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伏击(为落叶听风啊百万盟补更之九)
十一月二十二日午后,从江华湾出来的护航舰队离开高丽海岸已经三百二十里,此时偏北风越来越盛,掀起的海浪将近五尺。
各船将帆向边侧转动,利用斜上风行驶,不时以风符逆冲,纠正方向,航速已经降到了十分之三更。
忽然,望手指着西南方向高呼:“有船!”
王守愚上了桅顶望塔,向西南方张望,隐见几根桅杆出现在海天一线,不禁击掌。
很快,位于西北方向八十里外正被北风吹得逐渐靠近的伏击舰队就收到了报告:“西南十五里外出现可疑船只,四艘,只见桅顶,等待进一步确认。”
陈善道和陆西星、杜阳晨埋头一合计,几乎已能判定,这就是海寇船只。否则大冬天在这里行船,又是鲜有人走的横渡航线,正常海客都不会如此行事。
敌情判明后,陈善道下令所有船只升帆,加速接近护航舰队,将无穷莲座和云霭百合放上高空,同时飞报联席会议。
过了半个时辰,可辨认的主桅杆数已经达到十二根;申时三刻,主桅杆数增加到十八根;申时末,双方相距七、里,对方船只已经完全显出真容。
六艘五百料海船、六艘三百料海船、二十六艘二百料海船,二十艘百料以下快船。敌主力战船与护航舰队为七比二,小型快船之比为约为五比二。
在战阵法器上,海寇优势则没有那么明显,与护航舰队之比预估为七比五,虽然数量依旧占优,但威力和射程都赶不上护航舰队。
收到这个消息后,陈善道在一边拉近与护航舰队距离的同时,也将航向做了些许调整,减缓了靠拢护航舰队的速度。
杜阳晨与王守愚沟通中询问:“总指挥想知道你部能不能顶得住这次遭遇战?”
王守愚当即明白伏击舰队的想法,回答:“请陈天师放心,请陆同知和杜佥事放心,我部能打,主力可继续隐匿待机。”
至酉时四刻,护航舰队与海寇船队正式接触,由护航舰队指挥王守愚座船首先打响第一炮。因此战发生于江华湾以西,故此又称江华湾外海之战。
王守愚护航舰队在与海寇激战的过程中,不时向陈善道报告战况,战况也同时反馈到联席会议。
护航舰队射程远、法器多,整体队形努力游走在外围,尽量发挥远程优势,欺负海寇们处于劣势的火力。海寇们则相反,拼命靠近护航舰队,寻求近战围攻。
战至酉时,联席会议得到了战果通报,击沉海寇一百料快船一艘。杨福文将扎在舆图上的一枚小号黑钉摘了下来。
酉时四刻,第二个战果得到确认,击沉海寇二百料船一只,杨福文又摘下一枚黑钉。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战果,击沉海寇三百料船一只,一百料船一只。
酉时末刻,海寇在付出四艘船的代价下,终于和护航舰队绞杀在了一起,护航舰队的第一个损失报了上来被烧毁百料快船一只。
陈善道率伏击舰队已经接近至战场三十里处,无穷莲座和云霭百合各自升空,已经看到了正在激战的双方,他们藏在云层之中,认真搜索着周围的海面,却仍旧没有发现海寇主力。
日头已经彻底落了下去,交战仍在继续,海寇已经损失了大小船只八艘,护航舰队也有一艘风快船沉没、一艘巡海船重伤退出战斗。
护航舰队已经靠近至二十海里,但海寇主力依旧没有出现,陈善道依旧在忍耐。
至亥时,双方仍在鏖战,通过海面上燃烧的战船火光辨认敌我。最新的战报送达联席会议,击沉敌舰六到九艘,伤四到六艘,具体战果需要明日才能确认,护航舰队损失三艘巡海船、三艘风快船,一艘五百料主力战船被击伤,需要尽快退出战场。
这一夜的海战会非常漫长,因为视线不明,对于法器的使用也会受到极大影响,操船之时也要格外小心,免得一不留神冲进对方战船之中。
因此,夜晚的海战不如白天激烈,法器的发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双方比拼的是行船驾驭,护航舰队想借此拉开距离,海寇则要死死咬住护航舰队。
伏击舰队向联席会议发来作战计划,他们准备再等一夜,一俟天明之后,不论海寇主力是否出现,都将合围战场上的海寇。联系会议讨论之后赞成了这一计划,因为大家都觉得,海寇主力恐怕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了。如果此刻不是夜晚,他们甚至要建议伏击舰队立刻出动。
赵然起身向大家道:“都出去走动走动吧,换换脑子,各位都枯坐几天了。今夜应当不会有更大的变数了,有什么情况,也会在明日。”
九姑娘率先起身:“我去看看中泞。”
陆元元则道:“我去找蓉娘一起说会儿话。”
卫朝宗和汤耀祖并肩外出,一个说:“才五十多艘船,海寇就不打算支援他们?”
另一个道:“他们也不知道伏击舰队在那里,或许他们认为,这些船足够啃下护航舰队了。”
“也是,咱们在松江大营的伪装还不错,外围好些岛上的警戒塔都象模象样,我去看的时候也没看出来......”
赵然立刻想起松江大营的伪装情形,也同样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会不会是因为海寇们认为,护航舰队实力不足为虑,所以没有派主力前来呢?
梧桐道人,究竟在哪里?
梧桐道人,此刻就在嵊泗!
大批海寇船只借助夜幕的掩护,悄然抵达嵊泗海域。
张铮和尹驯龙各自指挥一批海寇船只分列左右,手下的小掌柜、纲首们都很紧张,不停询问这么干能不能混得进去。
两人笑着安慰手下,指着各岛水寨道:“看上去戒备森严是不是?嘿嘿,大部分都是假的!走,进水道!”
张铮和尹驯龙当先打头,由嵊泗以南的东福、隗山、岱山、瓜连一线曲曲折折拐了进去,时而偏左、时而偏右,所过水寨竟无一发出警讯,就这么悄无声息潜至松江卫大营外港处!
这些掌柜、头目们都觉匪夷所思,不敢置信,但眼前的一切表明,他们的的确确无声无息冲破了外围各岛的警戒,松江卫大营就在眼前!
不用张铮和尹驯龙再吩咐什么了,该怎么做,所有人都明白,用了半个时辰准备妥当,众人兴奋的期待着梧桐道人的命令。
梧桐道人居于千料大船上,遥望眼前灯火通明的松江卫大营,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仿佛天地都踩在了的自己脚下。
他狠狠向下挥手,喝道:“放!”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癸亥海战
十一月二十三日寅时初,赵然将联席会议各方紧急召入议事堂,向他们通报了一个沉重的消息:半个时辰前,松江大营遭遇海寇偷袭,大营中的稽查舰队停留船只被焚烧一空。
根据大营留守修士的报告,丑时三刻左右,上百条火攻船被海寇以风符鼓荡,满载易燃之物,直接冲入大营,因为船只都系岸靠泊,无法规避,故此损失惨重。
修士、水手们以各种手段灭火,却都收效甚微,怀疑船上有大量火符、雷符、猛火油,遇船即炸,沾上就烧,整个松江大营好似烈焰地狱一般。
众人大为震惊,议事堂中顿时冷冰冰毫无声息。
良久,赵然将这一情况飞符通报陈善道,末了道:“海寇主力已现身松江,伏击舰队不用等了,尽快歼敌,迅速回师。”
赵然询问:“谁家还有飞行法器,咱们尽快去一趟松江。”
卫朝宗、九姑娘都准备向本山发符,调用飞行法器,但最快的还是陆元元,她宗门就在茅山,当即向德观飞符,小半个时辰后,便有德观陆氏长老驾驭着九龙蒲团赶到应天,于是众人上了蒲团,直飞松江大营。
卯时初刻,天色渐渐发白之际,赵然等人赶到了松江大营,此时大火尚未熄灭,整个水营中都是熊熊燃烧的船只。十几座栈桥同样被火烧毁,火苗蹿上岸边,将部分营垒也卷入了其中,浓烟滚滚,呼吸难继。
众修士一齐施法,火头才被全部压制下来,再看大营,已经毁去了一大半了。
赵然等人坐镇松江大营,指挥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德观陆氏长老则驾驭九龙蒲团入海,在海中转了一大圈,却哪里找得到海寇的半分踪迹?
傍晚时,损失报了上来,七艘战船、十四艘巡海船尽数被烧,其余船只也被烧毁了四十三艘,损失极为惨重。除此之外,岸边的所有栈桥都需要重建,岸上有两座军械库、三座粮库同样被引燃,损失大量辎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人员伤亡不大,尤其是值守修士,几乎没有损伤,但他们修为不够,救人乏力,令水军死了三十多个,受伤上百人。
卫朝宗问:“松江大营深处岛礁庇护之内,就算主力舰队离开,在主要通航岛屿上的警戒哨位也安排了不少,各个方向都照顾到了,海寇是怎么钻进来的?”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卫朝宗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向赵然小声道:“要好好查一查!”
赵然铁青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好在到了子时,终于传来一条好消息,伏击舰队那边得手了,击沉敌五百料、三百料主力战船各四艘,二百料以下船只十六艘,残敌四散逃窜。
最为的振奋是,陈善道含恨出手,抓住时机亲自跳帮作战,生擒海寇大头领黄飞龙,此人是海寇们的带队大掌柜,也是梧桐道人的四大将之一。
战局继续演变,十一月二十九日夜,返航舰队抵达山东南端,在日照以东平山岛海面下锚休息时突然遭遇海寇主力,海寇袭击时机拿捏之精准,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当夜一场大战,至天明时分开,海寇舰队向东退去,无穷莲座和云霭百合追出去五十里后才被叫回稽查舰队已经没有余力再战,需要尽快回航。
这一战,稽查舰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三艘战船被击沉、两艘重伤,巡海船损失六艘、受伤多艘,风快船损失也在十艘以上。
根据各船上报的战果,估计击沉大小敌船十三、四艘,陆西星和杜阳晨向赵然透底:这一次遭遇战太过突然,稽查舰队的确吃了大亏。
而令人震动的是,陈善道首次遇到了劲敌东海化形大妖,骷髅真人。
据陈善道亲口所言,骷髅真人的修为要比他弱不少,应当属于一次化形和二次化形之间。但骷髅真人是海上修士,借用海上之力的技巧炉火纯青,斗法之时与陈善道近乎伯仲之间。
两位高修的斗法结果是谁也奈何不了谁,骷髅真人护着海寇们徐徐撤退了。
十二月初三,稽查舰队返回舟山,入驻嵊泗岛。至此,一个月的海战结束,因为发生在癸亥月,又称癸亥海战。
这是隆庆二年里,联席会议与海寇们爆发的第二场大规模海战,损失非常严重,五百料主力战船沉没、受损二十多艘,巡海船、风快船更是多达数十艘。刚刚恢复海战能力的稽查舰队再受重创,短期不能出战。而松江卫大营的被毁,同时也让稽查舰队失去了重要的补养基地,需要尽快修复。
陈善道面露惭色的向赵然道歉:“不用掩饰,这一战的确是败了,是我辜负了致然的期望。”
赵然忙安慰道:“陈师伯言重了,在我看来,这一战收获很大。原本我们是没有海战能力的,五月间那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可以说是打崩了,这便是我大明海上实力的明证。但这次不同,虽然损失不小,但我们撑住了,陈师伯你带领舰队出击,不仅消灭了拦截的海寇,还活捉了他们的大头目。在遇到海寇突如其来的偷袭时,也撑过来了,您把舰队安安全全的带了回来,这是一个飞跃。我相信,只要等我们缓过来,之后每打一次,都会比原先更强三分!”
