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大麻烦
在庑房中当值看管被俘修士的是彭云翼的弟子周克礼,平日和赵然也比较熟悉,见赵然冲他眨了眨眼睛,当即心领神会:“啊......我们元福宫杀人一般是去后山,从后门出去向西北盘山而上,大约半里地就能见到一处山洞,洞中有道深不可测的地渊,我家师祖都没探到过底,也不知有多深。把人押到地渊旁,一刀砍去首级,往地渊里一推就完事,都不用化尸掩埋,方便得很。对了,如果方丈嫌砍头麻烦,怕被献血溅到身上,也可以把人掐死,或者干脆活着推下去就好......”
赵然感到一阵好笑,没想到周克礼不仅平日聪慧,还是个戏精,喜欢给自己加戏,描述起来活灵活现,就好似真的一样。不过效果还真是不错,听得庑房中的被俘修士们大多毛骨悚然,有很多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然等他说完,点了点头,迈步来到朱隆禧身边,拽着他脖子上的绳头就往外拖。
朱隆禧当即就慌了神,杀猪般嘶嚎:“赵致然,你要干什么?赵致然,你别乱来!你不能杀我,我是上三宫修士,我还是宗室,只有真师堂能处置我,你无权滥杀!我要见陈天师......”
赵然理也不理,大步流星拖着朱隆禧就往外走,直接拖出了庑房。朱隆禧被拖到门口时,已是被吓得屎尿齐流,恶臭顿时弥漫在整间庑房之中。
东宫这边的东海散修都扎堆坐在门边,见了朱隆禧这幅模样,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不停咒骂。芊寻道童嫌恶道:“原本看这厮如此狡诈、如此凶恶,还当这厮会很硬气,原来竟是个怂货!不就是死么?我东海修士每日里都把脑袋别在裤带上,哪天不是做好了出门就回不来的准备?就这样的怂货,在我们那边根本混不出来!”旁边的同伴都捂着鼻子深表赞同。
赵然提着朱隆禧出了庑房,经过几处殿阁,朱隆禧哭到几乎泣不成声,一路“赵道爷”、“赵祖宗”的乱叫,赵然依旧不理不睬,将他拖出了元福宫的后宫门,继而接着往山道拖去。
朱隆禧是当真恐惧到了极点,各种哀求之语汹涌而出,有些话听得赵然都犯恶心。
赵然受不住他的“言语攻击”,将他放在一棵大树下,道:“也罢,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回话能让贫道满意,贫道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朱隆禧拼命点头,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处:“赵道爷!赵神仙!赵祖宗!您老人家赶紧问吧,小人但有一句虚言,叫我天打五雷轰!”
......
彭云翼来到庑房,冲里面张望片刻,问那当值的周克礼:“赵方丈去哪了?他不是说来这里看看么?”
周克礼禀告:“老师,赵师叔的确来过,他带了一个人犯出去了,还没回来。”
彭云翼有些紧张,连忙问:“带了个人犯出去?去哪了?把谁带走了?”
周克礼想笑又忍住了:“他把人带出去吓唬一通,弟子猜测,当是往后山去了。至于带走的是谁……弟子不太认识,老师稍等,弟子一问便知。”进庑房问了两句,出来回话:“赵师叔把朱隆禧带走了。”
彭云翼连忙赶往后山,出了宫门,仔细分辨泥地上的印记,拖痕相当明显,于是小心翼翼顺着拖痕追索下去,在一处无人的灌木后,发现了赵然,赵然正弯着腰,双掌扶在朱隆禧的头上。
他发现赵然的同时,赵然也发先了他,和彭云翼点头打了个招呼,手上发力一错,朱隆禧软绵绵倒在地上,再无一丝进气。
彭云翼比黎大隐还年轻十来岁,一辈子就没离开过应天府,更是连死人都没凑近了见过,甫见赵然这番举动,当场呆了,颤声问:“赵师兄,你……”
赵然冲他招手,一道柔和的声音传入脑海中:“彭师弟,快来帮忙。”
彭云翼脑中先是微微一滞,迷糊了片刻,下意识间来到赵然身边,又听赵然道:“彭师弟,把法器取出来。”
彭云翼颤抖着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杖,看向赵然,赵然指了指地上的朱隆禧:“这厮没死透,彭师弟补一下。”
“啊?”彭云翼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脑海中再次一片空白,似乎听见赵然说,朱隆禧在问话时还妄图反抗,应当予以反击之类的话,下意识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复又上前,举起手杖在朱隆禧头上补了两记,将他左脸都快砸扁了。
在赵然的指点下,彭云翼在树下挖了个坑,将朱隆禧埋了进去。一切收拾妥当,抬起头来,彭云翼脑中清晰了许多,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好像杀了人,当场弯腰狂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赵然拍着他的背安抚:“对于此类人犯,不老老实实接受问询,还敢暴起伤人,简直狂悖到了极点。彭师弟将其制服的过程中,难免失手,这不算什么,很正常。”
彭云翼摇着头又赶忙点着头:“师兄说得是……”
处理完朱隆禧,赵然回转元福宫,向骆致清道:“师兄,京城可能会有大麻烦,你要有心里准备。”
骆致清问:“很大?”
赵然点头:“非常大!”
“陈天师?”
“陈天师也罩不住的,朱先见必杀我而后快!”
骆致清犹豫的:“师弟去洪泽。”
赵然道:“我们先去洪泽,找到老师,再想办法。”
骆致清眼中闪过兴奋之色,摇头:“师弟先回,我来会会朱先见。”
赵然道:“师兄,越两阶斗**师,不可能的!”
“试试!”
赵然还待再劝,却见彭云翼又过来了,于是问:“彭师弟何事?”
彭云翼期期艾艾道:“刚才差点忘了,我老师说,请师兄在元福宫等他返回,不要出去,如今京城不大太平,老师还让我盯紧赵师兄不要随意出门,若有不测,唯我是问。”
赵然点头:“行,知道了,多谢陈天师挂怀。”
彭云翼又道:“师兄当真不走么?”
赵然看了看坚持要会一会朱先见的骆致清,无奈道:“放心吧,我有数。”
彭云翼道:“我刚才身体不适,需要去练功调息了……师兄当真不走?”
赵然道:“你去休息吧,我不走。”
第二百一十一章 算
彭云翼一步三回头的下去之后,赵然也不再劝骆致清了,骆致清想问题做事情都是一根筋,这种人很难劝得动,刚好陈天师让自己不要离开元福宫,一则可能的确担心自己的安危,二则也有可能会找自己出力,那干脆就坐等于此好了,静观其变。
除了静观其变,赵然心里还有一分强烈的期盼,如果自己和骆师兄联手,有没有机会?而且骆师兄很少考虑别的事情,又向来愿意听自己的……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窜来窜去,窜得他心潮澎湃。
脑子里胡思乱想间,赵然忽然感到有些不踏实,他对陈天师此行栖霞山感到有些不安,生起极其强烈的占卦念头。
说算就算,赵然当即出了房门,再次来到庑房,寻找看押被俘修士的周克礼,向他询问陈天师的八字。周克礼极其配合的回禀了赵师叔,赵师叔便将栖霞山、陈天师、当前的时辰、方位等等带入演算,很快推导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卦象。然后又登上紫宸殿顶,遥望正东的天空,开天眼捕捉栖霞山方位的天地气机变化,将这个最重要的参数加入进去。
九天玄龙大禁术第四层功德庆云开启,一道明悟反馈给赵然,卦象一开,需折寿六年三个月!
赵然心里一抖,没敢去点。六年三个月!他使用梅花易数多年以来,这一次所折寿元之多,排在第二,仅次于上回打算占卜细索的一甲子。
他知道所折寿元越重,就表明占卜的事情越关键,以今日的形势,如果折损寿元在半年或者一年,他都会立刻开卦,哪怕再来一次三年,说不定他都咬牙认了。
但六年三个月……
赵然拍了拍自己的头,让自己冷静一下,在房中走来走去,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之前使用梅花易数,以预测川西大旱的三年为主,加上占卜老师行踪和其他事件,再加上一开始练手时的零零碎碎,算下来自己已经折寿三年半了,如果再加上这六年三个月,自己光在寿命上,就要比同境的**师修士们少活十年。
比如,等到将来有一天,几位师兄都生龙活虎的健在,各自围在自己的床榻边,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重重叹息着“师弟走好”,这样的画面将是何等的惨烈,赵然简直不敢想象。
又或者某天容娘或者雨墨来看自己,她们依旧风采照人,自己却白发苍苍……这样的场景更是令人难以接受。
赵然心想,如此重大的决定,需不需要征求一下大师兄的意见呢?但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被他自己掐灭了。问了大师兄,大师兄也会反问自己,有没有信心之类的。第一次的时候,问自己有没有信心入炼虚,好嘛,少活一个月;第二次又问自己有没有信心入合道,然后自己更是少活三年。这次他会怎么回答自己呢!有没有信心飞升?
原本还有信心的,但又被忽悠没了六年三个月,那可就真没什么信心了……
想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不如试试卜算黎大隐呢?
黎大隐和陈天师一起去的栖霞山,算了黎大隐的吉凶祸福,陈天师此行是否顺利,不也就差不多出结果了么?而且黎大隐境界远不如陈天师,算陈天师的吉凶需要折寿十八年,那么算黎大隐会不会少很多呢?
于是赵然重新开始卜算,还是那一套算法,只过是将陈天师换成了黎大隐,再次带入栖霞山天空天地气机的关键参数。功德庆云给出一道明悟:折寿一年!
折损寿元数果然大幅度下降!
赵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否和修士的修为有关,又或者黎大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没有陈天师分量重?还是说更有别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一年的寿元折损也不轻了,当年预测川西北大旱,也不过是三年而已。
赵然咬了咬牙,决定开卦,卦象立成。
鸡生狗死。
什么玩意儿?赵然看着卦象,一时不解其意。梅花易数向来如此,光从字面去看,有时明确具体、有时含糊不清,有时候说的是别人,有时候说的又是自己,但不管怎样,其预测的准确性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占卦者主动实施了干预。
刚想好好研究一下算出来的卦象和黎大隐究竟有什么关系,冷不防脑中又闪出一个选项,这是梅花易数又演变出了第二形态,却是与优选**相结合的第二层演化。
今天是赵然在获得了优选**之后,首次用梅花易数来占卜明确对象的击凶祸福,也因此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用法。大禁术第四层功德庆云和梅花易数相结合,提供了折损寿元的具体数目,非常有用,今日第五层优选**又和梅花易数结合,演算出了对占卜结果的选项吉和凶。
赵然推算黎大隐的击凶祸福,给出了“鸡生狗死”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卦象,紧接着又弹出了“吉和凶”这两个选项,令赵然心中一动,莫非梅花易数和优选**相合,能够更加有指向性的干预卜算结果?
赵然试着进行选择,他当然不会去点点豆豆,他希望黎大隐吉,于是选择了吉。
功德庆云再次传来明悟,如果果选择卦象,需要折损的寿元数是一年。
用一年来保黎大隐这次栖霞山之行的吉?黎大隐的吉凶关贫道什么事?赵然不停的说服自己,想要拒绝做出选择,他同时还在考虑,如果不做选择,顺其自然,黎大隐是不是也有可能得个“吉”的结果呢?用一年寿元来避免黎大隐仅仅是有可能存在的“凶”,会不会太不划算了?
赵然起身,在屋中镀来踱去,晃得骆致清有些头晕了:“师弟?”
