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年终工作总结
赵然终于听明白了,宁真人要保那疯丫头的命,所以只能认输,实际上不认输也不行了,事已至此,输是肯定输了,赵然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翻盘,如果死咬着不认输,不仅无济于事,恐怕那疯丫头的命也得赔进去。
但赵然其实是不介意疯丫头生死的,他先入为主,对宁家这两个丫头观感不佳,如果能重处一下宁家丫头,他发自内心的愿意,于是试探:“还有机会么?比如,换一位真人?”
东方礼道:“那这丫头可能会死的……”忽然歪着头看着赵然笑道:“莫非你和宁家丫头有仇?”
赵然干笑:“怎么可能,礼师兄说笑了,哈哈。”
东方礼点了点头:“就算要换也来不及了,没那么多时间了……”
东方礼走时告诉赵然,之所以和他交底,是让赵然闭住嘴、管住心,不要多说话、不要瞎好奇,同时也管住楼观派的人,尽量置身事外,不要掺合进来。
安排好自家这边的人忘掉此事,尤其是叮嘱魏致真不要乱说话,严词要求余致川、月影、杨致温今后不得再提一句,赵然这才下山回了白马院,一边处置公事,一边等候着接下来的消息。
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赵然收到了消息,云岫阁宁真人修炼时出了点岔子,需要闭关半年,退出了三清阁坐堂真人的争夺,云南龙泉阁喻真人也就此成了唯一的人选。
赵然向东方礼追问雨夜杀人一事的最后处置结果,东方礼告诉他,云岫阁黄冠女修宁珞娘在受命拘捕马驹寨六兄弟时,因对方拒捕而动手,施法过程中,因修为不够,无法自如控制威力巨大的法宝,以致将六人全部格毙当场。
此案报备东极阁存档,云岫阁请示东极阁后,对宁珞娘予以重惩,将其在云岫阁中原地拘押三年,三年内不得迈出山门一步。
但这项惩处在商州散修界中却引起了争议,马驹寨六兄弟的死,据闻令当地散修们拍手称快,此外,他们还纷纷来到云岫阁请愿,希望云岫阁释放为民除害的宁珞娘。
赵然对此只能呵呵。
十二月初一,已经不大关注后续进展的赵然继续收到了东方礼的消息。
在当日真师堂召集的公推仪式上,喻真人获得了到场的二十七名炼虚境高修的投票支持,同时拿到了十九名未到场真人、天师的书信支持(同样算在赞同票之列),最终超过半数,在三清阁升座,成为了继陈真人之后的新任坐堂真人,与武天师一道主持三清阁事务。
喻真人主要管的是三清阁北堂和南堂,针对北方的北元和南方的吐蕃;武天师依旧掌管西堂和内堂,主管对西夏和大明内部。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然忍不住还是一阵怅惘,这是他自嘉靖十六年以来参加政争的首败,虽说他不是其中的主角,连重要参与者的资格也没混到,但毕竟是辛辛苦苦敲了边鼓,作了付出的,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心里颇不舒服。
但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好好调整心态,接受而不是抗拒抗拒没有任何意义,把注意力放到现在,处理好眼前的事务才是正经。何况他属于西堂,依旧算是武天师这边的人,喻真人暂时还管不到他。
如今已是嘉靖二十四年的岁末,基本上主要的大事都已经告一段落,各执事房都在忙着按照赵然的要求,进行事务总结,汇总成果。
赵然主政白马院一年,成果还算喜人。
配售耕地一万六千亩、配售草场三十八万七千亩,同时还吸引了部分缙绅和商贾来到红原,按市价购买草场九万三千亩。到了年底,总计收获青稞八千六百石、黍米一万两千石,乳牛存栏四百九十头、羊存栏一万七千六百余只。此外,零零散散捕获、走私、买入马一百六十多匹。
同时,白马院不断抛出的订单吸引了不少松藩、都府、龙安的商人来红原做买卖,城中开设商铺三十九间,包括酒楼、茶社、客栈、铁匠铺、药铺、粮铺、绸缎铺、盐酱铺、典当铺、杂货铺等多种门类,甚至还有家青楼也赶在年底开业了。
这些铺面都租的号房产业,号房迎宾孟登科满脸笑容,在他的账册上,今年号房首次拥有了四百六十两银子的盈余。青楼开张的时候,孟迎宾还亲自出席剪彩,据他回来禀报,其中的女子实在普通,姿色平平无奇,才艺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却生意火爆得很。
赵然表示,他并不介意红原开设青楼,在他的理解中,这是解决红原目前男女性别失调的重要举措,堵不如疏,疏不如规范,做好引导和管理就是了。但他坚决不允许开办赌坊,这是社会不法的重要根源。
令赵然最为关注的数据,是治下的人口数量,在这一年的年底,白马院治下总人口历史性的突破了三万大关,汉人与党项人的比例达到了二比一。
最关键的是,党项人中有威信、具备独力意识的大头人都被清除了,剩下的头人已经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头人,比如保忠之类,属于有一定威望但没有绝对权威,而又心向道门的头人。
至于反正投诚的则珲,因为举报李彦思和强雄,在党项人中威信扫地,虽说早于六月份便因为案子审结而放了回来,但却一直在家赋闲,赵然也在考虑着对他剩余价值的再利用。
赵然在继续等待,等待着治下百姓的人口增长,等到了白马院实际控制人口超过四万的时候,他就将开始动手解决白马三部的问题。
当然,红原超常规发展的内在基础,是慈善金的大量放贷,老百姓们为了获得土地、草场、农具、种籽等生产资料,付出的是十年的债务负担。
截止十二月,包括白马院和所有治下人口在内,整个红原一共背上了七万六千两银子的长期债务,十年需要归还本息十万两。其中白马院要归还一万八千两,百姓们每个人的头上则都压着二两多银子的借款。
赵然对现在白马院的人员构成还算初步满意,最满意的是袁灏、雷善、孟登科这一系官府出身的下属,在具体事务上都是好手。而在道门一系中,则有李知客、卢方主、左巡照等拥护自己的道士,所以在日常管理中,赵然几乎已经可以放手了,自己真正要做的,则是竖起旗帜、指明方向。
在年终的白马院道士宴饮上,赵然正式竖起了旗帜白马院今后和将来,所有的事务,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信力。
为了这个目的,他专程来到松州拜见监院杜腾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要我的信力
再次来到天鹤宫,见到了笑意盈盈的杜腾会,赵然直接开门见山:“松藩的信力不够,宗圣馆需要更多的信力。”
提到宗圣馆,这就表明赵然是以宗圣馆道门行走的身份在和杜腾会提要求,这不是朋友间的闲聊,而是布道事务上的严肃谈话了。
“宗圣馆希望天鹤宫怎么做?”
“我听说总观从明年一月起,要放出三十个道院来,由馆阁修士出任方丈?”
杜腾会点头:“的确如此。”
“川省是哪两家道院?”
“保宁府一家,都府一家,但目前玄元观正在协商,尚未最后报总观。”
“过去的一年表明,出任方丈的馆阁修士中,凡是认真履职的,所在道院的信力值都有明显增长。我希望天鹤宫向玄元观正式申请,明年再增加一个道院,由宗圣馆修士出任方丈。”
“可是,松藩已经有白马院了……”
多一家道院由馆阁修士出任方丈,就意味着少一个方丈职司由天鹤宫调配,所以赵然知道杜腾会不太情愿的原因,故此直接开条件:“一切以信力为要,从今年算起,只要松藩的信力每年增长五成,连续保持三年,我答应给你一个名额,由你推荐一人入宗圣馆修行,当然,前提是具备一定资质,有没有根骨无所谓,没有根骨,宗圣馆帮他正骨。”
杜腾会顿时大为意动,杜家上下几十口人,资质根骨齐全的不敢说能出一个,但如果只要求资质,或许真能找到一个也说不定呢?就算没有,也可以拿这个名额出去交换,想必很多人都会打破头皮抢着来吧?
再一琢磨赵然的条件,每年信力增长五成,听上去似乎很高,但实则不然。
嘉靖二十年、二十一年,连续两年,松藩的信力值都是三十三万左右,二十二年的时候,在增长上有了起色,不过总共也就三十八万,起步基础非常低。如果算上今年的话,只要达到五十七万即可。
杜腾会今年耗费了大量心血,又是引入流民,又是解决部民问题,布道中取得了很大成效。再加上今年预期中白马院的高速增长,这个目标他还是有希望能够达成的。
保持五成增长率连续增长三年的话,那么明年的目标就是八十五万,后年突破一百二十万。这原本就是他今后五年的布道目标,现在只是把五年缩短成三年而已。
难度是有,但绝非不能做到。更何况松藩地区的人口本就超过了四十万,既然去年才三十一万人的龙安府都突破了三百万,自己没有理由拿不到一百二十万吧?
正在思考之际,赵然又压上了一条承诺:“如果杜监院能在三年内令松藩的信力值达到两百万,宗圣馆一定拼尽全力,助杜监院登上玄元观三都之位。”
天鹤宫监院虽说是和玄元观三都平级的职司,但毕竟只是平级,论权力之重,还是赶不上三都。更关键的是,如果能够成为玄元观的三都,就等于打开了进阶玄元观监院或者方丈的大门,可以正式窥伺这两个位子了!
杜腾会顿感热血上头,一瞬间有些呼吸急促。
宗圣馆能够助自己登上玄元观三都的位置么?杜腾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心中飞快回想着对方的战绩,以及风传中对方的人面和交游,当下慨然道:“为了松藩信力的腾飞,为了道门大业,松藩第二个试点道院的名额,我拿定了!”
说完,又补充问了一句:“连续增长五成的目标,从今年算起?三年两百万信力值的目标,从明年开始算?”
