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主事者
等到晚间,芊寻道童终于看到了汇齐过来的人手。
先是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位黄冠,芊寻道童点了点头,朱隆禧的实力还算不差,聚齐那么多人来,当真是天罗地网了,也算稳妥之举。于是开始挨个过问名姓,了解这帮黄冠修士的修为深浅和道术特点,以便分配刺杀任务。
可这帮黄冠修士见了她一副小小女童的模样,心里都不太瞧得起,回答她问题的时候都不是很爽快,说好听点,就是有些心不在焉,说难听些,就是不太鸟自己,芊寻道童吩咐了一阵,见不太指挥得动,当即脸色一沉,就要发飙!
可她还没来得及发飙,又来了两位金丹,芊寻道童忍住怒火,先和这两位金丹套了套近乎,互相道了名姓,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自己这边五个金丹,对方连上朱隆禧是三个,这就是八位金丹了,再加上二十多位黄冠,以如此阵容,别说一个**师了,两个**师也扑杀无疑。唯一的问题,就怕动手的时候,自己指挥不动朱隆禧这边的人......
她在这边扒拉小算盘,院子中陆陆续续加入了更多的金丹,芊寻道童数到后边,发现朱隆禧这边已经汇集了八位金丹,于是心里有点吃不准了,将朱隆禧拉到一旁悄声询问:“朱道友,咱们这阵仗,到底是要去杀谁?道友能否交个底,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朱隆禧道:“杀玄坛宫方丈赵致然啊,太子殿下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赵致然当真是**师境?”
“没错,**师,年初刚受。”
芊寻道童干笑了两声:“朱道友不要开玩笑,咱们十三个金丹、二十多黄冠,就去杀一个**师?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些?”
朱隆禧摇了摇头,芊寻道童皱眉道:“这动静还不大?这也太大了,围杀炼师都可以了。”
朱隆禧道:“还不够!”
话音刚落,墙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位修士。
一个头上戴着雕冒,单脚立于墙檐之上,双臂伸展,摆了个大鹏展翅之式,一动不动。
朱隆禧抱拳道:“见过王道友。”
芊寻道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就不能正常一点么?这姿势,耍给谁看呢?”
一旁有个不认识的金丹扯了扯她的衣袖:“别瞎说,这位是**师王致鹏。他有条腿瘸了,不如此站立不稳。”
**师?芊寻道童不敢多言了,仔细看去,果见这王致鹏的衣袍上印着五朵标识。
另一侧墙头上是个瞎子,怀抱二胡,朱隆禧冲他抱拳:“澹台道友请了,朱某恭候多时。”
身后的屋顶上,月光之下,则是个怀抱长剑的剑客,朱隆禧也抱了抱拳:“柳大侠!”
芊寻道童学了乖,偷眼去瞧这两位的衣袍,发现竟然也是**师!
三位**师今夜齐聚,这是什么意思?芊寻道童一瞬间有些失神。最令她想不到的是,如此阵容居然没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朱隆禧亲自过去开门,恭恭敬敬的请进来两位儒生。
院中众修士一起躬身:“见过蓝大供奉!见过守愚道兄!”
年岁大的儒生便是蓝田玉,年轻一些的则是王守愚。芊寻道童继续辨认标识,这回更让她目瞪口呆了居然是两位炼师!
蓝田玉没说话,王守愚则向墙头招手:“致鹏老兄、澹台道友、初九老弟,下来吧。”
三位**师飘身而下,落到院中。
王守愚问朱隆禧:“今夜有眉目了?”
朱隆禧轻笑:“一则正好有了眉目,二则也找到一位主事者。”
向外张望:“芊寻子,芊寻道童,还请过来相见。”
找了半天没找到,正疑惑间,后排一个修士奇道:“芊寻法师,你别总站在贫道身后,这样看不见你。快去啊,朱供奉叫你呢。”
挡在前面的修士连忙让开,众人这才发现缩在那修士身后的芊寻道童,个子不及前面修士的腰,一挡就看不见身影了。
朱隆禧招了招手,芊寻道童这才艰难的挪到中间,张着大眼睛,仰头望着身前这一圈人:两个炼师、三个**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隆禧介绍:“这是太子殿下东宫供奉芊寻道童,是咱们这次行动的领头修士,今夜刺杀赵致然,便以芊寻道童为主事者。”
蓝田玉、王守愚、王致鹏、澹台阿炳、柳初九都点了点头,然后......
然后朱隆禧挥了挥手,示意芊寻道童退下,芊寻道童迷迷糊糊间退了出去,身边的修士一层层重新合拢,将她隔在后面。
就听人群中,朱隆禧道:“赵致然动手了,他策划《皇城内外》发了大量污蔑太子和杨一清的报道,我以为这是个机会......”
“......这次行动,芊寻道童是主事者,咱们都听芊寻道童的号令行事......”
芊寻道童左右张望着,看了看身边几个同为东宫供奉的熟人,小声问:“是说听我号令吗?”
“好像是的......”
“大概吧......”
“嘘,小点声,朱供奉要下令了......”
......
元福宫中,陈天师很恼火,黎大隐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前,低头听训。
“你和赵致然在干什么?都说过了,如今要竭力保障朝政的正常运行,可你们倒好,直接以《皇城内外》攻讦杨一清。杨一清刚刚入阁,你们这么干,是会让朝廷陷入混乱的!”
黎大隐小声辩解道:“老师,我们不想扰乱朝廷,我们只是想换一个大学士,这个杨一清不行。”
陈天师气道:“你们这难道不是干涉庶政吗?真师堂去年刚做的决议,三省庶政归还朝廷,你们居然想换内阁大学士,比归还庶政前还要过分!这个杨一清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换他?”
黎大隐解释道:“为了道门信力的增长,我和致然打算筹建应天长江大桥,老师对此是赞同的。但筹备到现在,已经四个月了,很多事情都不太顺遂,主要原因,便是一帮朝廷的蠹虫站在了对立面上,其中扯旗扯得最大的,就是这个杨一清。”
陈天师皱了皱眉:“这个杨一清反对修大桥?”
黎大隐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老师,你这两个月一直顾着真师堂的大政,我们也不好意思拿这点小事烦扰老师。这个杨一清坏透了,就数他跳得最欢,绝对是修桥最大的绊脚石,不把他拿下来,大桥的后续兴建就会有很多麻烦。”
“还有谁反对?”
“还有兵部尚书张聪。”
陈天师沉吟片刻,道:“那也不能这么蛮干!这样吧,你把致然叫来,今夜好好谈谈!”
第一百九十六章 覆舟山
赵然接到黎大隐飞符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对于陈天师的召见,他并不感到意外,这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皇城内外》那么大的动静,实际上很大程度是给陈天师看的,想要拿下杨一清、甚至搞一搞太子,陈天师这一关就必须过,过得好,甚至还能让陈天师出手。
至于在陈天师这里应该说什么,赵然和黎大隐也早有定计,死盯一点,抓着杨一清反对修桥说事。
赵然在玄坛宫中静坐片刻,理了理思路,这才出门,向着紫金山方向而行。
行至玄武湖南岸,前方就是覆舟山了,夜风轻拂,荡着湖水,敲在湖堤上,送来阵阵水波声。
四下寂静无人,前方覆舟山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在月光下拉出一片漆黑来。
赵然心中猛然生起莫名的犹豫,刹那间不知该何去何从,是该继续前进,还是换个方向?
这是九天玄龙大禁术将要启动的前兆,也可以说是大禁术的前半部分已经自发运转,犹豫迟疑、进行选择、按照选择结果行事,构成了第五项道术优选**的全过程。
如果是一个月前,他接下来会点点豆豆,但此刻,却是他等待已久的时刻。
他没有进行选择,而是停了下来,打出一张飞符:“你们在哪?”
很快,赵然便收到了回复:“在你身后不远。”
赵然驻足,转过头来欣赏湖对面的沿岸灯火:“前面可能有埋伏,或许就在覆舟山下。”
古老头回道:“卫使确定么?”
赵然:“八成的可能性,忘了我当初是怎么避开你们埋伏的?”
古老头:“卫使暂且别动,等我查之。”
赵然一边“观赏”湖景,一边向身后瞟去,古克薛师徒全力施展道术潜形,以赵然的眼力,此刻也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身影,于是放下心来耐着性子等候。
过不多时,古克薛的飞符到了:“卫使料事如神!有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就跟在后面。”
“你们被发现了没有?”
“没有,两个家伙从我们身边过去了,果然是盯着卫使的。”
“认识吗?是不是上三宫的人?”
“没见过,但看穿戴,应是朝天宫的。”
赵然有些惊异,上三宫的人设伏,连衣服都懒得换了?那么嚣张吗?忽然想起上次也是在覆舟山下见到的那帮上三宫修士,一个个从湖水中爬出来,其中还有两个自己认识的,于是明白了,根本用不着换什么衣服,设伏的人里面,恐怕就有自己的熟人。
会是谁呢?赵然对此很是期待。
被古克薛师徒发现的两个盯梢,正是上三宫最擅长追踪的卢氏兄弟,这兄弟俩见赵然停步不前,连忙趋前到不远处仔细观察,同时飞报朱隆禧:“赵致然停下来了,离覆舟山不远……就是上次换船出湖的地方!”
朱隆禧埋伏在覆舟山下,收到飞符后顿时头皮一紧,暗道又是如此!姓赵的你在搞什么?大半夜的你还真打算乘船游湖么?现在也没有船家载你啊!
他立刻知会众人:“赵致然停下来了,谨防上次的变故再次发生!”
这次埋伏的人里面,上回参与的占了大半,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剑侠柳初九就是其中之一,忍不住道:“要不兵分两路?我带一些人去湖对面?”
朱隆禧也有些拿不定注意,但随后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咱们以静制动,不要乱。”
躲在一丛灌木后的芊寻道童很是不解,小声问:“一个**师而已,直接冲过去不就完了么?”
她身旁的灵济宫金丹回道:“你不懂,等你冲过去,赵致然就不在那了。”
芊寻道童更是疑惑:“不管他去哪儿,咱们都可以追过去啊。”
那金丹冷笑一声:“不管你追到哪儿,他都肯定不在那儿!”
芊寻道童顿时被这句话唬了一跳,只觉高深莫测,不敢轻易开口,以防露怯。
那金丹又补充了一句:“别害怕,其中的难处不在于杀,而在于追,所以不用趴那么矮,头抬起来,真打起来,贫道保你没事。”
芊寻道童:“啊?我没害怕,也没趴着,我站着呢。”
灵济宫金丹:“抱歉,天太黑了……”
正焦急不安的枯守之间,卢氏兄弟的飞符便到了:“赵致然改道了,绕行覆舟山南!”
朱隆禧沉住气道:“莫慌,盯紧了,认清方向再回话。”
又过片刻。卢氏兄弟发来消息:“赵致然上了覆舟山,朱供奉,可以动手了!”
朱隆禧心下顿时狂喜,暗道赵致然你也有今日,哪里不好去非要上山,看来今夜真是老天相助,叫你知道什么叫做身陷绝地!
当即将众人招来,分派任务。王守愚、王致鹏、澹台阿炳、柳初九各带一路,从四个方向上山,务必保证将小小的覆舟山围得水泄不通,他自己和芊寻道童、东宫供奉跟随在蓝田玉身边,以为中路,接应各方。
任务分派已定,朱隆禧将随身备好的几座九符坎离阵盘分发下去,叮嘱道:“别忘了在山脚下布阵,围杀赵致然不难,但要谨防他向陈天师飞符求援。四座阵盘封住四方,可保覆舟山与外界音讯隔绝。”
众修士答应了,立刻开始行动,每一路都由**师以上的高手带队,各自分得三名金丹、六七名黄冠,就算不一定能当场击杀赵致然,也足以围住他,等待其余方向的援兵赶来汇合。
朱隆禧跟在炼师蓝田玉身边,看见他身后的方清、方正兄弟,轻笑道:“方氏昆仲,缘何闷闷不乐啊?”