赵然冲他笑了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伸指点了上去……
栖霞山,三茅馆,梅园之中。
邵元节坐在梅树下,双手掐着奇特的法诀,正微闭双眼,一动不动。旁人看不出来,他双手十指并非掐诀,而是在飞快的轮动,只是轮动奇快,肉眼看去,才好似没有变化一般。
“咦?”邵元节忽然停了下来,睁开双眼,仰天望着越发漆黑深邃的夜空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再过一会儿,太白将起,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这些年,邵元节一直在努力演算,从各个方面推导结果,每一次有了新的变化,他都要带入其中占出新的卦象,一旦不符,就出手干预,也不知沾染了多少因果。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寄希望于消解因果这条飞升之路了,而是努力让局势向他预设的方向推进。
第二百一十二章 梅枝落地
到此刻为止,邵元节已经在梅树下静坐了整整九天,以梅花易数演算着最后一个重大关口,这一关只要过去,他就有望立刻飞升!
可就在刚才快要算出结果时,其中一个参数忽然产生了诡异的变化,变化虽然细小,却令他很是疑惑。如此细小的变化,他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到最终结果的正确与否,或许压根儿不会,又或许只会影响一点点……但他不敢肯定,毕竟他没有铁冠道人的天眼,没有龙阳祖师恐怖的演算能力,对于梅花易数,他不敢过于自信。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向上述二人飞符询问的念头。张铁冠为避因果,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以往邵元节也曾多次向他飞符询问,但问十次,也只能得到寥寥一两次回复,而且回复的内容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尤其是近十年来,张铁冠完全销声匿迹,从来没有回复过他任何消息。
至于龙阳子,他倒是和自己保持着联络,但回复的意见,感觉总是云山雾罩,让人摸不清真实想法。对此,邵元节也能理解,毕竟龙阳子寿元无多,让他起卦,相当于自杀。
除此二人之外,天下再无一人勘问,端木崇庆、陶仲文、风陵度都不擅卜算,张云意、王常宇、焦奉真,俱为小辈尔,至于潘蕊珠,境界都不稳,谈何建议?
言念及此,邵元节隐隐有些懊悔,若是早几年,趁着玄慈没走之时,想办法和他交换一番心得就好了,玄慈算计之能,为佛门第一,虽然不会梅花易数,但必定能给自己不少帮助,如今却说什么都晚了。想起自己为了道门的安危,还曾经参与围杀玄慈,为张全一能够顺利完成伏杀局而挡住了佛门的虚永明,邵元杰忍不住苦笑,当真是天道循环啊......
自己刚刚占卜的结果,究竟有没有问题呢?邵元节心潮起伏,苦苦思量。
陈天师携弟子黎大隐进了三茅馆,三茅馆中如往日一样,依旧冷冷清清,馆中绝大多数修士都在元福宫做事、修行,很少回山。
他们这一脉毗邻京师重地,按理说可选之材是很多的,但邵元节从来不愿在帝室和勋贵中拣选弟子,无论多么优秀,就是不选。再加上这一脉入世较深,始终掌着上三宫,没有过多时间和精力投注于传承之上,所以择徒时都是优中选秀,宁可不收,也不放宽滥收。
因此,百年以来,三茅馆门人向来不多,却又始终能保证传承有序,如陈善道,如黎大隐和彭云翼,都极有天赋,一班接一班,丝毫不乱。
进了三茅馆,忽然想起朱先见刚才说的话,每年都要到栖霞山修行一个月,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若不留心,这冷冷清清的三茅馆中待上一个月,还真是难以被人发现。
又想,老师莫不是因为在栖霞山上太过孤单,所以才收了朱先见为记名弟子,也好有人陪着说话解解闷?若当真如此,自己这个做弟子的还真是不合格啊,心底不由生起一股歉疚之意,如果真是如此,您老人家就算将朱先见收为入室弟子,又有什么关系,我陈善道怎会不乐意,唯有替老师欢喜才是。
看了看身边的黎大隐,又想,自己不仅做弟子不合格,连做老师也不合格,同样的资质,我当年在大隐这个年岁,已经元神生婴成就炼师了,而大隐才刚入**师而已,都是自己没有静心教导之故,以后还要多拿出精力来指点弟子们才是啊。
黎大隐被陈天师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老师在想什么?是在担忧太庙的威德莲花吗?照我说,老师不必担忧,这世上没有师祖办不成的事,见了师祖,必然都解决了。”
陈天师想了想,道:“回头见完师祖,你先留在栖霞山,暂时不要回元福宫。”
黎大隐不解:“为何不能下山?”
陈天师道:“京中局势或许比为师想的还要复杂,你留在栖霞山上安心修炼一段日子,局势明朗之后再说。”
黎大隐急道:“可京中还有那么多要事料理,修行球快要进入最后的冲刺了,大桥也到了筹备的关键阶段,还有《皇城内外》,杨一清的事情还没完……”
陈天师脸色一沉:“说了不让你下山,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黎大隐顿时不敢再抗辩,满心不甘道:“……老师……那我飞符跟赵致然说一声,他一个人不知道扛不扛得过来,我再跟师弟交代一下……”
陈天师喝道:“谁都别说,你管好自己就是,能收能放,这才是道心!”
黎大隐万般无奈,只得应了声“是”,跟在陈天师身后进了梅园。
两人见邵元节正在梅树下打坐,便在旁边守候,陈天师虽然心急如焚,却依旧恭恭敬敬的等着,没敢出言搅扰。他知以老师之能,自己和黎大隐回山,踏进山门那一刻,老师就必然知道的,不说话自有不说话的道理,无需催促。
就这么等了也不知多久,太白升起,天色开始渐渐发亮时,邵元节终于从梅花易数的再次演算中退了出来,遥望天际,目光深邃。
一树梅枝如被剪断,飘然落地……
“善道来了。”
陈善道望着老师比上一次见面时又显几分苍老的面容,忍不住一阵心酸:“老师还在使用梅花易数么?老师.....能不能少用几次?”
邵元节没有就此回答,而是道:“你要问什么?”
陈天师躬身问:“弟子想问,朱先见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老师当年收的记名弟子?”
听到这个问题,旁边的黎大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看陈天师,又看看邵祖师,一脸的不可置信。
邵元节沉默良久,道:“他刚才跟你说了?不错,我是三十年前收的他。”
陈天师问:“老师为何不让弟子知晓?”
邵元节遥想片刻,缓缓道:“当时,毅皇帝肺痨日重,又失足落水,眼看已经救不得了,但他留下的一子一女却都天赋卓著,也算大明六百年来头一桩。朱先见当时修为黄冠,因无名师指点,始终不得寸进。为师坐镇京中数十年,是看着毅皇帝长大直至病老的,与他有些情分,便收了朱先见为记名弟子。有些事情,你知道无益,有些因果,你沾了有害。故此没对你说。”
一开始还好,陈天师似乎如释重负,但最后一句却让他心中突的跳了一下,语气艰难的求证道:“是老师将月府皇极鼎和接天碧叶传给了朱先见?”
邵元节点头:“我给他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抹不去的红色(为柳初九盟主加更)
陈天师不说话了,这两件法宝法器,接天碧叶馆中存有六片,他不清楚什么时候给的朱先见,但月府皇极鼎可只有一件,去年九月他回山门时,还见过这法宝好端端的放在藏宝楼中,也就是说,朱先见至少是去年九月才拿到手中。
黎大隐比陈天师知道得更具体,他今年二月还见过此宝!当即忍不住道:“师祖,怎么能将如此重宝交给朱先见?哪怕他是师祖的记名弟子……”
陈天师瞪着黎大隐喝道:“住嘴!怎么和老师说话的?”斥完黎大隐,重新看向邵元节,等待着邵元节的解释。
邵元节没有解释,而是缓缓道:“你们都知道的,四十年前,为师赶赴陕边,在积石山与西方妖人大战了一场,诛除此妖,却也为其所伤……”
陈天师露出无限景仰之色:“老师当年神威,为天下修士传诵至今,弟子至今感佩!”
邵元节摇了摇头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为师也不是为了让人感佩才去的,何况当年之德,如今尚有几人记得?”
陈天师俯首:“真师堂记得!道门记得!连佛门也记得!千年之后,必将依然为天下万民记得!”
邵元节摆了摆手:“那次受伤之后,为师就在苦寻复原之道,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气海却总难痊愈,非是受损,而是为因果纠缠,难以重铸。你也知道,合道圆满之后,需重铸气海,否则无法拜受天庭符诏。当年在积石山,成千上万的人在为师面前惨死,为师在其中牵扯的巨大因果,委实难以消解。焦元君当日也在积石山,她所受沾染远不及为师百一,却也因此用了整整二十年,才将那场大战的因果消完,为师又要用多少年?”
陈天师和黎大隐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当日那一战,邵元节的确胜了,但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惨烈了些。
邵元节续道:“真师堂穷天下之力搜集灵丹妙药,查阅道经典籍,却始终没有效果。其后张铁冠查到上古时的一条记载,说是有药名太岁灵芝,可消因果,却不知在何处,他以梅花易数卜算,却算不出来……嘿嘿,天下也有梅花易数算不出来事物?”
陈天师道:“赵致然擅算,我一直想着请他算一算。只是听闻梅花易数折损寿元,他当年卜算川西北大旱便折寿三年,故此想再等一等,拿出更好的条件来……”
邵元节摇头道:“不用算了,张铁冠若说算不出来,那灵芝太岁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黎大隐问:“在何处?”
邵元节和陈天师都没理他,二人沉默不语,急得黎大隐抓耳挠腮。
过了良久邵元节才再次开口:“说了那么多,是想感谢善道你,那么多年辛苦奔波,鞍前马后,推动大局,方有了今日。为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陈天师道:“这都是弟子当做的,老师何须言谢?眼看大局将定,过得几年,威德莲花盛开之时,老师重铸气海便有望了!”
邵元节默不作声,陈天师又道:“只是如今还需请老师出山,朱先见占了太庙,以华表为质,要挟弟子,弟子无奈,这才回转山门。”
邵元节问:“此事,你不要管了。”
陈天师一怔:“他声称要毁去华表莲座,怎能不管?莫非九霄震天雷毁不去莲座?可弟子怕他自爆元婴……”
邵元节摆了摆手,依旧不愿多说,只是道:“你不要管了。”
陈天师颤声问:“这是为何?”
邵元节不答,黎大隐也急了:“师祖,朱先见以毁去莲花要挟老师,索要玄坛宫方丈赵致然,赵致然是有大功于道门的,最长于增长信力,如何能交给他?去年初,真师堂议决,若要还天子威德,则须保证天下信力每年增长,否则将……”
陈天师摆手制止黎大隐:“别说了!”向邵元节道:“我知老师不愿陷于因果纠葛,或许老师无法出手,那便由弟子想法子就是。朱先见想毁去华表莲座,弟子绝不答应,弟子向老师保证……”
邵元节再次开口:“他毁不掉的。”
陈天师叩首道:“有老师这句话,弟子便放心了,待弟子将朱先见拿至山门,交由老师处置。”
说着陈天师礼毕起身,正要携黎大隐出去,邵元节道了声:“且慢!”
师徒二人转过来静候邵元节吩咐,邵元节沉吟片刻,冲陈善道招手:“记得你入炼虚也有四十三年了……”
陈天师回到邵元节身边道:“是,当时老师夸我其速甚快,惭愧得很,至今未有圆满之兆,待此间事了,弟子便静心潜修……”
邵元节二指探出,搭上陈天师手腕,法力透入,直探气海……
陈善道猛然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梅树下端坐的老师,缓缓倒了下去,被邵元节轻轻一带,凌空飞起,投入梅园东北角落的丹房中。
黎大隐惊骇莫名,高叫:“师祖,你对我老师做了什么?”不管不顾,全力往丹房疾掠。却被邵元节从空中一把抓了下来。
黎大隐是四十年前被收入三茅馆的,入门之后不久,邵元节便受了重伤,要么常年闭关,要么外出寻找疗伤机缘,他和邵元节见面极少,也从未得过邵元节指点,两人之间殊少接触。
他是陈善道养育长大、言传身教的弟子,一生都在陈善道的呵护之下,与老师情若父子,此刻不知老师生死,也是急红了眼,当即破口大骂,同时祭出法器,想要摆脱师祖的掌控。
邵元节皱眉,无名火起,伸手便想拍死黎大隐,但心中忽然一阵犹豫,还是轻叹了口气,同样封住他的气海,扔进丹房。
将陈善道师徒禁制后,邵元节暗自吃惊,心道自己这股火气越来越难以压制,竟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了么?