陈善道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真师堂那边,我去请罪。”
赵然连忙制止:“陈师伯不要开玩笑,真师堂授权联席会议全权处置海上战事,联席会议里头,大伙儿公推以我为首,自然是我去真师堂接受质询。莫非陈师伯打算抢我这后辈的职司?那弟子可绝对不会答应的!师伯还是专心做你的舰队总指挥吧,好好料理善后,等待下一次出动。”
陈善道笑了笑,道:“那行,我继续回去练兵,只是这添补船只、重修大营的事,就要辛苦致然了。”
赵然摆了摆手:“您放心,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有陈善道、陆西星、杜阳晨在,稽查舰队善后事宜不用赵然操心了,赵然和联席会议众人返回应天,一回鸡鸣观,就见苏川药和杨福文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很自觉的迎了上来:“老师,材料都备齐了,何时去庐山?”
赵然挠了挠头,叹道:“先拟个辞呈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次问责
这次的损失是相当大的,尤其是松江卫大营被烧,将稽查舰队的补给基地给搞没了,至少需要三个月重建,才能满足舰队主动出击的需求。此外,还有一大批新锐战船的沉没和受损,都需要重新添补。
这么重大的损失,赵然也为肯定要到来的真师堂质询而感到头疼,不得不开始活动。
他首先向九州阁周云芷和宋阳石两位真师递交了辞呈,打算辞去自己鸡鸣观方丈的职务。辞呈递交后的第二天,就在鸡鸣观见到了赶来的周云芷。
周云芷在景阳楼前狠狠训斥了一通他这种遇到难处就撂挑子的态度,声明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要求他立刻将辞呈收回。这一通批评,当真是劈头盖脸,骂得赵然冷汗连连,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周真人这才风风火火的回转庐山。
临走前,周真人向他道:“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和宋天师力保,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九州阁的阵营稳住之后,赵然又向武阳钟写了一封辞呈,这次更扯,他打算辞掉自己在三清阁的君山卫使一职。武阳钟直接飞符告诉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瞎想。”
紧接着,赵然飞符东方明:“东方师伯,我需要您的支持。”这是开门见山向东方明请求援助,东方明回复得也很明确:“胜败乃兵家常事,致然勿忧。”
加上永远支持自己的许云,这就是五位真师了。
再掰着手指头一算,杜阳晨是稽查舰队指挥佥事,三号人物,身为他的师兄兼师父,杜阳鸿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为难自己就是为难稽查舰队,就是为难杜阳晨,何苦?
有陈善道坐镇嵊泗岛,郭弘经想必也不会为难自己,加上他就是七位真师了。
另外......赵然将蓉娘喊过来:“杨师伯在太玄馆还是在庐山?”
蓉娘道:“她在阁皂山。”
赵然道:“那太好了,你赶紧回一趟娘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她别难为我。”
蓉娘问:“是准备接受真师堂质询了?”
赵然叹道:“卓长老的小道消息,司马云清那家伙发起质询,要追究这次松江大营被偷袭的责任,不得不小心应对啊。”
蓉娘道:“行,我立刻回去。哎,都怪你,我的云霭百合被你弄到舟山去了,怎么走?”
赵然挥了挥手:“找陆元元,坐她家的蒲团,快去!”
八票在手,什么质询都是白瞎,赵然这才将此事抛开,继续研究下一步重建松江大营、添补舰队船只的事宜。
十二月十二日,真师堂在庐山召开质询会,这次质询只点了赵然一个人的名字,卫朝宗、汤耀祖等人都很担心,等赵然走了以后,九姑娘实在忍不住了,向他们道:“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别担心。”
汤耀祖道:“上次是大伙儿一起顶,这次只让致然去,能不担心么?”
九姑娘道:“就因为只让他一个人去,才说明这回事情不大,放心吧。”
赵然上了庐山之后,在金鸡峰洞天的云水堂住了一晚,和镇门灵猴等一帮总观灵妖摆了一宿龙门阵,侃了不少海战纪实,第二天前往真师堂报到。当值的是九州阁长老静慧,她将赵然领进真师堂后,提笔在一旁准备记录。
今日的质询,只有三位真师到场,一个是发起动议的司马云清,一个是专程赶来护犊子的周云芷,还有一个是微笑不语的东方明。
让赵然将上月战事,尤其是松江大营被烧一事做了个汇报,司马云清开始提问:“身为联席会议主持者,对于此战,你认为自己有没有责任。”
“有的。”
司马云清有些意外,赵然直承其过,令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接口,愣了片刻,才问道:“什么责任?”
“领导责任。”
司马云清原先设想的许多套话技巧顿时都无可用之地,又想了片刻,才问:“你认为应当怎么处置?”
赵然道:“可以不再主持联席会议。”
司马云清很是意外,半晌之后方道:“我认为还应当免去你鸡鸣观方丈的职司,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然点头道:“我听真师堂的。”
司马云清:“......周真人、东方天师,你们可以发问了。”
周云芷发问,她问的是东方明:“东方天师,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东方明微笑摇头,周云芷又问司马云清:“还有吗?”
司马云清:“......”
周云芷道:“行了,多少事情等着致然回去处置呢,别浪费时间了,刚才致然也认为自己应当担负领导责任,那就免去他联席会议主持者的身份,换做**堂祭酒陆元元担任。至于是否免去鸡鸣观的职司,九州阁不同意。开始投票吧。”
接着,周云芷取出宋阳石、杨云梦的委托书,都表示认可周云芷的提议。东方明也取出了郭弘经、许云、武阳钟、杜阳鸿的委托书,表明同意。
八票已到,司马云清也不再说什么了,直接选择了放弃。
赵然不再主持联席会议,司马云清的目标应该算是部分实现了,但他看见周云芷和东方明往外一张一张取出其余真师的委托书的时候,却忽然感到有些冷。
不管如何,主战的赵然终于下台了,持续了近乎一年半的海上封锁,终于有希望打开,这一年里,司马家的海上贸易损失惨重,现在是到了重启的时候了。
年关前,司马致富受命来到**堂,拜望他这位可称同门的师妹。
陆元元有些诧异:“和谈?致然不是说过,除非他们自缚请降,否则不谈么?”
司马致富道:“师妹,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已经连吃两次败仗了,再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梧桐道人已经托人再次询问,道门是否有意招安,若是有意,他愿意诚心诚意的商讨条件,绝不加价。我认为他诚意很足,刚刚打了大胜仗,却愿意再次低头,把条件又降了......”
陆元元打断他道:“师兄,这些事情我也不大懂,要不你还是去问致然吧。”
司马致富愕然:“真师堂定的是师妹主持联席会议,赵致然已经担负领导责任,被免去主持的权力了,问他做什么?”
陆元元道:“我们前天开了一次会,会上大家议决,会议我主持,发起和总结由他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二次驳回
司马致富将从陆元元这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司马云清,司马云清怒道:“这是对真师堂问责的阳奉阴违!联席会议怎么能这么干?免去的是赵致然对会议的主持吗?是不让他担负主要责任!”
司马致富无奈道:“陆师妹说,的确不让赵致然担负主要责任了,再出什么问题,她来承担主要责任。”
司马云清顿时哀其不争:“元元是怎么搞的?她来承担?她担负得起?回头我找她们家谈!”
司马致富问:“现在怎么办?”
隔了好半天,司马云清才回复:“暂时只能再找赵致然,跟他说清楚,不能再这么硬撑下去了,海贸应该立刻重开!”
赵然在视察新江口船台,琥珀道人正在向他报告生产情况:“根据第一次海战之后总结的经验,我们将第一批次战船的船楼高度降低了三尺,以减小被敌击中的截面。但半个月前,陈天师跟我们说,他不要船楼了,他想多架两门法弩重炮,让我们把船楼削去,因此,第二批次的战船原本已经差不多可以下水的,但目前需要延长一个月,正月以后才能下水,涉及到去船楼、改扩底舱等设计。”
赵然道:“这是对的,实战是最好的老师,教会我们应该造什么样的船。明年二月船只交付后,继续造船,这回我需要的是千料大船,双甲板,纵帆布置。”
琥珀道人点头:“我族中有长辈见过,西夷有些船就是纵帆,可以有效利用侧风,并为上层甲板开出射界。下一批我们就打算试验。”
杨福文凑过来道:“老师,司马致富又来了,就在船厂外。”
赵然道:“让他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直到赵然和琥珀道人商量好明年二月以后的造船计划二十四艘千料战船、五十六艘五百料战船、六十艘巡海船、八十艘风快船的单子后,才从新江口船厂出来。
赵然走到江边,向司马致富招了招手,司马致富连忙跟过去,陪着赵然来到水边。赵然望着着冬天略显萧瑟的水面没有说话,他也没敢贸然开口。
良久,赵然才开口问:“海寇又来找你们家了?”
司马致富道:“是,他们托人带话,希望联席会议能慎重考虑,对他们招安。”
“招安?”赵然忍不住笑了:“怎么忽然说起招安了?梧桐道人不是要据海建阁么?”
司马致富道:“他们把条件又降了,希望能派人跟联席会议谈一谈。”
“什么条件?”
“不再寻求禁绝两广贸易了,这项条件被他们去掉了。同时被去掉的还有授一款。他们的意思,只保留两个条件,一是建阁,二是购置军甲法器。”
赵然呵呵道:“明明是我们吃了败仗,为什么海寇一而再而三放低姿态、减少要求,你知道是为什么?”
司马致富道:“他们也不想这么打下去了,海贸长期禁绝,损失何其重也……”
“再想想。”
“他们并不想和道门完全决裂,我以为,他们还是心向道门的。”
赵然摇了摇头:“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那……这条件?”
“驳回,一条都不接受!”
司马致富沮丧的回到茅山,向司马云清讲述了赵然的回答,问:“赵致然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祖父怎么看的?”
司马云清冷笑:“他的意思是,岛主联盟怕了。”
司马致富呆了呆,没好气道:“怎么可能?一年两场海战,五月把他的舰队一战打光,十一月把舰队老巢都给烧了,那么大的胜仗,怎么会怕?”
司马云清道:“人啊,年纪轻轻,一旦初登高位,就会得意忘形,不吃大亏是不可能回头的。赵致然既是如此自负,也罢,咱们就等等,等着他再栽一个天大的跟斗!”
第二次修改条款依旧被赵然回绝的消息,通过茅山司马家、某大海商、某岛岛主,辗转几次之后终于传到了梧桐道人这里,此时,已是隆庆三年的正月。
沉浸于正旦佳节中的灵鳌岛顿时被一瓢凉水浇了个通透,梧桐将手下三大将:尹驯龙、张铮和青山道人召集过来,一起讨论应对之道。原本的四大将之一黄飞龙,已经被陈善道生擒活捉了。
尹驯龙很生气:“赵致然的脑子进水了吧?我们一胜再胜,他一败再败,我们把条件降了又降,他却冥顽不灵!这是什么意思?还要让我们再狠狠打他一回,他才知道疼?”