方清哼了一声:“黑夜围杀,非君子所为!”
朱隆禧大奇,心说这兄弟两个什么意思啊?平日见了朱某也从不敢这么当面讽刺,今天是吃了什么丹药?居然生出那么多埋怨,你们兄弟俩到底站哪一头?
覆舟山并不大,不多时,众修士便四处围定,将阵盘布设已毕,继而齐头并进,向着山上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做个实验吧
作为中路策应的人,朱隆禧紧紧跟在蓝田玉身边,同样选定一条小路上山,同时还与其余四路飞符协调速度,以免因上山进度不同而出现漏洞。
好在大家行动时基本一致,越往山上走,包围圈便越严密,所有缺口都严丝合缝了,不论赵致然从哪个方向出逃,都势必迎头撞到自己人手里。
覆舟山不高,和城中的鸡笼山一样,也就只有在江南这种地方,才能称得上是山。哪怕上三宫众修士再小心翼翼、审慎前行,一盏茶的工夫也快要接近山顶了。
王守愚发来警讯:“赵致然在甘露亭!”
于是众修士们加快速度,向着西侧山顶哄然赶去,果见古朴的甘露亭中,一个道人正端坐其中。
大队修士从四面八方团团围定,成瓮中捉鳖之势。
赵致然一脸惊讶的望着四周,问道:“蓝炼师、守愚道友,诸位这是夜游覆舟山?还是在操练阵法?”
蓝田玉冷笑不答,王守愚嘿嘿了一声:“赵致然,当日在大君山下,贵派倚多为胜,可知也有今日?”
赵然问:“今日?今日怎么了?”
王守愚道:“休得废话,今日我也不以人多欺负你,你我做过一场,我好教训你什么是儒修功法!”
赵然奇道:“我听说,这世上没有儒修功法,莫非是守愚道友自创?开宗立派,守愚道友可真是了不起啊,却不知是由哪一宗哪一派发源?当报真师堂备案,若是当真有些道理,可列名道门诸真宗派簿。守愚道友放心,此事我来操办。”
又看见亭外成三足鼎力之势的三位**师,赵然有些好笑,于是逐一询问:
“道友是哪一宫的?以前没见过,高姓大名?”
“朝天宫修士王致鹏!”
“王道友好姿势,总是这么摆着不累么?贫道赠道友两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果然意境飘渺。又有两句,远看金鸡独立......呵呵。”
“还有一句是什么?”
赵然道:“道友自补。对了,这位老琴师怎么称呼?”
老琴师没有答话,旁边有人代答:“灵济宫澹台阿炳。”
赵然向代答者拱了拱手:“贫道认得你,你是灵济宫官龙,你那场比赛很令人遗憾,差一点就能进金丹组十二强赛了,下回努力。”
官龙双手各持一件山字形笔架,笔架交叉,发出啦啦难听的摩擦声,向赵然还礼:“多谢方丈鼓励。”
朱隆禧瞪了官龙一眼,官龙解释:“我输给的那个对手来了好多亲友,给他鼓励和支持很大,我就是缺发助威声……”
赵然回头看着澹台阿炳,问:“我有一曲,回头写给澹台琴师,以为初次见面之礼。”
澹台斜侧着脸道:“曲谱交来,免你......算了,回头老道我再问你。”
赵然又向着右侧转身,问:“阁下......”
那边怀抱长剑的修士傲然道:“我是柳初九,应天无情剑的名头,你想必......”
赵然问的却是他身边之人:“阁下原来便是朱隆禧,当年在川省相见的时候,只听人说阁下姓朱,此刻终于得闻大名,荣幸之至。”
朱隆禧微笑道:“一别经年,方丈别来无恙?”
赵然问:“道友当年去四川,是去看贫道还是去看叶云轩?”
朱隆禧道:“都看,不可以么?”
他们两个在这里旁若无人的对话,旁边的柳初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瞪着赵然喝到:“好贼子,敢羞辱我!”掌中一翻,就要出剑。
赵然却好似依旧没看见一般,问朱隆禧:“这回是阁下主事了?”
朱隆禧经历过多次追杀赵然失败,今日好不容易将他围住,又是在这无人登临的深夜孤山,兼且布下了阻隔法阵,心中不禁生起了戏耍之心,哪里舍得就此杀人。
他挡住了柳初九,很有耐心的向赵然解释:“好教赵方丈得知,并非朱某人主事,主事者是东宫供奉,来自东海的著名散修芊寻子,芊寻道童!芊寻法师,请出来相见。”
芊寻道童一脸无奈,被后排修士推推搡搡,越过众人,来到前排,赵然微笑瞩目,抱拳:“芊寻子道童?不知办证了没有?若是没有,还请明日至道录司办理,优惠多多。”
芊寻道童很是茫然,开口询问:“什么......”刚说了两个字,朱隆禧挥手示意,又被左右几个修士扯到后面人堆中。
朱隆禧向赵然道:“赵方丈,一直听说赵方丈曾言,世上并无儒修功法,此言置我等朝天宫修士于何地?今日我等不忿,特地前来领教,赵方丈你看一看,人都在这里,选一个对手吧?”
赵然道:“这句话不是贫道说的,我刚才就讲了,我也是听说......”
王守愚鄙夷道:“赵致然,你当真小人一个!说过的话不敢认!”
朱隆禧仰天长笑:“哈哈哈,原来赵方丈是听说的?哈哈,当真有趣,那好,不知赵方丈是听谁所言,可愿见告?”
赵然点头:“是我老师说的,嗯,我大师兄也持此论。”
朱隆禧冷笑:“既然是方丈师门所言,与方丈所言又有何异?话不能乱说,旗不能乱扯,赵方丈,你今日就替师门见证一下儒修功法吧,看看是我上三宫儒修功法厉害,还是你楼观道法了得。”
赵然继续点头:“没错,所以我们一起印证一下儒修功法吧。朱供奉,各位上三宫的道友们,贫道今天带来了一套实验设备,通过这套实验设备,让我们共同研究分析,探讨儒修功法的奥妙。”
说着赵然将座下的道袍撩开,露出双腿前的一个小小丹炉。
众修士,包括朱隆禧,在赵然的介绍下,这才注意到这个丹炉,只听赵然介绍:“实验的过程并不复杂,刚才,贫道已经将材料准备妥当,为了不耽误诸位的时间,提前完成了前期操作环节......”
说着,赵然将丹炉边插着的一柄巴掌大的小蒲扇摘在手中,继续道:“我们现在验证一个问题,究竟是道法厉害,还是儒修功法厉害。我听说朝天宫大部分都是所谓儒修,灵济宫全部都是道门修士,显灵宫则兼而有之,我们就通过这个实验看看,谁先倒,好不好?”
澹台阿炳看不见,向身边人问:“什么实验设备?”
答曰:“一个小丹炉。”
澹台有些紧张,追问:“赵致然在做什么?”
赵然接口:“别紧张,只需要一个步骤,诸位请看,扇子这么一挥呀,大伙儿全都倒啊......”
澹台当即吼道:“快些出手!”
蓝田玉也喝道:“不要废话,此为八卦紫玉丹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小蒲扇(为老道啊盟主加更)
朱隆禧的心思向来不在修行上,从没听说过什么是八卦紫玉丹炉,但既然蓝田玉和澹台都叫出了这丹炉的名字,想必是极其厉害的杀招了,于是不敢再玩闹了,高叫:“动手!”同时身形向后爆退。
甘露亭前顿时一片大乱,有人向前冲,响应号召奋力出手,有人向后退,想要先行自保,搞清状况再说。几十人混在一处,立刻人仰马翻。
就见小小的丹炉中冲出漫天氤氲丹气,在赵然蒲扇的挥舞指引下,向着四面八方滚滚卷去,将甘露亭所在的西侧山头整个笼罩其中。
最先高呼出手的蓝田玉手中一翻,君子剑脱手而出,带着一股中正平和又绵绵好似无穷无尽的剑势,直刺赵然胸口。赵然袍袖被这股剑势鼓荡,无风而起,猎猎作响。
澹台阿炳手中的琴弦一拉,酸溜溜的琴音立时响起,如刀如锯,又砍又拉,尽数攻向赵然。
王守愚怒喝道:“早就该直接动手,哪里来那么许多废话!”手中多了支大号狼毫,笔尖卷住一团浓浓的墨汁,往赵然头上写字,看起笔,当为“杀”!
朱隆禧飘身后退五六丈开外,听见王守愚的怒吼,脸上一红,挂不住面子,看见身旁正好是芊寻道童,当下冲她斥道:“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上!”
离赵然最近的蓝田玉、王守愚和澹台都已经动了手,王致鹏和柳初九却同时向后转进。
王致鹏双臂招展,有如大鹏金翅,带着他倒掠而出,躲到远处一棵大树之上,依旧单脚撑地,保持威武之姿未变。
柳初九则剑光横转,将身后拥堵的五六个修士扫飞,为自己腾出后撤的通道。通道已清,柳初九沿着通道转身疾奔,冷不防身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修士,将前路占住,却是灵济宫金丹修士官龙。
官龙眼疾脚快,甚为机敏,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条忽然空出来的通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抢占再说。
柳初九逃路被挡,顿时大怒,剑光直刺官龙,官龙也非易与之辈,虽说修为比柳初九低一个境界,但掌中两个笔架极为了得,来了个苏秦背剑式,堪堪将柳初九的剑光架住。
一片混乱之中,赵然也没敢大意,同时打出三张地焰金光符,三道焰墙生起,将自己周边一尺方圆护得死死的。
蓝田玉的君子剑、澹台阿炳的琴声、王守愚的狼毫,以及几个悍勇的金丹修士手段齐出的杀招,尽数击在了焰墙上,破开第一道焰墙,破开第二道焰墙,直到第三道焰墙前,这才堪堪停下。
赵然毫不迟疑,又是十张法符祭出,这回却是金甲金兵符。赵然也没想着以金甲金兵符伤敌,故此打出的全都是刀盾兵符,全力防守。
十名高大的刀盾金兵凭空出现,浑身穿戴厚重的金甲,手持巨盾腰刀,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刀盾金兵现身后,猬集在赵然身前,组成一座盾墙,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露不出半分破绽。赵然稳坐盾墙之后,继续挥舞蒲扇,口中念念有词:
“扇子这么一挥呀,大伙儿全都倒啊......”
外围的二十余名黄冠修士还想继续往后撤离,但他们撤离的决心并不坚决,都打算撤远一些继续观战,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是八卦紫玉丹炉,没一个人心里有数。
跑得既然不坚决,哪怕赵然再是使用丹炉的新手,氤氲丹气也追上了他们,在赵然的操控下,丹气有如八条巨龙,行走八卦方位,将这些人尽数卷了进去。
丹气不仅自七窍入体,而且从身上肌肤入体,立时侵入七经八脉,继而直下气海,将气海中的法力迅速消融抵消。
几个呼吸之间,这些黄冠修士气海中的法力便告枯竭,只剩氤氲之气占据其中。不少黄冠修士连忙取出养心丹之类恢复法力的丹药服用,但甭管恢复多少法力,恢复一丝就被侵吞一丝,尽数被氤氲之气化作虚无。
一众黄冠修士大惊失色,如今体内法力空空如也,就好似被抽干了一般,别说斗法了,连常人都不如,个个手脚酸麻,浑身汗出如豆。
法力被氤氲丹气耗空之后,本来还能勉强站立,但赵然叨逼叨一念起来,这声音就如咒语般响彻全场,语调中好似充满了无可辩驳的说服力,满满都是威严。
“扇子这么一挥呀,大伙儿全都倒啊......”