于是不言不语,继续闭目枯坐,约莫半个时辰,在东方旭日升起,第一缕阳光洒进梅园的那一刻,忽然掐诀!
泛白的天空上,多了一层淡淡抹不去的红色。
ps:真师堂今天决议,23:6票决加更。贫道服从。
第二百一十四章 胆子和收获
太庙之中依旧戒备森严,护卫太庙的九品中枢虎鹤阵虽然已被陈天师收去,但朱先见并不在意,整个京城之中,需要以大阵阻挡的对手,只有陈天师一人,其余修士都不在他眼中。那些各地往来的散修,那些权贵们聘请的供奉,那些前来到京中观战修行球大赛的各地选手,绝大多数都在炼师以下,完全无法对上三宫构成威胁,而大炼师一级的高修,他尚未听说有谁在京城。
如果有炼虚高道闻讯赶至太庙,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无非是重演陈天师一幕而已,自己手上拿捏着道门的命脉,谁敢胡乱动手?
他真正担心的反而是有一定实力,却对太庙汉白玉华表莲座不熟悉的宗门,不了解情况就意味着无知无畏,就会蛮干乱来,就无法以此拿捏他们比如赵致然所在的宗圣馆。
宗圣馆有两位大炼师,实力不俗,而且执掌宗门的江腾鹤非常护短,赵丽娘也不是很好惹,自己拿他们的弟子开刀,这两位必然不会坐视,到时候赶到京城,想必又是一番恶战。自己抵敌江腾鹤,那么赵丽娘呢?蓝道行和段朝用能挡得住吗?回首望了望旁边的这两位宫院使,朱先见忍不住有些担心。
从四川赶到京城需要一天,希望在今夜子时之前,陈天师能考虑好吧。
蓝道行走过来,满脸都是忧色:“陈善道去见邵大天师,以殿下之见,会当如何?”
朱先见道:“我也不瞒你,究竟我那个便宜老师会如何,我心里同样没底。”
段朝用凑过来问:“殿下,邵大天师对殿下亲厚些,还是对陈善道亲厚些?”
朱先见摇头:“这已经不是考虑亲疏远近的事情了,对谁亲厚与否,毫无疑义,这是看谁做的事情更合我那便宜老师的心思……”又笑道:“你们也别太担忧,这些年,我总觉得,我做的事情,似乎我老师更喜欢。”
蓝道行问:“如果邵大天师亲至,我等又该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段朝用在旁打了个寒噤,毫无信心又满是希冀的问道:“殿下是有应对之道的吧?”
朱先见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笑道:“若是我那便宜老师来了,说实话,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见到我老师的身影,就毫不迟疑,立刻爆了九霄震天雷,孤也会自碎元婴!我建议你们二位也这么做,千万不要有任何幻想。你们不了解我那老师,若他当真现身,这就是最好的出路,就这么简单!”
蓝道行和段朝用面面相觑,顿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段朝用艰难的咽了唾沫,强笑道:“邵大天师应该不会亲至吧……呵呵,咱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道门答应了我等的条件之后,咱们应当怎么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总不能只是为了赵致然的命吧?”
蓝道行皱眉道:“想要他们交出赵致然怕是没那么容易,这种事情,谁会干?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干?我以为,若是陈天师不回来,对咱们不理不睬,这才是最难办的,接下来又该如何?”
朱先见微笑道:“蓝师弟所虑甚是,所以孤打算逼一逼道门。比如先琢磨琢磨这华表莲座,看看能不能关停了......你说,陈善道他们的耐心强,还是咱们的耐心强?”
蓝道行点头:“看来殿下都想好了。”
朱先见道:“想想咱们之前怎么和道门周旋的,之后也一样就是。如果他们当真将赵致然交出来,咱们就胜了,只要他们退让了这一步,接下来就得步步退让。我已经想过了,下一步是段师弟当元福宫宫院使,之后,我要跟他们要栖霞山,将三茅馆改为上三宫的福地,道门占尽天下福地洞天,让一处给皇家,这不过分吧?到时候,蓝师弟就去坐镇三茅馆,真正培养我上三宫的嫡系子弟!唔,三茅馆这名字还需斟酌一下,不合我天家威仪……”
蓝道行有些吃惊:“殿下,栖霞山可是邵大天师的修行之地……”
朱先见笑了:“所以说你们不了解我这位便宜老师,他修行到了今天,什么洞天福地于他而言,都没意义,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他的飞升大业,嗯,还有殿中这华表莲座。总之事已至此,孤有一句话送给诸位,胆子有多大,收获就有多大!”
朱先见解释的时候,德王、龚可佩、胡大顺及上三宫的一帮骨干心腹都围了上来,听罢人人振奋,适才被陈天师一人之威所震慑得低落到极点的士气,又重新高涨起来,人人高呼要为齐王殿下效死。
朱先见加紧封官许愿,将朝天宫、灵济宫、显灵宫分给德王、龚可佩、胡大顺三人执掌,又将包括玄坛宫在内的应天一宫八院也许了出去,享殿中群情振奋。
眼看日头升起,天光大亮,距陈天师去栖霞山已经两个时辰,却始终音讯全无,朱先见下了决心,他要去栖霞山一探究竟。
众人连忙阻拦,都说齐王您是主事者,怎能以身犯险?若是出了意外,我等又该如何?
但他们的劝阻是拦不住朱先见的,他深知一切的关键都在栖霞山,不去亲眼看一看,光是坐等于太庙,实在太过被动。
叮嘱好众人守护太庙,朱先见离开了享殿,本打算直接越墙而出,又对太庙防务不太放心,于是四处察看一番,走到南戟门时,看见外头值守的军士拦着一群人不让进门,为首的正是东阁大学士杨一清。
杨一清身份特殊,把手南戟门的禁军指挥不敢和他硬来,只是吩咐军士拦住去路,任凭老头在那里训斥发怒,也没回嘴。
杨一清半夜就到了太庙,但他进不去,只在南戟门外听着里头似乎有厮杀声,却干着急干瞪眼。后来打听清楚是大宗正、齐王朱先见禁闭太庙,于是疑惑着赶去叩阙面圣。四位内阁大学士,只有他一人到场。
可谁知询问天子,天子却也说不知。这下子可把杨一清惹急眼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凤翔峰前
听说天子不知此事,杨一清当即勃然大怒,要赶往太庙,天子劝他别来,但他最终还是来了,带着府中十多名曾随他在三边打过仗的健仆,来到太庙找朱先见,奈何却被太庙禁军阻拦于南戟门外。
老头正推推搡搡和这帮禁军较劲,抬眼就看见了出门的朱先见,当即大呼:“齐王!”
朱先见出来后向杨一清拱手:“杨相怎么来了?这两日京中不甚太平,杨相请回吧,在家中歇两日再出门。”说着就要离去。
老头几步抢了上来,挡在朱先见身前,大声问道:“齐王今日带兵封禁太庙,不知意欲何为?”
朱先见呵呵一笑:“这是我朱家的家事,杨相就莫要过问了吧?孤还是大宗正,莫非进不得太庙?孤还有要事在身,烦请杨相让一让。”
杨一清怒道:“天家家事便是国事!太庙重地,向为国家社稷之要,根本重地,齐王虽为宗正,也不能带兵擅入吧!老夫劝齐王一句,快些把兵撤了,向天子和内阁告罪,否则必将遗臭天下!”
朱先见怎么可能被他挡住,忍着性子直接从他身边轻松而过,杨一清连看都没看清,朱先见就已经在他身后数丈之远了:“孤也奉劝杨相一句,赶紧回府,不要趟这混水,此非杨相能够插手的。孤有要事,先告辞了。”
杨一清转过身去追,追了两步,哪里追得上,在朱见身后破口大骂:“齐王,竖子!天子尚坐殿中,凭你也想谋反么?不过为天下所笑耳!今日猖獗一时,来日必为道门翻手扑灭……”
朱先见倒纵而回,落在杨一清身前,沉声道:“杨相,孤再说一遍,速速回府,还可得保功名利禄,莫非你想试试孤的手段么?”
杨一清脾气上来也是硬得很,梗着脖子道:“老夫还真想看看你这反贼的手段!”
朱先见脸色一黑,不再多言,反掌拍在杨一清天灵盖上,堂堂内阁辅臣、东阁大学士加礼部尚书衔的杨一清,当场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杨府家仆顿时一阵大乱,哀嚎着扑过去,有的放声大哭,有的冲过来向朱先见拼命,朱先见冲那禁军指挥喝道:“扰乱太庙者,全给孤打杀了!”
那指挥都看呆了,这是大明立国六百余年,头一次不经定罪当街扑杀内阁重臣,其过程草率到匪夷所思!朱先见如煞神般的这一眼,瞪得那指挥噤若寒蝉,惶恐不安的赶紧下令驱逐杨府家仆,朱先见这才转身,继续出城,直奔栖霞山。
栖霞山距京城极近,没过多久,朱先见便抵达中峰凤翔峰下,刚要打出飞符联络逍遥道人,逍遥道人就已经冒出头来了:“见过齐王殿下。”
逍遥道人是春风和观云从川省拉拢引入灵济宫的,初始几年,因为和那两个道士混作一处,便在灵济宫中名声也不大好听。但这两年在灵济宫中晋升金丹,展现出了一定的修行实力,他做事又比春风和观云稳重、踏实,也更愿意任事,于是名声渐渐得到改观,被大供奉胡大顺看重,又推荐给了蓝道行。
昨夜,上三宫修士随朱先见齐聚太庙之时,朱先见让蓝道行派出人手紧盯三茅馆,逍遥道人就从那时起一直藏在凤翔峰下,远远盯着三茅馆的山门。
朱先见问:“陈善道来了么?”
逍遥道人点头:“寅时三刻而入,至今未出。”
朱先见是辰时五刻从太庙出来的,也就是说,陈善道已经入三茅馆两个多时辰了。
进去那么久,按理有什么话都早就说完了,为何还没动静?朱先见又问:“你确定没有盯差了?”
逍遥道人十分肯定:“陈天师携黎大隐一起入内,两人至今未出,小道看得清清楚楚。”
朱先见琢磨着:“黎大隐也进去了?什么意思?”又问:“见到赵致然了么?”
逍遥道人摇头:“不曾见到。”
看了看天色,朱先见决定再等等,于是和逍遥道人来到藏身处,打量了一番,赞道:“地方选得不错,很有眼力!难怪蓝师弟派你出来办事。”
逍遥道人连忙躬身:“不敢当殿下夸奖。”
朱先见又问起逍遥道人的姓氏、出身等等,逍遥道人便将自己当年如何被春风和观云引入灵济宫一事说了。尤其特意提到,自己被赵致然在龙安府打板子的一段经历,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朱先见听完后忽问:“想不想跟着孤办事?”
逍遥道人抱拳道:“能跟在殿下身边,自是小道的福分。但蓝院使待小道有大恩,此事小道不敢擅专。”
朱先见暗自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情有义,不见异思迁,不错。这件事回头我去跟蓝师弟说。”
又等多时,见陈天师还没出来,朱先见坐不住了,自藏身处而出,来到山门幻阵外。踟蹰片刻,咬了咬牙,取出三茅馆弟子身份法牌就往幻阵中打了进去。
要说朱先见还真是敢打敢拼,说是莽夫也好,说是敢于搏命也罢,总之他就这么咬着后槽牙准备进入三茅馆。要换个人哪儿敢如此,但他这几年每次孤注一掷,似乎都能捞到莫大的好处,以至于让他一次比一次还要激进。
身份法牌打进大阵后,预料中的云雾退散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将他的身份法牌又弹了出来。
朱先见当即就愣了,这意味着,三茅馆开启了大阵的封禁功能,栖霞山封山了!