张铮沉吟道:“会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当年在上三宫的时候,就听说过,赵致然和茅山不和,有没有可能,我们找错了人?要不换一个人去试试呢?”
梧桐道人望向青山道人,灵鳌岛四大将,尹驯龙悍勇、张铮冷静、黄飞龙听话,而青山道人则没什么名气,各家岛主都对他印象不深。但实际上,梧桐道人的很多作战方略,都来自他的主意。比如设伏围杀黎大隐,比如火攻偷袭松江大营。
青山道人考虑良久,道:“非人老哥所言不差,或许我们找错了人。”
梧桐道人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自己认识的那些大海商,琢磨着他们之中谁能联络上赵致然,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人选来。
“朝中无人啊,为之奈何?”
青山忽道:“要不,还是启用陈眠竹?”
尹驯龙不乐意了,哼道:“此人畏敌如虎,去了一趟应天,张口闭口就是道门势大,这种人还能用?”
青山道:“他是咱们这些人里头,唯一能够见到赵致然的,不仅见了赵致然,还见过联席会议的其他人,比如汤耀祖,比如卫朝宗,与其中间转来转去,为何不让他直接找上门去?至于尹老哥说他畏敌如虎,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让他出战,而是让他把咱们的条件一字不误的递过去,再打听出赵致然的真实想法,这就足够了,不是么?他一大家子都在灵鳌岛,也不怕他叛逃。”
张铮点头:“青山老弟言之有理,我同意。”
梧桐道人左看右看,见尹驯龙也不反对了,点头道:“那就让陈眠竹再走一遭。”
第一百三十章 二入应天
陈眠竹从自家柴扉中出来,眼望自己老母亲、严妻和刚刚五岁的孩子,挥了挥手:“不要送了。”
见老娘眼眶泛红,不禁失笑:“这是作甚?应天不是龙潭虎穴,我又不是回不来了,上次不就安安稳稳回来了嘛。”
妻子瞪眼道:“不一样,上次你去的时候还没开打,这次打了人家两回,能一样?”
陈眠竹缩了缩脖子:“道门是不胡乱杀人的,赵方丈那人最讲规矩,我按规矩办事,稳妥得很,你们以为跟灵鳌岛一样……”
妻子一巴掌拍在陈眠竹脑壳上,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陈眠竹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脑门,暗自叹了口气:娶妻绝不能娶比自己修为高的啊......
只好转过头向自己的儿子道:“等为父回来,给你带中原的好玩意儿。”
至码头处,登上海船,见堆场上满是各种海货、矿产,就这么随意一堆一堆如小山般散落在空地上,许多东西上面都覆盖着海草泥沙,还有大量矿石已经分不清原色,被海风吹拂、雨水浇得透了,也没人有心思管一管。
玉京子从他袖袋中爬了出来,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道:“造孽啊,这能买多少书……”
陈眠竹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开船。”
从灵鳌岛启程至应天,需要半个多月的航行,途中,陈眠竹路过南翎岛时停留了两个晚上,补充了淡水和食物。南翎岛的岛主是他的好友,向他道:“望陈老弟此行顺遂,能把条款谈下来,一举底定东海战事!”
陈眠竹笑道:“你当日不是最为积极的么,声称要和道门打个天翻地覆,怎么又如此急切了?”
南翎岛岛主叹道:“谁能想到会打那么久,弟兄们的东西都供应不上了,封海已经两年了......”
陈眠竹纠正道:“刚一年半。”
那岛主苦笑:“刚一年半?我还以为两年多了......别看连胜两场,但损失很大,我岛上死了二十多个弟兄,都是视如手足的,还有十八个已经残了,行动不便。总之,陈老弟尽量多为弟兄们想想,这场战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陈眠竹道:“可梧桐盟主要当灵鳌阁长老,你们这些岛主,又个个都想当一馆之主,联席会议怎么可能答应?人家办事是有规矩的,哪里能建馆阁,哪些宗门可入诸真宗派簿,不是嘴皮子一动就能办了的,更不是咱们能够强行索要的。谁答应了,谁就要负责,在文书档案中留下记载,你说谁敢担这个责?”
那岛主失望道:“也就是说,陈老弟你这次还是空跑一趟?”
陈眠竹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难啊。”
二月初一,陈眠竹亮出了自己的修行证,经检查无商货后,被允许停靠在了燕子矶码头。
赶来迎接的芊寻道童一见陈眠竹,立时催促:“快,快!”
陈眠竹含笑从座舱中提出一个大坛子,芊寻道童匆匆忙忙打开,里面飘出一股酒糟的香味。她迫不及待的伸手进去,掏出一把鱿鱼丝,直接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陶醉:“娘亲的味道!好吃!”
陈眠竹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过去,芊寻道童忙将手里的鱿鱼丝塞嘴里,在衣襟上使劲擦了几把手,接过来一看封面的上字迹吾女亲启,顿时忍不住嚎啕大哭:“娘啊!”
芊寻道童家在寻龟岛,距中原大陆不知几千里之遥,飞符收不到,陈眠竹受其所托,回到灵鳌岛后又派人辗转前往,终于得了三娘子一封书信,让离家数年的芊寻道童再也按耐不住,就在码头上大哭不止。
哭罢,芊寻道童心头畅快了许多,捧着几乎和她一样高的大坛子往回走,死死抱着也不撒手,陈眠竹劝了两次让她收起来,或者装进储物法器里,她也不听。
到了鸡鸣观,迎出来的柳初九和林阿雨有些纳闷,还问陈眠竹:“芊寻呢?这个坛子是什么法器?还会自己走?诸葛家光新造的?”
芊寻从坛子后露出脑袋,气道:“你们两个才是法器,你们两个全家都是法器!”
安顿下来之后,陈眠竹抱着一堆材料去找杨福文,按照程序申请拜见赵方丈。因为他的特殊身份,申请材料又相当规范、十分过硬,三天之后便得到了赵然的接见。
将自己的来意讲明之后,赵然道:“之前已经有人代为提出了你们的要求……”
陈眠竹连忙更正:“方丈,是他们的要求!”
赵然笑了笑,续道:“条件没有任何改变,贫道之前已经拒绝了,为何又将你派过来重申一遍呢?”
陈眠竹道:“他们认为,或许中间人的传话有所偏差,所以让我来了,因为梧桐盟主认为,两战之后,方丈您应该同意招安才是正理,更何况梧桐盟主还做了大踏步退让。”
“偏居一隅,他们了解道门么?了解大明么?凭什么以为我同意了招安才是正理?可笑至极!”
“的确如此,没有在应天住过,没有在方丈麾下做过事,他们是不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理。”
“你回去告诉他们,告诉梧桐,他的条件,贫道一条都不答应。”
“是。”
“什么时候走?”
“能否请方丈给个正式的回复文书?”
“可以,找川药办。”
“小人打算在应天待一段日子再回去,恳请方丈应允,也请方丈放心,小人知道规矩,绝不将此间的消息泄露回去。”
赵然想了想道:“可以让川药将回复文书的日期落在你临走前一天。”
“那就太感谢了!”
“至于消息,你想告诉他们什么都由你,这个没有任何关系。”
从赵然书房出来后,陈眠竹在鸡鸣观里溜了两圈,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感到非常亲切、非常平和。
玉京子探出头来催促:“快下山啊,去书坊,三国也不知出了几回新章节,这大半年的,都快把我在岛上憋死了。对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话本,快啊!”
陈眠竹带着玉京子下山,先去书坊买了一大堆期刊和几种新话本合集,然后又去秦淮河找了艘画舫,花了十两银子,美滋滋的睡了一觉,歇宿到第二天才回到鸡鸣观。
迎面撞见芊寻道童,芊寻眼睛一亮,问:“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各方友好人士座谈会,马上就开了,咱俩一起去会场照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债券处置
各方友好人士座谈会还有半个时辰才开,芊寻道童取了两个留影法器盒,塞了一个给陈眠竹:“多半年没用,不会忘了吧?”
陈眠竹接过来,熟练的检查了一遍:“哪儿能呢?怎么照?”
芊寻道:“我负责照讲坛上的,你负责找讲坛下的。走,先进去踩踩场,熟悉一下各组座次。”
看了一遍场地,陈眠竹心中有了数,对着各个地方先空照了两张,找了找光影和镜头的感觉,正要招呼芊寻找一份友好人士名单,就见大门外进来一个女修,脖子上同样挎着个照相法器盒,正在四处张望,陈眠竹顿时失神了。
不一定比得上裴经理的干练飒爽,不一定有苏科长那么妩媚诱人,但却让陈眠竹有了心动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动,只觉对方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吸引着自己。
女修直奔芊寻而去:“芊寻子,有没有名单?”
芊寻回应:“若绮来了?名单还没出来,一会儿给你。对了,你拍的照片要先给苏科长过审,合用了才能发表,否则就用我们的照片。”
“知道了!”
芊寻给陈眠竹介绍:“这是《君山笔记》特约记者若绮,听说过吧?”
陈眠竹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十分紧张,道:“是,嗯,久仰大名。”
他袖口中的玉京子忽然爬了出来,吐着信子道:“哇,终于见到真人了。”
若绮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又有些好奇的问:“灵妖前辈?”
玉京子咝咝道:“什么前辈后辈的,大家交个朋友就好了。”
芊寻又道:“这是东海来的陈眠竹和玉京子前辈,他今天帮忙照相。”
若绮忍不住问:“陈道友好,这位玉京子前辈好可爱,我能不能摸一下?”
玉京子立时向前一蹦,蹿到若绮手臂上,蛇头向前一弓:“摸吧。”
若绮一边摸着蛇头,一边又问陈眠竹:“陈道友,你来自东海?大会散场之后我可不可以对你进行采访?”
陈眠竹心中狂喜:“好的,完全没有问题。”
紧接着又有《皇城内外》、《灵宝新说》、《龙虎山》等期刊的记者到场,芊寻特意提醒陈眠竹:“离《皇城内外》的殷记者远一些,千万别说自己是灵鳌岛的,她前年差点死在你们灵鳌岛张铮,就是张非人的手下。”
陈眠竹有些发懵,问:“哪个殷记者?”
芊寻提示:“坐在最后一排,女修,低头画画那个。现在照相法盒都推广了,可她出来采访从不使用照相法盒,直接用笔画,画什么像什么,比照出来的更有趣,所以这两年很出名......”
陈眠竹想了想道:“殷雨心?”
“你知道?”
“她的画,确实好。”
各方友好人士座谈会终于开始了,偌大的会场满满当当,陈眠竹不停的使用照相法盒拍照,经常也会寻找一下若绮的身影,看着她在座席中咬着笔头沉思,偶尔逗弄一下缠绕在她手臂上的玉京子。
陈眠竹很庆幸自己被芊寻道童拉过来帮忙,在这里,他看到了联席会议的所有成员除了黎院使,一想起黎院使,陈眠竹心头就沉甸甸的,赶到压力巨大。
但很快,他就被赵然的发言所吸引,忘了黎院使,忘了偷看若绮,忘了照相。
赵然今天的发言内容是,如何处置靖海平寇大债券。
他一登台就毫不掩饰的向大家表示,由于战事失利,今年债券本息的兑付可能要出问题。什么问题?兑付不了!