黄冠修士们顿时一个一个尽数栽倒于地,爬都爬不起来。
黄冠修士如此,一帮金丹修士也不好受。气海内的金丹被氤氲丹气缠上,境界当场跌落,功法道术出手之后,满是滞涩,法力输出也好似被堵住了出口,十分法力只出得去一两分,直接沦落为黄冠水平。
三个**师也难逃此厄,不仅是体内的金丹,包括金丹所生的神识,都被氤氲丹气纠缠。但好在赵然只是**师境,炼出的氤氲丹气也就是**师级别,同境对同境,没有占到碾压优势,这三位**师倒还能够勉斗法,出手间,道法威力只削弱了不到一半。
芊寻道童四肢无礼,一屁股坐在某位金丹身上,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何上三宫会如此看重这个玄坛宫的赵方丈,为了杀他,竟然会派出那么多人手。
骇然望着甘露亭中还在全力迎战两位炼师、三位**师的赵方丈,芊寻道童心中不停提醒自己:“玄门正宗就是玄门正宗,今后再见这位赵方丈,一定要留神!“又想起这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由一阵悲从中来:“都说东海风波险恶,可风波再是险恶,哪儿有中原人心险恶?还是赶快回去吧。”
芊寻道童生起退出之心,什么太子交办的差事,什么东宫大供奉,这些东西他都不要了,先逃回东海再说。可刚想起身出逃,猛然间头上挨了一掌,重新栽倒,整个身子顿时麻痹无力,连说话都艰难无比。
朱隆禧暗道要糟,继续往后退却,边退边摸出飞符。他对势态的判断还算清晰,从赵然使用八卦紫玉丹炉时便感到不妙了人家这是完完全全的有准备而来啊!
赵致然既是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只有自己在这里孤军奋战?不用想都知道,人家必有后手!心中暗暗懊悔:今日当真邪门儿,怎么就起了玩闹的心思?上来直接杀掉不就没这些事了?又琢磨,自己这边肯定出了叛徒,给人通风报信了!
事情败露,当务之急除了逃跑外,就是赶紧飞符告知齐王殿下,此间有变!但飞符还没发出,后脑勺上一阵剧痛,紧接着天旋地转,当场栽倒。
朱隆禧倒在地上,还在竭力往外爬,奋力爬出丈许远,忽见眼前一个小女童正盯着他,正是躺在地上的芊寻道童。朱隆禧没力气说话,招呼芊寻道童拉他一把,芊寻道童伸出巴掌,将最后一丝力气灌入掌中,照着朱隆禧拍了下去,朱隆禧眼前一黑,当场昏迷。
芊寻道童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在赵然“扇子这么一挥啊”的叨逼叨中,幸福的睡了过去。
ps:今日午时,经真师堂投票表决,十位盟主投了加更票,今晚只能加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偷袭(为巴斗腰盟主加更)
说起来慢,实则极快,斗法至今,也不过是半盏茶工夫而已,赵然的三张地焰金光符堪堪耗尽,金甲金兵符犹在抵挡,你来我往间,上三宫围杀赵然的修士就只剩下了五个王致鹏和柳初九终于看清了形势,杀上来了。
真正没受到影响的,就是蓝田玉和王守愚,这也是八卦紫玉丹炉最大的不足,对修为超出使用者的修士无效。
故此,蓝田玉和王守愚便是赵然此番斗法的真正敌手。
赵然将八卦紫玉丹炉收了起来,却依旧端坐不动,还在尽全力防守,他只守不攻,倒也能撑得下去。他现在还有近百张金甲金兵符,还有师娘给的黄庭总真上雷符,实在挡不住了,扔出去就可当场报销一位**师。
此外,他还有青衣给的无根无花符,位在七阶,专司防御,就凭眼前这几位的能耐,想要打破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待无根无花符自行耗尽。
最后实在不行,他还有本命符玉景通天符可以逃命,完全不惧对方的围杀,这才是他敢于身涉险地,试一试对方成色的真正底牌。
赵然不急不躁,坐守蓝田玉、王守愚两位炼师和王致鹏、澹台阿炳、柳初九三位**师围攻,一边斗法一边认真体会着金甲金兵符的运用组合之道,同时尽量尝试着以大禁术配合,渐渐有了不少心得。
蓝田玉和王守愚都很是着急,原本信心满满,以为赵致然必可伸手擒来,谁知却被他掏出八卦紫玉丹炉来,将己方金丹及以下大批修士全部毒倒。除此之外,更令他们气愤的是,赵致然身上居然有那么多好东西,又是地焰金光符,又是金兵金甲符,居然将五人的招法挡了下来,还能坚持到现在!
这几人全力施为,威力自是不同反响,不多时,十位金甲金兵光芒渐显暗淡。
王守愚奋力一笔,终于写完了那个“杀”字,重笔一点,将一为刀盾金兵击飞。那金兵顿时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空中。
蓝田玉的君子剑也终于立功,剑光横抹,又将两名刀盾金兵头颅斩下。
紧接着,王致鹏、澹台阿炳、柳初九也各自建功,不多时,便将最后一名刀盾金兵打灭。众人大喜,正要一举而入,冷不防赵然哈哈一笑,又打出十张符,化作十名刀盾金兵,重新布阵于身前,映出一片寒光。这也就是赵然修为不够,不能同时召唤百名金甲金兵,否则蓝田玉等人只有逃跑的命。
柳初九向后退开一丈,准备施展杀招“天外飞仙”,从他这个方向进击,前方需要开出同道,于是喊道:“王道友、澹台道友,二位暂且让开,待柳某施展绝艺!”
纷乱中只见到澹台阿炳向旁闪开,王致鹏则踪迹全无。柳初九怕伤了王致鹏,向两旁看去,以确认王致鹏确实退开,冷不防见到东侧一棵大树下,刚才还和自己并肩而战的王道友,不知何时已然倒挂在上面,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晕厥过去。
疑惑归疑惑,手中长剑剑势已成,天外飞仙乃剑术绝杀,但凡起势便不可回头,只能乘着剑势一往无前。于是将疑惑暂且抛诸脑后,足下用力,整个身子绷得笔直,如箭在弦一般,全力弹射出去......
哎?柳初九忽觉双腿如被人紧紧拽住一般,自己这支离弦之箭又被拽了回去,瞬息间低头俯视,左右两条腿上各伸出两个脑袋,冲着他无声一笑,吓得柳初九长剑几乎落地!
这是哪儿冒出的脑袋?这两人是谁?什么时候近得自己身旁?
毛骨悚然之间,两臂也忽然无法用力,左右肩头又伸出两个脑袋,左边的面相猥琐,张嘴一笑,露出满口老黄牙,像极了路边摆摊的小贩;右边的面相普普通通,口中插着旱烟杆,百忙中还得闲抽了一口,一股烟雾喷涌过来,呛得柳初九连打了几个喷嚏。
最后一个喷嚏打完,柳初九头脑晕眩,满目都是星光灿烂,头重脚轻间栽倒于地,被一根绳子缠绕住,以极快的速度拖到旁边书上,倒吊在王致鹏身边。
喷完旱烟的古大撇了撇嘴,总感觉缩手缩脚打得一点都不痛快,这也就是遵赵卫使之令,暂时不要杀人,否则柳初九和王致鹏早就死了,死之前连他们四个的面相怕是都看不见!
澹台阿炳侧脸仔细倾听,他耳力极佳,比场上剧斗的蓝田玉、王守愚还好,虽然场中一片纷乱,仍旧听出了柳初九的不对劲,问了一句:“柳道友?”
一句话刚问出口,两道劲风扑面而来,内蕴浑厚法力。澹台阿炳大惊,琴弦拉一声,划出道音刃,反击的同时,匆忙祭出几张防护法符,又甩出一件法器锦色罗纱罩。
锦色罗纱罩飞上半空,还没展开,澹台阿炳顿感晕眩,似乎四方序位正在疯狂交替,往常最引以为傲的方向感,此刻已经完全陷入混淆之中,甚至连上下都分辨不清了。他知道,此类道法大多或与两仪四象有关。
但他的思考也就仅此而已了,背后两肋同时中拳,拳力刚猛,将他打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体内气海都有溃散之状,若无氤氲丹气缠绕,只怕金丹都要打碎,当真应验了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
澹台阿炳也被一根凌空飞来的绳索绕住,拖往树上吊了起来。
夜风中的三条人串就这么挂在树上,轻轻的随风摆荡。
解决了三位**师,古克薛师徒悄然而下,将早已观察好布阵地点的阵盘收了起来,九符坎离阵当即告破。
骆致清一步步登山,似慢实快,顷刻间便来到了甘露亭。
蓝田玉和王守愚已经反应过来,后撤几步,看向了负手而立的骆致清,又看见了树上吊着的三位**师。
王守愚道:“骆致清,又见面了,阁下上次便偷袭于我,这次又行偷袭之举,你们楼观门人就毫无羞耻之念么?”
古克薛师徒隐匿得极好,王守愚至今没有察知他们的踪迹,便全都安在了骆致清头上。
骆致清摇了摇头:“不是我。”
王守愚嗤笑:“敢做不敢当吗?这就是阁下的为人?上次在君山时不慎着了阁下的暗算,今日再斗一场,定让你见识见识我朝天宫修士......”
话未说完,蓝田玉在旁提醒:“师侄留神!”
门板大的剑光当头拍到!
王守愚冷笑:“还是这套,你骆致清不是晋升**师了么?怎么道术上就没有一点长进呢?”
本命法砚飞了出来,迎风怒张,撑起好大一片黑漆漆的天空,撞向了骆致清的剑光。
ps:经真师堂诸盟主议决,以11:3票决通过今晚的加更,贫道无奈之极。
第二百章 三观
王守愚看着面前稳如泰山的骆致清,忽然间觉得对手好似不可战胜一般,心下莫名就起了怯意,连忙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炼师了,是生化了元婴、步入炼神返虚境界的高修,怎么可能被一个**师击败?
以**师修为击败炼师的,天下能有几人做到?这二十年来也没几个,一个巴掌怕是就能数全了,比如魏致真……
嗯?我怎么会想起魏致真了?不不不,他们两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魏致真可是楼观大师兄,骆致清不过是楼观老三而已,虽说都是同门师兄弟,虽说都是修行的水石丹法,虽说都以擅长斗法出名……
见鬼,怎么会想起这些?王守愚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压了下去,本命法砚在头顶撑起深邃的黑幕,手中狼毫大笔指向骆致清,重重点了下去。
起笔三点水,一点重似一点……
冷不防头顶呜咽一声,在骆致清的第一记剑光之下便有不稳之象!
王守愚吃过骆致清大亏,是以上来便将本命法器祭出,谁知还是不行,一切竟如当年在大君山脚下一般,挡不住对手的剑光!本命法器附着本命神识,威力固然极强,可谓收发由心,但顶不住的时候,对自己的牵累也是最重。狼毫笔写出的三点水还未成形,便迫不得已收了回去,以笔架在法砚上,助法砚全力抵挡。
骆致清不管不顾,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剑光,就这么一记一记的砸了上去。
别看他招法简单,似乎就是一成不变的劈头盖脸硬砸,但唯有被砸之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威力之所在。每一记剑光当头劈下,都有着极其轻微的调整,或是角度略有偏差,或是轻重渐有不同,有时候剑光中蕴含的刚柔之劲在飞快转化,有时候节奏上还有缓急的变化。
看似简简单单的招式背后,是骆致清持之以恒对剑心的磨砺,是他十年如一日不嫌枯燥的锤炼,是对道术越发深入的领悟,是对战局演化最细致入微的观察。
每一记剑光,都砸在王守愚法力与法力衔接的关键上,砸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王守愚想要后退,先逃出剑光笼罩的范围之外,但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只觉头上的剑光似乎千变万化,从各个角度猛砸下来,笼罩住他身前身后三尺内所有角落,根本无法挪动脚步,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剑光便会寻隙而入,说不定便会当场被拍成肉泥。
蓝田玉观战之中无法切身体会到其中的感受,他也看出王守愚处于下风,于是大声点醒:“后退!”在他想来,退后两步,避开骆致清蛮不讲理的剑光不就好了,为何非要硬拼呢?