这是什么道理?
护山大阵封山,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飞符都送不进去。
朱先见就在山门前转悠来转悠去,努力思索着眼前这番变化背后的深意......
忽而猛然醒悟过来,朱先见长笑一声,脚步疾点,顾不上和逍遥道人招呼,飞速下山,很快就重新赶回了太庙。
众人都围了上来询问究竟,朱先见笑道:“恭喜各位,邵大天师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栖霞山今早封山了!”
蓝道行不可置信:“当真?”
段朝用问:“此为何意?”
朱先见笑容满面,环视四周,大声道:“邵大天师关闭山门,他是让咱们自己去抓赵致然!道门让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封锁(为六娃你怕吗盟主更新)
关于怎么去抓赵致然,上三宫众人进行了一番讨论,重点指出了三个地方,头一个当然是玄坛宫,第二个当数抱月山庄,第三个则是元福宫。
后来又有人补充了一处,就是鸡笼山上的道录司,理由是赵致然头上还兼着道录司副印之职。
段朝用提议兵分四路,同时动手,但这么干有一定难度。覆舟山一战已经表明,虽说不知道赵致然到底怎么将包括两位炼师、三位**师在内的四十多名修士聚歼,但单只这一战果,就很充分的展现了赵致然及他身后一方的实力。
从目前已知的消息来看,赵致然身边有个骆致清,但两位**师加在一处,也依旧做不到聚歼四十多位修士。大伙儿的猜测是陈天师出手的缘故,这一猜测得到了一致认可。
既然陈天师已经回山,不会干涉上三宫抓人,要对付的就是两位**师了,如此一来,四路齐动的话,就需要八位炼师出手才能保证将其一举成擒。
三位宫院使都是大炼师境,可以单领一路,剩下的一路由擅长斗法的龚可佩和胡大顺带领,最后剩下德王坐镇太庙。
德王有些担心,他自己一个炼师境修士,想要守护好最重要的根本之地,怕是不太稳妥。朱先见则安慰了他一番,表示将给他留下大部分的上三宫修士,德王这才点头答应。
蓝道行思考后认为,这么抓人恐怕不是万全之策,赵致然经过昨夜覆舟山一战,很有可能并不在上述四处,他若是躲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一旦打草惊蛇,他就会逃出京城,那时候还怎么抓人。
“那你说怎么抓?”
“为今之计,怕是必须先行封城了!”
“封城有用吗?**师境的修士,只要想出城,就这些普通军卒,那还能拦得住?”
“但至少我们知道,他从哪儿出城,准备去往何方,每座城门放一个咱们的人,若是见他逃跑,立刻飞符禀告,大伙儿追下去也是一个办法。另外也可以震慑一下城中各家修士,我很担心他们会被人煽动闹事。”
朱先见也很有决断,当即道:“将兵部张聪请来。”
锦衣卫指挥使陈胤直驱太平桥张府,张聪还在伏案写信,就被陈胤一把抓起,衣服都没换,提着就往太庙疾奔,等到了太庙之后,扔在朱先见脚下:“老师,张聪已至!”
朱先见责备道:“让你去将张尚书请来,怎么动手如此粗野?去,自领十记军棍!”
陈胤大步流星走到一旁,从旁边锦衣卫手中搜罗了一堆军棍,啪啪啪在自己头上连打十记,每打一记,就报废一根婴儿胳膊般粗细的棍子。
打完之后,陈胤又走回来抱拳:“张尚书,老陈给你赔礼了,事情紧急,还望恕罪。”
张聪还能如何?苦笑着起身,回礼道:“不罪,不罪。”又看向朱先见,他早就让家人过来打探,知道朱先见带兵占了太庙,此刻却不敢乱说话,故作不知的问道:“齐王有什么急事么?”
朱先见笑了笑:“玄坛宫方丈赵致然与朝天宫修士朱隆禧发生口角,赵致然却仗着修为大打出手,不仅将朱隆禧掳走,而且将前去劝解的上三宫四十余名修士全部扣留,犯下此等大案,人尽诛之。我上三宫要维护京城重地,不得不动手抓人,为防其越城潜逃,请兵部出令符,今日封城。我要大索京师!”
张聪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四十多位上三宫仙师前去劝解,都被他扣......扣留?”
“正是。”
“这个......”
“此人凶顽异常,危险至极,一天不拿获归案,我京师百姓一天无法安生,还请张尚书取兵符吧。”
“齐王......兵符印信不是下官说取就取的,没有内阁票拟、天子朱批,哪里敢取出来......齐王又不是不知......”
“案情紧急,这却如何是好?还请张尚书明示。”
“齐王只需给下官一位阁老的票拟意见,当然,需天子朱批的......下官定遵旨行事。”
“阁老的票拟?这该如何是好?阁中无人啊。”
“这个......下官就爱莫能助了......”
“你要哪一位的?”
“随便,只要四位阁老有一位......”
“杨一清的要不要?”
“也可。”
朱先见问陈胤:“杨一清呢?”
陈胤道:“没地方放,暂时存于庑房中。”
朱先见点头:“带来。”
张聪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齐王想要捉拿赵致然,他本人是乐见其成的,只要旨意合规、手续齐全,他可以立即下达文书,颁发兵符令箭。但说实话,这件事情闹得有点大,张聪不太想过深的卷进去,他猜测是天子“家事”,或者是裕王和景王争储。
过不多时,陈胤提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扔在脚下,张聪一看,顿时口干舌燥,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东阁大学士杨一清,就这么......死了?
朱先见当场写了个条子,将杨一清手指头削飞了半个,蘸着血渍写了个票拟意见,递给张聪过目:“张尚书,你看可是这样子的?”
张聪嘴唇哆嗦,无法作答,朱先见道:“张尚书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只是这朱批一事该怎么办?陈胤......”
“弟子在。”
“说了多少次,公是公、私是私,不要这么称呼。”
“额......下官在。”
朱先见手一指北边:“请天子朱批。”
陈胤拿着纸条就进了北边隔壁的皇宫,过不多时,抱着一个盒子回来了,向朱先见道:“殿下,天子身体不适,他说,有事但请殿下处置,将玉玺、朱笔都取来了。天子还说,若非程序繁冗,本想拟旨由殿下摄政......”
朱先见北向抬眼看了看,冷哼一声,取过朱笔,在票拟上批复,然后交给张聪:“张尚书,现在可以了么?”
张聪依旧浑身发抖,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先见赶时间,让陈胤提着张聪去兵部去兵符印信,很快就将全套东西带了回来,连带着两个今日依旧兢兢业业去兵部当值的郎中,也提了过来,就在庑房中选了一间,听候齐王令旨。
按理来说,就这么搞,兵部依然是指挥不动京师驻军的,但齐王并不奢望指挥所有驻军,他只想指挥自己能够指挥的营头,这些营头包括五军营步军右掖的三个营头、右哨四个营头,神机营左卫的两个营头、右卫的一个营头,三千营中司的全部五个营头,再加上皇城刀叉围子手、锦衣卫等等,总计万人。
有这万人在手,封锁京师十三门,谨防居心叵测之徒趁机闹事,想来是足够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玄坛宫
大明守卫京师的主要是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五军营分步骑两军,各由中军、左右掖、左右哨组成,下辖十卫五十营,总计两万七千余人。
三千营由边军中的精锐选丁组成,立功之后抽调回京拱卫天子,下辖前后左右中五司,总计万余人。
神机营则主要使用重弩、重、法箭、投枪等等远程兵刃,有五营,两千七百余人。
这总计四万余人,便是京师的防卫兵员。
在大明立国之前的百年,是三大营最为辉煌的时候,当时总计兵额最高峰时曾经达到十八万余人。但其后道门和朝廷都发现,如此庞大的一支力量,放在京中只不过是空耗粮饷而已,不仅起不到作用,军士们常年驻守江南繁华之地,反而士气消沉,尤其是三千营,敢战之士入选后,用不了两年也就磨得没什么士气了。
基于此,才逐渐开始缩减三大营军额,将营头补充到边地去,同时架空五军都督府,将其转变为军爵赏赐之地,形成外实内虚的态势。反正有道门在,不信哪里能翻出天来,真要到了敌人打到京城那一步,有多少军队都没什么用了。
这些京师驻军,名义上归兵部辖制,但实际上兵部调动不了,没有天子旨意、内阁副署,兵部空有兵符令箭也无用。兵部真正可以辖制他们的,是军甲重库,而朱先见要掌握兵部,最关键的也同样是要军甲重库。
在张聪的签发下,两个郎中被迫勤勉的完成了各项手续,很快,位于皇城西北小教场的军甲重库便打开了。
朱先见将上三宫修士们手中的所有储物法器都集中起来,向着京城周边自己掌握的营头投放军甲。
三大营驻地都在城墙边,这些营头拿到符文重甲、法力兵刃后,立即按照朱先见的指令,登上京师城墙,将大门一座座关闭起来,布设鹿砦、钩锁、拒马、铁刺车,架设法弩、法、水龙等等攻守器械,整个京城顿时变了模样。
三大营战时或者集中演武之时,才有朝廷派出内臣或勋贵提督,平时则由各卫指挥使统带。此刻,各卫指挥使们已经完全乱了套,这些军中将领们忽然发现,自己手下的营头居然莫名其妙开出了军营,当即严令拦阻,营指挥们则拿出了兵部签发的兵符印信,于是卫指挥们只能目瞪口呆。
到了黄昏时分,京师十三门全数封闭,各处城头杀气腾腾,戒备森严。与此同时,锦衣卫全部出动,完成了对各处主要街道的封锁宵禁。
这一变化立时引发城中一片混乱,老百姓们都立刻躲回家中,小贩收拾摊子、商铺关闭店门,青楼吹熄灯火、酒楼往外赶人。
应天知府汪宗伊刚从玄坛宫出来,乘着轿子返回府衙,途径贡院街时,前方却停了下来,轿夫回禀:“老爷,锦衣卫封道,不让通行。”
汪宗伊往来府衙和玄坛宫太过频繁,所以经常不排仪仗,遇到这种事也在所难免,因道:“你没报名么?把片子拿过去给他们看。”
轿夫道:“报了,总旗说要亲眼见人,还要看看轿子。”
汪宗伊大怒:“混账,一个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也敢查我三品大员?”
但他发火也没用,锦衣卫办差,何尝有过上下品级、尊卑贵贱的观念?无奈之下,只得打帘下轿,忍着怒气道:“本官汪宗伊,你们是谁的手下?”
那总旗上来抱拳道:“见过汪府尊,上峰有令,不得不查得严一些,还请府尊大人恕罪。”又透过轿帘向内张望。
汪宗伊大怒:“本官都落轿了,尔等还不放过?莫不是羞辱本官?”
那总旗抱拳道:“恕罪,可以请汪府尊起轿了,卑职顺带多两句嘴,这两日还请府尊大人尽量不要出门。”
汪宗伊愤然上轿,过了搜检的关卡,忽然看见这群锦衣卫身后站着一个道士,辨认道袍摆角处的标识,却是显灵宫修士。
显灵宫修士怎么和锦衣卫凑到一处了?疑惑之下,向那总旗询问:“你们在查什么人?”
那总旗却不回答:“还请府尊速速过去,免得道路雍塞。”
汪宗伊刚回到府衙,师爷、各房经历就围了上来,汪宗伊立刻得知了一条极为震撼的消息,京城被三大营封锁了。
“这是要作甚?”