债券发行的时候,承诺于八月到期归还的本息出自灵鳌岛及周边水域的海产,海战没有打赢,拿什么兑现本息?虽说离到期日还有半年,但明眼人都知道,半年想要打赢海战、夺取灵鳌岛,难度太大了。
赵然表示,如果大家一定要把债券赎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发行债券时,大家就知道,户部宝钞司为债券做了担保,一旦联席会议通过,宝钞司可以出面,连带兑付本息。
宝钞司用库银偿债之后,势必会影响到小额银票的信用,这笔六十万两的库存缺口,将由户部和鸡鸣观联合担保,三年之内补齐。
但户部和鸡鸣观只是联合担保,具体还有一个偿还的主体,为此,鸡鸣观将着手组建一家大明海外垦殖公司,由户部和鸡鸣观按照担保比例和投入数额联合持股,预期在隆庆四年底以前还完宝钞司的库存缺口,从隆庆五年开始分红。
这个预期是和战事进展紧密相连的,隆庆四年,也是明年,这是联席会议预期中底定东海战事的最终期限。
赵然详细讲述完这个偿债计划后,令到场的“各方友好人士”松了口气,他们的银子不会打水漂了,能够按时于今年八月得到偿付,这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最后,赵然的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即将成立的大明海外垦殖公司,将继续致力于征服东海、南海,致力于对海产的开发利用。
讲完之后,四季钱庄在京大掌柜立刻举手提问:“赵方丈,关于这家大明海外垦殖公司,将完全由户部和鸡鸣观持股么?是否允许其他机构和个人参与?”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立刻引起参会者们的高度关注。
赵然似乎也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和身后卫朝宗、九姑娘、汤耀祖等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参会者们也开始和身边的人小声议论起来,更有不少人在下面高呼:“我们也想入股,能否请联席会议考虑我等的意见?”
会场上越来越吵闹,裴中泞和苏川药都登台帮忙压制会场的喧嚣,陈眠竹和芊寻、杨福文等都被调动起来,一排一排走过去,示意大家的安静。
各大期刊的记者们都敏锐的意识到今天的座谈会似乎不同寻常,若绮等人举起手中的照相法器盒啪啪啪连续拍照,殷雨心干脆走上讲坛斜角,居高临下现场开始素描。
片刻后,赵然回到讲坛正中,顿了顿,支吾道:“关于这个问题......联席会议还没有......嗯,具体讨论过......鉴于问题比较复杂,暂时还没有放开的打算......”
话音刚落,立刻激怒全场,先是几个人带头,继而引发数百人同时高呼:“反对联席会议的决定,我们强烈要求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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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洗牌(为Danis金石梁言盟主加更)
座谈会进行到这里,主题发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按照参会者的意愿,立刻进入小组讨论阶段。
参会者共分为四个组,钱庄、缙绅、商铺、海客,缙绅和海客两个组又各自分成甲乙丙三个小组,因为要求发言人员太多,一直讨论到晚间也没有结束,当晚,大家就住在鸡鸣观海外研修中心,继续开会讨论。
到了第二天中午,小组讨论才结束,各组又用了半天时间整理出意见,报给了苏川药。苏川药整理之后交给联席会议,联席会议用了一个晚上,拿出来一个处置方案,这个方案被称为“隆庆三年靖海平寇大债券债转股实施办法”。
办法规定,隆庆二年发行的靖海平寇大债券,被允许于隆庆三年二月,由持债人选择转为股份,入股于三月初一成立的大明海外垦殖公司。
公司总股本一百万,每股一两,与债券面值相同。自愿转股的持债人,必须于二月十五日前向公司筹备处(设于鸡鸣观海外修士研修中心)申请,过期不候。户部所持四十万股中,无偿转让鸡鸣观、元福宫、朝天宫、灵济宫、显灵宫、道录司、**堂各五万股。
所有选择债转股的持债人,都将成为大明海外垦殖公司的股东,在公司召开大会进行重大事项决策时,按照所持股份进行投票。
公司设置理事会,处理公司日常事务,理事会成员共包括上述八家机构,以及钱庄、商铺、缙绅和海商等四行代表(共四位)四行代表从股东中自行推选产生。
考虑到隆庆基金拟将所持十万两债券全部转为股本,占比达到百分之十,已是最大单一股东,理事会中增加一席,由隆庆基金占据。
因此,理事会共计十三人。
赵然本来准备开始下一段会议内容,但与会代表们一致要求展期,按照他们的说法,要对参会代表重新“洗牌”。
赵然只得宣布会期延后一天......
两天......
三天......
参会代表们并没有离开海外修士研修中心,反而有更多的人赶到这里,整个海外修士研修中心成了热闹的“菜市场”,喧嚣嘈杂,热闹不已。
有些代表的住宿间外立着“高价收购债券”的牌子,有些代表的房间外则立着“拟转让债券,有意者从速”的牌子,还有一些代表的房间外则是“出门方便,稍待即回”......
赵然抽出空前往阿姜的房间,探望这位黎大隐没有名分的“遗孀”,阿姜房中很是热闹,将两个女儿也一起叫了过来帮忙。她在发行债券的时候就认购了五千两,在持债人中是份额较重的,这次更是敞开收购债券,忙里忙外奔波不停。
赵然道:“何苦如此?有我在,还能照顾不好你?”
阿姜摇头:“不是银子的事,我要进理事会,我要投票,我要让公司投资稽查舰队,去打海寇,为大隐报仇!花再多银子也不心疼。”
赵然沉默片刻,问:“收了多少了?”
阿姜道:“我也是傻了,昨天只开价一两一钱,收了一百两就收不到了,结果一打听,有个叫王成羽的,直接叫价二两。我今天涨到二两五钱,还是收不到,原来是那个王成羽直接涨到三两了。听说四季钱庄也在收购,他们开价二两六钱,比王成羽要低,但是他们收购量很大,所以收了不少。我打算直接开到五两银子,看谁跟我争!”
正说着,阿姜的女儿回来了,刚进门就道:“王成羽抬到五两了!啊......方丈......”
阿姜咬牙:“涨到六两!”
赵然一看这情况,也别给人捣乱了,于是告辞出来,看着代表们忙里忙外,走路都带跑的,不由有些好笑,正好见到陈眠竹抱着照相法盒四处乱跑,把他招过来问:“你没买点债券?”
陈眠竹笑道:“托方丈的福,买了,前天就买了一千两。”
赵然失笑:“你倒是机灵。”
陈眠竹道:“跟《君山笔记》特约记者若绮买的,她跟我做采访的时候谈到债券,我说我想买,她一开始不卖,我直接给她报了三两银子,她就卖了。”
赵然赞道:“有气魄。”
玉京子从陈眠竹袖袋中爬出来,道:“他就是给人故意送银子的,想讨若绮欢心。”
陈眠竹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亏是亏了一点,其实也没多少,主要看她不容易,就当江湖救急了。”
赵然明白了,摇了摇头:“亏?你知道现在多少银子?”
陈眠竹愣了愣:“听说昨天最高价是二两,我大概亏一千两。方丈的意思,莫非又涨了?”
赵然道:“自己去打听吧。”
债券的价格一路攀升,由三两而五两,再由五两而八两,截止二月十五日最后期限前,终于跃上了十两大关,但已经没有人卖了,有价无市。
陈眠竹投入三千两,依照行价浮盈七千两,当真令他意想不到,此刻就算是想退给若绮,自己都有些舍不得了。
若绮倒是很坦荡,冲着陈眠竹喀嚓拍了一张照片,拍得陈眠竹惊疑不定,若绮向他道:“没有恶意的,我就是留个念,陈道友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投资课,小女子受教了。”
二月二十日,相关债券凭证进行了清点,输入鸡鸣观的运算法柜之后,得出了申请债转股的股东数量,一共还剩三百五十六家。
三月初一,“各方友好人士座谈会”华丽变身,成为“大明海外垦殖公司股东筹备大会”,大会选举了理事会。
在钱庄一行中,影响力最大、持股最多的四季钱庄赢得一席;商铺中和缙绅两个组别也都推选出了代表;在海客一组中,单一持股数额三万五千股的王成羽却没有成功当选,而是由持股两万的阿姜出任了代表。
王成羽自己向赵然承认,如果竞争的话,刚到中原的他是选不过阿姜的,阿姜的支持者太多,头上光环也很盛,另外,王成羽本人对担任理事也兴趣不大,他更喜欢喝茶品酒坐看山水,经营自己的小山庄便是他最大的爱好。因此他主动让贤,推举了阿姜。
在股东大会上,大明海外垦殖公司以全票通过了由新任理事阿姜发起的议案:发行一百五十万两债券,用于支持稽查舰队继续作战。这笔债券被命名为“第二期靖海平寇大债券”。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拍砖(灵狐二中祝祖国妈妈生日快乐加更)
一百五十万两债券很快就被参会的各位股东认购一空,一两银子都没卖到市面上去。
经过股东大会同意,大明海外垦殖公司理事会与道门在京机构联席会议(差别不大的两套班子)之间,立刻签署了一份备忘录,将这笔银子交付联席会议,用于支付隆庆三年造船计划,训练水军,采购军甲法器,继续维持海战。
备忘录中规定,战事胜利后,联席会议必须将灵鳌岛、三金岛、磺雀岛等等已知的三十五座岛屿独家开发权授予垦殖公司,时限为五十年。
这三十五座岛屿的名单,都是按照岛主联盟去年上交的签名名单直接转过来的,为此还让陈眠竹核实确认了一次。
在应天待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亲眼见证了垦殖公司的成立,目睹了一百五十万“靖海平寇大债券第二期”的一扫而空,陈眠竹彻底放下了代表岛主联盟与赵然谈和的心思,他自家就偷偷认购了二千两,还谈什么?
拿着苏川药开具的书面回函,又在市面上大肆采购了不少东西,陈眠竹和玉京子乘船离开了应天,返回灵鳌岛。前来送行的不仅有柳初九、芊寻道童他们这些人,甚至还有若绮。
若绮拍了一张船只离开码头栈桥的照片,飞快的在记录本上记下一句话:“求招安铩羽而归,吓破胆一事无成。”这将是她今日独家报道的标题。
陈眠竹遥望栈桥上正在拍照的若绮,眼眶有些微红,向玉京子道:“你看,若绮还是有情有义的,她怕忘了我......”
玉京子提醒:“你可是有家室的,糟糠之妻不下堂!”
陈眠竹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你最近拽文还挺厉害么......”
玉京子晃着蛇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
“那你这几天怎么都缠在她胳膊上?”
“聊天而已,你想多了......”
挥了挥手,和柳初九、芊寻、若绮她们道别,船只开始向后退却,顺着栈桥往外驶去,桅杆如林,从眼前划过,已经很难分辨芊寻等人的身影了。
冷不丁从船下扔上一个包袱来,直奔陈眠竹面门。陈眠竹下意识抄在手中,望着下面人来人往的码头,也不知是谁扔上来的。
玉京子道:“打开看看?”
陈眠竹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块青砖。他勃然大怒,再次凝目向码头中的人群扫来扫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肇事者,向玉京子恨恨道:“用板砖拍我?向我示威?必是某家海客无疑!老子查抄他们走私,那是奉公,这帮人却以私仇待我,当真不为人子,等会儿就给芊寻飞符,让芊寻帮忙好好查一查!”