王守愚倒是想退,可问题是他根本无法退出来,就这么硬生生一剑一剑的硬顶,在旁人眼中,骆致清门板大的剑光敲在法砚上,将王守愚如钉钉子一样,一寸一寸往地里砸。
蓝田玉看不下去了,当即便想出手相救,却忽见五名修士如同鬼魅般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他不认识古大等师兄弟,却与古克薛相熟,忍不住叫了出来:“顾可学,你怎么出来了?”
古克薛笑了笑:“因有立功表现,真师堂从宽发落,改判二十年,如今在赵方丈麾下办事,以劳动改造三观,以劳动赎抵罪过。
蓝田玉呆了呆:“三观?”
古克薛点头:“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这是什么道法?”
“博大精深,一言难尽。相信不久之后,蓝炼师就会接触到了。对了,世上已无顾可学,只有古克薛了。”
蓝田玉想打破古克薛师徒的合围,却谈何容易,古克薛本人便是炼师级数的修士,虽然他的职只到**师,但有四个天才般的弟子擅长四象阵,蓝田玉便难以抵挡了,不仅破不了阵,自己还凶险连连。
斗了没几招,骆致清那边就完事了,王守愚时隔多年,再次败于骆致清之手,整个人被拍进了土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怒火和不甘,四处乱眨。
赵然赞道:“师兄好身手!”
骆致清摇了摇头:“他很不错,十九剑。”
赵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能撑到十九剑,比卫三娘还要略强一分,虽然卫三娘只是**师,王守愚却是个炼师,但卫三娘是北全真龙门派高足,二人从师门传承、修行功法、修行资源上都不可比量。能到如此地步,王守愚足堪自傲了。
骆致清挠了挠头:“师弟也可以打赢的。”
赵然笑着摆了摆手:“这样的对手我可不打,打起来太费银子,由师兄出手比较划算。”
蓝田玉被辜可学师徒围在当中拼命苦撑,斗不多时,已经发髻散乱,只能勉力支持。眼看形势不妙,蓝田玉抖手打出三张飞符,化作三点流星,向着朝天宫方向而去。
蓝田玉通风报信,赵然也无可奈何,九符坎离阵被他们破解了,却没办法操控,阻挡不住对手发符。不过赵然也不怕,不就是请援兵吗?他刚才也同样发了飞符。
无论蓝田玉如何请援,不管上三宫来多少人,赵然都不在乎,他只发了一张飞符,只请一个人,有此一人便足够了。
山头上激斗之际,一条身影大袖飘飘,自湖对面踏波而来,一步而至覆舟山下,两步登上半山腰,三步便到了甘露亭边。
隔着三五丈远,来人伸手一招,便将蓝田玉从阵中凌空抓了出来,扔在脚下,顿时爬不起来。
古克薛师徒大惊,转身准备抵御,被来人袍袖一扫,各自跌倒在地。
骆致清眼中凝重之极,面对来人,身子微微前倾,如弓如甲,在冲击与防御间不停转化;宽大的剑光以诡异的角度斜在头顶,似攻似守,捉摸不定。
来人看了骆致清两眼,赞许道:“头一次见水石丹法这么用,很不错,你是骆致清?”
赵然连忙拦住骆致清:“师兄收剑,这是陈天师。”
第二百零一章 人走茶凉?
刚才辜可学师徒将九符坎离阵破去,骆致清登山出剑后,赵然眼见形势已然明朗,便飞符黎大隐。
黎大隐就在陈天师身边,立刻向师尊禀告。陈天师大怒,险些道心不稳,当即从紫金山赶来,只是片刻之间,便到了覆舟山上。
眼睛扫过这满地的上三宫修士,陈天师脸色极其难看,又看见古克薛师徒,冷声问道:“尔等不是在孤云夹道监押么?怎么出来的?”
赵然连忙解释了原委,听说今夜是他们师徒相助赵然,陈天师脸色稍霁,点了点头,转过来看向地面上的一干上三宫修士,嘿道:“好得很啊,为杀赵致然,上三宫出动了四十八名修士,真让贫道开了眼!”
陈天师目光扫过满地躺倒的几十名上三宫修士,叹了口气,道:“致然好手段,以寡击众,兼且遭了埋伏,还能尽歼敌手,楼观一脉,崛起之日不远矣。”
赵然将陈天师领到其中一人跟前,脚尖捅了捅,道:“天师请看,此人就是上三宫的智囊朱隆禧,听说很多馊主意都是此人所出。”
朱隆禧被赵然一脚捅在左脸上,顿时醒了,身子被脚尖捅着横过来,转向陈天师,陈天师问:“你是此间主事之人?说说吧,朱先见让你们来的?”
朱隆禧有气无力的哈哈笑了两声,道:“天师想知道内情?朱某如实告知天师,此间之事,是太子殿下指使!”
陈天师皱眉道:“还敢胡乱攀扯?你是当真不想活命了么?”
朱隆禧道:“天师若是不信,尽管去问芊寻道童,她才是此间的主事者,朱某人不过是谨遵太子殿下之令,从旁协助而已,这些人手,都是朱某人以私交相邀。”
陈天师摇了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然倒是想起了那个三尺高的小道童,四下里转了一圈,在某个金丹修士肚皮上看见了芊寻子,伸手将她提了起来,拎到陈天师跟前:“天师,这孩子就是朱隆禧说的芊寻道童。”
陈天师皱眉打量着芊寻子,示意赵然问话。
赵然问:“小丫头,不在家里好好修道,跑出来祸祸什么?你是哪里来的?父母老师是谁?”
芊寻子大怒,粉脸通红,喝道:“我是堂堂东海散修芊寻道童,什么丫头不丫头的?我虽然为你所擒,但那是技不如人,不可羞辱于我!”
赵然笑了笑:“好吧,你这道童,快些如实招来。是太子派你来的?你真是主事者?”
芊寻道童也非傻子,看了目下的形势,早就心生怯意,当下道:“我是东宫供奉不假,但地下这厮哄骗于我,说是让我为主事者,其实只有个名头,到哪里,做什么,一概不知。”
朱隆禧躺在地上辩解:“昨日下午,太子于东宫召见朱某,说是要杀赵致然。朱某一介小臣,又身为宗室,焉敢不奉诏令?”
陈天师问:“太子为何要杀赵致然?”
朱隆禧道:“赵致然挑动市井议论,污蔑杨一清开设赌坊,杨一清找到太子,太子心生惶恐,所以要杀赵致然。”
陈天师瞟了一眼赵然,又看了看落后片刻、匆匆赶到的黎大隐,那意思:“都是你们惹出来的!”
继续听朱隆禧回话:“......当时太子殿下调派人手,以这芊寻道童为主事者,东宫供奉计有十数人,又令朱某从旁协助,哪里有假?”
陈天师俯下身子,问脚下的蓝田玉:“你来说。”
蓝田玉闭目不答,他不愿说假话,也不愿说真话,又问被拍进地里的王守愚,王守愚同样不答。
陈天师冷笑:“好啊,也算有几分风骨。”
赵然让古克薛将挂在树上的三位**师弄醒,代陈天师逐一问话。这三位就没有蓝田玉和王守愚那么死忠了,眼见陈天师就在面前,不敢隐瞒,一一交代。
这三位分别受了朱先见、蓝道行、段朝用的调派,入朱隆禧麾下听令。其中柳初九是最早加入的,当时在玄武湖里游来游去的那群修士里,便有他一个。澹台阿炳和王致鹏都是月初刚刚奉调加入,顶替了一个准备闭关破境的**师。
陈天师算了算日子,什么都明白了。敢情自己当时将朱先见他们三人招到元福宫,狠狠教训了一通,让他们不许向赵然动手的话都白说了。这三位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往朱隆禧麾下增加人手!
至于说什么芊寻道童为主事者,明眼人一听都知道,不过借着太子的牌面打马虎眼而已,而且马虎眼还打得极为敷衍,连说辞都没好好串过!
陈天师黑着脸看了看甘露亭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挂着、埋着的一干修士,怒火愈来愈盛。堂堂京师重地,上三宫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聚集大队修士围杀自己任命的玄坛宫方丈,真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啊,自己从真师堂辞位不过一月,果然是应验了人走茶凉那句话吗?
黎大隐震惊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然问:“天师,您看这些人怎么处置?”
陈天师满腔怒火在心中燃烧,表面上却极为平静,只是吩咐:“先把人都送元福宫去。”又吩咐黎大隐:“好生看押起来,不管谁来领人,都不许放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赵然和黎大隐齐声应诺,目送陈天师下山,瞧着他远去的方向,赵然问:“老黎,天师这是去哪儿?”
黎大隐道:“我老师生气了,很生气,上三宫怕是要糟。”
有古克薛师徒帮忙,也不用赵然展示绳艺技能,这师徒五人就做得很好,不多时便将人串成一串。黎大隐飞符香炉轩的师弟彭云翼,让他押送几辆大车过来装人,彭云翼忙着找车去了。
黎大隐有些后怕,道:“真没想到啊,上三宫会出动那么大的阵仗,这是必杀你而后快啊。致然,是不是咱们搞杨一清搞得不对头?”
赵然沉默了片刻,道:“搞得对不对头我不知道,我现在知道的是,咱们还在按套路出牌,可人家已经不按套路出牌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七姑出海(灵狐大妖祝娘扣三三考试顺利加更)
半夜时分,朱先见正和一位重要的客人相会,这个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朱七姑。
朱先见请朱七姑坐下,亲自给她泡茶斟茶,温言道:“照我的意思,就不应该再出去跑动了,既然有了身子,还是颐养为主。不拘是踏踏实实住在青城山,还是来京城和亲族们相聚,都是可以的。实在不行,你选地方,我给你建一座山庄!”
朱七姑笑了笑,道:“我和阳成,之前的几十年就这么荒废了,现在等若是在往回补,如今北方草原、东海都已经去过了,我们打算在南海买一座小岛,平平安安将孩子生出来。”
朱先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家这个妹子和妹夫,这么一天到晚在外转来转去,说是云游四方,其实也是有意无意的在躲避着世人议论。
朱七姑又道:“不说我的事了,这次路过京城,专门来提醒你一句,做任何事情,都要顺势而为,切莫逆潮而进。你这个当哥哥的想做什么,我这个当妹子的会不知道?”
朱先见哈哈一笑:“我这岂非正是顺势而为?如今的道门大势,便是倚仗我家,正是我朱家重起之时!”
朱七姑道:“是不是真的倚仗我朱家,我是不知道的,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看清了再说。但什么是大潮,什么是浪花,一定要看明白,切莫把一朵小小的浪花当成了大势之潮。”
朱先见嘿嘿着点头:“七妹放心就是,我心里有数。”
朱七姑又道:“我这番话,你还是要好好想想,你每次都敷衍了事,当我不知道么?”
“哈哈,哎呀七妹,你放心吧,为兄肯定听你的!”
“还有,玄坛宫方丈是不是赵致然?”
“就是他。”
“我刚回来,便听说他在京城做方丈,原本刚才还想去见一见,他却没在,想要跟他飞符联系,却忽然想起来,我和这干弟弟之间,居然没有留过飞符印记,索性算了。”
“嗯,他是很忙,不在玄坛宫中也属正常。”
“那你帮我告诉他,这次我和阳成去南海,三年五载怕是不会回来的,等回来后再行相见。”
“好的,七妹放心,这话一定带到。”
“还有,致然既是在你的地头上,你也多帮照顾着些。”
“这个自然,不照顾他为兄还照顾谁去?”
“那好,我就走了,阳成还在城外等我。”
“走得那么急?不请妹夫到朝天宫坐坐?”
