卫仙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
他这话是冲着那个被围殴的红瞳小孩而去的。
就见那个正在苦苦忍耐的小孩身体一僵，竟是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无暇去思考说话这人是谁，只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他越是反抗，落到他身上的攻击越重，别看他们都仅是四五岁的身量，但不仅速度，力量也是惊人。
只要他忍耐着，他们打累了，发泄够了，自然就会散了……
他这样想着，不想，就又听到一声重哼，“说你是个懦夫你还不承认，你今天忍了，明天也忍了，那你一辈子都忍着吧!你也就只配像现在这样，匐卧在所有人的脚下，苟延残喘了。”
这话说得，当真是不留任何情面。
便是赤水听着，都是心下一跳。
就见那个红瞳小孩，似是被这样的未来吓住，激发出了来源于骨子里的血性，“啊”地叫了声，挥舞着拳头，就往身旁一个孩童挥去。
“啊——，他打我。”那孩童惊叫一声，立誓要加倍还回去。
眼见着情况更加乱了。
卫仙尊却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才转头，对赤水道：“仙子怎么也进来了？”
赤水表情恬淡，道：“仙尊不是目标明确吗？如何会在这里停留？”
卫仙尊嘴角就僵了下，他会说他转悠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其中的门道，抬眼却看到赤水就在他旁边时，他内心崩溃的心情吗？
果然，天运者就是天运者，比不起。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当然是为了通天密钥，倒是仙子，难不成也对之有意？”
赤水闻言，微顿了下，“这个幻境，与通天密钥有关？”
卫仙尊点头。
赤水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示意他随意。
现在连百里宸极和屈门仙尊都同意，让他取通天密钥，她能干什么？螳臂当车？
那不是笑话吗
卫仙尊见赤水如此识趣，面色顿时就和悦了几分，道：“你看，这个世道，就是以实力为尊，没有实力，便连活着，都是一种罪过。”
他这话，是对着赤水说的，意有所指。
赤水顿时气结。
而那红瞳小孩闻言，竟是反击又凶猛了一些。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脸及全身，迅速挂上了彩。
卫仙尊就赞道：“正该如此！是男人就得有血性，你不让他们意识到你的凶狠，他们明天还会来打你，后天依然会，唯有将他们打怕了，这事才会结束。”
不可否认，他说得也是事实。
但赤水还是不太赞同，由此就可以看出，她与这位仙尊，在所修之道上，就大不相同。
“仙尊不觉得，这个幻境有点奇怪吗”赤水问道，眼神有些诡异。
早在之前她就发现了，唯有这个红瞳小孩能够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其他小孩，对她，或者卫仙尊，都没有任何感知。
所以他们听不到卫仙尊所言，只是奇怪，这个一脸隐忍，已被他们教训服了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生出了反骨？
不过这并难不倒他们。
不过是多打几次，打到他服，不就行了吗？
他们有的是时间。
“哪里奇怪？”卫仙尊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一个幻境，于他而言不过是幻化出的景象不同罢了。
赤水就闭了嘴。
只觉得仙尊不愧是仙尊，连面对这样不走心的幻境，都能坦然视之，这也是需要功力的。
“你猜，这结局会是如何？”卫仙尊却似是谈兴正浓。
“那小孩，会被揍得很惨。”远比想像中惨，赤水道。
而事实也如她所猜测，这些小孩拳脚颇重，下手又没有分寸，刚开始那红瞳小孩还能反击一二，后来就是单方面挨打了。
幸好他的体格也挺特殊，倒也承受了下来，但就算如此，他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瘫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真弱啊！”卫仙尊感叹道。
赤水见着其余的小孩也似累坏了，还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也不知是真被红瞳小孩打的，还是被同伴误伤的，反正看着都很是狼狈。
唯有为首的那个金瞳小孩还算整洁，却也似模像样地又威胁了红瞳小孩几句，才带着一帮小弟，乌泱泱地散了。
直到远处再无人声传来，红瞳小孩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没有哭，却是第一时间往赤水二人的位置看来。
赤水之前也是被他一双异目吸引了全部视线，此时方才察觉，这个小孩身上的气息，当真诡奇难辩。
看来，村里族老也并非空口胡说。
那只红瞳，确实不祥。
就似魔修，意识失控后，双眸就会呈现红色一样，这只红瞳，也并非空穴来风。
它当真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又与这个小孩本身的命数纠缠在一块儿，以赤水这种只学了粗浅皮毛运术，连半调子都谈不上的人来说，能看出这一点，已是非常不易了。
卫仙尊就上前一步，垂眸问道：“你想变强吗？”
那红瞳小孩就呆呆地点头。
卫仙尊立即道：“拜我为师，我教授你本事，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赤水睁大眼看向卫仙尊，满心满眼都写着“佩服”二字。
论厚脸皮，她就服卫仙尊，连个幻境中的小孩，他都在忽悠，还要让其拜师？
谁知道凝造这个幻境的修者，是不是就是这个小孩的长大版本？
卫仙尊，这妥妥的就是占便宜。
然而，出乎赤水意料之外，那红瞳小孩，仅考虑了一瞬，就答应了。
赤水就见着二人行了拜师礼，卫仙尊就住到了红瞳小孩家，开始了传道解惑之途。
卫仙尊非常认真，不仅耐心地回答了红瞳小孩所有稀奇古怪的问题，这针对红瞳小孩的情况，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套修炼之法。
这法非常有用。
反正仅仅半年时间，村里所有孩童，合力也打不过红瞳小孩了。
如卫仙尊所说，他们再也不敢来找他的麻烦。
他也更加专心地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眨眼之间，匆匆数十载过去。
红瞳小孩，早已成长为英俊的青年，现在，整个村庄里的老人，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村庄再也困不住他了。
他即将远行。
在临走前，他略过这些年来毫无作为的赤水，问一直兢兢业业陪在他身边的卫仙尊：“师傅，你有什么愿望吗？”
卫仙尊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通天密钥。”
那个红瞳青年就了然地笑了，手微动，掌心就出现了一枚金灿灿的钥匙。
那枚钥匙有多特别？赤水无法形容。
反正那金光，并不是金饰的那种冷光，而是泛着天道法则的余韵，赤水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视线。
那红瞳青年似有所觉，就笑道：“我生而为邪，幸得师傅不弃，如今修业有成，自当报答，这钥匙即是师傅想要之物，便送予师傅了。”
他说着，就将钥匙递了过去。
卫仙尊心神微动，就将那枚钥匙摄入手心，仔细查看，确定无误后，才道：
“你我师徒缘份已尽，如此，就此别过。”
卫仙尊走了。
带走了通天密钥。
红瞳青年似乎并不难过，他眸光移向赤水：“你还不走？你在等什么？还是，你也有什么愿望？”
赤水还没开口，那红瞳青年又自顾说道：“可是，你又不是我师傅，我凭什么要满足你的愿望呢？”
赤水：“…………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