赵然一笑:“就是这么算。”
赵然在白马院一直等到了岁末,抽空上山向龙阳祖师、赵丽娘、林**师等前辈拜了年,然后与几位师兄弟共同守岁。
今年的赵然不再是单独往外发送飞符拜年了,他收到了二十余份拜年飞符,包括东方礼、东方敬、陆西星、蓉娘、屠夫和沈财主、裴中泽兄妹、郭植炜、白庚、龙卿等等。
相比之下,余致川收到的拜年飞符竟然比他还多,基本上都来自各地笔友,足足六十多张!整个正旦来临前的晚上,余致川眼前时不时就有白点飞过,在他欣喜无比的同时,也令赵然咋舌不已。
赵然最开心的,是收到了两张来自遥远的北溟海的拜年飞符,一个是宋雨乔的,另一个居然是周雨墨的。
这姑娘总算愿意跟他联系了,当真是激动得赵然情难自已啊!赵然当即回复过去,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大君山。
周雨墨说,在北溟海的试炼结束之后就回去。
当赵然问及什么时候试炼结束,周雨墨的答复是不知道。
无所谓了,只要有了飞符联络方式,今后就能常常联系了,比起过去,算是有了巨大的飞跃,如今不过是暂时见不到面而已,这算事儿吗?
蓉娘的飞符中则说,她要闭关了,正式开始冲击金丹,对此,赵然只能呵呵一笑。不过他好歹算是知道分寸,不敢把自己结丹的事情告诉蓉娘,万一这姑娘较上劲了,在闭关的时候急躁起来,岂不是害了对方?
为了蓉娘能够顺利结丹,赵然专门将大师兄魏致真当日告诉自己的结丹经验一条一条整理出来,发给了蓉娘,同时将陆西星撰写的《金丹正就篇》也发了过去。
蓉娘回复:“多谢啦!三个月,嗯,顶多五个月后,金丹法师蓉娘将至大君山洞天踢馆,等着接招吧!”
除此之外,赵然还收到了龙虎山九姑娘的飞符,九姑娘告诉赵然,新一批馆阁修士履职方丈的道院名单已经公布,正式公文已经在除夕前由总观典造院下发,她报了名,准备元宵节后便去履任。
赵然连忙恭喜一番,然后索要这批道院名单,发现名单比原先多了一家,一共三十一家,川省新列入试点的共有三家道院,一家属于都府,一家属于保宁府,另外一家便是松藩的小河县龟寿院。
拿着这份道院名单,赵然紧紧握了握拳,然后开始思索派往龟寿院履任方丈的人选。想了想去,赵然将目光投向了问情谷。当然,一切还需等天鹤宫接到正式公文后再说。
第一百三十章 两份公文
身为一名有责任心的道士,赵然每年的新年都与休沐无缘,守岁完毕之后,便立刻返回白马院,连续主持四场斋醮。
在主持斋醮的同时,他收到了两份公文。
其一是嘉靖二十三年《信力簿》,赵然迫不及待的翻到四川一篇。川省全年信力总值达到五千五百零七万圭,在大明各省排名上升一位,达到了第八。
再看龙安府,全年信力总值达到三百一十五万圭,排名同样上升一位,列在第十,比人数多出一倍的潼川府只少五十万圭。其中,谷阳县一县便达到一百五十万圭,占了整个龙安府四成还多。
赵然最关注的,还是排名全省最末的松藩。松藩的信力总值比去年增长五成多,从三十八万圭上升到了五十八万圭,增速相当可观。
再翻各县院排名,在松藩四县中,排第一的是松藩县,包括了天鹤宫和飞龙院,排在第二位的是永镇县灵蛇院,后面两位分别是红原特别布道区白马院和小河县龟寿院。
白马院嘉靖二十年的信力是一万九千圭,嘉靖二十一年为两万零三百圭。嘉靖二十二年十一月,赵然就任白马院方丈,当年信力值上升到两万三千圭。
嘉靖二十三年,白马院信力值暴增至十三万八千七百圭,足足涨了六倍多!其中的三月份是增长最速的月份,赵然记得很清楚,当月就超过了去年全年,引得总观九州阁专门下文查证。
就在这一年,白马院实现了信力值的跨越式发展,直接从整个松藩的最末一名,弯道超车,越过了原来排名第三的小河龟寿院,比龟寿院多出三万六千圭。整个松藩增长的二十万圭里,白马院贡献了十一万五千圭,占比超过一半。
站在宗圣馆的角度算账,这五十八万圭信力值,宗圣馆可以使用的份额是三十四万八千圭,可以为四名黄冠授,或者给九名羽士授,又或者给十九名道士授。
每年公布的《信力簿》是赵然最爱看的公文,他此刻一页一页的翻阅,一行一行的盘算,当真是乐趣无穷。
不过,等看完松藩和白马院信力情况后,再重新回过头来翻阅各省信力,好心情就被打磨下去了不少。
大明总信力值与二十二年相比,不仅没有增长,反而减少了六千三百万,总值十二亿两千万。虽说二十二年时,围杀佛门高僧玄慈、张老道飞升两件大事激发了不少信力增长,但赵然再拿二十一年的数据来比对,刨除了这两件事引发的大概五千一百万增长后,依旧减少了一千两百万。
赵然发现,减少的主要是南直隶、浙江、湖广、河南,这令他感到了一丝忧虑。
第二份公文,便是除夕时,龙虎山的九姑娘向他透露的新一批试点道院名录,松藩小河县龟寿院赫然在列。
按照总观颁布的《馆阁修士入十方丛林诏》的要求,被列入名录的道院,其方丈职司应由所在州府的馆阁中,选派一名黄冠以上修士担任,因此,小河县龟寿院的方丈,将由宗圣馆修士中选派。
赵然是宗圣馆的道门行走,肩负着与天鹤宫联络的职责,故此在公文之后,另附着天鹤宫发给他的书函,请天鹤宫选派方丈。
宗圣馆的修士是什么情况,赵然心里跟明镜一般,楼观派这边,大师兄是**师,将来去天鹤宫任方丈可以考虑,龟寿院级别有点低;二师兄余致川马上要闭关冲金丹了,而且以他的性情,同样不适合;三师兄骆致清一门心思都在修炼和斗法上,让他去龟寿院主持斋醮科仪,一来不会,二来就算会他也不愿意,去了等于白瞎了这个职司。
至于曲凤和,现在才道士境,今年准备冲击羽士,还是等他入了黄冠再说吧。
故此,赵然年前去找杜腾会要这个方丈,其实他的眼睛是盯着问情宗一脉的,大师姐郑雨彤二十七岁便入了黄冠,说起来也是当年华云馆中进境极快的明日之花,只是奈何天不遂人愿,这朵当年的明日之花今年已满四十,却至今徘徊在金丹的边缘,不得其门而入。
问情谷排行第五的周雨墨三年前才二十四岁就入了金丹,排行第四的宋玉桥也在去年满三十一岁的时候入了金丹,她这个做大师姐的内心是如何苦闷,可想而知。
在赵然看来,郑师姐天份肯定是有的,不然不可能当年被期许为问情谷的下一代接班人。至于为何修行停滞那么久,连续两次闭关冲境均告失败,除了金丹本身就极难破境外,恐怕也与林**师的传法有关。
既然修行的是五情诀,整天闷在山门之中,不去历情,如何能够做到绝情?说白了,连情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绝”的?
从周雨墨和宋雨乔的反面例子也可证明,这两位经常出来闯荡的都相继结丹成功,一个是被赵然破了身之后,一个是去兴庆见成安遭受挫折之后。
至于曹、庄两位也经历了情事,但为何至今还是羽士,赵然只能表示,他没摸过这两位的根骨,想必是受限于此吧。
但如今却有了一个好机会,可以将郑雨彤拉出来历练红尘,能不能历情赵然不知道,至少比在山中清修来得好吧?
这就是赵然听九姑娘说,可以由坤道担任十方丛林方丈后的第一想法,九姑娘都能去,为何郑雨彤就不能去?
过了元宵之后,赵然在给白马院道门一系的道士们轮休的同时,也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不能只盯着红原这一亩三分地。
首先当然是回大君山劝说郑雨彤。
赵然将事务交待给了袁灏,便离开了白马院,向大君山赶去,照例是不用南归道人接送的,因为他要顺道体察民情。
赵然莫名间想起来了,似乎有一阵子没见到白鹤了,连续几次想启用白鹤,却都召唤不出来,也不知她神神秘秘在干些什么。
离城向南走了二十里路,经过百花坡的时候,赵然被一块灰石头绊了个跟头,好悬没吃了一嘴土!
他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怔怔良久,脸上阴晴不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占卜
身为金丹修士,竟然被一块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头绊了一脚,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才可能出如此大丑?贫道的九天玄龙大禁术第三层不是号称幸运光环吗?这运道都加哪儿去了?
琢磨来琢磨去,他心底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用梅花易数占卦,无所谓占什么,就是想占卦。
这个念头一起,赵然拼命就想压制下去,占一卦就要折寿三五刻,平均算下来半个时辰,自己不过一个金丹法师,能有多少“半个时辰”可供挥霍?
而且这要是万一搞大发了,折寿三五日,那可就太亏了!
可占卦的念头一起,就没那么容易压制了,反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克制。
好吧,从心从心,修道要从心,半个时辰而已,少活一天就可以占卦十二次,其实算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占一次?
想到这里,赵然忍不住了,脚踏罡步,手中掐诀,心中开始默算。
年月日总数除八,加时辰再除八,之后再除六,同时,赵然设置参数,开天眼,加入此间天地气机流动的方位,对应八卦和九门,得了个风水涣,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象曰:涣其血,远害矣。
卦的意思是有血光之灾,赶紧跑!
赵然立马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卦象太过模棱两可,没说是谁有血光之灾,也没说往哪儿跑等等具体问题,这不是用梅花易数占卦的最终结果,真正的梅花易数可是极其精准而具象的。
应该是设置的参数不够?
想来想去,赵然加了一条,把绊倒自己的灰色石头也加入进来,石为土、灰属乾,两个参数加进去重算,终于得出来一个古怪的结果。
有灰衣男子酉时七刻死于阳山之下!
左思右想,又看了看自己所穿的青色道袍,赵然确定和自己不相干,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大为懊悔。
梅花易数看来还真是如同龙阳祖师所说,结果与卦象明显不符。自己被石头绊了一脚,占出来的却是某人死于阳山之下,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堪称莫名其妙。
赵然摇了摇头,简直是白费了自己半个时辰的寿元啊,却不知阳山是哪座山?又或者是某座山的阳面?