“本来就是路过,他也不想惊动太多人,见了你,还得去见陈善道,见完陈善道,是不是又得去拜见邵大天师?那就没完没了啦。”
“那......行吧,七妹稍待。”说着朱先见回转后堂,过了不久,出来递给朱七姑一个储物袋:“里头是些法器符,还有修行材料,你们夫妇出海之后,都是用得上的,南海那边毕竟不便,多带些在身上,也好拿来急用。”
朱七姑也不客气,她每次过来,朱先见都要给她一批价值数万的好东西,让她不至于在外头受制于人、受人脸色,她也习以为常了。
收了东西,朱先见将她送出宫门:“孩子长大了就带回来看看,拜一拜我这个做伯父的。”
朱七姑点头:“那是自然。”
分别之后,朱七姑出了京城,连夜赶到江边,燕子矶的渡口处已经停了一艘大海船,船帆刚刚挂起,船上一帮水手都已经准备妥当。
楚阳成站在船帮上,身后是熊海阔和毕桑光。
朱七姑上了船,楚阳成微笑道:“都谈完了?”
朱七姑点头:“见完了,咱们走吧。”看了看船上,问:“大师兄......白眉......还是不愿意随我们出海?”
楚阳成叹了口气:“由他去吧。”
船老大解开缆绳,起锚,大船在风符的吹送下,沿江而下,向着出海口驶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应天城垣,朱七姑默然片刻,忽而笑道:“这次去朝天宫,我那个当哥哥的被我勒索了不少好东西,且看看。”将储物袋抛给楚阳成过目。
楚阳成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我看看你勒索了什么宝贝!”
打开之后,两人都楞住了,储物袋中存放着大量金银珍宝、符法器、丹药灵材,比以往更多十倍!
楚阳成道:“你这个哥哥,对你当真不薄啊,有这些东西,咱们可在岛上一辈子无忧了。”
朱七姑回过头来望着越来越小的城垣,心中祷告,祈求道尊护佑,让他这个三哥能够一切平安吧。
话说朱先见目送朱七姑转过街角消失不见,自己忽然转身向正殿直奔,一边狂奔,一边连续打出十多张飞符。朝天宫中立时喧闹起来,以德王、龚可佩为首的一批宗室修士,以及向朱先见效忠过的朝天宫供奉们,纷纷赶到朝天宫正殿。
德王问朱先见:“三哥,究竟出什么大事了?为何说是生死存亡?”
朱先见深吸了口气,道:“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遭了,过了,我皇家由此登天,败了,大家一起人头滚滚!”
德王急了:“究竟何事?”
朱先见道:“杀赵致然事败,咱们的人都被抓了,这是赵致然的圈套,咱们中计了。我估摸着,陈天师怕是知道了,这件事糊弄不过去了。”
德王一阵头晕目眩,神情呆滞:“这该如何是好?完了完了,大伙儿都完了......三哥,我们跑吧,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东海?南海?......”
朱先见一巴掌将他击醒:“生死决于一线,此时断然不可退缩,更不可坐以待毙!”
德王被打得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咬牙道:“也罢,今日随三哥玉成大事,死也留下千古美名!”
见正殿前猬集了六七十名修士,朱先见高呼:“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孤平日对尔等如何?”
十几个心腹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振臂高呼:“殿下待我等何其厚也!”
朱先见问:“可愿随孤搏一场大富大贵?”
众修士们在心腹的带动下,同时高呼:“愿为殿下效死!”
“效死”两个字一出,顿时有些修士就反应了过来:这大半夜的,怎么忽然就跟我说“效死”了?我牙还没刷呢......
但此刻,朱先见也不给他们更多的考虑时间,高叫一声:“随我出发!”
朱先见领头,龚可佩居中,德王押尾,朝天宫大队修士在夜幕之下疾奔太庙而去!
ps:今日真师堂又一次发起投票,以19:4票决通过加更,贫道再次强烈呼吁,各位盟主要关心和支持八宝道人,不要忘了初心!
第二百零三章 决心
太庙有大阵守护,只能由南门而入。朝天宫大队修士赶到太庙后,南门神宫监当值修士、礼部官吏、五军营士卒都极为惊骇,几个领头的供奉、郎中、千户连忙上前请示朱先见,朱先见吩咐:“全力开启大阵,听我号令行事。”
齐王殿下本就兼任大宗正,因此供奉和千户们轰然应诺,赶去正殿启动九品中枢虎鹤阵,礼部郎中们却不敢多问,着人飞报本部尚书毛阶。
很快,灵济宫、显灵宫修士也在蓝道行和段朝用的裹挟下汇聚而来,太庙中的上三宫修士达到一百六十余人。这几年,上三宫大力拉拢吸收各地散修,今日算是体现出了效果,虽说修士水平层次不齐、良莠混杂,上至大炼师、下至黄冠,乃至还有一些宗室中的羽士,但数量摆在这里,看上去当真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段朝用兴奋的舔着嘴唇问:“齐王,你说怎么干咱老段就怎么干,这回给你卖命了!非得搅他个天翻地覆!”
朱先见鼓励的冲他点了点头,又问蓝道行:“蓝院使怎么说?”
蓝道行叹了口气:“忽然就这么明对明了,我是有点不踏实的,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只能这样了。”
朱先见将上三宫最心腹的二十余名供奉集中到跟前,向他们鼓动道:“今番事败,蓝师弟拼死传回来的消息,赵致然早有了准备,咱们是上了他的当!肯定是太子那边事机不密,以致泄露了出去。以赵致然的秉性,定然要向陈天师告状!元福宫一直欺压我等,诸位饱受其苦,接下来是什么下场,大伙都心中有数,除死无生!故此将大伙儿召集起来,一起自保。孤以为,今日既有凶险,又有机遇,咱们且把事情闹大,直接闹到真师堂去!诸位放心,真师堂想要倚重我等,必然息事宁人,闹得越大,咱们越安全!只要这一关过去了,从今之后,咱们再也不用受元福宫拿捏,天下大势,将有我上三宫一席之地!诸位的所有心愿,孤定然为你们达成!”
众人都振臂高呼:“愿为齐王效死力!”
段朝用在旁狞笑:“今日定下三斩:退而不进者,斩!背主求荣者,斩!擅离太庙者,斩!”
又有锦衣卫指挥使陈胤,点齐能战敢战的锦衣卫校尉、五军营叉刀手、大汉将军等六百余人,尽数涌入太庙,将太庙遮护得严严实实。
众修士们分作十队,全数聚在享殿周围,按照朱先见的布置,将享殿正阶九龙玉柱间的通道站满,又在左右、殿后乃至殿上飞檐都布置了修士看护。
朱先见心潮澎湃,大笑着向蓝道行、段朝用、陈胤等人,道:“得诸位鼎力相助,不枉费孤二十余年的苦心,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辈改天换地,打出天家声名,在真师堂谋一席之地,当自今日始!”
......
陈天师飘然而至朝天宫,满腔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不少,驻足宫外,没有贸然而入,而是冷静下来仔细思量。
纠结大量人手围杀应天府方丈,这绝对是天大的罪过,人证物证俱足,又被自己当场目睹,作为主犯的朱先见、蓝道行、段朝用三人按律死有余辜,其下骨干也逃不了处死的结果。但如今的形势下,一次性将上三宫的宫院使、大供奉全部处死,太过于震动天下了。
就如同他向赵然所言,真要这么做,对天子和朝廷威严将造成重大损害,尤其主事者还是堂堂齐王,帝室修士中的第一高手,勋贵的领头羊,真要将其依律严办,会不会令刚刚施行一年半的改革遭受重大挫折?那些之前被压下去的反对声,会不会借机卷土重来?
但转念一想,也不能任朱先见由着性子乱来了,今日敢明目张胆围杀赵致然,明日又会将目标对准谁呢?听说朱先见在皇帝面前并不恭敬,多有骄狂之举,如此下去,会不会起了非分之想?
一念及此,陈天师最终下定了决心,尽量将事情压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中,悄悄将三位宫院使送往真师堂,先监押于孤云夹道中,先平息了赵致然及背后许真人、武天师一方的怒火,将来择机放出便是。这一思路还是刚才在覆舟山上赵然讲述时他当场学到的,现在也打算用这个思路来解决上三宫的问题。
这么做还有另一层考量。朱先见兢兢业业为自己苦干了近三十年,如今一切走上了正轨,对这三位的处置一定要慎而又慎,否则会给方方面造成巨大误读,甚至于打断改革的进程。因此,把人悄悄带走便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当然,陈天师也听说了蓝田玉飞符请援一事,在他以为,如果朱先见等人稍微聪明一点,主动离开上三宫,逃亡海外,未尝不可接受,再和赵致然好好谈谈,许给他一些好处,让他不要闹大。如此一来,刺杀案便可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个失踪案报上去,影响就可降到最低。
思路理清,陈天师进了朝天宫。
来到寝宫,感知到里面寂寂无人,莫非朱先见带人跑了?这与陈天师的期望相符,他暗自点头,推门而入。
在空荡荡的寝宫中稍坐片刻,掐算时辰差不多了,又转了出来,这次发现了几个犹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的朝天宫修士,于是伸手将他们招到面前。
“你家宫院使去了何处?”
几个朝天宫修士认出了眼前的陈天师,叩首禀告:“我等也不知晓,只听闻齐王殿下召集人手出宫去了,并未告知我等,故此赶来一看究竟。”
陈天师皱了皱眉,暗道:“想要逃走,带着几个心腹就是了,召集那么多人跟着作甚?嫌自己目标不大吗?”
将几个朝天宫修士放了,嘱咐他们不要四处乱撞,回去等候消息,陈天师又去了灵济宫,灵济宫中同样少有人在。陈天师闯进蓝道行的住所,见屋中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并无匆忙逃窜的痕迹,心中便感到有些蹊跷,琢磨着怕是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正打算在灵济宫中捉几个道士仔细盘问之际,陈天师心中猛然一紧,飞身而上主殿飞檐,向着皇城方向凝目望去,只见一片光华四射中,有人开启了防护法阵,所在之处正是太庙!
陈天师这一下被气得着实不轻,暗道一声:“好孽障,今日还敢负隅顽抗么?且让尔等知晓贫道的手段!”
双袖招展,一掠而出,如惊鸿一般,向着太庙赶去。
ps:赵致然点点圈终于在大家努力下建成了,恭请大家点豆。
第二百零四章 太子(为老师你看他呀及妻林氏盟主加更)
今夜,太子在东宫也没睡下,下午将人手派出去之后,他还处于兴奋莫名中,想象着赵致然被芊寻道童等人围杀的惨状,忽然又有些懊悔:“应该嘱咐一句,让他们问问赵致然,当日查封通达赌坊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到了夜色降临时,他又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开始考虑刺杀赵致然的后果。自己这么干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芊寻道童等人不慎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其后查案的东极阁追踪到线索,自己该怎么办?
越想这个问题,太子就愈发不安,在殿中走来走去,苦思着各种补救措施。
要不然,等芊寻道童他们回来后,自己跟老师说一下,将这伙儿人灭口?反正是东海来的散修,被灭了口,也没人知道吧。
这个朱隆禧到底要不要灭口呢?自己才认其为叔父,这么做似乎不太合乎道义啊。忽然又想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回头定要打听清楚朱隆禧的家眷所在,好生照顾他们。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太子妃在帐内连连催促也没有用,他根本无心睡眠。
忽有太监入殿禀告:“显灵宫宫院使段朝用叩见......”
话没说完,段朝用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寝殿,帐内的太子妃“啊”了一声,抓过锦被裹住身子,缩成了一团。段朝用冲床帏处瞟了一眼,舔了舔嘴唇,向太子道:“太子殿下,请随为师出宫。”
太子哆嗦了一下,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问:“老师何意?如今天色已晚,似乎不宜出宫……咱么这是去哪儿?”
段朝用催促:“到了地方再说,快些!”
太子还在问:“老师,事情办成了?还是败露了?”