“有人要造反?”
“其中还有上三宫修士牵扯,究竟是谁?莫非是齐王?”
七嘴八舌间,汪宗伊连忙道:“快,备轿,本官要去玄坛宫!”
“府尊不是说,赵方丈不在玄坛宫么?”
“本官在玄坛宫等他回来!”
正要出门时,有驻守玄坛宫府衙书办赶了回来,一脸哭相:“府尊!玄坛宫被锦衣卫包围了!”
“什么?”汪府尹顿时呆了。
此刻的玄坛宫中已是乱得不可开交,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力士、校尉涌入玄坛宫,将各处宫殿楼宇封住,将道宫中的道士、火居向正殿之处驱赶。
方堂方主带着一干方堂巡查奋起反击,在经堂前拼死护卫,当场将过来查封的锦衣卫打倒六七个。更多的锦衣卫涌了上来,将他们围在当中,那方主毫不畏惧,带领巡查们和锦衣卫对峙。
都是在京中常常打交道的,领头的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冷冷向那方堂方主道:“郑致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如此还可有一条生路。”
郑致南大笑:“不知死活的怕是你卓千户吧?卓一,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给你一句忠告,立刻把你的人撤出去,否则悔之莫及!”
卓一感到很是棘手,眼前这位可是玄坛宫方主,一府道宫的八大执事,如此高位,却持械反抗,而且聚在他身边的玄坛宫巡查个顶个都是好手,当真令人难办。杀还是不杀?
不得已,卓一只得先将他们围住,然后命人飞报正在前殿中的陈胤,陈胤答复卓一,不管品阶高低、职司大小,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ps:今天是小白的生日,贫道祝小白道友身体健康、马到功成、完事顺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京中大索
卓一得了陈胤的命令,叹了口气,向郑致南道:“郑方主,卓某敬你是位高道,再劝你一次,不要无谓挣扎了。”
郑致南又笑:“不过一死尔,何足道哉?今日贫道卫道而死,赵方丈回来之后,尔等皆要伏诛,贫道在地府之下等着尔等!”
卓一摇了摇头,挥手示意,几名锦衣卫闪到前排,抬起军中强弩,向着郑致南射出弩箭。郑致南身中数箭,其中一箭正正插在咽喉上,瞪视着卓一,当场气绝倒地。
玄坛宫方主郑致南一死,方堂巡查们立刻陷入混乱,不多时,伤的伤,死的死,玄坛宫的抵抗就被锦衣卫瓦解。
卓一手势一挥,锦衣卫冲入经堂旁的《皇城内外》编辑部,将里面的道士全部按倒,尽数捆绑起来。
高功蒋致标死死趴在一堆正在审核的文稿上,直到被人拖出去还在高呼:“不要弄坏了文章!”
张居正今天也被堵在了屋子里,他抄起一条长凳,呼喝力战,却被锦衣卫觑了个破绽,从身后将他扑倒在地,刚巧避过头上狠狠砍来的一刀。
将他扑倒的锦衣卫是个认得他的,趁乱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张主簿别动,否则必死!”
张居正这才冷静下来。被捆绑起身的时候打量了那个将他扑倒的锦衣卫小旗,看着似乎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编辑部十多位道士编辑全部被锦衣卫捉拿到手,竟无一人漏网,只因从来没人想到,堂堂道门的玄坛宫,十方丛林在应天府的最高布道场,居然会有被锦衣卫扫荡的一天。
这些编辑们看着锦衣卫将里面的文章、笔墨纸砚、书籍卷册全部装箱拉了出来,堆在墙根边,个个都忍不住心中一痛。好在这些锦衣卫并不认识复写法台,以为是些木柜,没有搬走的打算,否则这次损失可就太大了。
因为上一期《皇城内外》刚刚发卖完毕,下一期还未成稿,元福宫负责开启和运行复写法台的修士不在此间,法台也蒙着绸布,锦衣卫们并不清楚,这才是关键设备,就此轻易放过。
蒋致标身下护着的文稿被全部抄没,却无人关注那些冒似普通柜子的法台,令他舒了一口气,任凭锦衣卫带出了编辑部。
数百名锦衣卫四处搜寻着赵然的身影,玄坛宫道士们也被押往正殿前挨个受审,让他们交待赵然的行踪去向。
冷监院如看死人般看着陈胤:“陈都督,哦,贫道口误了,还请见谅。陈大人的左都督一职已被我道门建言朝廷予以免除,应称你陈大人为陈指挥使。陈指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道门六百年来,头一次有一府道宫被锦衣卫查封吧?真正是让贫道开了眼,完全想不到啊,只是贫道心中有个疑问,接下来,陈指挥打算如何收场?”
陈胤笑道:“接下来如何收场,无需冷监院费心,齐王说了,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冷监院安心配合就好。”
冷监院问:“高个子?这世上还能有比真师堂还高的?”
陈胤道:“你自己琢磨吧,我没空和冷监院说这些废话。你要想好,若当真不告诉我们赵致然在哪里,恐怕你们这些人都得吃些苦头了,咱们诏狱里见吧。”
“你们明目张胆搜捕赵方丈,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阴谋刺杀太子,刺杀齐王!”
冷监院仰天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弯下腰连连咳嗽:“陈指挥,你们就不能找个好一些的理由吗?”
陈胤没搭理他,手一挥,玄坛宫上百名在家的道士、火居,以冷监院打头,尽数被锦衣卫押了出去。
前往各处院落房舍搜索赵然的上三宫修士和锦衣卫小旗、总旗们,络绎不绝返回来向陈胤禀告,都说没有找到赵致然躲藏在玄坛宫中的迹象。
于是陈胤吩咐:“搜查左近坊舍!”
大队锦衣卫开始沿着玄坛坊大街挨家挨户搜查,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一直潜藏埋伏着的龚可佩和胡大顺两位炼师现出身形,向陈胤示意不用再找了,赵致然不在此间,于是大队撤出,留下一个小旗查封空空如也的玄坛宫。
鸡笼山上,鸡鸣观外,蓝道行带领大队人手埋伏在山中密林间,须臾之后,两个锦衣卫校尉自鸡鸣观中奔出,向蓝道行禀告:“蓝院使,已经打听明白了,道录司今年的**堂尚未开课,正印静慧道长不在观中,观里也没什么修士,估计赵致然也当不在此间。”
蓝道行点了点头,向众人挥手:“搜!记住我的话了?”
众人点头,轰然应诺:“都记住了!”于是一拥而入。
这么多人涌入鸡鸣观,道录司的几个执事道士顿时大惊,赶过来拦阻:“尔等何人,擅闯我鸡鸣观?不知道这里是道录司**堂重地么?你们上官是谁,速速出来答话!”
一名上三宫修士越众而出,一边示意其他人继续搜检,一边来到几个道录司执事的身边,和颜悦色道:“今日我上三宫有一位新入列的道友走失,我们怀疑他可能误入鸡鸣观,故此前来寻找。几位莫慌,不过是找人而已,找完了我们就离开。对了,有个问题还请诸位答复,道录司副印赵致然,近日有没有回鸡鸣观......”
莫愁湖畔,抱月山庄。
段朝用正指挥手下大肆搜寻,好在朱先见早有吩咐,只准找人,不许伤人,更不许滥杀一人、盗抢一物,他自己也没有愚蠢到在许真人家里闹事的地步,故此抱月山庄还算略有秩序。
对于山庄老管家的怒骂连连,段朝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认真寻找着蛛丝马迹。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隔得不远处的赵然新购庄园则如临大敌,所有灵妖都聚集在紧靠湖边的一侧,随时等候着应对突发状况。
灵雁南归道人在天空高处盘旋,俯视着抱月山庄中发生的一切,时不时返回庄园,将所见所闻告诉苏川药和一众灵妖。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师兄快走
古克薛和古大师徒俩乘坐一条小船,漂在离岸不远的湖边,向着对面的抱月山庄凝目张望。
“老师,好像能打的只有段朝用自己,其余的上三宫修士似乎全都在金丹以下。”
“唔,再看会儿......”
“老师,的确只有段朝用自己,上三宫修士只有十四人,其他都是锦衣卫。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这么点人手就敢来搜捕卫使。”
“段朝用是大炼师,本身就已经不弱了,老大也你也不要太轻视人家。”
“要不要打一打?弟子算过了,通臂那只猴子、三眼马王爷、虎山君......”
“黄山君!”
“......黄山君,再加上豹子、食铁熊、大鹿妖......”
“老大,说过你好几次了,如今入了君山卫,这些名姓都要记住了,咱们是新人,连名号都记不住,如何融入其中?”
“是是是......老师,我的意思,这六位灵妖能不能顶住段朝用?其他人由咱们下手,先扫除干净,然后再合攻段朝用,老师觉得可行么?”
“打一场当然没问题,但只要一打,咱们可就都暴露了,你能拦得下人家示警?能确保把段朝用拦下来?咱们这边还是尽量隐藏着比较好,卫使那句话怎么说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那就听老师的......老师,卫使还没回复飞符么?”
古克薛皱眉:“也不知怎么回事,真是急死人。我再发一张问问,你也发一张试试。”
“老师,段朝用似乎想对许管家用强......”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抱月山庄。好在段朝用并没有失去理智,最终还是将许管家轻飘飘放了过去。他们师徒并不担心会被许管家出卖,迁走时就没跟许管家提及新庄园的所在之处,许管家并不清楚。但许管家如果真的因此而被段朝用伤害,那可就太考验人性了救还是不救?
京师大索的时候,赵然正在元福宫中转来转去,甚至一度转出了宫门。他打开天眼,将紫金山的天地气机都查了一遍,最终还是转回了元福宫中。
看来看去,紫金山的天地气机,还要数元福宫最佳,尤其是元福宫中的紫宸殿为最优。看来自己这点望气的本事,当年兴建元福宫的道门前辈,一点都不比自己差啊。
彭云翼去打坐修行了,据他自己说是受到了惊吓,要调养恢复,赵然便又去将周克礼请到了紫宸殿,询问这座大殿的奥妙之处。
周克礼捂着嘴又乐开了,笑得赵然翻了白眼,真不知道究竟他在乐什么。
周克礼笑了片刻,指了指殿上的高台,向赵然道:“整个紫金山的灵眼出口就在此处,便是我师祖常坐的那个蒲团之下。赵师叔这回想吓唬谁?需要师侄怎么配合吗?”
赵然登上高台,一边掀开蒲团察看,一边口中应付:“一会儿可能有场打戏,周师侄敢参加吗?”
周克礼两眼放光:“好啊,师侄我扮演什么角色?赵师叔尽管吩咐就是。”
赵然又问:“咱们紫金山有护山大阵么?谁能操控?彭师弟可以么?”
周克礼道:“元福宫是没有护山大阵的,也用不着。十年前师侄我曾经设计过一套阵法,可惜师祖说用不着,徒耗材料,就扔一边了。也是,谁有那个胆子擅闯紫金山?布设了法阵也是白白放着,还浪费灵符。”
赵然有些惊讶:“你居然自行设计过阵法?你才黄冠境吧?”