记得龙阳祖师说,梅花易数神准的诀窍是因为自己参与卦象之中,说得夸张一点,自己的这一算,恐怕是某人死在阳山之下的一个重要原因,想起来还挺愧疚的……
赵然一度生起了将自己的姓氏、八字、门派、功法等参数全方位加入梅花易数中演算的念头,看看能不能救这个灰衣人一命,但念头一起,就被自家强压了下去。
真把自己全方位算进去,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折寿三五个月?甚至折寿三五年?哪怕只是折寿三五日,那也受不了啊。更恐怖的,万一自己不小心把人救了,这算不算违背天机?如果算是违背了天机,折寿三五十年,岂不是把自己算死了?
不过赵然还是多存了一个心眼儿,既然第一次占卦时说有血光之灾,应该远遁,那就等一等算了,总之这里是大草原,附近也没有山,无论如何与“阳山”没什么关系,某人就算死,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现在正是酉时七刻,躲过这一刻钟,自己再回大君山就是。
这处草场上有一户党项牧民家,是仁多家的一位长辈,今年三月份置换草场的时候,保忠还来求过自己,说想帮这位长辈置换这一带的草场。
这老头与老伴两口子相依为命,老伴又瘫痪在床,连赵然也没有办法医治,故此按照病困家庭的原则,同意了保忠的请求,将老两口安置在这里,还多给配售了五十亩草场。
赵然在白马院和大君山之间来往的时候,只要不忙,就经常到这一户牧民家中坐坐,也算是下个基层,了解最底层老百姓心声的机会。
“阿奇老叔,贫道又来了……”隔着老远,赵然就笑着喊了一句。
往常这个时候,老头就会从毡包里出来,笑呵呵的将赵然请进来,喝一碗茶,闲谈片刻,家养的那条黑狗也会汪汪着扑上来,狂舔赵然的手掌。
可今日毡包里却很安静,既没有老头,也没有黑狗,赵然的感知中,毡包内连瘫痪的老婶子的气息都不在。
走近毡包,旁边的羊圈中,慈善金贷款购买的那三十多只羊正安静的坐卧其中,没有丝毫异样。大车架子同样搁置在羊圈外,拉车的癞毛黄牛正在安详的吃草。
有点诡异啊!赵然打开了天眼,彻查此处天地气机的扰动,过了片刻,缓缓掀开了毡帘……
……
小武掐着老妇人的脖子,将她轻轻放倒,顺手合上了她的眼睛,老妇人的身旁,躺着的是已经死去的仁多阿奇。
屋外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头掀开毡帘又看了两眼,口中催促:“快一些!”
小武轻笑:“着什么急?”
一条黑狗忽然从羊圈中冲了出来,向着拄杖的老头狂吠不止,老头手指点出,一缕毒烟钻入狗鼻之中,黑狗当场委顿于地,呜咽着挣扎了几下,一命呜呼。
小武轻叹:“可惜了这锅狗肉。”抬脚将黑狗尸体也踢进了毡包。
出来之后,望着天上流过的白云,小武道:“今年冬天没有下雪。”
老头却没心思跟他谈论这些,只是道:“此间事了,我该走了,你办完事后还回白马部么?”
小武摇头:“藏了两年,也耽搁了我两年,不想再回去了,打算换一个地方,换个有灵气的地方,好好把我的金丹淬炼一下。”
“准备去哪儿?”
“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么?”
“呵呵,”老头干笑了两声,道:“随你意吧,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对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你自己警醒一些。”
小武道:“一个黄冠而已,你还担心我杀不了他?”
老头道:“当年就应该杀了他的,我们的目标都选错了,谁想他能惹出那么多事情来……那我就先走了。”
小武问:“你去哪儿?”
“回山里去。”
“别回去了。”
“嗯?”老头身子一颤,猛然转过身来,额头青筋暴起,满脸狰狞:“你……”
小武手指一勾,一蓬金针自老头身上飞回,在空中汇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落在小武掌中。
金针在老头腹间留下数十个细小穿透的针孔,各处针孔中火焰在疯狂燃烧,将老头的气海烧成了虚无。
小武极为诚恳的向老头道歉:“对不住了,明三,这是上头的吩咐。”
老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小武,艰难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武叹了口气:“我也刚知道你是明三,但是似乎上头早就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意外(为哦哦呀呀哈哈盟主加更)
小武重新清理了毡包,拭去各处痕迹,查看了一圈,感觉很是满意,于是坐了下来,将头上密密麻麻的小辫子解开,重新梳理成道髻,梳理完之后又略感不太满意,可惜身上没带着金汞药水,无法将这黑色洗去。
结了个庄子巾后,从储物囊中取出一身灰色的道袍,仔仔细细穿上。
再将脖子上挂着的狼牙骨环、耳垂上穿着的铜环、手腕上戴着的红绳摘下,和换下来的羊皮坎肩、老头的尸首扔作一堆,吐出丹火将其融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灰土。掌中发力,再将这团灰土继续压缩成硬邦邦的坚土,看上去与一块灰石头没什么分别。
走出毡包,抡圆了胳膊,将灰石头向着远处抛了出去,直抛出二里多地去,这才满意的搓了搓手,转回毡包之中,坐在了角落里。
同时手中卷起一道旋风,将老头留下的最后那股微弱的血腥味驱散。不多时,整个人便融入了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和一堆杂物也没什么区别。
小武安静的躲在阴影中,掌中握着匣子,金丹修为的感知蔓延向四周,直铺出半里地去,将感知内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尽数纳于心中。
等做完这一票,就可以离开该死的松藩,去南方的海岛上逍遥两年,听说那里许多海岛灵气都极为浓郁,正合自己闭关破境之用。等自己入了**师境,总观的通缉令撤去,便可回家了。
正遥想之际,小武听见了脚步声,掌中的匣子轻轻一颤,十张聚灵符逐一亮起,将启动金匣所需的灵力灌注其中。
匣名“幽府金针匣”,乃是当年故去的老师传下来的法宝,匣子开启,即与人之幽府相通,金针发出之时,便是入敌人幽府之刻,沿幽府直入气海,将气海焚烧成灰,不入炼师境万万难防。
只可惜这法宝需要十张聚灵符才能使用一次,刚才为了杀已入**师境的老头,已经用了一次,以他的身家,也只能再使用一次。不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以幽府金针匣偷袭对手,这体现了小武对一个区区黄冠的极高重视,若是旁的黄冠,他自家的飞刀便足矣。
就听外面有人喊了句:“阿奇老叔,贫道又来了……”
为了今天,小武足足准备了一年,他走遍了红原的山山水水,探查了数十条大大小小的路线,多次前往白马院上香,远远跟随着赵致然在白马院和大君山之间往返过不知几回。
他甚至知道赵致然斗赢过龙虎山子弟王梧森,越境击败过灵墟阁子弟杜星衍,虽然在早入了金丹的小武看来,不过是菜鸡互啄,但至少说明,赵然不是普通修士,是有绝活的,听说他的绝活叫做月鸣幻境阵。
赵致然只是个黄冠,但小武却将他看成了同境的对手,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能在张大真人飞升前与他老人家朝夕相处的人,能是个简单的黄冠么?张大真人只要随便传他两句功法,手指头里随便漏那么一两件法宝,就足以让人慎重对待了。
他不止一次听过赵致然向百姓布道时的讲话,声音熟悉之极,毡包外赵致然这句话一喊,小武的嘴角就露出了微笑不枉自己一年的苦功,果然来了!
当赵然掀开毡帘的时候,小武手指一颤,正要掐诀发动幽府金针,却又强行忍了下来,他忽然想看一下赵然见到阿奇老叔两口子尸体时的样子,很想看,非常想看,这个念头产生得如此强烈,令他完全抑制不住,那一定很有趣!
等他看完再杀!
小武看着赵然走到两具尸体面前,见到了他脸上极为震惊的表情,这一刻,小武感到无比的满足,似乎自己这一年的辛苦都有了回报,他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
心愿已了,小武准备发针了……
毡包内猛然暗了下来,乾坤颠倒之间,“叮咛”一声清脆的鸣响,黑漆漆的夜空中升起了一道月亮……
小武暗道不好,手上掐诀,就要将金针发出,却猛觉脑海中一疼,手诀便被打断。接二连三的疼痛在脑海中炸起,疼得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发动幽府金针匣的手诀并不复杂,但简单法诀却无论如何都掐不出来,他也极为干脆,手指一滑,收起幽府金针匣,改换自家炼了十年的飞刀。
对方这道神识攻击并不足以致命,拼着挨上几次,以飞刀破阵就是,左右不过是个黄冠!而自己,是已入金丹多年,即将闭关冲击**师的高手!
飞刀在指尖绕了两圈,攒足法力正要发出,忽听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亲爱的陌生道友,你好,欢迎来到风景如画的大君山,我是你的知心好友赵致然……”
这道声音在空旷的夜空中反复回响,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神识冲击,简直令人无法忍受,连指尖的飞刀似乎都要控制不住了。
小武被这道声音聊得心烦意乱,胸口发闷,好一阵头晕眼花。可他毕竟在金丹巅峰上,法力雄浑,咬着牙硬挺了下来,居然没有躺下。
黑暗中传来一句:“咦,很厉害啊!”话音刚落,小武感到身边忽然传来巨大的撕扯力,这道力量围在他身边越转越快,数息间便形成疯狂的法力风暴,竟似将周边的空间都要撕裂!
说起来慢,动起手来却极快,小武从被拉入赵然的月鸣幻境八卦阵开始,在法阵效果的强力加持下,连连遭受脑残术、忽悠神通、九宫梅花符阵一波紧随一波的狂猛摧残,前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尤其最后九宫梅花符阵的使用,更是令小武心底升起了一股绝望的情绪,只觉其威力沛然莫御,完全无法抗拒。
交手至此,在他倒下的时候,甚至连一招都没来得及发出去。而出手的赵然,连敌人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
堂堂金丹巅峰,就这么憋屈的败了,他脑中闪过两个意识:
一是:“赵致然已入金丹却不去受,当真狡诈到了极点!”
二是:“明明是我设伏偷袭,为何成了他偷袭我,他是怎么知道的?”