玉京子叹了口气,咝咝道:“缉私是会得罪人的,早跟你说过了,不听老人言,被拍在眼前。”
陈眠竹将青砖随手扔水里,向芊寻飞符把这件事说了,芊寻回复道:“那几家被罚没的海客我都记着呢,回头给你查一下!”
船上的舟师出来溜了好几圈,陈眠竹刚被人用砖头袭击,脾气不太好,冲他斥道:“别晃了,赶紧开船!”
那舟师讪笑的喏喏应了,左顾右盼了一圈,也不知在找什么,又去船首原位。
回到鸡鸣观,芊寻道童直奔海贸许可证管理房,索要近期被罚没财物和被处置的海客名单,正巧古大奉命从松江大营回来办事,也在查找资料,芊寻便将事情说了,道:“陈眠竹帮咱们稽查队做事,被人家拍黑砖,咱们得替他出头!”
古大顿时就停了手,想了片刻,让芊寻飞符陈眠竹,就说要留物证,让他暂停行船,立刻赶去取回青砖。
陈眠竹回复:“砖头早扔了,谁还留那玩意儿?”
芊寻问:“扔哪儿了?具体一点。”
陈眠竹回忆道:“没出栈桥就扔了,大概离着泊位有个十五、六丈远。”
古大拉着芊寻道童立刻赶往燕子矶,找到陈眠竹停船的泊位,走了一段之后,两人下水,在江底寻找,不久便将青砖找到。
一上岸,古大便将砖头掰开,芊寻凑过来的小脑袋立刻欢呼起来:“果然有!”
……
灵济宫修士马腾飞心神不宁的在自己屋中徘徊,他被抽调赴稽查舰队效力,连续经历过去年的两次大海战,因为战阵经验丰富,逐渐被委以重任,时常统带小舰队巡海,已经步入了舰队中高层军官行列。
按照轮休制度,这个月他可以回应天休沐,但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以前的联络点已经找不到人了,无奈之下,只好冒险将消息传送到陈眠竹坐船上。
他自忖行动隐秘,应当不会被人发现,但右眼皮子狂跳,总是让人心烦气躁。
这种预兆是相当不妙的,马腾飞终于下定了决心,今晚就潜逃!
决心刚定,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马腾飞瞬间紧张到鼻尖发汗,颤声问:“谁啊?”
“我,饲虎!今晚几个弟兄打算去秦淮河,老马有空么?大家都想听一听你在海外厮杀的英雄故事,凑了银子给你接风,老马今晚务必赏光啊!”
马腾飞定了定神,擦去鼻尖的汗珠子,打开门:“饲虎道友啊,这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军前效死而已......”
两条绳索自左右卷至,瞬间套上马腾飞的双肩,这绳索是东极阁专司拿人的法器,他大惊之下还待挣扎,却哪里是能够轻易挣开的。
两边绳头向外一拉,马腾飞顿时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绳索上的法力透入他的经脉之中,将他几处要穴封住,他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一听娇斥声响起:“姓马的,你的事发了!”
抬头看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本宫宫院使卫朝宗和显灵宫宫院使汤耀祖。亲自动手锁拿自己的,是卫三娘。
武甲和丁巳分立左右,各自接过卫三娘抛来的绳头,赚开门的饲虎道人满脸遗憾,感慨道:“马道友,真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是你......”
两大宫院使齐至,马腾飞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顿时心如死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援军
三月中旬,赵然带着如数交付的最新一批战船赶赴松江大营。
大营已经重新修建完毕,还增添了不少防火攻的大型法器,陈善道向赵然道:“如果海寇再来袭扰,这回就真不怕他们了。”
赵然道:“其实如果没有马腾飞,也不会有上次的火攻,家贼难防啊。”
陈善道叹息道:“当日一战,马腾飞的表现可圈可点,功勋也很大,没想到竟然会是内鬼。”
赵然摇头:“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为了那么点银子就出卖消息。一条普通消息一百两,重要消息一千两,关键消息五千两,前前后后收了二万六千两。小半个舰队、一个大营,只被他卖了五千两,我当时恨不得跟他说,你好歹收个三、五万两啊!”
陈善道也很无语,对于马腾飞这样的“家贼”,真是又气又恨,战场上表现明明非常英勇,但到了下面,却又卖消息换银子,到底怎样的人格分裂才会这么做?当真令人费解。
“怎么样?他愿意配合么?”
“没有用,他想配合也配合不了。张铮把他拉上这条不归路的,当时只告诉了他联络据点,没有告诉他任何其余飞符联络方式,正是因为据点被显灵宫捣毁了,他才慌不择路去向陈眠竹投送消息,想让张铮给他送一万两银子,他准备逃往南海。你说多可笑!多幼稚!”
陈善道问:“怎么处置?”
赵然道:“暂时显灵宫拘押,汤耀祖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利用价值,唉,不说这个了,师伯,这次我给你带来的舰队,你接收一下。”
抛开这些不愉快,陈善道看着驶入大营的一艘艘战船,心情又好多了。
千料大型战船四艘、五百料战船五十二艘、二百料巡海船一百五十艘、一百料风快船一百二十艘!
这些都是根据作战反馈进行完善的船型,千料和五百料两款大船都把船楼给去掉了,二百料巡海船也把船楼削掉了三尺,以减少被法器打中的几率,腾空甲板安置法器。
正因为此,交船时间推了一个月。
在法器的配备上,这些船要比上一批更为凶猛,五百料战船将法弩重炮增加到六台,火舞龙和水龙炮各两台,共十台。
千料战船直接设计了双甲板,上甲板八台法弩重炮,下甲板十台,火舞龙和水龙炮各四台,加起来二十六台,法力输出堪称恐怖。
巡海船和风快船虽然没有增加法器配备,但加固了船身,增强了抗打击能力。
至此,稽查舰队拥有超过四百艘大小船,其中主力战船七十余艘,还有四艘法力输出凶悍的千料双层甲板战船,真正具备了和海寇联盟硬扛的实力。
赵然向陈善道信心满满道:“隆庆三年造舰计划已经下达,一边囤积木料一边开工,至年底,师伯所率稽查舰队将拥有一百三十余艘主力战船、四百多艘巡海船和风快船,舰队将超过六百艘,其中,千料双甲板战船将达到三十艘。联席会议认为,稽查舰队目前已经具备了驶向深海的能力,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打击海寇。”
陈善道点头,问:“舰队下一步的计划,联席会议是否同意?”
赵然道:“增加远海训练的原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我们以为时间稍短,联席会议建议,训练期从两个月延长至三个月、甚至四个月。我们一点都不着急,也请舰队不要着急。”
“听说了你在应天筹款的经过,着实煞费苦心,我是担心你顶不住压力。还有,松江大营被海寇偷袭之后,有些不怎么好的声音,说要和海寇们和谈......”
“师伯放心吧,您就踏踏实实带领舰队,按部就班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的时候千万别勉强干什么,一点压力而已,我顶得住。”
“茅山司马家也在上下奔走,想要尽快和谈,你真能顶得住?”
“他家是生意受损,还是利益问题。再者,我记得师伯您也曾经说过,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获得所有人的拥护和赞成,我们只要保证能获得大多数人支持就行。单就这件事而言,无论在应天还是在真师堂,我都站在多数人一边。”
“如此当然最好,中葵岛战略,最需要的是稳步推进,一个岛一个岛的打过去,我会慎重的。”
“关于梧桐道人背后的化形大妖,师伯怎么看?是否需要帮手?”
陈善道想了想,道:“暂时还不需要。那具骷髅修为差了不少,唯一的凭峙,就是擅长海上斗法,当然我也不惧。就算另一位采薇来了,合力和我斗,想赢我也没那么容易。”
言及于此,陈善道又忽然有些疑惑:“当日我跟那具骷髅在海上斗法之时,他颇有些愤懑之意,似乎与我有些仇隙,但我其后思之,也不知他这仇隙从何而来,我以前也没有和他打过交道......”
这个问题,赵然也无法回答,只能道:“将来破灭海寇,抓住梧桐之时,就能知晓,师伯无须挂怀。”
陈善道忽然指着一艘船上下来的骆致清,道:“这......”
赵然道:“这是我家骆师兄要求的,他说如此大战,怎能没有他。”
陈善道摇了摇头:“海战不比陆上,真要出了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江掌门岂能与我善罢甘休?”
赵然道:“师伯此言差矣,凭什么别家宗门都能派弟子出海作战,我宗圣馆就不行?我老师说,将来别家说起来的时候,会戳我们楼观脊梁骨的。我家骆师兄的实力您应该清楚,虽然尚未进入炼师,但在**师境内,几无敌手,您就放心用吧,我骆师兄也说了,他入**师境也四年了,困顿于此,难以突破,这一战,就是他破境的机缘。”
陈善道失笑:“困顿于**师境?四年?这话说出去要被人骂的。也就是你们楼观了,放在别家宗门,这才刚刚巩固而已。也罢,既然如此,我可就用他了。在我这里,并无亲疏远近之分,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
赵然将骆师兄请过来,又让他取出清羽宝翅,向陈善道建议:“无穷莲座、云霭百合、清羽宝翅,如今军中已有三件飞行法器,以我想来,或许可以考虑集中使用,一则察探敌踪,二则实施空中打击。”
陈善道抚掌:“想到一处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沉一艘造两艘(为麟骑儿盟主补更)
陈眠竹终于回到了灵鳌岛,还没来得及归家,就被梧桐道人招去问话。
除了梧桐道人,尹驯龙、张铮和青山道人都在,岛主联盟说起来是三十多位掌柜共商大计,但真正做主的就是这四个人。
青山问:“我们的条件,一字不漏告诉赵致然了?”
陈眠竹点头:“当着面说的,还将文书送到了他的面前。”
青山追问:“他的态度就那么坚决?有没有犹豫?或者深思?”
陈眠竹想了想措辞,道:“赵方丈就没怎么认真听,也没怎么仔细看,他就一个条件,让梧桐盟主和各位岛主掌柜们自缚军前请降。”
尹驯龙“哇呀呀”气得怪叫,将身边的一个瓷瓶一掌拍碎:“焉敢如此!当真气煞人也!明明是他们打了败仗,怎么欺人到这份上!”
陈眠竹叹了口气:“盟主,几位哥哥,咱们眼中的大胜,在人家道门眼里,压根儿就屁也不是。去年六月,咱们一战打掉了他们大半个舰队、几十艘船,可结果呢?人家三个月就建了一支更强的舰队;去年十一月,咱们掏了人家老窝,烧了人家大营,打掉他们大小船只近百艘,同样是三个月,人家的舰队又翻了一倍。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刚通过了一个雄心勃勃的造舰计划,光是千料大战船就要造二十多艘!”
说到这里,陈眠竹当即取过纸笔,当着四人的面现场勾勒一艘千料战船的草图,指着草图道:“这不是普通的千料海船,是大明专门设计的千料战船!盟主、几位哥哥请看,双甲板,上层、下层都设置法弩重炮、火舞龙和水龙炮等战阵法器,赵方丈特意允许我去船厂参观过,整整二十六台!”
听到这个数字,梧桐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岛主联盟也是有千料大船的,但从没有双层甲板设计的概念,整艘船上也就六到七台法器,如果单算数量,人家一艘等于自己四艘,若是再算射程和威力,那就差得更远了。
陈眠竹又道:“除了千料大船,人家这次还一口气造了五十多艘五百料战船,都是可放十台法器的,唔,用的赵方丈话说,是‘专业战船’,从大船的数量而言,已经不比岛主联盟差了。”
青山摇了摇头:“这得多少银子?”