周克礼道:“其实也没什么,师侄我虽说只是黄冠,但有些东西是可以推导的,推导出来让长辈们验证就是了。”
赵然点了点头,道:“行,回头你若有意,把你的设计图给我看看,若当真不错,我花银子跟你买了。”
将周克礼打发回去接着看管被俘修士,赵然开始依托紫金山灵眼布设起了月鸣幻境八卦阵。
说实话,紫金山的灵眼还算不错,不比当年华云山中的灵眼差-只略逊于大君山,大明既然定都于此,也充分说明了周边的形胜之处。以紫金山的灵眼助力元福宫修士修行,也堪堪是足够了的。紫金山唯一的问题,在于它不是洞天福地,形成不了内部灵气的循环往复,不知多少年后,或许紫金山将成为一座平凡普通的小山。
赵然布设完阵盘后,又取出不少符来,尤其以卫道符为主,在天地气机的关节处设下一个个简简单单的子阵。这次的敌人可是大炼师,一套月鸣幻境八卦阵可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多补一些在周围,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起到作用。
布设完毕后,赵然将储物扳指中可用的各项法器、符再次清点了一番,准备去找骆致清商量一下,如果真打起来,究竟该用什么战术。
走到门口时,他又想起,今日飞符老师江腾鹤却至今没有回复,发给古克薛的飞符同样没有回复,不禁有些奇怪。
老师去洪泽湖做客,身处湖底那座水下丹山,飞符会受到阻隔,这倒很正常,可这么关键的时候,为何古克薛不回复自己的飞符呢?
赵然想了想,又打出两张飞符,一张给曲凤山,一张给苏川药。曲凤山是个玩闹的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水底丹山出来了,到时候由他转达也可以。苏川药那边,自己则向她询问的是古克薛师徒的消息。
两张飞符发完之后,赵然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得到回复,这让他有些担忧起来。尤其是苏川药,如果连她都不回飞符的话,是不是莫愁湖庄园那边,古克薛师徒和苏川药都已经落入敌手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赵然有点冒汗了。是不是先放弃元福宫,和骆致清赶回庄园看一看呢?
九天玄龙大禁术再次启动,给出赵然选项,赵然点点豆豆之后,手指停留在了走上。
赵然叹了口气,看了看刚刚才布设好的阵法,又有点舍不得这个机会,于是开始计算往来的时辰,看看能不能早些返回来。
目光瞄向紫宸殿高台下一侧摆放着的铜壶滴漏,水滴从上方开口处滴下,落入十二个兽口之中,现在正是酉时之末,眼看兽口将满,预示着很快就要到戌时初刻了。
日头已经开始渐渐落下,再过片刻,又将是一个新的黑夜了。
等等......
赵然盯着铜壶滴漏上的十二个兽口,看着即将溢满的酉兽之口,顿时呆住了。
紧接着,赵然脸色大变,以极快的速度将紫宸殿中布设的法器和符全部卷入储物扳指,向着殿外疾奔,高声吼道:“师兄,快走!”
第二百二十章 含元宝镜(为冲冲宝四盟加更)
赵然这一声大喝,惊动了元福宫中的不少人,骆致清从屋中抢出来,瞬间明白了什么,向着迎面奔来的赵然问道:“来了?”随即举目向赵然身后望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赵然冲上前来,拽着骆致清的袍袖就往前扯,口中急道:“师兄听我一言,走!”
骆致清被赵然拽着,脚步不稳的跟在后面,满脸不甘道:“真不打?”
赵然在前头拼命拉着他疾奔:“我算过了,再耽搁片刻就得死!”
骆致清虽然很想会一会大炼师朱先见,但还是在赵然的强力拖拽下无奈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对自家这个小师弟向来便有一种说不清的亲近和依赖,总是认为小师弟说的向来是对的,做的从来不会出现偏差。
更何况小师弟还说了“算”字,宗圣馆乃至整个川省修行界,谁不知道小师弟以算出名?既然小师弟说会死,那就真有可能会死。
彭云翼也在自家房中听到了赵然的大呼声,他连忙将双眼闭得更紧了,努力想要让自己进入运功调息的状态。
可还没等他静下心来,弟子周克礼就闯了进来,大声喊了一句:“老师!”
彭云翼暗骂一句“晦气”,索性把自己放倒在床榻上,呼噜声大作。
周克礼却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彭云翼拉起来,扛在肩上就往外发力疾奔,一边跑一边还在嘿嘿偷笑。
彭云翼无奈,只得“醒来”,在周克礼肩上道:“为师已醒了,快放下为师。”
周克礼却哈哈笑着,兴奋道:“老师不急,弟子背着您逃出去再说。”
彭云翼问:“逃什么?”
周克礼道:“赵师叔说了,有一场打戏,咱们多配合着些。”
彭云翼暗叹了口气,他这位弟子天资卓绝,可惜就是总有些神经质,表现出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说白点就是好玩,而且偏好扮戏,常常容易陷入臆想之中,此刻怕就是如此。
眼看前方是正在越墙而出的赵致然和骆致清,刚想叫住他们,就见一道光芒闪过,前方二人脚下的那段元福宫宫墙忽然亮起一道光华,晃得人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了,随着光华的晃动,这段宫墙猛然爆裂开来,碎砖乱瓦四处横飞,爆裂处,浓浓的烟雾向四面八方蔓延。
彭云翼来不及说话,膝盖微屈,顶在周克礼腰间,周克礼吃不住劲,将彭云翼放了下来。
师徒二人的姿势转眼调整,换成彭云翼扛着周克礼,向着东北方向撒腿狂奔,逃出这一段危险区域。
彭云翼缓过神来,向着光华射来的方向望去,见一人手持宝镜、正从元福宫紫宸殿的殿宇梁顶上纵身飞跃而来。
周克礼此时有点发懵,他没想到这出戏搞出来那么大的“事故”,张着大嘴还有些发呆,被彭云翼再次扛起,向着更远处躲避。
“朱先见!”周克礼不可置信的喃喃了一句。
彭云翼点头,向徒弟道:“这人已经疯了。”心中对老师陈善道和师兄黎大隐的栖霞山之行又多了几分担忧。
朱先见的出现令元福宫中一片大乱,他没有关注那些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元福宫修士和俗道,只是瞟了一眼远处逃开彭云翼和周克礼师徒同样没有过多关注,他的眼中,只有赵致然和骆致清。
在太庙商议时,蓝道行、段朝用等人都不敢来元福宫,陈天师积威已久,哪怕如朱先见所说,已经回了栖霞山,他们也不敢来。如此一来,也正合朱先见之意,他一个人也不带,自己杀到了紫金山。
刚到紫金山,就看见了正要翻越宫墙出逃的赵致然和骆致清,当下暗道,合该我朱家气运昌隆,连老天都助我!当下没有丝毫犹豫,祭出自己的最强手含元宝镜,对着赵致然和骆致清就是一记朝元一雷!
含元宝镜同样出自三茅馆,为上一任三茅馆大长老黄太初炼制。黄天师自东海偶得了一方含元翠玉,本想以此试炼一件镇馆法宝,但最后功亏一篑,没能成功,含元宝镜最终只能达到高阶法器的水平。
但这件高阶法器在大部分功效上,已经初步具备了攻击性法宝的威力,比如所蕴的朝元一雷,其威力就极为强悍,丝毫不逊于道门同类法宝。唯一的问题,在于含元宝镜蕴雷的时间太长,三到五个月方能收满朝,顶多发出三记雷光便会耗空,这也是其品阶无法列入法宝的原因符文组合的设计未能形成闭合自循环,当然也有可能是炼制中的问题。
朱先见一眼扫到赵致然和骆致清,毫不迟疑痛下杀手,虽说由于仓促之间未能打正,却显出了含元宝境的巨大威力,整整一段数丈长的宫墙都被立刻轰成了齑粉,威力所及,将赵致然和骆致清从墙头上轰了出去,落在十多丈外的一棵大松树上。
赵然背上火辣辣的疼痛,随手一抹,满掌都是鲜血,再看骆致清,道髻都被震散了,末梢的一段也被烧焦。
骆致清回身想要冲上去拼命,却被赵然一把拽住,借着树梢间的弹力,继续向着远处飞荡,一掠又是七八丈远。
骆致清叫了声:“师弟......”
赵然明白他的意思,一边狂奔一边喊道:“走啊,算过的,打不过!”
骆致清叹了口气,正住身形,跟着赵然发力疾奔,二人的速度陡然就提了起来。
但他二人速度再快,比之朱先见还是远远不如,朱先见脚步轻点,越过元福宫的残垣断壁,自漫天灰尘中一透而出,眨眼已上了刚才接住赵然和骆致清的大树,脚下再点,又是十多丈远,七步之后,已是赵然和骆致清身后丈许了。
朱先见衣袖暴涨,卷向赵然和骆致清二人的足踝,骆致清门板大的剑光从脑后飞出,直取朱先见头顶。
朱先见头上冒出一缕猩红的烟雾,瞬息化为五指巨掌,向上托住骆致清的剑光。剑光被猩红巨掌一托,发出一声哀鸣,倒卷着翻回骆致清脑后,倏然而没。
骆致清气海巨震,一口血箭飚出,脸色当即白了三分。
朱先见头顶的猩红巨掌如同抓到火炭般,猛地缩了一下,化回烟雾之态,同样钻入他脑后。他本人也被这道剑光阻了一阻,落出三丈远去。
这是他神识寄托的本命符,《正一符法》中明确记载的五阶法符“云岚掌剑符”。出手便是最强手段,朱先见根本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咦?果然有些门道!”朱先见略感惊讶,但惊讶归惊讶,出手毫不犹豫,脚下用力向下一蹬,形成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浪,这股气浪推着他向前加速,再次追到二人身后。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靠谱的符箓
骆致清再次出剑,剑光向着朱先见卷过来的袖袍扫去,朱先见袖袍上扬,与剑光相交,被斩去一角。
短短几个呼吸,双方交手已过两合,朱先见连续施展锦袖乾坤,竟然一无所获,心下对赵然和骆致清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暗道:楼观一脉果然有些底蕴,赵致然狡诈诡变,骆致清剑法卓绝,真要和这两个小辈面对面硬斗,恐怕不是十招之内能够拿得下来的。
言念及此,毫不犹豫再次祭出含元宝镜,脚步稍微缓了一缓,落出数丈之远,向着前方奔行的赵然和骆致清再次扬起。
就是这么一追之间,赵然就明显感受到了**师和大炼师之间逾越两阶的巨大鸿沟,这鸿沟不是他能够挑战的,加上骆致清也不能!
于是赵然不敢再心存侥幸,将体内本命神识瞬间转到玉景通天府上,准备立刻发动。
朝元一雷瞬发而至,轰在了赵然和骆致清背上,爆出的腾腾烟雾,笼罩了方圆十丈。
朱先见一击得手,寻思着这两个小辈怕是已经差不多了,双袖招展,将浓烟驱散......
原地竟然空无一人!
眼角余光中,似乎天上有一物正在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掠出,向着极高、极远的地方飞走。定睛细看,正是赵然和骆致清。却不知是使的什么符,竟然有此本事。
朱先见二话不说,脚下发力,施展出平生修为,向着那两个抱成球形的师兄弟追去,其速迅捷已极。追到下方,发力上跃,一跃如上青天。
赵然发动玉景通天符,抱着骆致清上天,但和之前练习时相比,明显感觉到速度慢了何止一个档次,以往瞬息可上百丈之高,此刻却勉强只到了三十丈,慢得令人心急。往下方看去,一道身影纵身而起,正是不甘心的朱先见。
朱先见使出平生之力,匆忙间打出五六张提速、轻身的符,竟然跃至二十余丈之。人在半空,锦乾坤再次出手,暴涨三丈多长,向着赵然脚底卷来。
眼看堪堪就要卷上,赵然双脚向上努力收了一收,锦袖自他脚底滑过,赵然左鞋被带了下去……
朱先见已至空中极致之处,身子无法借力,正巧被鞋子落在鼻梁上。他自小锦衣玉食,哪尝过这滋味,心中一阵恶心,呼吸一滞,终于落了下去。
赵然取出黄庭总真上雷符,兜头就给朱先见来了一记狠的,却见朱先见头上晃出一柄油纸伞,撑着他身形歪歪斜斜向下飘落。这柄纸伞散发着莹莹光芒,一望而知又是件不俗的法器。
黄庭总真上雷符轰在油纸伞上,雷光顿现,爆出一团骇人的烟火。伞叶顿时被炸得支零破碎,只剩几根破杆子还沾在上面。
抵消了大半的雷光之威继续透下去,直临朱先见头顶,朱先见人在空中,匆忙间祭出本命符硬抗雷火,云岚掌剑符化作猩红巨掌,捏向雷火。
又是一阵爆鸣,云岚掌剑符再受一创,朱先见气海翻腾,下落之势不稳,四仰八叉摔在一棵大树上,又跌落于地,摔得鼻青脸肿。
朱先见大为痛惜,他用得极为顺手的清风伞居然被一击而毁,赵致然用的是什么符,竟有如此威力?眼睁睁看着天上二人划出一道白光远去,心中大为不甘,怕是追之不上了……
赵然也很痛惜,这是他目前最强的单攻手段了,虽然破了对方一件法器,但还是没怎么伤到人,大炼师毕竟是大炼师,越两境斗法,确实难啊。
熬过这提速最难的几十丈,玉景通天符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越来越快,向着远方的天空激射而出。骆致清被气流吹在脸上,一不留神口水都吹出来了,鼓荡着真气大声问:“玉景,通天符?”