倒下的瞬间,小武使出了最后的保命手段七阶玉景通天符。
月鸣幻境八卦阵中闪过波光粼粼,如同在水底一般,紧接着,波光缩紧,将小武包裹在其中,于混乱间认准法阵生门,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赵然吃了一惊,这可是龙阳祖师修补过的法阵,八门颠倒,高深莫测,对手使的是什么符,居然就这么逃了出去,当真了得!
他连忙收了幻阵,追到外面,就见包裹着对手的波光远远划过天际,竟然瞬间已至十几里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逻辑关系
十五里外,一头雄鹿正趴在一只大蜘蛛上,挺胯冲刺。
大蜘蛛翘着圆臀,四只前爪拄着脑袋,哼哼唧唧道:“从沼泽出来,还没到大君山,这一路上已经七次了,我就不明白了,雨阳,你哪来那么强的念头?”
雄鹿喘着气道:“我的乖乖小盘丝,莫非你不喜欢?你居然还有力气抱怨,看来我得用到第三层功法......”
大蜘蛛媚笑道:“喜欢!不行了,实在没力气了......想起一句诗,侍儿……嗯……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恩泽时。”
雄鹿问:“你说的啥子嘛?什么屎不屎的?骂人做啥子咩?”
大蜘蛛暗骂:“粗鄙!不过这器具却当真受用得紧。”
这两位正是灵鹿雨阳仙人、灵蛛盘丝大仙。
盘丝大仙自从撞见雨夜杀人事件后,渐渐明白过来,感到很是后怕,便打算远走高飞,总之务必离开商洛山、甚至离开陕西才好。
她先是一口气向北行了数百里,深感北方太过寂寞,日子过得很是清冷,兼且没有最爱的《君山笔记》看,熬了半个月实在耐不住了,干脆壮着胆子南下。商洛山她是不敢回了,便干脆来到往返过多次的松藩。
盘丝大仙和雨阳仙人是早就认识的,但盘丝大仙始终绷着不假辞色,雨阳仙人便一直没有得手,只能暗自垂涎。此刻盘丝大仙颠沛流离,便干脆去寻雨阳仙人。一个是无家可归女,一个是有房多金郎,相见之后自是半推半就,滚做了一团。
昨日,雨阳仙人接到南归道人送来的书信,是大君山洞天总管蟾宫仙子发出的指令,让他过来大君山拜见赵行走。雨阳仙人不敢怠慢,带上正好想去看新一期《君山笔记》的盘丝大仙,向着大君山赶来。
奈何刚凑到一起的两妖正处于**期,短短不到二百里路,竟然连滚七次,现在还在路上双修炼器。
正炼得欢畅之际,两妖同时抬头向天上望去,就见一道光华闪耀着自天边飞来,径直砸向两人炼器之处。
两妖骇了一跳,盘丝大仙一边拼命扭动圆臀想要摆脱出来,一边喊道:“要死了要死了,快快快!”
雨阳仙人喝道:“你个小妖精,且受住了,待本大仙扫了这玩意,再来让你舒爽到死!”
说时迟那时快,雨阳仙人后退两步,腰间一振,适才炼了许久的法器陡然变大,涨至七八丈高,如山一般迎着砸过来的光华猛扫了上去。
只听一声爆响炸起,这道光华当场被雨阳仙人硕大无朋的法器击中,沿着刚才的轨迹又倒飞了回去。
赵然刚追出没几步,就见紧裹着对手的波光又从天边倒飞回来,轰的砸在他身旁三丈外,在地上砸出一个六尺深的坑来。再向坑中望去时,波光已经震散,冒着缕缕青烟,和自己交手之人整个身子都散了架,如同一滩烂泥般堆在坑里,早已分辨不出人形。
赵然从储物扳指中找了根佛门法器禅杖,伸到坑里,将散了架的尸身挑了出来,无论如何是看不出来路了,只依稀辨认出满是鲜血肉浆的衣服似乎是灰色的底袍。
灰衣之人死于阳山之下?莫非说的便是这位?可这里并没有山啊,到底怎么回事呢?赵然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死尸身上吊着个皮囊,赵然顺手取了出来,花费片刻功夫破入,发现是个普通的储物法器,也就和老师给自己的那个小储物法器差不多,空间并不大。
将储物法囊中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里面是一堆散碎的金锭银块,估摸着也就百八十两。除此之外,还有一柄短刀、一个金匣,以及乱七八糟几十张从一阶到四阶的各色符。另外就是几瓶养心丹之类补充法力、恢复精神的灵丹。
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能够表明这厮身份的物件。
此人为何要杀仁多阿奇?赵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返回毡包中仔细寻找,同样没有任何线索。
难道说,他是来杀自己的么?可为何自己进去的时候,他又不先动手呢?更何况,自己原本也没打算过来,从今天的事态发展来看,明显和自己无关。
看着阿奇老叔两口子的尸体,赵然不禁叹了口气,就地挖了个坑,将这老两口草草掩埋。回头还是要知会一下仁多家,让保忠过来重新安置老人家的遗体才是。
想到这么一个老实的牧民被人杀了,想到前不久自己才和老人家一起畅谈红原的发展前景,赵然心中涌过一阵伤感。
那厮的东西先收了,瞧品质,那柄短刀是件高阶法器,但却没有任何标识,而那些符,尤其是其中的三张四阶法符,价值都不菲,就是不知那金匣子是什么物件。可惜杀人夺宝的事情在道门执掌的天下是干不了的,更何况还牵扯到谋杀案。
找了个袋子,将凶手那摊碎肉装起来,一并扔到储物囊中,赵然起行,天晚的时候,终于赶回了大君山。
赵然先来到问情谷,向谷外执事的俗家坤道吩咐,说是请郑雨彤出来相见,那坤道也知晓如今的宗圣馆大部分事务是是由眼前这个楼观二代小师弟说了算,不敢再如以前那般让其在谷外等候,连忙将赵然请入谷中,就坐于亭中奉茶。
赵然一边品尝着问情谷坤道们调的蜜茶,一边思索着今天傍晚的事情,再次浮出疑问,堂堂金丹法师,为何要去杀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俗老人。还是说目标真是自己?可若是自己,他为何又要去阿奇老叔家杀人?若非自己临时起意打算过去歇一歇,两人是压根儿不会碰面的。
同时,令他头疼无比的是,这个金丹凶手的死,是因为自己用了梅花易数去算,才算死的呢,还是真是因缘巧合,被自己撞破才死的?
从头开始缕清脉络,自己无意间被石头绊倒,于是卜卦,卜出凶手死于阳山之下的结果,于是生起了去阿奇老叔家暂时避让血光之灾的心思,因此而撞破凶手杀人,继而将之杀死。由此反推,如果自己没有卜卦,就不会导致凶手死亡,那么就不存在卦象的结果?
又或者凶手其实已经注定死亡,只不过被自己无意间撞破后换了个死法,没有死在阳山之下,而是死在了自己面前?
这里面的逻辑关系还真是伤脑筋啊……
另外,赵然还想起一个问题,凶手逃生所用的那张法符到底是什么?在自己看过的法符道书中,似乎没有相关施法特征的记载。若是知道就好了,一定学上一学,能从自己的幻阵中自行找到生门从而闯出来,当真是了不起。
不过此符似乎也有弱点,就是逃生之时不择方位,有一定几率飞回原地,因此炼制的时候必须从符文原理上开始入手,争取做一些改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方丈短训班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郑雨彤来到了亭中和赵然相见。
“致然师弟有什么事么?”
“郑师姐好!是这样的,去年的天下信力簿已经公布了,我仔细看了一下,咱们松藩排在州府一级中的川省倒数第一,天下倒数第二。其实以我看来,也算是倒数第一了,毕竟福建那个东番府孤悬海外,开化之民不过数万,比一个县也强不到哪儿去。”
“那到底是多少呢?”
“五十八万,已经比去年增长了五成了!按照九州阁的信力分配原则,咱们今年可用来授的信力只有三十四万多。”
郑雨彤也皱眉了:“连给金丹授都不够。”
赵然一拍大腿:“说得是啊!师弟我忝为道门行走,实在愧对同门啊。”
郑雨彤安慰道:“这也不怪师弟,毕竟咱们刚来,只需加大力气整治,过上几年想必就好了。”
“师姐此言当为正理!故此师弟我左思右想,到底应该怎么整治才好呢?本来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却有人提醒了我。师姐还记得去年九月来咱们洞天做客的龙虎山九姑娘么?”
“那个穿大红道袍的?”
“就是她,我记得她当时曾经说,凡是馆阁修士担任方丈的道院,去年信力都有不小的增长。于是我在信力簿上作了比对,发现果然如此。”
“师弟的意思是?”
“我如今已是红原白马院的方丈,以我的体会,修士任方丈的确是很有用的,故此今年我又向总观申请,将小河县龟寿院也争取到了试点名额。”说到这里,赵然极为诚恳道:“师姐,这个名额是我专门给你要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帮帮宗圣馆。”
郑雨彤吃了一惊:“可我是坤道……”
“真师堂的杨真人和周真人都是坤道,正是她们两位发话,总观才决定,今年的试点县院方丈里,配备的坤道不少于三名。”
赵然将公文取出,递给郑雨彤:“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另外,那位九姑娘除夕时飞符告诉我,她将履任安仁县方丈。”
郑雨彤顿时感受到了思想上的冲击,既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匪夷所思,怕是会引起闲言碎语,又觉得似乎很有意思,相当好奇,一时间迟疑不决。
赵然开动着忽悠神通,继续鼓动:“师姐,这可是于公于私都大有好处的事。于公,是为宗圣馆信力的增长,于私,也是为了师姐的修行考虑。”
郑雨彤心中一动,认真倾听着赵然这个刚结丹的先行者接下来的言语。
“师姐,我只说两点,头一个,为何道门各家馆阁要设立道门行走这个职司?第二,为何经常外出的周师妹和宋师姐先后结丹?”
郑雨彤眼睫毛眨了眨,心中大起波澜。
只听赵然续道:“若非宗圣馆新立,道门行走实在没太多事情可做,否则早就请师姐行走松藩了。可如今想请师姐出任的道院方丈是真能发挥大用场的,为了拿到这个职司,师弟我可是费尽了心思……”
郑雨彤打断道:“别说了,我去就是了,问题是,去了以后我应该怎么做?”