陈眠竹道:“我去旁听了一次他们的筹款会议,隆庆三年造舰计划,一百五十万银子,几天工夫就筹办出来了!银子?人家不缺!”
青山望向梧桐,道:“咱们也不差银子。”
梧桐点头:“一百五十万,咱们也拿得出来!”
陈眠竹两手一摊,道:“有银子能管什么用?有地方买吗?去跟暹罗、占城、大黎买?还是跟天竺买?就算买到了,船上的法器怎么办?就算也买到了,谁来开船?谁来发炮?咱们有那么多人么?”
张铮感叹道:“眠竹老弟倒是深得赵方丈信任啊,又进船厂又参加筹款会议,比我当年在上三宫时可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陈眠竹梗着脖子道:“张老哥说这话,可就让人心寒了!我受命出生入死前往应天,就得来张老哥这么个评价?以后别找我,找我我也不敢去了!”
梧桐摆摆手:“不要说这些气话,危难之际,都把脾气互相压着些。自家弟兄,和气为主!”
陈眠竹道:“我也挑明了,这就是人家赵方丈故意让我看,让我看的目的,就是让我告诉盟主和诸位哥哥,赵方丈他有的是办法和咱们耗下去,而且越耗下去,他的力量就越强!反正这次在应天我也看明白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梧桐没吭声,青山催促:“有话只管说。”
陈眠竹道:“那好。以我这次去应天所见,自始至终,和咱们岛主联盟的战事,都只是联席会议在应对,道门真师堂压根儿就没关心过!联席会议也只是调动了南直隶,以及浙江、福建、山东沿海的少许力量,也没有大范围发动。这就是道门的底气,人家只运转了两个造船厂,造出来的船,就已经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了。”
尹驯龙高声道:“造多少,咱们就给他打沉多少!”
陈眠竹冷笑道:“这次参观龙江船厂,我跟他们一个年轻的匠师拉过几句家常,问到他造船有多快,你们猜那个叫琥珀的道人怎么说?”
几人都望着陈眠竹,无人捧哏,陈眠竹自问自答:“人家说了,有多快他不好说,但是他保证,海寇......嗯,这是他的原话,他说他保证,咱们岛主联盟打沉一艘稽查舰队的船,他们船厂就能造出两艘!打沉两艘,他们就造五艘!打沉三艘,他们造十艘!”
没有人深究他说法中带着的“逆耳”之言,梧桐等人都感到心情非常沉重。
屋里沉默了良久,梧桐道:“眠竹辛苦了,先回去歇着,你家老娘和女人、孩子都等着你呢。”
陈眠竹点头,向大家抱拳,然后离开。
他走了以后,梧桐等人商议了一晚,终于下定决心,又将陈眠竹叫来。
梧桐道人扔给他一个大银袋,温言道:“眠竹老弟抓紧时间休息几天,五天,不超过七天,你再去一趟应天,和赵致然再谈一次。”
陈眠竹无奈道:“盟主,赵致然不想谈啊。”
青山在旁道:“我们把条件又降了,让道门贩卖军甲法器这一条,我们也不要了,只要他们承认我们的灵鳌阁,其他所有条件,我们都不要了。”
陈眠竹想了想,道:“恐怕还是不行,赵方丈最为看重的,恰恰是这一条。”
青山道:“他如果还不答应,你就在那里等着,等一个消息。”
陈眠竹问:“什么消息?”
萧山道:“稽查舰队第三次大败的消息,收到消息后,你再和他谈。”
“如果他依旧不答应呢?”
“如果还不答应,你可以告诉他,灵鳌阁可以不建,但必须建灵鳌馆。”
“由阁降馆?”
“不错。”
陈眠竹想了想,点头道:“这倒可以去试试。”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羽化
从梧桐道人的聚义厅出来,陈眠竹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院落的大门口时,脚步越发轻快了,一出大门,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心情变得特别好又能去应天了,而且这次貌似能够待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是个好消息。
陪着家人在灵鳌岛上过了几天,挨了两回巴掌和十几次训斥,陈眠竹也没感到多难受,心情反而很好。之后,他再次踏上了前往中原大陆的海船。
途径南翎岛时,与自己这个知交的岛主好友谈论如今的局势,那岛主得知又要再打一仗时,整个人沉默不语。
陈眠竹给他出主意,让他到时候以各种理由不要去参加聚义,那岛主叹道:“我这岛离梧桐盟主如此之近,哪里敢不遵令前往。不遵令立刻就是死,遵了令,会慢慢死,眠竹兄,你教我,我应该怎么办啊?”
当夜,陈眠竹和岛主大醉一场。
第二天午后,两人结伴登临东山,见峭壁上立一女子,怀中抱着个约莫两岁的幼童,正举目向海上眺望。海风吹拂她的裙摆,竟似飘飘欲飞。
多看了两眼,陈眠竹被这女子深深吸引,只觉雍容华贵处不可方物。
岛主小声询问:“如何?”
陈眠竹这才回过神来,笑问:“今日邀我同游,原来竟是为此。”
岛主嘘了他一下,道:“小点声。这女子来我岛上已经月余,每日都在此地观海,也不知在看什么。我的情况你也了解,过去一直看不上合眼的女子......”
陈眠竹惊讶道:“你莫不是瞎子?没见她抱着孩子?”
那岛主道:“这孩子我养了,我认!”
陈眠竹喃喃道:“疯了......”
那岛主一笑,道:“我疯没疯你别管,就当我疯了。我是有些拿不准她的路子,故此请你来参谋的。孤身一人带着幼童,以小舟漂洋过海,若是她没修为,打死我也不信的,但若说有修为,却又看不出来。哥哥帮我过过眼?”
陈眠竹凝目望去,同样看不出来,但正如好友所言,没点修为在身,不可能抱着孩子一个人出来冒险。
想了想,道:“派人试试?”
岛主摇头,望着女子定定出神:“我怕把她吓走……”
陈眠竹抬步就往那边走,却被岛主拽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去帮你问问,看她怎么说。”
“别!我觉得她在等人……你这么一问,也许她就走了……再想想……”
陈眠竹看不下去了:“你完了!”
岛主嘴一咧,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确实,我快死了……”
陈眠竹没时间陪着岛主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第二天他就重新踏上了行程,和岛主辞别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向高高的东山之顶,看着那个站在崖顶上的身影,陈眠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子,似乎正挎着照相法盒向着自己微笑。
如果有一天她也这么痴痴等着自己,自己会不会抛家舍业,不顾一切跟她而去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心里赶了出去。
抵达应天之后,陈眠竹再次向杨福文递交了拜见赵方丈的申请,杨福文告诉他,赵方丈不在应天,这次需要多等几天。
陈眠竹当然希望等的越久越好,但这份心思并不妨碍他好奇的多问一句:“方丈去哪了?”
杨福文道:“老师去龙虎山了……对了陈前辈,你这两日有没有空暇?原本老师让我师兄成立伤残军士救助金,但我师兄忙着搞他的作坊,只能交给我来干了,后天就是救助金成立的发布会,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了,前辈能不能帮我?”
“当然没问题……赵方丈去龙虎山做什么?”
“是了,前辈刚从海上回来,还没看期刊呢吧?龙虎山奉行真人辞世了,我老师赶去吊唁。”
赵然此刻正在龙虎山上,各方前来吊唁的宾客极多,九姑娘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只是吩咐了熟人王梧森接待他。
十多年前,当时赵然还在谷阳县君山庙当庙祝,两人在君山庙前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斗法,赵然在那次斗法中灵机一动,开创性的施展了“知心好友战法”,王梧森极为荣幸的成为了第一个君山之友。
十多年后二人重聚,王梧森已至金丹,赵然更是生出元婴,步入炼师高道的行列。
“当日一别,未曾想赵师兄能有今日成就,钦佩之致!”
“机缘巧合而已,不值一提,王师弟也入了金丹,基本功打得比我扎实啊。”
“师兄说笑了……九姑娘实在无暇分身,故此由我陪同师兄。师兄远来辛苦,今日我云升师伯办的斋醮可不必前往,明日一早,轮到元吉师伯主持拔度科仪,师兄可去。后日是法会,云意大师伯亲讲,可能会涉及阳明师祖闭关失败的原因,赵师兄可以去听一听……”
赵然颔首:“一定去。”实际上这也是各方来客吊唁龙虎山最重要的原因。
“……七日之后,阳明祖师遗蜕坐缸、封缸,九日后入坟山……”
王梧森讲完,赵然示意记下来了,又问:“闭关四年,究竟何时走的?”
王梧森道:“没人清楚,去年时,云意师伯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但谨慎起见,没有妄动,直至此刻。打开洞府时,阳明师伯早已坐化了,遗蜕栩栩如生,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赵然叹道:“道门失一高修大德,重大损失啊……你先去忙,我老师住在何处?我去见他。”
张阳明是天下有数的炼虚高士,身为正一天师,却尤为全真所重,尊为奉行真人,他的羽化,是整个道门的重要损失,各家宗门的掌门宗主几乎都来了,以龙虎山之大,也有些应接不暇。
江腾鹤和赵丽娘就没住在山上,而是被安排在了山下的天师府,许云也陪着他们住在这里。
一家人相见,自是其乐融融,只不过在张阳明冲关失败而羽化的当口,平添了几分感伤。
许云这次将大弟子黄炳月也带到了龙虎山,目的很明确,准备推他入掌雷霄阁,而他自己,则开始准备闭关冲击合道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成何体统(为恒立羽大大补更之九)
值此张阳明冲关失败之际,许云准备闭关,听得人心里不禁一跳。炼虚冲击合道一关难度极大,失败之后,身陨道消的概率也非常高,至少就赵然所听说过的两位失败者,一个武当陈真人,一个龙虎山张真人,全都羽化了,前者是出关后羽化,后者则干脆坐关之中直接羽化。
望着许云,赵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情,没法给出建议,更不可能相劝,只能预祝和恭贺。
许云也知道其中的凶险,道:“你们不必如此,此乃我等修士必经之途,没有二路可走,之前是我师娘,现在是我,将来是炳月,再过些年,就是腾鹤和丽娘,试问天下凡是入了炼虚的,又有谁能逃过这一场?”
众人默不作声,一边听着许云说话,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修行。
“炳月常年在雷霄阁做事,这两年又独当大任,在榆林的布置、在黑水城方向的谋划,都非常出色,我在旁边看着、听着,大战没有,但十余次冲突和对紧张局势的应对和措置,都让人很满意,我也就放心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过硬的大胜之功,真师堂公推之时,还要多费些气力。”
赵然插嘴道:“师伯,弟子有个建议。东海海战越打越大,克竟全功也就在今明两年,陈善道天师在前方为舰队总指挥,但我后方联席会议都是后辈子弟,缺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练高修给我们提供意见和咨询。因此,联席会议想请炳月真人出任总顾问......”
许云沉吟道:“好是好,但他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应天,他还要主持西北战场。”
赵然道:“不用炳月真人在应天坐班,有什么重大问题,飞符请炳月真人指明方略就行。”
许云问黄炳月:“你看呢?”