赵然点头,费力道:“正是......今日,就靠这招保命了,师兄以为,这一招,可还,使得?”
骆致清道:“不错!”
话音刚落,玉景通天符好似撞上了什么阻挡之物一般,将两人撞得七荤八素,紧接着从天上数百丈的高空摔落下来。
落到一半处,骆致清醒了过来,问:“师弟打算回去接着斗?”
赵然也清醒过来,痛苦万状:“什么回去接着斗?我就说这玉景通天符不靠谱,老师非说没问题,如今已经炼为本命,悔之晚矣!”
看了看下方,赵然很是紧张,这么摔下去,怕不是会像当年那个景致武一样摔死?于是指着斜下方道:“师兄,有没有办法,咱们往那边落?”
他指的方向,正是应天以北的大江。
骆致清道:“火符。”
一言惊醒梦中人,赵然虽然已经很少使用这种低端、毫无档次、没有品味的符,但以前可是炼制了不少的,送出去很多,自己留下的依然还有上百张。
当即就往外发符。
就见空中一闪一闪,不规则的发出一道道微光,有时快有时慢,有时多有时少,两人就这么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斜线,扑通一声栽落于水中。
两人一下就沉到江底,屁股落在了一块江中巨石上,疼得赵然嘴巴一咧不是被巨石撞疼的,是整个身子都在疼。
好在他们两位都是**师,换个普通人,甚至羽士境以下的,就这么从几百丈高的空中拍进水里,恐怕就直接拍死了。
骆致清正要上浮,被赵然拉住,指了指上方,那意思师兄别大意,没准人家朱先见就在上头守着呢。
于是两人各自以丹田调息,沿着江流向下游走去。
赵然猜得没错,朱先见就在这一段江堤上等着呢。他见已经逃出生天的赵然和骆致清从空中坠了下来,不知道是这两人自己作死,还是符的效力耗尽,总之希望又转了回来,大喜之下,直接翻越城墙,认准方位赶到江边。
他稍微晚到了一步,所以没看到两人落水的具体地点,就在江堤上仔细守着,打算等两个人冒头。但等了片刻,就知道自己怕是傻了,赵致然和骆致清怎么可能自己冒头呢?
朱先见立刻跳入江中四处寻找,但天色已晚,江水又分外浑浊,他根本无法找到目标。
从江中跃出后,朱先见仍然没有放弃,沿着江岸来来回回搜寻了几趟,终于还是没有找到赵致然和骆致清,心中失望已极。
事情到了如今,已经不是隐瞒的时刻了,朱先见打出飞符,吩咐段朝用和蓝道行速速带人过来,他要沿江捞捕赵致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飞符打出去后,居然一无回音,令朱先见很是诧异,又连着打出飞符召唤德王、龚可佩、胡大顺、陈胤等人,同样没有回信,这令朱先见非常不安。
考虑片刻,他暂时放弃了寻找赵致然,决定先回太庙一看究竟。
回到城中后,见太庙中大伙儿都好端端的在,朱先见当即叱问蓝道行等人为何不回复飞符,这几人都一脸凝重。
蓝道行向朱先见道:“齐王,今日极为古怪,不仅是殿下您的飞符我们收不到,我们几个相互联络也完全不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朝用等人都纷纷点头,为了向朱先见印证这一说法,他还当即发了一个飞符给朱先见,朱先见等了片刻,也同样没有收到。
众人又试了几次,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有炼虚高修在太庙外拦截飞符,那为何不见飞符自燃?如果说是有阻绝隔绝内外灵力的法阵,那为何飞符不折返回来?
如今的情形是,飞符发出时,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到不了接收方那里。而最为诡异的是,哪怕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你来我往的发送飞符,飞符都会向天上而去,而不是直接送到对面接收者那里。
越研究,众人越是心惊胆颤,段朝用嘴唇有点哆嗦了:“殿下,诸位,是不是真师堂出手了?”
胡大顺也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真师堂有没有什么法宝,是专收飞符的?”
龚可佩道:“会不会是邵大天师?”
这句话提醒了朱先见,朱先见立刻吩咐:“派出四队人,向东南西北出发,每隔十里分别向太庙和正对方发送飞符,我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找老师(为星汉浮槎三盟加更)
赵然和骆致清憋着气自江底向下游而去,憋了差不多两刻时,体内法力运行开始略显不畅,算算也走出去四五里了,这才开始上浮,找了一处岸边,冒出头来。先打量了一番左近,没有见到朱先见的身影,这才悄然上岸休息。
今日和朱先见的斗法极短,算下来,朱先见不过是出了五次手,两次以宝镜发雷,两次以袍袖卷人,还有两次是红烟挡剑,其中和骆致清对决只有两招,一攻一守;和赵然一招,一张符兑了一件法器
骆致清一上岸便开始回忆体会,感悟半晌,自顾自点头:“斗不过。”
赵然没好气道:“还用问?毕竟是上三宫第一高手,上三宫就算再菜,第一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骆致清又算了算:“可以打一打。”
赵然来了精神,问:“怎么打?师兄说说,回头找他去!”
骆致清道:“单斗我接九招,师弟六招,合斗可挡二十招。”
“然后呢?”
“然后跑。”
赵然顿时泄气:“我说师兄,真要和姓朱的硬扛,我这至少得准备上万两银子,如果能赢,别说花个几万两,十万两咱都认了。可那么多银子扔出去就为了顶二十招?这个账咱是不是太亏了?必输的局何必打?”
“不打永远输。”
赵然一阵语塞:“……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也要能跑得了吧?就我这玉景通天符,呵呵……今日若是晚走片刻,怕不得死在元福宫,唔,不是死在元福宫也会摔死吧,到时候怎么跑?说实话师兄,若非咱们早走一步,我怀疑今日都得死在朱先见手上。”
骆致清沉默片刻,问:“第几次?”
骆师兄言简意赅,赵然知道他的意思,回复道:“这是我遇到玉景通天符第二次出毛病,上一次是景致武活活摔死在我脚下,这玩意下回真不太敢用了。要说起来,我自己用这符一共是九次,莫非出问题的几率是一成?”
想到这里,发了个飞符给蓉娘:“你这玉景通天符是自家炼的还是买的?说实话!”
飞符发出后杳无音讯,赵然有点奇怪了,问:“骆师兄,怎么今天飞符都联络不上啊?”
于是骆致清当场试验,结果和赵然一致,两人又互相发符,这下子感到不对劲了。
赵然起身,和骆致清寻了个江边高处的小丘,又飞身上树,在周边视野最开阔处打开了天眼,天眼一开,立觉有异。
“师兄,感觉不对劲,天地气机在空中是紊乱纠缠的,一直纠缠到天际,就好像……好像是个罩子!”
“师弟,红的。”
不提醒不知道,一提醒吓一跳!赵然退出天眼,再仔细去看,这下看出来了,漆黑的夜空中下,好似有一层极其单薄的红纱,将整片天空都罩在了其间。
两人相顾骇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然立刻祭出梅花易数,一番演算之后,功德庆云跳出提示,折寿三年。
赵然顿时无语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卜算时,通常都是几个时辰,半天或者一天,折寿三五天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还犹豫着不敢乱来。到了后来,一个月、三年就慢慢冒了出来,到了京城后,干脆动不动就是以年来论。
当然,折寿三年也表明,如此天象必有大事发生,就是不知到底会出什么事。
要不要算一算呢?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左一个三年,右一个三年,换谁也受不了啊。赵然最终没有轻易开卦,保住了三年寿元。
但如此异相,又被朱先见欺负得够呛,赵然觉定立刻去洪泽遇到自己搞不定的对手怎么办?当然是找老师!
向北过江,认准洪泽方向前行,行至子时,师兄弟二人终于赶到了洪泽。赵然向着洪泽湖高喊:“楼观弟子骆致清、赵致然前来拜会洪泽之主!”
略等片刻,湖中水道未成,山门未开,赵然心中一惊,鼓荡真气,再次高喝:“楼观弟子骆致清、赵致然拜会洪泽……”
话音未落,岸边的山顶上冒出两条身影,向着赵然道:“小师叔,我们都在山上,快来!”
这山正是岸边的丹山,但这不过是民间的叫法而已,真正的洪泽湖丹山是在水下,那才是老君炼丹之处。
赵然和骆致清上得丹山,就见老师、师娘和洪泽叟正聚在一起谈论,还不时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在他们三个周围,曲凤和、封唐跟在自己身边,牛大等一帮灵妖都过来向自己见礼,宋雨乔正和鸭小七、狐小九三个围在另一侧,旁若无人的聊着即将举办的婚礼大典。
江腾鹤冲赵然招了招手:“过来见过洪泽前辈。”
赵然上冲洪泽叟抱拳躬身:“一别半年,老前辈别来无恙?”
洪泽叟一丝不苟还了礼,问:“我那女婿呢?可还好?”
眼看着没几天就是双方约定的婚期,洪泽叟自是要问一问的。
见礼已毕,三位前辈继续刚才的话题,江腾鹤道:“今日天现异象,与你飞符又联系不上,正准备明日便让凤和进城去找你,你和致清来了也好,你二人对今日天象奇观有什么看法?”
赵然当即将从昨夜到今夜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江腾鹤皱眉:“朱先见如此苦苦相逼,屡屡置你于死地,到底想要如何?”
赵然正不知该怎么把这一节跳过去,赵丽娘已经插话了:“不管什么原因,如此嚣张,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尤其是欺负到我家弟子,必然不与他善罢甘休!腾鹤,你打不打?你要是不愿打,我去打一场!”
江腾鹤苦笑:“不是不打,打之前先问清楚。”
又向赵然道:“陈天师上山后就没回元福宫?也没派人跟你联系过?”
赵然回答:“没有。”
江腾鹤思索片刻,道:“你上次回山时,跟为师说过太庙中的汉白玉华表,其所收赤精之气,与这天上的红色有没有关系?”
这句话提醒赵然,连忙仔细端详考究了一番,然后向江腾鹤道:“老师圣明!似乎同出一源!莫非是太庙有变?”