段超用笑了笑,没有回答,吩咐小太监将太子的朝服取来。那小太监不敢违抗,很快去后殿取了金黄色的太子朝服,几个被唤醒的宫女一起动手,在段朝用的不停催促下,将朝服穿好、朝冠戴上,段朝用一把拉住太子,向外奔行。
太子哪里跟得上段朝用的步伐,段朝用干脆提起他的玉带发力疾奔。
不多时,太子忐忑不安中被段朝用提到太庙,进太庙的路上,见了顶盔贯甲的大队军士,见了肃立以待的上三宫修士,心中慌乱,脚下已经有些发软了。
朱先见站在寝殿前的高阶处,上下扫视了太子一番,微笑道:“太子莫慌,一切有伯父与你做主。”
太子颤栗着问:“伯王,孤只是临时起意,非是刻意为之,是孤糊涂了,不该动赵致然的心思,孤知道错了......”
朱先见瞪了他一眼:“太子有什么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一个赵致然而已,哪里来的错?”
太子被这一眼瞪得更加迷糊,又哀求道:“伯王,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孤什么都不知道啊,能不能饶过孤?”
哪怕他一再哀求,朱先见也压根儿毫不理会,将他拽入享殿,吩咐值守修士将殿上的垂帘升起,露出汉白玉华表。
华表上方的石兽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炼化精露,精露滴落于承露盘中,顺着石柱而下,浸润于底部莲座之中。
比起几个月前,莲座之色愈发显得赤红了。
太子惶恐道:“伯王,这是......”
朱先见道:“恭请太子入座莲花。”扯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拽起,送上莲花座中。
太子还想再动,却被朱先见一张禁制符贴在脑后,顿时无法动弹。
朱先见示意之下,两名修士上前,在太子怀中塞了一件法器,太子低头想看,脖子却一丝一毫都低不下来。想要开口询问,舌头也转动不能。但他不是傻子,到了此刻,也知大事不妙,眼珠转向段朝用,以目光向自家老师求救。
段朝用安抚道:“太子稍安勿燥,自有我等挡在前面,大事底定之后,一切便可恢复如初。”
刚刚准备妥当,太庙外便警钟长鸣,连续九声,声声响彻云霄,传入京城千家万户。
时至深夜,严世藩同样没有入睡,正和府中几个幕宾热烈的讨论着下一轮修行球对战的战术,他请来的几个幕宾,都是精擅修行球的低阶散修。
对于浙江台州会真馆的黄冠修士蓝水墨,严世藩还是十分慎重的,十多天前便特意将几位幕宾撒了出去,四方打听,今日便是汇齐对方底细的日子。
“蓝水墨是否与灵济宫蓝大供奉有亲?”
“若论起来,蓝水墨的高祖是蓝大供奉的五叔。也就是说,其实蓝水墨应当算是蓝大供奉的侄孙,但离得有些远,所以比赛时,不必考虑颜面问题,直接将其击败即可,蓝大供奉不会为此不悦的。”
严世藩微微点了点头,端茶喝着,继续听。
“蓝水墨的修为,主要由其师兄传授......”
正说到这里,有仆役寻到此间禀告:“小老爷,大老爷请您去他书房一趟。”
严世藩起身,吩咐:“你们先议着,我去去就来。”
来到严嵩的书房,就见自家父亲满面愁容,皱着眉头反复看一封书信。
“已至寅初,父亲何故不睡?”
见严世藩进来,严嵩忙道:“我儿快来,愁杀为父,哪里睡得着!”
接过严嵩递来的书信,严世藩看了两遍,笑道:“太子有得愁了。”
严嵩问:“怎么说?杨一清不愁?”
严世藩道:“以杨一清的性子,必然不容此等污名上身,肯定向太子摊牌,现在就看太子如何处置了。不过估计太子会想一些盘外招,也不知能否起效。”
严嵩又问:“那为父又该如何是好?此事闹大,必然要有个说法。”
严世藩道:“传言由《皇城内外》而起,当是赵方丈手尾;传言所指为杨一清,赵方丈的目标当在内阁之中。内阁中有什么事?夏阁老辞相而已。想要平息此事,只需请夏阁老出阁办事即可。”
严嵩皱眉:“不可!”
严世藩想了想,又出了一个点子:“父亲可上书提议,内阁再增一位大学士,也可消弭此事。”
严嵩继续摇头:“还是不妥。”
严世藩无奈道:“那儿子建议父亲,告病吧。”
严嵩想了想,点头答应:“为父今日便告病在家修养。”
事情说完,严嵩关心起自家儿子的“事业”来,问道:“后天就是第十轮对阵了,若是能胜,便可荣登头名,我儿可有胜算?”
严世藩傲然笑道:“父亲放心,备好酒宴便是。”
说话之间,忽听钟鼓齐鸣,父子二人一脸惊异,同时扭头,望向了钟声传来的方向太庙。
ps:暂时接受真师堂决议,继续加更。
第二百零五章 太庙之前(为liyinwind盟主加更)
太庙的钟声传遍京城,引来了各方关注,天子从修炼中退了出来,询问陈洪:“哪里来的钟声?”
陈洪疑惑不解,道:“似乎是太庙方向。”
天子摆手:“速去查来。”等陈洪出去后,再也无法潜心修行,起身来到西苑,踱步片刻,掏出了一张飞符……
不仅是天子,内阁其余大学士都听到了,夏言于病床上起身,登上园中太湖石山眺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始终不愿下来……
徐阶听到之后,沉吟片刻,吩咐左右:“备轿,去裕王府。”管家有些发晕:“老爷,现在已是寅时......”徐阶摆手:“无妨,快些!”
杨一清则在府中高呼:“速速备马,尔等随老夫去太庙!”
身在元福宫中等候的赵然和黎大隐同样听见了这一声紧似一声的钟鸣,黎大隐飞符问道:“老师,怎么回事?”
陈天师回复:“无大事,你们不要过来,守好元福宫,护好赵致然。”
一句话,令黎大隐和赵然有些坐不住了。赵然想过去太庙看看,被黎大隐拦住:“我老师亲自去了,他既然不让咱们去,咱就别去,把元福宫守好,把这些人犯管束好便是了。”
赵然依旧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我还是先回玄坛宫吧。这些人犯,你自己看得过来吗?”
黎大隐制止道:“这里可是元福宫,谁敢上这里来撒野?再说,我还有一帮子师弟、弟子、师侄,也不是泥捏的。你先不要走,我老师说了,让你在元福宫待着,你出去后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又如何向老师交代?”
赵然道:“我就是担心玄坛宫......”
黎大隐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不在玄坛宫,玄坛宫无事,你回了玄坛宫,玄坛宫才危险。再说你也放心,我老师出手,哪儿有不手到擒来的?”
赵然一听有理,便和骆致清、辜可学师徒留在了元福宫。
黎大隐派了彭云翼去太庙打听消息,其余人都在此间坐等。
太庙之中,此时已经剑拔弩张,钟鸣之后,陈天师现身于神道之上,安步当车,一步一步向前慢行。
至南戟门前,太庙禁军指挥早得了死令,壮着胆子,以颤抖的语调高呼:“奉齐王之令,请天师……止步!”
随着那指挥的手势,南戟门下的百余名太庙禁军各持刀枪、手开强弩,齐齐指向陈天师。
太庙禁军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未曾做过任何准备,手中的兵刃不是法器兵刃,穿戴的盔甲并非符文兵甲,执行个禁卫任务、摆个倚仗毫无问题,但想要阻挡陈天师,那就太不自量力了。
于陈天师而言,南戟门下阻挡的太庙禁军如同无物一般,他眼皮都不抬,继续向内而行。若非到了炼虚这一层次,已经渐渐接触天道,开始感受因果,他早就将这些禁军轰开了。
这些禁军士卒都是凡俗中人,又没有法器军甲护身,万一自己随手拍死几个,那可就结上大因果了。
因此,陈天师只是向前迈步,一步一步进入南戟门。
太庙禁军指挥最终没敢下令放箭,也无人敢于挺枪持刀砍向一位道门天师,何况还是一位常年坐镇元福宫,在京城之中威望素著的道门天师。
在陈天师前行的路上,太庙禁军让出了一条通达,那指挥看着从眼前缓缓通过南戟门的陈天师,额上汗珠子一串串往下滴落,不敢发出一言。
陈天师就这么通过了南戟门,来到正殿前。
再向前,便是九品中枢虎鹤阵的范围之内了,在大阵的边缘,陈天师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恐怖杀机。
正殿的石阶上,朱先见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陈天师。
此阵为邵元节所设,据说能挡炼虚高修,朱先见也不知能不能挡得住,所以他不敢把人都派到这里,万一大阵被陈天师轻易击破,又或者陈天师有办法潜入阵中,那就无人把守最关键的寝殿了。
见陈天师在大阵前停下脚步,朱先见稍微松了口气,说明大阵好歹是有些用处的。
“天师此来为何?”
“这还用问么?贫道此来,是为将尔等绳之以法。”
“天师,你为何偏向赵致然?他不过一个小小玄坛宫方丈而已,说是能增加些许信力,但他惹出来的麻烦,怕是更大吧?”
陈天师问道:“朱先见,你让贫道很失望。”
朱先见笑了笑:“或许吧。陈天师,或许你会感到很失望,但我朱家列祖列宗,怕是不会这么想。”
陈天师摇了摇头:“贫道已经在竭力扶持帝室了,为何你仍旧不满意?你的心思贫道明白,不过想取而代之罢了,贫道也跟你说句实话,我道门看重的其实是天子威德,并非龙椅上的人,你朱先见为什么就不能多等几年呢?”
朱先见仰天长笑:“陈天师,你们一直想要天子威德,究竟什么是天子威德,陈天师可曾真正明白?就冲陈天师你这句话,孤就知道,所谓天子威德,在列位眼中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你们要的是假威德,孤要的是真威德,你们要的是威德莲花,孤要的,却是这天下令行禁止!”
陈天师沉默片刻,道:“你要令行禁止也不是不可以,如今三省庶政已经归还,你何必急在一时?”
朱先见道:“我也不是着急,我只是想要自保而已。赵致然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上三宫,挑衅朝廷,我当然想要杀他,但陈天师你不许啊……你不许怎么办?不杀了么?那不行,我还是要杀他!”
陈天师道:“可惜你失败了。”
朱先见道:“所以我来了太庙,我想跟陈天师商量一个条件。只要陈天师将赵致然交给孤,今后上三宫依然唯陈天师之命是从,再不起半点异心,如何?”
陈天师摇头:“之前贫道就犯了一个错误,让你们太过恃宠而骄。这个错误贫道不会再犯了,你也莫要痴心妄想,乖乖随了贫道去,或许还能得个活命的机会。”
朱先见叹道:“如此,我们是谈不拢了,那就请天师出手吧,看看能否将我上三宫修士尽灭于此!”
陈天师点了点头,道:“你是倚仗这座九品中枢虎鹤阵么?此阵是我老师所炼,的确可挡炼虚。”
朱先见道:“便请天师出手破阵,破阵之后,咱们再谈就是。”
陈天师摇头:“贫道破不了。”
朱先见大笑:“那天师还有什么可说的?速速回去吧。”
陈天师道:“我虽破不了此阵,却能收了此阵。你以为阵盘在殿中?其实在贫道手上。”
说着,从怀中摸出两个巴掌大的铜像,一个铜虎,一个铜鹤,虎鹤相击。发出一声叮咛的轻响。
ps:真师堂激烈投票,以14:12票决加更,贫道这章加得心服口服。
第二百零六章 三茅馆的法宝
陈天师掌中虎鹤双印相击,各自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虎印为虎啸,鹤印为鹤鸣,虎啸声与鹤鸣声各自在空中显化通透的身形,越过朱先见的头顶,扑入正殿大门。
朱先见脸上变色,双掌向上抓出,却只抓了个空。
眨眼间,虎咬一半虎印,鹤叼一半鹤印,又自殿中出来,返回陈天师掌中。虎印与鹤印在陈天师掌中两两相合,凑成一对完整的虎鹤双印,被陈天师收入袖中。
随着虎鹤双印被收,九品中枢虎鹤阵也随之消散无踪,陈天师和朱先见之间,除了十丈相隔,再无任何阻挡。
朱先见苦笑:“果然如此。”
陈天师冷冷道:“如此紧要之处,我师既然给你布阵,自然有收回的办法。”
朱先见叹了口气:“道门果然是靠不住的。”
陈天师摇头道:“升米恩,斗米仇。”说完,眨眼间出现在朱先见身前,伸手抓了过来。
朱先见被这一抓之势罩住,只觉犹如身处巨大的漩涡之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虽说早有准备,他依然惊骇莫名,心中瞬间转过一道念头:以前从未和炼虚高修正面迎斗过,原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上不知多少!