黄炳月道:“致然师弟......”
江腾鹤和赵然都连忙谦逊:“不敢当。”
许云道:“不妨事,就这么称呼。”
黄炳月道:“这是致然师弟的关照了,愧领。”
许云又道:“待奉行真人封坛之后,过上一段日子,我就准备辞去雷霄阁坐堂真人一位,到时也请致然帮着炳月奔波辛苦一遭。”
赵然点头:“应该的。”
奉行真人合道失败的**会是在正一阁举办的,主讲者是张云意。他根据自己对张阳明的了解,按照自己对合道的感悟,结合正一修行法门,给到场所有炼虚修士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除了炼虚以外,各家宗门的大炼师也都旁听了**,这也是江腾鹤和赵丽娘前来的龙虎山主要原因。
如赵然这等炼师境又正好在场的,有兴趣的就进去听,但实际上听不大懂。至于炼师以下的,无人进去旁听,境界差得太远,听了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很容易产生急功近利的执着心,生起无数奢念,违背了修行中“常应常静”之态。
事来则应、事去则了,这才是道门修行应该秉持的正常心态,轮不到你的时候,不要执妄,执妄一起,修行就会入障。
故此,炼师以下都在正一阁外,各自恭候着自家的师长。
赵然听了大半天,听得朦朦胧胧,自己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出了正一阁,在外间见到了很多熟人,其中就有许久不见的东方敬。
“敬师兄,好久没见了,听说师兄现在主持玉皇阁事务,再也不能四处游历了。”
东方敬感慨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家父要打理真师堂宝经阁,我那位大师兄又是三清阁西堂长老,年轻一辈中,我只好出来认个头,帮着宗门干活。倒是你这两年动静闹得大,又是平叛、又是打海寇,当真做下好大事业。想当年咱们还在一起办案,如今你已经是江南庶务的掌事者,这番际遇鲜有人及,师兄我已经了自愧不如了。”
赵然惶恐道:“都是敬师兄带得好,没有敬师兄的教诲和帮助,哪里有我赵致然的今日。”
东方敬笑道:“还是你自家努力的结果,不要往我身上贴。对了,蓉娘呢?”
赵然道:“应天一大摊子事儿,她实在走不开。”
东方敬忽道:“有件事情,致然给参详参详。”
“敬师兄请说。”
“记得那个于致远么?”
“当然,于师兄怎么了?破境了?”
“破什么境?就他那资质、这心态,废了!”东方敬皱眉道:“废了就废了吧,这样的人所在皆是,哪里都有,我玉皇阁不差这一个,但他总跑去你们宗圣馆就不好了。”
赵然沉默片刻,道:“他是来找我的吧?我听凤和他们跟我说过,我叮嘱他们都让着些于师兄,当年毕竟是对我有恩情的,做人不可忘本。”
东方敬道:“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什么事情也要分开来看。你以为于致远就完全是去找你的?当然,给你找麻烦的确是一桩,另一桩却很不好。”
赵然楞了:“另一桩是什么?”
东方敬严肃道:“他总去你们君山纠缠林致娇长老,这算怎么回事?”
“这......我怎么不知?凤和......宋师姐他们都不跟我说。”
“我也是刚刚知晓。他们不跟你说,是因为于致远对你有恩,你又特意交代过,所以怕你难做。当然,于致远也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举,但他一喝醉了就倒在问情谷前呼呼大睡,实在太不像话!”
赵然顿觉尴尬无比,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东方敬道:“这事儿是蔡师叔告诉我的,我就想问问致然,这样的人,你打算保护到什么时候?”
“......额......敬师兄打算怎么做?”
“真要依我的,直接锁拿回青城山,以门规处置,至少今后也让他不得任意下山!”
“不得任意下山?这个,会不会重了点?”
东方敬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说怎么办?青城山离大君山不远,他得空下了山,一喝酒,必定又得往松藩跑。还有童老,若无他在,于致远也不至于酗酒至此。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今日你我商量个办法出来,我立刻飞符回山,让人去把于致远抓回来,不能再这么莫名其妙跟大君山胡闹了,成何体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之常情
于致远一直以来就令赵然最为头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处置起来非常为难。
赵然承认他对自己有恩,并且也打心底为之深深感激,但他在自己和景致摩之间,却摆明了态度站在了对方一边。
对此,赵然同样能够理解,但你三番两次跑来要求放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没同意,你就从此纠缠不休,把所有的愤懑都撒自己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你追求林致娇而不得,心中难受我能理解,但问情宗是自己同门,林致娇是周雨墨、宋雨乔的老师,自己也要称一声林师叔,你这么搞怕是不行吧?
反思一下,因为自己事前打过招呼,宗圣馆不好处置于致远,或许正是这样的忍让,惯出了于致远的毛病吧。
赵然脸色很不好,心念急转,忽然看见角落里贵州关圣阁那帮人里混着的思南府崇德馆于长老,想了想,向东方敬道:“这件事啊,我建议还是找一下他的家长吧。”
东方敬顺着赵然的目光转过去,顿时了然,点头道:“那我等你消息。”
赵然晃晃悠悠磨蹭过去,离贵州那帮修士近了一些,正琢磨怎么找于长老开启这个话题,却见于长老在人堆里冲自己咧嘴一笑,人在往外挤,看架势,似乎要过来找自己?
赵然回了个礼貌性的微笑,假装自己很忙,脚下加快步子往外走,余光还瞟着于长老,果然见他正是要来找自己说话,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
来到天师殿外一处月门,就听于长老在后面喊:“致然留步!”
赵然愕然转身:“哎呀,于长老是在叫我么?有何事吩咐啊?”
于长老走过来笑道:“一别经年,致然修为突飞猛进,老道我自愧不如啊。”
“于长老过谦了,您是资深炼师,晚辈想追上您的进度,还早着呢。”
简单寒暄两句,于长老也不再客套,按照过去和赵然打交道的方式,开门见山道:“开个价吧。”
赵然有些蒙圈:“于长老何意?”
于长老道:“诸葛自走犁啊,我们崇德馆准备建个作坊,生产诸葛自走犁,君山农机社说,自走犁的核心技术不能给,只同意我们代为销售,但我一问,你们君山农机社的产量跟不上,至少要明年夏天才能给我们崇德馆发货一百台。明年夏天?春耕都结束了,耽误一年农时,这可如何使得?再者,一百台够干什么?我思南府就不止需要一百台,何况整个贵州?”
赵然明白了,于长老是要和自己谈生意,因此道:“自走犁的技术,我们研发了十年,付出了多少心血,于长老你说,换做是你,你能随便给人么?”
于长老道:“当然不能随便给人,所以我请致然老弟你开个价。于私,我们崇德馆从不赊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一点你是清楚的,肯定不亏了你;于公,君山农机社年产量也就一千多台,何时才能满足两京十三省的需求?十年?二十年?致然,这台法器可不是一般的法器,是可以让老百姓吃饱饭的法器,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那点银子啊,更要盯着老百姓的肚子!我小时候是农村孩子,我是知道饿肚子滋味的,不好过啊!”
听着于长老痛心疾首的劝谏,赵然顿时羞愧莫名,叹了口气道:“别说了于长老,致然有错啊!正如于长老所言,当以天下为公,不能把这么好的技术藏着掖着了,我同意于长老的意见,愿意拿出来与天下同道分享!”
于长老大赞:“心怀天下,这才是我认识的赵致然嘛!当然,我对致然所说与天下同道分享还是持保留态度的,我们两家分享就可以了,分享太多,也容易扰乱市场,反而不利于诸葛自走犁的炼制和进一步改进。”
赵然衷心钦佩:“于长老眼光长远,晚辈拜服!”
于长老哈哈一下,自得的捋着长须:“开价吧!诸葛自走犁的批发采购价格是八两银子一台,零售指导价是十两银子,所以我付给你一万两,买下技术。”
“于长老说笑了。”
“两万!”
“额,于长老,生意不是这么谈的,十年辛苦啊!”
“三万!这是卖出三千台自走犁的价格了......”
赵然摆手:“于长老误会了,诸葛自走犁的技术价格,我们不卖三万两,我们只卖一两。”
于长老怔了怔:“致然什么意思?”
赵然道:“于长老生产一台,交给君山农机社一两银子,如果你们崇德馆只生产了一千台,那就给我们一千两好了,如果崇德馆生产了一万台,也不过一万两而已,远远要不了三万。”
“那如果我生产十万台,岂不是要给你们十万两?”
“那我得恭喜于长老了,这说明你们挣了几十万啊,分我们十万两,小事一桩。”
于长老来来回回踱步,片刻之后转身道:“按售出的数量来算,售出一台,给你们一两。”
赵然摇头:“怎么算作销售?这个界定很复杂,我们算不过来,君山农机社坚持按生产算。”
“我们生产出来没卖出去也算?不合道理!”
“那你们就不要生产那么多嘛。”
僵持良久,于长老脸上阴晴不定,但还是拍板了:“成交!但我有个条件,你们这技术,连我崇德馆在内,不得卖出三家!”
赵然想了想,伸手道:“合作愉快!”
达成协议之后,赵然又道:“不知于长老能否帮个忙?”
“致然尽管说来。”
“我听玉皇阁敬师兄说,于致远师兄最近在青城山过得不是很舒心,很想回思南府,不知于长老能否接纳?”
于长老疑惑道:“拜入青城山可是他自愿的,当年他正完根骨之后,我们想接他回山,他拒绝了。”
赵然叹道:“此一时彼一时,离乡久了,总是会想家的,人之常情嘛。”
于长老道:“只要玉皇阁同意,我们当然可以将于致远接回来,他本就是我们于家的族人。这算什么帮忙?他真打算回思南?”
赵然道:“于师兄肯定是想家的,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请于长老帮忙,让于师兄追随自己的内心。”
这句话有点玄,于长老瞪着眼睛思索良久,这才反应过来,试着问:“他在玉皇阁闯祸了?”
赵然摇头:“也没闯祸,就是对我林师叔还有几分惦念,呵呵,人之常情,能够理解。”
于长老点头:“明白了,回头我就派人去把他接回崇德馆,我们会安排他成亲。也请转告贵馆林长老,代我们崇德馆致歉。”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于氏门风(为老师你看他呀六盟补更)
和于长老谈完于致远“思乡”的事情后,赵然飞符曲凤和,询问了一下于致远的事情,曲凤和回复:“于师叔还在山上呢,专门让封唐在他身边照顾着,不会委屈了他。就是问情谷的师伯师叔们、师姐师妹们出行稍有不便,都从后山水帘洞旁绕道出入。”
赵然没好气道:“还让封唐照顾他?你们真是怕委屈了他!”
曲凤和没搞明白,飞符中小心翼翼的问:“要不我向白马院告请休沐一段时间,回山把封师弟换下来?也是,他为此很是耽搁了不少时候,说是金丹还没完全稳固。”
“你呢?稳固了没?”
“弟子稳得不能再稳了。”
“耍贫嘴!你们谁也别看着,该干嘛干嘛去。”
“不妥吧?通臂前辈和马王爷他们一直想揍,嗯,想给于师叔点教训,不看顾着怕是不行,要不还是我去把封师弟换下来吧,其他师弟拉不住。”
“不用!过两天贵州思南府崇德馆会来人,接你们于师叔回乡,你们于师叔离乡几十年了,大半辈子,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到时候你们都离远些,不要管。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了。”
“啊!原来如此,当真是......明白了小师叔!”