赵然击掌赞道:“师姐大局意识很强,实在是宗圣馆之福!其实这个方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易!师姐就记住一句口诀: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什么意思?”
“以信力的增长为中心,坚持道门的领导,坚持做好斋醮科仪。”
郑雨彤想了想,面露难色:“明白是明白了,但斋醮科仪,记得入道前是学过的,可是那么多年没用过,几乎忘了……”
没办法,这就是道门存在的现实问题。不会道法的十方丛林俗道们精通科仪,但那是花架子,没实际用场;能令科仪发挥作用的馆阁修士们,又早就将其荒废了。
如诸蒙、赵然这等精通科仪的修士,已经不多了,故此才会出现很多试点道院方丈职司空缺的情况既不愿也不会,怎么去?
赵然有心理准备,便在问情谷开设了一个短期培训班,将各种年节常用的、最能令信众们热血激动或者心生敬畏的、既方便又实用的科仪挑了出来,大概十五、六个,简单整理出来,开始进行突击培训,以求令她尽快重新拣起来。培训期间,颇感好奇的曹庄两位也过来旁听,被赵然生动有趣的讲课引得兴趣盎然,赵然也乐得多两位学生,于是倾囊相授。
毕竟是修士,记忆力和领悟力都比常人强得多,七天之后,郑雨彤便将这十多个科仪演练得滚瓜烂熟,于是赵然宣布,郑师姐的短训班结业!
作为松藩的道门行走,赵然在对郑雨彤进行短训的同时,也在处理阿奇老叔被杀一案的手尾,这件事情毕竟牵涉修士,故此处置权在他这里。
让方堂将阿奇老叔两口子尸体挖出来,连同那堆凶手的尸体肉浆重新检验记档,并形成卷宗之后,赵然将其报备玉皇阁,玉皇阁派了个人过来了解案情。此人是玉皇阁炼师云腾谟的师弟,名叫华腾明,今年五十多岁了,才入的金丹,属于修行上没什么前途的一类修士,他也是眼看进境无望,便息了苦修的心思,跟着师兄入了东极阁,作为东极阁常驻川省的一员,为道门尽点余力。
凶手储物法器中的一应物件都存放在了宗圣馆的库房中,华腾明来了之后验看一番,又和赵然前往事发地,在赵然对案件的叙述中勘察了一遍凶案现场。华腾明在毡包内外打了不少卫道符,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卫道符所能观测到的法力波动非常微弱,几乎查不到更多的迹象。
陪着华腾明转了半天,赵然见了他查证的手段后便知,此人怕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结果如同赵然所料,他自己都没查出来,这位东极阁的新手更是一头雾水。
关心下属的东方礼也随同华腾明一起来到宗圣馆,案件由华腾明主办,他则从旁协助。临走的时候,见案件没有进展,东方礼建议将那方金匣收走,将查案的重点放在这方金匣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桩莫名其妙的凶杀案暂时没有告破,只是被东极阁收录备案,当然,其实是在玉皇阁备案。其后,玉皇阁便依据案情向全省道馆发出协查令,寻找此案的线索。
第一百三十五章 联合调查组(上)
大师兄魏致真将赵然找了过去道:“看来松藩也不太平,不如这两年让三师弟陪在你身边,随时看护着?”
赵然犹豫片刻,摇头道:“这样的话,太耽搁三师兄的修行了,不妥。”
魏致真又道:“总之无论如何,你要带点人手在身边,我跟蟾宫仙子说说,让她调配人手。”
魏致真直接出手干预,找到蟾宫仙子,让蟾宫仙子调配灵妖看护赵然。
本着不惊世骇俗而影响赵然日常生活和做事、不干扰大君山洞天正常事务的原则,南归道人和申姜子便被选上,从此以后跟随在赵然身边护卫。一个在天上随时飞着,一个则在赵然周围三里内等候,两只灵妖相互配合,能令赵然的安全系数大增。
赵然问蟾宫仙子:“仙子不是说让盘踞沼泽的雨阳过来见我么?咱们快一些,跟他交代几句话就好,我还要下山,很多事情要处置。”
蟾宫仙子撇了撇小嘴:“下次再说吧,本宫让那头淫鹿先回去了,他受了点伤。”
赵然好奇:“嗯?受伤?和谁斗法了?还是说你们几个揍了他?仙子,宗圣馆初立,对于臣服者,还是要宽容一些……”
蟾宫仙子小爪子捂着脸,嫌弃道:“他受的那伤……噫!好恶心,不提也罢!”
赵然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二月初一,赵然将郑雨彤送至小河县龟寿院,站在杜腾会的身旁,看着她公推升座。在升座仪典上,郑雨彤当场起了个科仪,白日显圣,当即轰动了整个龟寿院及前来观礼的各方贺客,赵然知道,她这方丈的位子算是初步坐稳了。
二月底,距百花坡凶案发生后的一个月,就在赵然以为这件事情将要不了了之的时候,东极阁李钧阳天师亲自带队,包括东极阁邱长老、东极阁常驻玉皇阁的云腾谟、华腾明、三清阁卓长老、三清阁西堂堂主东方礼,一行六人来到松藩。
赵然接到消息,连忙赶去宗圣馆接驾,和魏致真一起,陪着东极阁、三清阁联合专案组再次开始了凶案的审查。
见这些高道趴在堆积着证物、卷宗的桌上翻阅、查找,赵然将东方礼拉到一边,问:“礼师兄,怎么又开始查了?是有线索了么?”
东方礼道:“这件案子原本很难侦破,上个月我和华师叔过来查案的时候,没有发现凶犯动手的证据,所以我们当时推测,凶犯不是要杀你。”
赵然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东方礼似笑非笑:“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怀疑,你才是凶犯的目标,他是为了杀你才埋伏在党项人阿奇的毡包里。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出手……我们不得而知,也可能你的斗法实力很强,凶犯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赵然道:“礼师兄别开玩笑,呵呵……那现在为何又怀疑是对着我来的?”
东方礼道:“问题就在我们拿回去的那方金匣上,有人认出来了。东极阁将金匣的样子描绘成图,发往各省,被关圣阁的景大炼师认出来了。”
关圣阁是主掌贵州的馆阁,其中有一位长老姓景,大炼师境界,出身于思南府崇德馆,是景氏一门的偏支。这位景大炼师见了图形之后觉得眼熟,便忙向崇德馆求证,当即惊动了崇德馆大长老景云逸。
两位大炼师赶至庐山亲眼过目,证实了这方金匣的来历,此匣名为“幽府金针匣”,是失踪的景致武老师当年随身使用的法宝。景致摩的案子是东极阁挂了号的大案,于是东极阁会同三清阁,两阁一道组成专案组,前来松藩查案。
“这么说,很有可能,死的凶犯就是景致武?”
“说不好,只能说与景致武有关。或许的确是景致武,又或许景致武也是死于此人之手,一切都要待查。”
赵然看了看专案组,问:“怎么不见景家的人?”
东方礼道:“暂时不让他们介入,这是办案的规矩。不过崇德馆随时待命,等候我们召唤。”
因为有了侦破方向,那柄没有标识的短刀也被列入重要证据,由云腾谟携带,前往崇德馆求证,经过证实,这柄短刀很有可能是景致武生前所用。
虽然短刀这一证物同样存在景致武被人杀害夺宝的可能性,但案情的进展越来越清晰的表明,凶犯是景致武本人的可能性相当大了。
案卷和证物重新翻检完毕,赵然再次带着专案组一行来到事发地,原原本本讲述了当时的经过。这一次的讲述,在东极阁李真人和邱长老的不停追问下,比上一次要严谨得多,也细致得多,几乎完整的重现了当日的场景。
听完之后,邱长老就问:“致然刚才说,你是准备直奔大君山而回的,那你为什么又去毡包看望阿奇?”
赵然答:“也是灵机一动吧,主要是平时也经常去他那里了解一下民情民意。”
邱长老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追问:“为什么会灵机一动?有没有什么事情促成你想去阿奇的毡包?好好想想,见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这一点很重要,不可漏过。”
赵然有点冒汗了,梅花易数是他学自龙阳祖师的本事,龙阳祖师叮嘱他不要随便乱说,他自己也觉得这门本事有点玄,本能的不太想提及,故此上回华腾明来查案的时候,既没有问过,他自己也不想往这上面扯因为直到现在,他也分不清楚,凶犯的死亡和他的演算之间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关系。
但在邱长老的追问下,他想不说也不行了,只得道:“是因为我用梅花易数占卦了,得出来的结论不太好,所以打算延迟片刻回山,躲过这个时间点。”
邱长老愣了愣:“梅花易数?”
李钧阳也大为好奇:“致然,你从哪里学的梅花易数?你和铁冠祖师是什么关系?”
赵然无奈道:“铁冠祖师我倒是见过,但没怎么和他老人家说过话。梅花易数我是从龙阳祖师那里学来的。”逼到这个份上,他只得将龙阳祖师招了,想必祖师会谅解他的吧?
李钧阳若有所思,道:“梅花易数极为高明,能学通、学会的修士极少,致然这是很有天赋了。不过听说这门道术很伤寿元,致然今后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的好。”
赵然忙道:“多谢李天师,我平常也是不怎么用的,只是那天心血来潮,忽然用上了。”
邱长老抓住赵然话里关键,问:“什么心血来潮?致然说清楚,此事关系重大,言语间不可有遮遮掩掩。”
赵然再次冒汗:“是是是。嗯,我想想怎么说……起因是这样,我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就此心血来潮,忍不住占了一卦。”于是将所占的卦象也交待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联合调查组(下)
赵然把梅花易数的事情交待完,听得所有人大为好奇,在好奇之余,华腾明也很不高兴,埋怨道:“致然,我当日来查案的时候,这些话你怎么不说?”