百忙中祭出早备好的法器,挡在自己身前。这法器是个玉鼎的模样,月牙口的鼎身中盛满幽蓝的月华之魄,散发出来的淡淡光华似轻实重、似薄实厚,堪堪将陈天师的五指挡住与其说是挡住,不如说是令其五指深陷其中。
陈天师惊讶道:“月府太阴皇极鼎?朱先见,你敢盗我三茅馆法宝?”
这尊月府太阴皇极鼎,正是三茅馆珍藏的防护法宝。
朱先见哪有工夫回话,拼尽全力,才以法宝阻住陈天师的一抓,此刻想要反击,陈天师的第二招又到了,袖袍横着卷了过来,快及身时,已变为滚滚乌云,云中电闪雷鸣,蕴含惊天之威!
朱先见全力施为,将月府太阴皇极鼎涨到最极致,整个人缩在鼎身后面,以避雷电交击。
炼虚之后,渐渐触摸到了天道,正一修士以天为道,法天法地,可调用天地自然之力,故称天师。如陈天师这类入虚四十余年的资深天师,五指抓出,如惊涛漩涡,袍袖扫过,带出乌云雷电,正是最正宗的玄门手段。
修为越到高处,境界之间的差距就变得越来越大,大炼师想要越境挑战炼虚修士,几乎是不可能的。朱先见根本抵挡不住,能撑过两招,已经是仗着法宝精奇之故了。两招一过,朱先见已经胆寒,哪敢再斗,借着月府太阴皇极鼎之力,向后疾退,其速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陈天师喝道:“且送你一程。”两指向前一弹,指风穿过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玉鼎,直接透了进去。
朱先见如同中了一记重锤,身子似虾般弓起,向着身后倒飞,撞破太庙正殿的大门,撞开后墙,直接摔在寝殿前。
陈天师不慌不忙,脚尖一点,倏忽穿过正殿,人在空中,五指再次抓向朱先见。朱先见勉力维持着玉鼎,将陈天师五指之力抵消大半,但依然没有完全卸去这股法力,胸口前的衣襟处顿时被凿出五个指印。
陈天师冷哼一声,五指回收,指尖上带回一道被穿透了的荷叶,脸上更是一沉:“我道你为何受了一指依旧不伤,这接天碧叶你是从哪里来的?”
接天碧叶是三茅馆中荷塘所出,这荷塘之下便是栖霞山最浓郁的灵眼,在灵气的常年熏陶下,塘中荷叶具备极强的灵力,被三茅馆以秘法炼制为接天碧叶,虽是位在中阶,但单以防护力论,不比高阶法器低了。
只是这接天碧叶的产量很少,往往三五年才能产得一叶,又因为接天碧叶的防护特性是将伤害吸收到自己之上,常常一战而毁,因此三茅馆中总是不够用,极少外传,却不知朱先见是如何得到的。
朱先见接连使用三茅馆的法宝和法器,而且用起来也不像是照猫画虎那般胡乱比划,显然深得其中三味,这让陈天师起了疑心,便没有下死手,给了朱先见逃出的机会。陈天师也不着急,在后面跟着朱先见追到了享殿。
朱先见几个起落逃上享殿的九阶之上,惊魂甫定,赶紧让陈胤指挥六百军士阻挡在陈天师身前,上三宫一百多修士也各自亮出法器符,互壮声势,一起吆喝着,想要阻挡陈天师。
陈胤带来的六百锦衣卫和五军营士卒中,有二百多五军营刀叉围子手是早已准备好了符文甲胄、法器兵刃的,陈胤依靠这些军士,组成了一个由无法力军阵为外围,以有法力军阵为核心的战阵,希图对抗陈天师。
陈天师站在军阵之外,暂时停下了脚步。曾经身为真师堂坐堂真师,坐镇庐山数十年,陈天师是知道这帮京中士卒真正战力的。如果是大明的边军精锐,比如现在川边头等主力的松藩卫,这样的军阵会令陈天师有所忌惮,但这些缺乏操练,整日里装门面、混日子的五军营士卒,就不放在陈天师眼中了,更何况他们还没装备大型战阵法器这才是真正能够抗衡高阶修士的东西。
但陈天师没有轻举妄动,入虚之后,他就能渐渐体会天道因果,每杀一人,所积下的因果都必须在合道的时候偿还。关键是天道平等,杀一个凡人和杀一个修士所惹下的因果,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皆以己身为准,这就是平等的含义,是高修们最为顾忌的事情。这些道理,没到炼虚是很难体会到的,哪怕有高道面对面跟你明说,作用也不大。
比如陈天师在黄冠境时杀一个凡人,惹下的因果相当于杀一个黄冠修士;当他成了炼师的时候,不论杀谁,都相当于杀炼师;如今他已是炼虚境,一不留神杀掉五六个普通军士,跟杀五六个炼虚一样,这怎么还得起?
扫过军阵的阵势,陈天师决定不和这帮军士周旋,这帮军士没有军阵法弩之类的重型法器,身上只有符文甲,手中只有法器刀枪,自己从旁绕过便是。
当下纵气一提,身子直上七八丈高处,凌空迈步,越过军阵径直扑入上三宫修士群中。
第二百零七章 条件(为颠倒众生盟主加更)
常言道,人多胆肥,上三宫修士们独自面对陈天师,或者哪怕十多人面对陈天师,都绝无勇气敢和他过招,见了面除了低头叩首之外,很少有第二选择。此刻一百多人聚在一处,后头又有三位宫院使督阵,忽然间便有了勇气,各持法器、各施符,向着陈天师击来。
这些修士都有修为在身,陈天师也不怕一巴掌拍死五六个,当然,他还是很谨慎很收敛的,万一里面有几个经络阻塞、血流不畅的,又或是碰上个修行走了歪路子而气海有问题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天师尽量收着法力,但依旧身子轻轻一震,身边的上三宫修士便飞出去了一圈,左右震了几次,在他和朱先见之间,便空出来一条宽阔的通道。
陈天师又是眨眼间来到朱先见身边,依旧不用法器、不施符,就是这么一抓。
朱先见继续爆退,径直退入享殿之内,左右两侧同时闪出五人,正是朝天宫德王和龚可佩、灵济宫蓝道行和胡大顺、显灵宫段朝用。
这五位上三宫最顶尖的修士奋力出手,各以法器符相抵,堪堪将陈天师这一抓之力挡了下来。
陈天师重重哼了一声:“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真真不知死活。你们五个,是铁了心与道门作反了么?”
蓝道行叹了口气:“陈天师,莫要苦苦逼迫,今日我等聚集太庙,只是想讨个活路。陈天师就不能坐下来一起谈谈么?”
段朝用则嘿嘿道:“陈天师,似乎您已经不是真师堂真师了吧,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道门?陈天师之意,怕不能算作道门之意吧?”
陈善道闻言气乐了:“哈哈,好得很,贫道以坐堂真师之位保下尔等狗命,你段朝用居然跟贫道说这种话。贫道真真是眼瞎了!今日也不管因果了,先拿你段朝用开刀!”
正要动手之间,忽听寝殿中的朱先见喝道:“陈善道!你且瞧瞧这是谁!”
蓝道行、段朝用、德王、龚可佩、胡大顺五人向后退了三步,退到供案前护住朱先见,朱先见吩咐一声:“起帘!”
两旁的修士将垂帘升起,就见汉白玉华表下的莲座上,一人衮冕九章,正端坐其上。
陈天师眼睛眯了眯,点头道:“太子......”
朱先见哈哈一笑:“陈善道,今日可愿与我上三宫坐下好好谈谈?”
陈天师忽然伸手抓向莲座上的太子,却被上三宫五大修士出手挡了一挡,就这么一缓之下,朱先见已经挥手一招,将太子罩在身上的冕服打落,高声道:“陈善道,你看这是何物?”
陈天师定睛一看,见了太子双腿上那件法器,心下顿时大惊,此物正是军中所用的重器九霄震天雷,一雷之威,可当场轰杀炼师境高修,周围五丈之内,鸡犬不留。
大惊之余,复又大怒,缓缓道:“朱先见,你堂堂齐王,上三宫大炼师,行事居然也如此下作么?”
朱先见仰头得意一笑:“何谓下作?权谋机变而已。今日我等齐聚太庙,就是为了等你陈天师过来一谈的。谈得好,你依旧是你的陈天师,我上三宫依旧尊奉你,归你统摄,谈得不好,咱们一拍两散,我朱某人不敢独自苟活于世,但你道门也别想借天子威德飞升了。”
陈天师紧张的盘算着,朱先见这一手,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汉白玉华表是老师邵元节所炼,炼成之日,他曾问老师,就这么布置在太庙之中,是否安稳。当时老师曾经回答,汉白玉华表坚固难摧,又有九品中枢虎鹤阵护守,无需担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依然不敢轻易尝试,因为他知道九霄震天雷的威力,那可是器符阁炼制出来、用于军中的大杀器,他不能用九霄震天雷来测试汉白玉华表的坚固程度,看看是否如老师说得那样“坚固难摧”。更何况他还无法判定,除了九霄震天雷外,朱先见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其实陈天师已经替朱先见想到了一个方法:自爆元婴!
大炼师自爆元婴,其威力绝对不是九霄震天雷所能匹敌的,不知强上几倍。至于朱先见是否会疯狂到当真自爆元婴,以陈天师对朱先见此刻的认知,他觉得对方就是个疯子。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轻易冒险的。万一汉白玉华表真个为此受损,就等若自己和老师苦心孤诣了数十年的谋划付诸流水。想要重立华表、重集威德,不知又要耗费多少年,自己老师的寿元还撑得到么?
陈天师将胸中的怒意吐了出去,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问道:“朱先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华表收集的是天子威德,是帝室气运,你若损了华表,你朱家的江山难道还能坐稳?”
朱先见摇头道:“管不了啦,我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管他日后洪水滔天?”
陈天师深吸了一口气,再问:“你想谈什么?”
朱先见大声道:“很简单,陈天师把赵致然交给我,还有我上三宫被赵致然埋伏的所有修士,也要给我安然无恙送回来。我把主谋行刺赵致然的凶手交给陈天师,大家扯平。我上三宫和陈天师依旧是好朋友,陈天师说什么,我上三宫都听着,按照陈天师的意思办。你道门想要威德莲花,我们竭尽全力去办,保证十年,不,八年甚至六年内,将威德莲花拱手送上!”
陈天师问:“太子是行刺赵致然的主谋?朱先见,这种小儿般的言语,你就不要说了,说出来当真可笑。”
朱先见也笑了:“总是个让陈天师向天下交代的说法。”
陈天师沉吟道:“闹了那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赵致然?朱先见,你跟赵致然究竟有什么仇怨?我听说赵致然还是朱七姑认下的兄弟,算起来,也是你的兄弟,为何结仇到如此地步?若是秀庵一事,此事也早已过去,你们三个如今不都好端端在这里么?真师堂也没拿你三人如何。”
朱先见笑了笑,道:“这当然还要多谢陈天师相助了。总之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赵致然从秀庵一事上,便与我上三宫结仇,自陈天师你将他扶上玄坛宫方丈的位置后,更是处处针对我上三宫,不除赵致然,我上三宫修士不答应,上三宫修士怒火平息不下来,我这朝天宫宫院使的位置也坐不稳,不是么?”