洪泽叟插话:“我还疑惑,自东海请来的两位好友按理来说应当到了,可现在还没抵达,也联络不上,会不会与这天上的红煞有关?”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从彩友到亲戚
莫不平和赵孤羽走在返回京城的路上,过去的一年,两人从素不相识到抵足而眠,相互间的情谊越发深厚,早已由彩友进阶为挚友。
正因为此,赵孤羽趁着第十轮修行球大赛前的间隙,特地邀请莫不平前往牛首山做客。
牛首山离京城很近,就在大胜关以东,是应天府散修世家赵氏修行之处,莫不平欣然答允,跟着赵孤羽就往牛首山住了三天。
明天就是第十轮比赛了,两人还要抓紧时间赶在今天返回京城,不然就会错过彩票的发售。因此,天还没亮,两人就早早起身,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了聚宝山,再往前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京城。
一路走一路闲聊,莫不平对赵孤羽这次的邀请之意其实心知肚明,也非常感激,这一路上都在认真考虑,此刻终于下了决心,道:“令妹婉约端庄、淑娴静慧,为兄甚钦慕之,若是为兄提亲,不知赵叔父可有意否?”
赵孤羽早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大笑:“我父对莫兄赞不绝口,此事就这么定了!”
于是,两人又商议起双修大礼的各项规程,等粗粗定下来,各自飞符回山,一边是请自家二叔派人提亲,一边是叮嘱自家父亲准备回书,飞符发出后,相对一笑,各自喜悦异常。
两人的关系由此再进一步,相互间更无隐瞒。莫不平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来自莫氏山庄的回复,心中不免焦急,赵孤羽劝解道:“此等大事,长辈们必定要商议的,哪儿有那么快同意的?我父不也没有回复么?”
“也是,是为兄心急了,等夏季赛的擂台战结束,为兄立刻回返衢州......”
正说着,被赵孤羽扯了扯衣袖:“莫兄,莫兄......”
莫不平顺着赵孤羽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聚宝门已经关闭,城门下的水道被粗大的铁栅封锁,城上城下都有军士戒备,个个都配了刀枪盾戟!
走到近前,就见城墙上的露布白板上贴着告示,言明因搜寻朝廷重犯,需要锁城三日,无兵部文书不得通行。
赵孤羽急道:“什么重犯要锁城三日?三日一过,第十轮的比赛还怎么看?彩票还怎么买?”
莫不平拽了拽赵孤羽的衣袖,示意他留神,赵孤羽这才发现,这些守城的军士穿戴的都是符文铠甲,所持的也都是法器兵刃。
这说明,所谓的朝廷重犯,应当是修士。
此刻,城门下已经聚集了数百人,有归家的旅客,有卖货的小贩,有挑菜挑肉进城的农夫,有拉煤拉柴的驴车,还有不少准备从聚宝门水道入城的货船,都被阻在了外头。数百人在聚宝门外,冲着里面指指点点,更有心急些的,已经开始抱怨了。
莫不平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几位,都是来自台州会真馆的修士,他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因为领头的那位黄冠组修行球大赛暂居第二的选手,会真馆三代大弟子蓝水墨。
莫不平带着赵孤羽挤到面前,抱拳:“蓝大师兄!没想到今日能够在此遇见,幸会幸会!”
蓝水墨闻听此言,连忙避让一旁,抱拳回礼:“不敢当大师兄之称,这位道友是......”
莫不平和赵孤羽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道:“我二人对蓝师兄敬慕已久,蓝师兄在修行球场上的风采,当真是光芒四射......”
以修行球为话题,两边的距离立刻就拉近了不少,聊了几句,就说到城门封闭一事。蓝水墨告诉莫不平和赵孤羽,他们已经围着京城转了一圈,不单单是聚宝门封锁,十三座城门都已经全部关闭。
蓝水墨明天就要上场,对他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他要和暂时排名第一的徽州齐云馆修士蔡致坤决胜。这是一场价值六分的比赛,谁胜出,谁就几乎将锁定黄冠组头名,获得与擂主严世藩进行擂台战的资格。
这样一场比赛,他却进不了城,能不着急么?
有会真馆的师弟代为上前,向守城军卒分说之后,获得了上城请见他们上峰的机会。
莫不平满怀期望道:“看来有希望,那小弟就沾蓝师兄的光了。”
蓝水墨摇了摇头,道:“已经登过四次城门了,太平门、定淮门、清凉门、三山门都没谈成,这是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若还是不行,就进不去了。”
“其他几门呢?没上去问问么?”
“就没让上城。”
过不多时,会真馆那位年轻的师弟下来了,沮丧道:“师兄,还是不行。”
蓝水墨问:“这边城楼主事的是谁?”
那师弟答道:“是个上三宫的修士,姓林,还有个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叫卓一。姓林的说可以放行,卓千户说坚决不行,林道友不高兴,下了城楼。”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也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莫不平和赵孤羽向彩友黄雨等飞符联络,一时间却联络不上,当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莫不平和赵孤羽离开聚宝门,展开身法围着城墙转了一遍,发现果然如同蓝水墨所言,十三座城门全都封死,这一趟等于白跑了。
等他们转回聚宝门,蓝水墨的一个师弟小声冷笑:“还不信我们的话,非要亲自去撞了南墙才知道白瞎。”
莫不平和赵孤羽也没心思反唇相讥,只想找些人想想办法。于是上前向蓝水墨道:“蓝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
蓝水墨无奈道:“再等等。”
赵孤羽急性子,可没这工夫,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干脆建议:“要不咱们硬闯呢?”
蓝水墨吓了一跳,摇头道:“这如何使得?追究起来,谁受得住?”
赵孤羽道:“咱们十多个人......”四下又看了看:“不对,现在有二十多人了,把那铁栅捣毁,一窝蜂冲进去!俗语云,法不责众......”
蓝水墨道:“那铁栅是特殊材料所制,可抗高阶法器,怎么捣毁?”
这回莫不平受了启发,指着城楼道:“上面的攻守法器都没开,不过是些普通军卒,顶多配备了符文兵甲,咱们一股脑翻城进去,谁能拦得住?上三宫又能有几个修士坐镇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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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都没了
蓝水墨依旧迟疑不决,但他身旁的师弟们都跃跃欲试,撺掇着蓝水墨试一试这条路子。
蓝水墨终于动了心,吩咐道:“你们去鼓动一下其他道友,大家一起冲,人越多,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鼓动同道的事情,莫不平和赵孤羽都干过,他们当日曾经在紫金山大修行球场拉起过横幅,鼓动在场上万京城百姓和修士集体向赵致然表达敬意。那么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了,鼓动眼下这区区二十余人,那算事儿吗?
这两位当即在聚宝门外游走一圈,将二十余人聚拢过来,向他们分说一起闯城的妙处:
首先,城上驻守的军士肯定拦不下来,君等莫非没看见,守战法器都没开么?
其次,闯进去也没人能够事后追责,那么乱的场面,谁知道谁是谁?
再次,就算最后被查到了,也不会有事,告示上说得明白,这是为了抓重犯,我等是重犯吗?显然不是!
最后,今日要是不能进城,这一期的彩票发卖可就错过了,明日的大战也同样错过了,你们想错过吗?
这么一鼓动,当即得到了众修士的拥护,大伙儿聚集在一起,等候蓝水墨下令。
但蓝水墨不愿下这个令,他是馆阁子弟、玄门正宗,又是修行球大赛的正式选手,背上的负担比较重,轻易不愿意尝试犯法、哪怕只是一点点违纪的勾当,更遑论大张旗鼓的不守禁令,往里冲城了。
这回是实在无奈,风险也小,所以他愿意参与,但让他领头,他可没这份心思,因此便刻意往后退了两步,以眼神示意莫不平和赵孤羽,那意思,我也听你们的。
莫不平和赵孤羽都是热血冲动的年纪,事情都做到了这份地步,人都聚拢在一处了,这个时候怎么退缩?
当然不退!
再次认真观察了一下城上的形势:城门上,百余名三千营的军士倚靠在城垛口处,正在闲聊,兵刃器具都搁在身旁;十多名锦衣卫在城墙上逛来逛去,不时和三千营的军士玩笑打闹几句;城门下,二十余名军卒在军官的带领下,护着水道关门,几个领头的都坐在小马扎上,打着叶子牌......
莫不平和赵孤羽相顾对视一眼,同时喝道:“闯!”
当先带头就往城头跃去,一步就上到三丈处,在墙上的青砖处一蹬,借力向上,又是三丈多高,直接翻上了城墙。
这一下当真是出人意料,一干军士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翻身而上的莫不平和赵孤羽,个个呆若木鸡。
莫不平和赵孤羽本来还预计着,上城之后怕是要和这些军士缠斗一番,因此手中都准备好了各自擅长的法器,打算为下面的同道打通出路,结果预料中的战斗没有出现,双方就这么短暂的对视者,一切便如时间停止了一般。
赵孤羽试着举起自己的双叉,向着这帮三千营的军士晃了晃,这些军士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赵孤羽向前再进一步,军士们向后又退一步,有几个踩在同伴的脚上,当即绊倒在地,然后双手双脚向后飞快的爬动,模样狼狈已极。
莫不平提着自家的一杆斧头,忽然作势向前猛扑,众军士们立刻就崩溃了,发一声喊,当即做鸟兽散。
随着莫不平和赵孤羽的率先登城,城下的修士们也各自发力,境界高一些的,中间点一下城砖稍许借力,低一些的羽士、道士之流,则借力两次乃至三次。
蓝水墨在城下稍等片刻,见莫不平和赵孤羽都翻了上去,其余人也都纷纷跟上,一点事都没有,当即下定决心,带着会真馆的师弟们也上了城墙。
他的修为一下就显现出来,都是黄冠修士,莫不平和赵孤羽第一步只能上到半墙之高,蓝水墨第一步就几乎快到了墙垛四分之三处。单手轻轻一撑,直接从内城墙处落了下去,都不用在城墙上停留。
几个锦衣卫还算悍勇,呼喝着围在莫不平和赵孤羽周围,不敢进也不敢退。千户卓一闻讯自城门楼子里冲出来,看见一个个修士从下面蹦上来,从另一面蹦下去,不由又气又怒:“都给我站住!”
但他这一声呼喊根本无效,反而引来了坚守“岗位”的莫不平和赵孤羽强烈关注,赵孤羽跃到他身旁,飞起一脚,横扫在他两股不可描述之处,卓一当即被从城墙上直接扫落到城下。
莫不平吓了一跳,这一段的城墙高达七丈以上,普通人摔下去,怕是会惹出人命,连忙扒着城垛往下张望。好在聚宝门是水关,下面就是秦淮河的河道入口,卓一噗通声中,坠入河中,这才免了性命之忧。
一切都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莫不平和赵孤羽见最后一位闯关道友也入了城,这才大摇大摆翻下城头。
卓一从河水中冒出头来,一边抓着锦衣卫慌乱间递过来的竹蒿,一边咬牙暗道:“关键时刻不在城头值守,林阿雨,你不仅自己走了,还把上三宫的修士也带去喝茶,老子非要去陈指挥使面前重重参你!”
话说莫不平和赵孤羽进了城,匆忙赶去朝天宫外的彩票发售点,却发现这里聚集着大批人群,都在议论纷纷。
两人挤过去一问,才知今日无人前来售卖彩票,不仅是朝天宫外,京中各处的发售点都没有拿到香炉轩送来的彩票。
在旁边听了片刻,两人这才得知了一条极为震撼的消息元福宫出了意外,被齐王朱先见封了!
元福宫出了事,修行球大赛组委会的所在地香炉轩自然也好不了,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组委会都没人了,哪里还有彩票发售?而更为严重的问题是,明日的修行球大赛,还能办得了么?
莫不平和赵孤羽不敢相信,连忙赶往紫金山,要亲眼求证人们的传言。等赶到元福宫时,发现宫门紧闭,十几个上三宫修士和大群锦衣卫将宫门封住,正在忙碌的进进出出,清点财物。
两人不敢多耽搁,又去了一里外的香炉轩,这里同样如此。在香炉轩外,他们见到了平日里关系极好的彩友黄雨、周雨航、谢雨雾等人。
黄雨泪流满面,哭道:“修行球没了......彩票没了......都没了......”
听了他的哭泣,几人默默无言,个个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