赵然连忙赔礼道歉:“对不住了华师叔,我当日也没想过,这是侦破案件的关键,而且当时没想到凶犯很可能是来杀我的。这个的确是我的错,我向华师叔赔不是了。”
云腾谟转圜道:“此案的关键,还是那具金匣,没有找到查办的方向,致然当时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大用。好了师弟,我们也谅解一下致然,毕竟这是他自家的防身道术,不说也正常。我记得龙阳祖师不允许别人说是他的弟子,也不愿轻易传人道法,说起来,还请致然多担待。”
赵然道:“多谢云师伯体谅。”
华腾明脸色和缓过来,点了点头,认真琢磨起来:“灰衣人死于阳山下?我记得对景致武的联名通缉中,说过他喜好穿灰衣,这么看来,此人是景致武的可能又近了一层,只是阳山是什么意思?”
赵然当即表示,自己已经发动白马院查询过所有党项人,也问过一些三部部的部民,整个红原都没有叫做“阳山”的山峰,但小河县有两处,永镇县也有一处。
阳山这个地名实在太过普通,不是红原的阳山都没太大意义。除了小河跟永镇的三座阳山之外,龙安府、都府也有,想必别的地方更多,查寻的价值不大。于是众人又开始考虑“山之阳”这个含义,但这个含义就更没法查了,所有的山都有山之阳,怎么查?
过了一会儿,邱长老再次道:“致然说绊了一跤,怎么回事?”
这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赵然便将自己踩了块石头的事情说了,刚说完,邱长老和云腾谟同时发声。
云腾谟问:“在什么地方绊的?”
邱长老问:“石头在哪儿?快找!”
于是,赵然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时走过的方位,大致确定了一个前后百步、左右三十步的范围,大家一起,按照他对石头的描述,开始仔细搜索。
过了片刻,卓长老便发现了这块石头,将石头交给邱长老后,邱长老打了张高阶卫道符上去,石块上出现阵阵涟漪波动。因为时间过得比较久,故此波动十分微小,但在邱长老和卓长老这等专业人士的眼中,其实已经露出了端倪。
这不是石头,而是有人用法力将一些碎物挤压成的硬物。但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也没人敢随意去捏搓,万一弄坏了,可就把证物给毁了。
李钧阳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放在掌心,转来转去看了一遍,问:“玄机、云峰,你们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
邱长老道:“日头下隐有光泽,似有金石之物,但整体发灰,又似乎是骨肉烧灼之后的残余。”
卓长老道:“邱师兄眼光极准,佩服!应该就是这些东西了,但想要具体分门别类出来,怕是很难。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此物是景致武所发我们姑且认为凶犯就是景致武,那么他为何要炼制这么一个东西出来?这个东西又为何那么巧,正好出现在致然脚下?”
卓长老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就令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凶案的起因就是这块石头,赵然如果没有踩到这块“石头”,他也许就直接回大君山了,不可能中途绕去党项人阿奇的毡包。
可如果这真是景致武刻意所为,那景致武又是凭什么做到的呢?这涉及到极准的预测能力,数遍天下,能够将事情预判得这么准,怕是连铁冠祖师也办不到。
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两个字天意!可如果真是天意巧合的话,那……
李钧阳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对于他这种入了炼虚,距合道只差一步的修士来说,天意二字更加令人敬仰,甚至感到恐惧。
至此,整个案件已经浮出了一部分轮廓,死去的凶犯很有可能就是景致武,但无法百分之百确定。景致武为何要来刺杀赵然,推测应当与景致摩一案有关,但赵然表示很冤枉,景致摩一案的内在原因,自己知道得并不比别人多,景致武来杀自己做什么呢?有什么用呢?
接下来需要继续查寻的,是这块灰色的石头到底是什么,里面有没有藏着新的线索?但这个活儿很难办,必须带回东极阁去检查,甚至要联合器符阁、宝经阁的修士一起研判,估计难度很大。
第二个需要继续查寻的,就是关于赵然梅花易数中占卜出来的“阳山”的说法,虽说难度极大,查起来效费比很低,但毕竟也是一条线索。阳山到底在哪里?还是某座山的阳面?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了。
对于东极阁来说,景致摩一案又有了很大的推进,这是令东极阁上上下下都很欣喜的事,但随着新的线索被找到,更多的疑问和阻力也随之而来,下面的任务依旧艰巨。
专案组赶回庐山,去分析石头的成分了,赵然则返回白马院,让人将保忠传到自己的书房,道:“老叔和老婶的后事,都料理妥当了?”
保忠道:“是,已经立了坟,他也没什么直系的后辈子弟,今后年节时,我和洗忠为他洒扫。”
“如此便好。阿奇老叔是个好人啊,我经常去他那里做客闲谈,不想竟遭此毒手。你们这边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保忠沮丧道:“至今没有,他生前几乎没得罪过什么人,待人也和气可亲,更别提得罪什么修士了。”
赵然点头:“我的意思,老叔绝不能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你觉得和三部有没有牵扯?”
保忠看了看赵然的脸色,迟疑道:“我也曾想过去查这条线,但我这身份……很多事情查不了。”
赵然道:“你这一年的表现,我是看在眼里的,说实话,转变得很快、也很好,对道尊的虔诚,也是其他党项人所不及的,我很赞赏。”
保忠道:“小人早已不是什么党项人,就是一个向道之人,小人的向道之心,还望方丈成全!”
赵然点头,问:“愿入白马院为居士么?”
保忠大喜,连忙叩首:“愿意!”
“一生一世,奉受道门?”
“是!”
赵然从桌上取过一份文书,抛给保忠:“这是给你的,画押吧。”
保忠接过来看毕,深吸了两口气,郑重的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押,从这一刻起,成为了白马院方堂的一名火工居士。
(本卷完)
第一章 几项治策
嘉靖二十四年的春耕,在白马院监院袁灏、都厨雷善的严厉督导下,赶在时令之前圆满完成。本次春耕共播种两万八千余亩,比去年多开垦一万两千亩,增长势头喜人。
同时,配售草场达到八十二亩,比去年增加二十多万亩。
如此良好的局面,是因为人口的持续性涌入。尤其是正月二十三日的时候,都府威州一带发生大地震,连红原城中的白马院道士们都察觉到了震感。
地震波及三府十四县,倒塌和损毁房屋数万间,造成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
为此,整个川北地区都动了起来,在玄元观的主持下安置流民、运粮救灾,杜腾会代表松藩地区一口气认下了三万流民的迁徙安置。
都府人口几近两百万,正感人口太多、维持困难,得了杜腾会的承诺后,以陆腾恩为首的都府道门和官府当即大喜,全力动员灾民迁徙松藩,截止三月底,实际到位两万六千余人,白马院吞下了其中的一万两千人。
再加上身处兴庆的白庚一直在购买汉民奴隶,如今治下实际控制的人口已经突破了四万五千。
当然,如此跨越式发展,给红原带来的是沉重的债务,白马院为了给新迁百姓凑足口粮,从慈善金借贷了两万银子,使自身的负债达到了四万两,整个红原的总负债突破十万两。
不过,在赵然看来,这些新增的人口,将来全都是稳定的信力来源,只需要将每个人的年度信力贡献值提高到五圭,嘉靖二十四年的白马院信力值将妥妥突破二十万圭。
除了贡献信力值外,这些百姓同样在为赵然贡献功德值,信力值是被动接收的,需要百姓虔诚祷告,功德值却是主动吸纳的,只要做了好事,就能从百姓头上征收,两者并无矛盾和排斥,可以同时到手。
所以,赵然等春耕结束后,便立刻开始了道路和水渠的建设工程。
去年为了吸引党项人置换田地,白马院画了一份官道修筑路线图,将之张榜公布在了道院门外的白墙上。实际上,这份计划并非赵然拿出来恐吓威胁党项人的,而是实实在在要搞的。
在配售耕地和草场的时候,白马院就刻意将规划中官道路线附近的地都留了下来,没有配售出去,目的就是为了修路时不引起纷争。
三条官道,一条从西门出,勾通月亮渡红原守御所,总长三十里;一条自北门出,勾通切瓦河谷松藩卫中军大营,总长五十二里;还有一条从南门出,沟通哲波山、羊拱山、海子山和大君山,总长一百二十里。
松藩的地形比较平坦,所以筑路的难度比龙安府要容易得多,赵然打算在秋收前完成西线和北线道路的修筑,当然,为此他又让白马院向慈善金再次借贷了两千银子。
光有银子,粮食运不进来也是没用,除了鼓励各家商铺向红原输送粮食外,赵然紧急动员南归道人,依靠蓉娘赠送的大型储物锦囊,连续往粮食充裕的湖广跑了三趟,运回粮米两千四百石,这才初步缓解了红原的粮食危机。
首先动工的是西线的三十里官道,为此,白马院征募了一千五百人,还是老办法,通过修路换取粮食。赵然在开工的那天,特意做了一场田土科仪,他没有动用法符和灵果,用的都是普通符纸和普通果子,以及普通的酒水,前后花费超不过十两银子。
真要花个几千两银子,也未尝不能把土地和山神请出来,但土地和山神有那份职业素养和专业技能么?他们能够把道路直接修好么?赵然对此持严重怀疑的态度。如果只是搬运砖石、平整土地的话,赵然表示,用他们的成本太高关于这方面,大君山洞天中有一批免费的专业人才。
于是,民夫们白天忙碌,挖掘泥土、规制路线、填充石子,睡上一觉之后,就发现昨天白天初步清修出来的路段已经完成了路面夯实,下一段路的碎石、松土等工程量最大的活计,都已经干完了,效率提高数倍!
按照白马院督工道士们的说法,这是赵方丈以科仪请神的功效。更有不少民夫们现身佐证,说是晚上起夜的时候,亲眼见到了赵方丈请来的各尊神祗,包括九天凤凰、东海龙王、昆仑麒麟等等,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说是看见了老君所乘的青牛下界,一起帮忙修路。
这下子可就引起轰动了,民夫们晚上干脆不睡了,人人瞪着大眼睛通宵熬夜,就等着见识各路神灵。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可就在人们疑惑之际,却发现前方五里外,又是一片新修好的路段!