于长老的动作很快,不几日,便有两名崇德馆修士赶到了大君山,递上拜贴。早得了吩咐的黄山君当即放人,任其直入山门,并告知方位。
于致远正在问情谷前的迎客亭中,脖子上用细绳吊着个酒葫芦,斜靠在亭椅上,灌一口酒,望一眼池塘对面的亭台楼榭,眼巴巴的期待着能够看到林致娇的身影。
嘴上还时不时嘟囔着:“为何不见?我一往情深至此,你为何视而不见?”
不知不觉间,忽见亭中不知何时出现两条身影,闭上眼再睁眼重新看去,却不是林致娇,也非问情宗坤道,不由勃然大怒:“尔等何人?莫挡着我看……”伸手就去推对方。
崇德馆来的是一个金丹一个黄冠,他一介羽士如何推得动,自己反倒摔了个趔趄,坐倒在自己的呕吐污物之上,酒劲涌上头,一时间爬不起来。
年岁小些的崇德馆修士顿时捂住口鼻,满脸厌恶,老的那位也皱眉不已,重重哼了声:“丢人!”
于致远瞪着老修士看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指着他笑道:“七叔,哈,我认得你,你是七叔,哈哈!当年就是你说我没有修行天赋,家里才把我赶下山门,今日如何?我于致远入道了,我是羽士境!你说你是不是瞎了眼……”
那老修士恨恨道:“不错,我当真瞎了眼!原本看你一心求道,我还甚为感念,专门去求恳玉皇阁元大炼师为你正骨,你不想回山,我们也理解,景长老就拜求元大炼师收你为徒,可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酗酒、纠缠、耍无赖,丢人!败坏于氏门风!还有那个童白眉,好的不学,跟他学着喝酒!”
于致远大怒,挣扎着起来道:“我不许你们说童前辈,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真心对我好……”
“误交损友!你还说对你好?我告诉你,你也别想再见他,今日来,就是将你带回山门,以族规惩处,今后不许下山一步!”
于致远呆了呆,大叫:“是不是赵致然让你们来的?是不是?赵致然呢?让他出来见我!无胆鼠辈,不敢当面见人,背后尽耍阴谋诡计,让他出来!我早就看出他不走正道,当年在无极院就嗜赌成性,为搏上位,不择手段……唔……”
还待再骂,已被一根绳子绑了,嘴上塞了布巾,说不出话来。
于七叔一挥手,年轻修士提着于致远,二人就快步向外走,一路畅通无阻。于致远还在努力挣扎,年轻修士法力一吐,他便昏睡了过去。
宋雨乔隔着二楼的窗户目睹了全过程,转身去了老师房中禀告:“崇德馆把人带走了。”
林致娇顿时松了口气,回想过往,又忍不住黯然:“人啊,怎会变成这样……”
楼观这边也得了消息,上下人等俱拍手叫好,只偶尔一两人生出无限感慨,对于致远的遭遇而哀伤,比如《君山笔记》总编余致川的秘书小梅,就对余致川道:“我若是有这么一个爱慕者,死了也值!”
余致川道:“想想就可以了,真要给你安排这么个爱慕者,你比林师叔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怕躲得更远。”
小梅白了余致川一眼:“我想好了,回去写个话本,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余致川道:“记得要换名、换地点、换年号,或者干脆隐去不提更好。行了,不说这个,准备的应天长江大桥主干道合龙的那组文章呢?编好没有?”
“放心吧,马上给你。什么时候去横断大山采风?”
余致川抚额:“你还想着呢?”
“你答应过我的!”
“换一个地方行么?”
“可以啊,只要能出去。”
“那我想想……”
在龙虎山的赵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同样是既轻松又黯然,嘱咐于长老,一定要好好照顾于致远。
于长老笑道:“致然放心,毕竟是我于氏族人,不会苛待他的,那个……嗯……”
赵然点头:“派人去应天吧,找我那弟子诸葛家光立契。”
于长老抱拳:“和致然打交道,就是爽快!”
奉行真人的羽化斋醮将持续一个月,但前来凭吊的各家宗门高道们也就参与最主要的七天,如果不是为了听张云意**,其实连七天都等不到的。
听完**之后,大家就开始陆续下山了,许云向赵然道:“回去后,我会参悟一段时间,等差不多了,就准备推炳月接掌雷霄阁,到时候我会提前告知致然。”
赵然道:“那我就等师伯消息了。”
送走许云和黄炳月,江腾鹤和赵丽娘也准备回山,赵然忍不住抱怨:“老师你何时才能入虚?弟子这一天到晚忙来忙去,都为别家宗门入阁站脚助威,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们自己?”
江腾鹤道:“哪有那么快?”
“老师你大炼师都八年了好吧?”
“你以为入虚是那么容易的吗?”
“八年了啊……”
“你!”江腾鹤脸色很是不好,拂袖而去,赵丽娘拍了拍赵然的头:“没事,还有我呢,如果我赶在你老师前面,到时候你推我入阁也一样!”
第一百四十章 稳扎稳打
回到应天后,赵然接到了陈善道的飞符,于是请陆元元立刻召集联席会议商议要事,为此,陈善道专门让陆西星赶回了应天。
陆元元主持联席会议道:“今日的议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商议聘请联席会议总顾问一事,另一个,是商议稽查舰队今年的战事安排。下面请致然给大家详细介绍。”
赵然接过话题道:“先说说总顾问一事吧。大家都知道,梧桐道人身后站着两位化形大妖,这两位化形大妖介乎一次化形与二次化形之间,单论修为,陈天师就算以一敌二也并不会吃亏,但要想拿下对方就比较困难了……”
卫朝宗很好奇:“骷髅真人已经现身,另一位采薇仙子又是何等人物?”
陆西星回道:“我们掌握的情况,采薇仙子是位女妖修,其本身是何物所化,至今未知,但从海外修士俗称其豌豆仙子一事上,我们怀疑她是豌豆成精,或者她的修为至少与豌豆有关。”
赵然接着道:“故此,我一直在考虑,寻找一位合适的炼虚前辈坐镇策应。刚好这次去龙虎山,见到了黄炳月真人。黄真人工作重心在西线和北线,但仍然愿意兼顾海上,我以为,这是我们的荣幸。”
黄真人是雷霄阁长老,长期致力于对西夏、北元和吐蕃之间的战事,在坐各位对此都是知道的,听说请他来坐镇策应,都觉理当如此。
赵然顿了顿,道:“我建议,邀请黄炳月真人出任联席会议军事总顾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当然,鉴于黄真人事务繁忙,他履职的方式可能更多会通过飞符来给予我们指导,这一点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赵然的提议没有受到任何质疑,就在联席会议上全票通过了,接下来,联席会议将出具一份文书,呈报真师堂备案。
很快,议题就转向了大家最为关注的部分:稽查舰队的下一步作战安排。
陆西星刚从松江大营赶回来,代表舰队指挥部报告方略,他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将一张最新探明的详细海图挂上了墙。
在这张海图上,标注了大量最新探明的岛屿,连妖煞地狱海边缘的一些海域都有所标注,包括中葵岛。
陆西星抄起墙上吊着细教鞭,在海图上划了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松江大营向南,是海客出海的第一站元觉岛和大雷山岛,以前我道门对此是放任的,以至于此处成了法外之地,我们的方略是,首先收复元觉岛和大雷山岛,在岛上设置道庙、建立军辎大库,攻占这两座岛屿的最迟时间为六月底以前。”
讲完之后,他提笔在这里划了个圈,手中的教鞭向东南移动。
“在元觉岛和大雷山岛站稳脚跟以后,舰队向东南进发,经鳞波岛、松茂岛,进驻落叶三岛,在落叶岛修筑军辎大库。这个过程拟于八月底以前完成,预计进展会比较顺利。当然,我们也做好了预案,一旦在落叶三岛遇到抵抗,舰队将绝不手软,坚决荡平。”
陆西星道:“真正的硬仗,预计在第三阶段。首先要攻占乘云诸岛,海寇联盟中的八位岛主来自这里,计划彻底攻占乘云诸岛的时间在年底。明年二月后,以乘云诸岛为前进依托,过波唐海,进攻灵鳌岛。明年四月,占领灵鳌岛后,预计海寇联盟将被瓦解,再之后,我们计划用一个月的时间占领渡岬诸岛,完成东海战略。”
讲述,完毕陆西星总结道:“按照舰队总指挥陈天师的意思,道门不会再和海寇打伏击、奇袭之类的战斗,稽查舰队将一个岛屿一个岛屿打下去,攻下一个岛屿,就巩固一个岛屿,巩固一个岛屿,再接着打下一个岛屿。”
赵然起身,向大家解释:“关于这个方略,陈天师和我做过多次交流,我认为,陈天师最核心的思想就是,以力压人。我们一路平趟过去,不搞花哨的战术,稳扎稳打,一个岛一个岛的拿下来。你愿意跟我们打,我们欢迎,你不愿意硬碰硬,你愿意躲到哪里去就躲到哪里去,我们也不管你,我们只管拿下你的老巢,就这么简单。”
卫朝宗道:“这需要多大规模的船队才能做到?”
赵然道:“今年年底,隆庆三年造舰计划完成,届时将有二十六艘千料双甲板战船和近六十艘五百料战船,以及上百艘巡海船和风快船加入舰队,使舰队规模超过六百艘。以如此规模的舰队,我们预计应当可以稳稳护住到落叶岛的八百里航线。”
众人都知道隆庆三年造舰计划的内容,但每次谈到这个计划,依旧忍不住心驰神往,想象着如此庞大的舰队,在海上将是如何的威严和壮丽!
赵然又爆了个猛料:“当然,按照我们这个作战方略,如此规模依然不够。因此,我正在筹备隆庆四年造舰计划,计划书预计六月前完成,明年计划建造的船只不低于今年,其中将包括至少十艘两千料三甲板战船,这样的战船,我们将配以最新的战术,称其为战列舰。该型战舰的图纸正在设计,并且因为战舰平台大小达到了要求,可以尝试安设小型护船光盾,防护力将实现惊人的飞跃!”
九姑娘问:“需要多少银子?”
赵然答:“隆庆四年造舰计划预计耗资二百万两白银,其中的五十万两,将由户部拨付,剩余一百五十万两,拟通过发行第三期靖海平寇大债券解决。”
虽然对能否再次以债券形式获得一百五十万银子深表疑虑,但基于对赵然的信任,联席会议还是对稽查舰队的作战方略和造舰计划表示认可。
按照赵然的建议,当即飞符咨询军事总顾问黄炳月,黄炳月也很负责,结合他的战事经验,写了好几页建议,都是对作战细节的完善。
带着联席会议的批准和作战细节补充建议,陆西星赶回了松江大营,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下个月的月底前就要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实现对元觉岛和大雷山岛的收复,时间并不充裕,需要立刻开始战前准备。
赵然叮嘱他:“陆师兄请转告陈天师、杜前辈,计划是计划,也不要执着于时间点,有利则打,不利则拖,我们完全拖得起,不急于一时之功。”
送走陆西星后,赵然正琢磨着继续为庞大舰队征召学员的事情,杨福文赶来禀告:“老师,有个老头要见您,说话不是很好听,要不要赶走?他说他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