陈天师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朱先见道:“不管怎么说,陈天师只需答应我这一个条件,我保你几年之后,便可见到威德莲花!否则,别怪我玉石俱焚了!”
第二百零八章 相煎何太急(为芊寻道童盟主加更)
陈天师负手立于殿中,身后殿门外挤满了不敢踏入半步的大批上三宫修士,他们各持法器、符,咋咋呼呼吵翻了天,每个人都气势汹汹作势欲往前挤,却只敢虚张声势冲着陈天师咆哮两声,然后如同安排好了一般,自觉向左右两侧闪开,让下一拨人挤进来完成同样的流程,展示一下存在感。
陈天师丝毫不予理会,只望着汉白玉华表莲座中端坐的太子,端详片刻,又看向凝目等待自己答复的朱先见,以及站在朱先见身前一字排开的上三宫五大修士:蓝道行、段朝用、德王、龚可佩、胡大顺......
这五人个个神情紧张,焦虑不安的盯着陈天师,全神贯注的做着继续拦堵的准备。
对于这些人,陈天师相信,若是一对一当面遇上,没有一个敢于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但此刻居然全都站在了一起,齐心协力和自己为敌,当真是令人对朱先见的手段有些佩服了。
目睹于此,陈天师隐隐有些后悔,今日行事太过操切了一些,太过轻视了对手。这也是过去几十年来,自己对上三宫的不屑和长期鄙夷所带来的后遗症。若是以往稍微重视一下上三宫,多关注一下这些人,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演变至此了,至少他们那么大的图谋,如此大的举动,自己不会一无所知。小人物也不可轻视啊。
陈天师沉吟盘算之时,莲座上的太子几乎要被吓死了。直到此刻他才知晓,自己坐在莲座之上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朱先见和陈天师的对话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于他而言,今日的局面已经几乎是一条绝路。陈天师若不答应,他现在就会被九霄震天雷轰成齑粉,祭了这汉白玉华表;陈天师若是答应,他也会被交到陈天师手中,作为赵致然“遇刺”案的主谋,在道门掌控的天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甚至他很有可能被恼怒的陈天师当场拍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在陈天师和朱先见身上来回哀求,但究竟哀求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期盼着两位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能关注一下自己,听一听他这个小人物的申诉,但此念不过是奢望而已。
太子心如死灰,等待着陈天师的裁决。
陈天师依旧没有裁决,而是问了朱先见之前自己的那个疑问:“月府皇极鼎从何而来,接天碧叶呢?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谁给你的?”
朱先见哈哈笑了:“陈天师,若是今日我称你一声师兄,你会不会很惊讶?”
陈天师脸颊微微一颤,沉声道:“什么师兄?不要胡说。”
朱先见道:“胡说?孤有胡说吗?陈师兄,三十年前孤尚为黄冠,还苦于无明师指点,无法结丹。有一天夜里,老师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随他修行?孤当然愿意了,孤怎么可能不愿意?那可是名震天下的邵大天师啊,谁会不愿意?”
他觉得很好笑,然后笑着问蓝道行几人:“你们会不愿意吗?有人会不愿意吗?”
几人都呆呆看着他,张着嘴,震惊而又迷茫的听他继续讲述。
“我听说外面很多人都很不屑,包括赵致然和他的师门,大家都说世上哪儿有什么儒修功法?儒修功法从何而来?我想陈师兄心里或许也持此念吧?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们,我朝天宫的儒修功法,这些你们眼中根本看不上眼的修行法门,正是邵大天师所传,你我老师所传!”
陈天师喝道:“不要称我师兄,也不要妄称什么老师!哪怕我老师传你一些修行法门,也不过是道法之一而已,你自己胡乱修行、胡乱琢磨出来的偏门功法,想套什么名头,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我老师何干?我老师指点过多少人修行,莫非每一个指点过的人,都能入我老师门下?笑话!”
朱先见笑指陈天师:“你不愿称我师弟也无所谓。陈天师,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虚伪,今天依旧如此。就拿皇帝来说,你其实才是皇帝的老师,可你偏偏不认,非要找游龙馆的水乡侯出面,帝师有什么不好,为何要遮遮掩掩藏于身后?再说秀庵一事,没有你的暗自授意和纵容,秀庵能建得起来?可你呢,非要装作不知!”
陈天师斥道:“一派胡言!”
朱先见又道:“你看,就是如此虚伪!好吧,以你陈天师的身份,有些事情确实不好认账,这一点我能理解,但你我同门,又何必拒而不认?我是三十年前拜入老师门下的,老师说我身份特殊,拜师一事不可宣诸于世,连你都不可说,故此收我为记名弟子。这三十年来,我每年都要上栖霞山修行一个月,陈天师你想不到吧?”
“怎么可能?”陈天师眼皮一跳。
“为何不可能?你不是问月府皇极鼎和接天碧叶从哪儿来的么?正是老师给我护身之用!陈天师不信,大可去问老师,看看老师怎么回答你。”
陈天师不说话了,脸色越来越黑。
“陈天师,你我原本份属同门,相煎何太急也!一个赵致然而已,师兄为何就不能交给我呢?”
陈天师默然良久,任朱先见的声音在太庙享殿中回荡。
这是朱先见头一次当众亮出他和邵大天师之间的师徒关系,蓝道行、段朝用等人听罢,精神顿时为之大振。殿外的上三宫修士们听了,也个个喜出望外,士气一片高涨。
陈天师忽道:“你们且候着,此事一查便知!”说罢转身出殿。
拥挤着的上三宫修士又是一阵凌乱,着急忙慌的给陈天师让道。穿过修士人群,外围的陈胤一挥手,军阵也乱糟糟向两旁散开。
众人看着陈天师迈步,出了太庙,纵身而去。
陈天师走后,蓝道行、段朝用等人蜂拥而至朱先见身边,齐问究竟,朱先见笑着安抚道:“此事为真,何须诓哄诸位?哄得了诸位,莫非还能哄了陈天师?”
众人又问接下来的行止,朱先见道:“重新分派一下各人职司,刚才乱糟糟成何体统,都派不上用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今日豪赌一场,赢了,便赢天下!”
ps:真师堂再次投票,16:5票决加更。八宝道人建议诸位真师,人力有时而穷啊!
第二百零九章 审问
陈天师有些茫然,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自从入虚之后,他始终目标明确,对前路看得特别清晰,什么时候做什么,做了什么之后能够达到什么效果,他都清清楚楚。但今日,他的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老师什么时候收的朱先见为记名弟子?收入门下之后,为何要瞒着自己?朱先见做的这些事情,老师知不知道?这些问题困扰着他,让他心绪有些飘忽。
对于朱先见所说,与自己为同门之事,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月府皇极鼎、接天碧叶,这两件法器就摆在那里,不是说偷来,或者用其他手段骗来就能使用的,没有老师的指点,朱先见怎么可能用起来如此纯熟?而且他也不可能从三茅馆将这些东西偷出来、骗出来!
怀着满腹心思,陈天师从太庙中出来,一时间有些茫然若失,他连忙运转功法,在经脉中搬运一周,才将这股情绪驱赶出去,目光再次恢复坚定,向着元福宫而去。
元福宫中,赵然已经运功完毕,将覆舟山上斗法所消耗的法力恢复过来,和黎大隐一道,初步询问了几个被俘的上三宫修士。
八卦紫玉丹炉对气海的损伤并非永久性的,实际上氤氲丹气并没有破坏气海,仅仅是在气海中“盘踞”而已。过上几天,氤氲丹气便会自动一丝一丝随着修士的呼吸而排出体外,等排尽散空之后,一切又可恢复如初。
但这帮修士都是第一次面对氤氲丹气,属于头一回中招,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如何,是就此永远跌落境界,还是说有“解毒丹药”可服,一切只能听赵然忽悠。
实际上赵然询问口供的思路也很简单,就是所谓的“解毒”。当然,他也没有明着欺骗,修为渐高以后,说瞎话的代价会越来越有所体现,比如他现在如果明着说瞎话哄骗,就会面临心结问题。
所以他不好说瞎话,他只是取出一瓶产自君山药业的简易版佛门乌参丸,告诉这些修士,只要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就能获赠一粒丹药。至于是什么丹药,服用以后会有什么效果,他一概不讲,让这帮被俘修士们自行体会。
于是,简易版乌参丸理所当然的就被修士们脑补为解毒丹,很快,赵然就得到了这次刺杀的详细情况,知道了起因、过程和结果。
询问完毕,他和黎大隐相顾无言,为遇到太子这样容易冲动行事的“狠角色”而无语,一言不合就杀人,这得多莽多狠?
赵然觑了个空,单独审问朱隆禧,朱隆禧表现得似乎很硬气,不停的讽刺挖苦赵然,时时刻刻表现着自己的坚贞不屈。他经常冲着赵然冷笑,笑得背脊有些发冷,不寒而栗。
赵然想要使用强硬手段,但此处人多眼杂很是不便,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待机会。
彭云翼去了太庙之后,一直在用飞符和黎大隐沟通,随时回报情况,将陈天师入太庙、破军阵、斗朱先见等等消息一条一条反馈了回来,但他没有进入太庙,所见所闻相当模糊,包含着大量猜测性用语,说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大隐越听越着急,越听越生气,将元福宫中的所有修士聚集起来,准备赶往太庙增援陈天师,就连赵然、骆致清和古克薛师徒都做好了准备,打算赶往太庙了。
但很快,彭云翼又传回来消息陈天师从太庙出来了,他已经上前汇合了老师,马上返回元福宫。
陈天师回来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然,让他在元福宫中等候,哪儿也不要去。又吩咐黎大隐和自己一起出门,要立刻赶往栖霞山。
黎大隐还待多问,陈天师却瞪着他道:“哪来那么多话?去见你师祖!”
两人走后,赵然将彭云翼唤到面前,又详细询问了一番太庙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依然无果,赵然也没有办法,将他打发出去。
赵然将古克薛招来,询问道:“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人立刻吐口?”
古克薛回答:“法子肯定有,而且不少,但所有法子都要因人而异,看准了人才能对症下药。不知卫使想要审问的是谁?”
赵然道:“我刚才向朱隆禧问话,这厮骨头倒是很硬,看这样子不好对付。我的办法肯定能让他如实招供,但耗时太长,等不起。”
古克薛笑了:“若说旁人,还真要费些思量,但朱隆禧此人我是知道的,卫使莫要被他哄骗了去。叫嚣得越凶,就表明他越心虚,卫使吓唬他一番,我估摸着差不多就招了。若还是不行,我师徒打他一顿,也必然管用的。卫使着急么?咱们现在就去摆弄他,我们师徒动手,卫使坐着问话就是了。”
赵然到:“无妨,我自去便可。还有事情要你们师徒辛苦。”
古克薛躬身:“卫使尽管吩咐。”
赵然道:“我很担心朱先见他们向抱月山庄动手,你们立刻赶回抱月山庄,催促苏川药尽快把迁居一事办完,务必趁着现在天色未明之时搬完,都藏到咱们新买的庄子里去。虽说抱月山庄有许真人的名头压着,但朱先见和上三宫已经疯了,疯子是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他们连陈天师都敢动手,何况一个庄子。你们回去以后,嘱咐通臂神猿,将大伙儿都看好了,特殊时期不要乱跑,咱们随时联络。”
古克薛明白赵然的担心,不仅是牵挂着苏川药和一干灵妖的安危,而且需要他们回去将一干灵妖战力时刻掌握在手上,以应付不知会不会到来的变故。
于是问:“那卫使这边......”
赵然道:“不用担心我,有骆师兄和我在一起,等闲没人动得了我。若当真不妙,我也自有手段逃脱。”
古克薛师徒离开元福宫后,赵然再次来到庑房,进去之后扫了一眼满地或坐或躺着的被俘修士,向看守的元福宫当值问:“咱们元福宫处置人犯都在何处?”
“处置?方丈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