许多人直接离开了工地,连饭都顾不上吃,跑回红原,径直去白马院上香祷告,白马院再次掀起了信众上香的热潮。
热火朝天修筑官道的同时,五月上旬,白马院发布了一道公告,公告宣布,为了鼓励生育,从当月起,凡是有三岁以下幼童的人家,按幼童数量,每户奖励十亩草场,这项政令从当月施行,持续三年!
整个红原都热闹起来了,人们奔走相告,纷纷来到白马院围观公告墙,等确实了消息以后,便立刻赶回家中开始着手准备。
有那没成亲的,忙着四处找人联姻;成亲了的,则夜夜努力,期望一举高中。三个月内,有八百九十户人家完成了婚事,有三百九十位女子传来喜讯,成功有喜。同时,白马院中的慈航道人神像前,更是挤满了信男信女,纷纷祈求慈航开眼,赶紧送个孩子过来投胎。
一桩一桩的事情累积,令百姓们、尤其是党项百姓们,对道门的信仰逐渐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可有可无,再从可有可无,到现在的逐渐接受。他们发现,其实信仰三清,似乎还真是挺灵验的。
当然,凡事也不能太极端,否则过犹不及,白马院方堂于此期间三次得报,有三户人家在六月份办了白事,死者都是老头,年龄均已超过六十,当真令人叹息不已。
第二章 投石问路
就在白马院各项政策相继推行的时候,赵然将袁灏请了过来。
“这段时间袁监院辛苦了,如今官道的修筑,西线即将竣工,北线很快便要施工,想必七月中能够完成。”
“方丈说得是,有大君山各位灵君们大展神威,当真是快得难以想象!因此,北线一开始修筑,我就打算开始筹备南线。南线要绕行四大山系,路线比较长,我考虑再加征五百人。”
“巧了,你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正要和你商量南线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南线的人手,能否从三部部民中征募?”
袁灏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容易。方丈来到白马院也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当知三部的情况,他们几乎就不理会咱们道院,在山中自给自足,顶多下山采买一些生活所需。”
赵然道:“我是这么想的,所谓自给自足,恐怕也是个疑问吧,他们当真能够自给自足么?我推测,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的,必定是三部中的头人,真正的底层部民,必然生活困苦。”
袁灏道:“方丈所言固然是理,但问题的根源也就在此,底层的部民是没有说话权力的,他们就算想要出来做工,也必得头人们发话不可。”
“那就跟头人们商量,让他们放人出来做工。”
“难处就在这里啊,这些大大小小的头人们,把部民看得跟自己的牛羊一样,给他们自个儿干活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放出来给咱们干活?”
“他们不愿意放人下来,那是因为咱们给的价钱不够,咱们可以开出能让他们接受的价格嘛。比如,咱们现在征募民夫,男子每日给十文、女子每日给八文,同时工地上包吃包住。能不能这样,谁能放人出来干活,咱们就把工钱给谁?”
“好主意!”袁灏眼前一亮,但随即又迟疑道:“就怕如此一来的话,这些下来做工的部民不肯好好干活,需要加派人手督工,拿鞭子催着……”
赵然摇头:“拿鞭子催着干活,这些部民的心就会离道门越来越远。肯定不能这么干,咱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让他们下山,接触外面的世界,认识到白马院的好处,不是让他们生起仇恨心的。”
“方丈说得是。”
“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也确实存在,让他们下山干活,却个个偷懒,如此风气也不能助长。嗯,咱们再想想。”
两人对坐,思索片刻,袁灏忽道:“我倒是想起一个点子,不如同时给下山做工的部民每人加发五文,这钱直接给到每一个部民头上!五百人,每天不过多发出三两银子工钱,就算两个月也超不过二百两,不知方丈以为可行否?”
赵然顿时击掌:“老袁,可以啊!或许三部的问题,这就是个突破口!啧啧,真是好主意!”
袁灏笑道:“或许也没那么好的效果。”
赵然道:“效果好不好,总要施行了才知道,就算没到咱们预期的效果,总也是个开端,何况,或许可以主动一点,增强一下这个效果。”
袁灏点头:“雷善现在全幅身心都扑在筑路上,这件事情我亲自去。”
赵然否决:“不行,你是堂堂监院,你去的话太给他们脸了。让方堂的仁多保忠去,我看他办事还算机灵。”
袁灏懂了,从身份上来说,保忠是党项人,也算一个小部族的头人,让他去可以对等谈话。而退一步讲,他又只是方堂的一名火工居士,万一将来有什么岔子,白马院随时可以纠正,甚至可以让他背锅。
若是袁灏亲自去,很多事情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说起来似乎对心向道门的保忠不公,但现实就是如此。
事情交代下去,赵然向袁灏道:“我要去一趟青城山,来回也就是十天,顶多半个月,还是老办法,若是白马院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我回来的,你就激发飞符,我那边收到飞符后,就尽快赶回来。”
赵然是松藩地区的道门行走,正如当年的龙安府行走大卓、小卓师叔一般,他也给每个县院的方堂方主留了一份单向飞符。这是飞符中最简陋的版本,俗道能够激发,却不能收取,更不能读取。激发出来之后,赵然就知道哪里需要他出面应对,直接赶过去就是了。
喜气洋洋的回到宗圣馆,赵然首先拜见老师:“老师这一闭关就是一年,真是让弟子心中牵挂得紧!”
江腾鹤抚须道:“今番出关,总算是摸到炼虚的边了,呵呵,过去心里许多的疑惑,也有了解答,如今道心圆润,道法大涨,今后也有更多的时间教导你们几个了。”
赵然笑道:“正求着老师传授《水石丹经》呢。”转过头来又向余致川道:“恭喜师兄金丹大成。”
余致川挠了挠头:“同喜同喜。”他是四月初满的三十六岁,生日刚过,就被魏致真送进了主峰小世界,闭关不到两个月,顺顺当当就结了金丹。
他入关之前,魏致真还千叮咛万嘱咐的给他讲了许多结丹的经验,列举了十多项遇到突发情况的处理办法。结果,魏致真列举的所有惊险艰难之处,他一项都没有遇上,尤其在熬炼春夏秋冬四时这一最难的关口时,什么上下方位不清、四方时序不明,什么混沌迷失、道心蒙尘,对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几乎可以说,他是稀里糊涂结了金丹,果然不负老师对他的判断只要活着,他就能一步一步走下去,最终看见天庭符诏向他飘来。
左看右看,包括骆致清、曲凤和在内,楼观弟子尽数齐聚于此。
“三师兄也去?”
骆致清点头:“约了东方敬。”
赵然一阵无语:“他回玉皇阁是为了成亲,三师兄你找上门去打架,合适么?”
骆致清有些疑惑:“不合适么?”
魏致真在旁解释道:“这回倒是不怪三师弟,是东方敬主动约战的,他先约的我,我没答应,他又约了三师弟。”
“为何要约你们斗法?”
“估计婚姻不幸,想找人撒气吧。我倒是不惧与他斗法,但在人家双修大典上把他打伤了,不合适。”
“大师兄,你就那么肯定能赢东方敬?”
“他现在心绪是乱的,赢他很容易。就连三师弟上去和他比斗,都有可能取胜。所以我推荐了三师弟。三师弟上场的话,输了无所谓,不丢咱楼观的脸,若是赢了,也没本事让他受重伤,到时候大家在颜面上都好看。”
“大师兄你算计得可真清楚啊……”赵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上了清羽宝翅,随师门一道,带着林**师和曹、庄两位坤道,向着青城山飞去。
第三章 东方敬的婚事
两年前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同样是在玉皇顶,由张老道亲自出面,主持了楚阳成和朱七姑的双修大典,那时候的玉皇阁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卖张老道面子前来见证的高道不知凡几。
如今举办东方敬和宁大小姐的双修仪典,同样是非常热闹。但热闹归热闹,来宾也不少,可层次就没当初那么高了。观礼的贺客以四川本地和女方陕西为主,夹杂着西南诸省的贺客。
川省馆阁这边,到场恭贺的有三百余位,其中宗圣馆是来客最少的,却也是到得最齐的。陕西这边来的也有二百多,再加上其他客人,总计达到六百多人。
宗圣馆这边,依旧是分派给于致远接待,但东方礼也经常过来关照一下,礼数上也算是比较尽心。
于致远再见林致娇,面对林致娇极为客气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自伤自悯的情绪再次爆发,在赵然面前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过来相见时,赵然看到了林师叔眉间一股淡淡的不喜,然后于致远当晚第二次大醉兼且大哭。
赵然无力劝解,望着眼前怨天怨地的于致远,暗道此人算是废了……
东方礼来云水堂看望赵然的时候,赵然将他拉住:“礼师兄,我和这位于师兄相交十二年了,实在不忍见其如此,礼师兄可有什么好办法,能令他振作起来?”
看了看桌前瘫软如泥的于致远,东方礼摇了摇头:“自从两年前他认识了童佬之后,就在酒中越陷越深,我也是无能为力。”
“童白眉?”
“正是,此刻的童佬也如他一样。”
“童佬怎么了?”
东方礼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小师叔和师叔母成亲,童佬总觉得别人在笑话他,实际上与他何干?殊不知这世上的人忘性都是极大的,只有他自己总挂在心上,旁人谁还想着这件事?”
赵然也很无语,表示完全无法理解童佬的心结,于是换了个话题:“敬师兄怎么样了?还是那般闷闷不乐么?”
东方礼无奈道:“还能如何?这两天拼命和别人斗法。”
赵然道:“可惜我这两日都陪着于师兄,没能前去观战。”
东方礼摇头:“有什么好看的?连战五场,五场全败,其中还有你们楼观的骆木头。我去旁观了一场,他打的完全不像样子,章法全无。”
“那也不至于吧?敬师兄的本事,不至于全输吧?约战的都是什么人?”
“陕西的方复合、云南的吕九珍、福建的陆西星、贵州的于腾龙,还有骆致清。方、吕都是炼师,陆、于都是**师,境界最低的是骆木头。”
“如此一来,倒也不冤。”
“怎么不冤?方复合、陆西星倒还罢了,败给吕九珍和于腾龙算怎么回事?至于你家骆木头,倒还真是有点意思,我都想跟他打一场了,呵呵。”
赵然想了想,道:“敬师兄这个样子,明天还能成亲?”
“必须成亲!”东方礼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以前他想多等等,也由得他,但值此之际,却由不得他了。”
以前玉皇阁拖延着不完婚,这是两个小儿辈的事情,属于家事、私事,两边的大人见了面顶多苦笑一声,不会多想,哪怕最后闹到解除婚约,都属于小儿辈的矛盾。所以东方敬可以大大咧咧的逃离青城山,在天下四方浪荡闲游,打着尘世历练、磨砺道心的名义,正大光明的逃婚。
但宁真人争位失败之后,再这么拖延下去,就会出问题,因为性质已经变了。如果东方敬继续逃下去,宁家在这个最为敏感的时期,他们会怎么想?如果宁家因此而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东方家在天下同道面前会抬不起头来,外间会怎么议论和评价东方家?
故此,这回东方天师的态度极为明确,再也不敢耽搁,主动和宁家定出了成亲的日子,收到消息的东方敬二话没说,直接赶回了青城山,接受了长辈们安排给自己的“东方夫人”。
只不过,其中的苦涩,只有当事人自家知道。
赵然只得感叹道:“若是都能如礼师兄这般,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该多好。”
东方礼苦笑:“我可是等了二十年。”
他和师妹打小青梅竹马,但为了道门大计,被三清阁派往天龙院卧底,连师妹都瞒住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年。好在师妹并未嫁人,否则他回来之后还真是悲剧了。
回明之后,东方礼便和师妹办了双修仪典,但却只是小范围内亲朋见证,连赵然也没在邀请之列,当然,那时的赵然和东方礼之间还没那么熟。
说完了感情问题,东方礼将话头移到了年初的阿奇老叔被杀一案:“致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或者说不好不坏的消息。”
赵然心中一动,问道:“案子有线索了?”
东方礼道:“东极阁、三清阁、器符阁、宝经阁,四阁修士一起出手,那块石头被分解了,经过法阵恢复,再由法符和法器的分析辨认,有了初步结果。”
赵然忙问:“都是些什么东西?”
东方礼道:“有兽牙,初步怀疑是狼牙或者犬牙,被串成骨环、或者骨坠,但却是普通兽牙,与灵兽无关,没什么用处;有绿铜,同样是普通物件;还有兽皮、麻布的灰烬;另外,石头中一大半都是人的骨灰,我们怀疑,这块石头就是一个人被烧毁之后所化,牙骨环、铜环和兽皮都是他身上所穿、所戴。”
赵然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意思,是景致武把一个人烧死了,然后挤压成石块,丢在了我的脚下?这还是人么?”
东方礼顿时笑了:“是不是景致武,此事尚未确定,也有可能这被烧成骨灰的人,反而是景致武呢?”
赵然怔了怔,失笑道:“那这件事就更复杂了。”
东方礼道:“总之事情没有定论之前,都有可能。接下来,东极阁要查一下这个被烧成灰烬的死者究竟是谁。”
赵然问:“就这么一堆骨灰吧?这要怎么查?”
东方礼道:“敬师弟提了个很好的建议大规模排查。东极阁打算让各家馆阁上报大明所有修士现在的情况,也包括散修世家,算是一次大规模统算吧,让各家馆阁自查一下,有没有哪一位修士失踪的。再从失踪者、或者说无法联络者之中进行逐一核查。”
这个方法很熟悉嘛,赵然忍不住笑了,他一笑,东方礼也跟着笑了:“敬师弟说,这个方法最早是从你这里学来的。”
第四章 集中受箓
转过天来,玉皇顶举办了东方敬和宁大小姐的双修大典,赵然从敬师兄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不甘和落寞,反而举止如常,满面春风,尽显大家子弟的风范。
楚天师携朱七姑笑意盈盈的出席了仪典,为两位新人送上了祝福。赵然扭过头去寻找童佬、熊海阔和毕桑光的身影,就见这三位面无表情的坐着,在周围一片热闹和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赵然在席间找到了受邀参加大典的屠夫和沈财主,这两位和一帮散修坐在最外层的席面上,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走过去打个招呼,被屠夫拉着连灌了好几口酒,方才有机会开口:“许久未见,二位老兄一向可好?”
屠夫又给他满上一碗:“好得很,来,喝。”
沈财主则张目四顾:“听说前年楚天师的双修大典上有人搅局,好生热闹,我等无缘参与故此没有福气一睹为快,怎么今日到了此刻,还是没人上台?早知如此,不来也罢。”
赵然无奈:“老兄这么说话真的好吗?”
屠夫笑道:“反正这门亲事东方也不喜欢,有人搅了最好。”
赵然翻了白眼:“那就翼德老兄上?”
屠夫大笑,满饮一碗。
赵然关切的问道:“二位老兄破境之事,到底是卡在哪一处了?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沈财主叹了口气:“金丹真是难啊,你要问卡在哪一处?处处都难,这如何参详?”
屠夫也道:“连续两次闭关都没成功,或许这辈子与金丹无缘了。”
赵然鼓励道:“不要灰心丧气嘛,或许成功的机会就在下一次!我倒是觉得,既然遇到难处,就别钻牛角,或许换个环境,换个心情,通天大道反而就开启了呢?我如今搬迁到松藩,不如二位老兄也搬来找我,屠夫老兄继续开你的肉铺,沈兄继续做你的酒楼,咱们哥仨在红原城中一起逍遥,那是多么的自在。等到两位心境调整好了,准备也做足了,就到大君山洞天里闭关破境,里面灵气极为浓郁,也是一个大助力!”
屠夫和沈财主对视一眼,当即应允:“此言大为有理,那回去后我们便搬家?”
“一言为定,我在红原等二位!”
直到大典结束,也没有人登台搅局,搞得屠夫和沈财主连呼不过瘾,意兴阑珊的下了青城山。
修士结亲不戴红头罩,女方也要大大方方出面和观礼嘉宾见礼。赵然凝目注视这位东方嫂子,女修的容貌不必多说,风格虽然不同,但层次都不低。可惜宁珞娘被禁足了,没有过来观礼,否则赵然还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如果记得的话,会不会冲上来打一架。
观礼已毕,林**师几位先行回了大君山,赵然和同门则继续待在云水台,等三天过后,玉皇阁诸事稍顺,于是来到玉皇殿受。
东方天师亲自出面担任传度师,孔真人为保举师、楚天师为监度师,三大炼虚一起出手,为楼观授。首先是江腾鹤受大炼师职,其下是大师兄魏致真受**师职,在其下,同时为赵然和二师兄余致川授法师职。
赵然低头看了看,由老师江腾鹤提前炼制的楼观道袍同时也作为宗圣馆道袍上,经玉皇像授之后,袍角显化四个老君骑牛像,这是千年前楼观鼎盛之时的标志,被江腾鹤炼化的道袍上再次显现。
一下子用去玉皇阁八百多万信力,江腾鹤也挺不好意思,不停的向东方天师等人致谢。东方天师则含笑着再次承诺,楼观派弟子三年内受所需的信力,全部由玉皇阁包了。
当然,经过这次集中受以后,楼观派三年内也没什么需要大量信力的事情了,非要算的话,顶多再加一个骆致清受**师,前提是他三年内能够破境。至于曲凤和授羽士这一关,区区七万两千圭而已,楼观自家就能解决。
此间事了,赵然等人跟随江腾鹤下山,上了清羽宝翅,赶回松藩。同行的还有蔡云深和几个弟子,他们抬着由锦缎包裹起来的神像,一起跟着上了清羽宝翅。
蔡云深深表歉意:“耽搁了许久,才炼制好这尊神像,实在是愧疚,还望江掌门多担待一些。”
江腾鹤忙道:“蔡师兄多虑了,能够炼制好就不容易,反正我宗圣馆近期也用不上,信力差着老远呢,呵呵。”
赵然也道:“玉皇阁最近事情太多,这个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一门到现在才上玉皇阁受,不就是怕给玉皇阁添乱吗?蔡师叔到了宗圣馆后多住两日,正巧那天和龙阳祖师闲聊,他还提起过你,蔡师叔可以上山多陪祖师说两句话。”
蔡云深忙道:“哦?我老师提过我,老师说了些什么?”
赵然道:“祖师就是问了问你的近况,让我有消息的时候跟他报知一下……祖师还是很关心蔡师叔的。”
蔡云深眼眶顿时红了:“真是……师恩深重啊!”
其实龙阳祖师压根儿没提过蔡云深,但赵然是出于善意,这种话张口就来毫无道心上的负担,同时也压根儿不怕对质就算蔡云深当面问起龙阳祖师,祖师总不可能说这是胡说八道吧?退一万步,就算祖师说这是胡说八道,蔡云深会信么?
回到宗圣馆,赵然本想陪蔡云深安置神像,却不想收到了宋雄发来的飞符,这让他很是吃惊。
宋雄尚未入道士境,故此不能炼制飞符,也不能正常使用飞符,发来的飞符只能提示赵然有事,并没有具体内容,所以赵然连忙下山,赶往红原守御所。
宋雄在守御所干得还不错,军中最重武勇,以他这身本事,自是很快便在军中树立起了高大威猛的形象,也深得宁守御青睐信任。只是这两年月亮渡没什么大的战事,他自然也无功可立,只能继续干他的亲兵小旗。
见面的地方是在军营外的河边,赵然看着脚下跪着的小军,好一阵无语。
这小军整个脸都叩在泥土之中,就这么一句话不说,伏首不起。
距离董致坤一案已经过去了四年,却没想到今日见到了这个封大郎,封大郎居然没死!这是赵然第一次见到封大郎本人,说实话,他有些惊讶,穷凶极恶的邛崃三丑,培养出来弟子,看上去竟然如此俊雅。
宋雄道:“老师,封大郎发配奴儿干充军三年,立了不少战功,还救过主将的性命,已经抵了罪,被张千户转为了亲兵。今年二月,他随张千户调到了松藩卫,如今在切瓦河谷驻守。前天我跟宁守御去中军大营军议时正好碰见了他,他央求要见老师,故此只能劳动老师大驾了。”
第五章 再见封唐
赵然当年为了让封唐出首董致坤,特意让宋雄转告封唐,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只要封唐挺过了接下来的牢狱之灾和流配之罪,就可以来找他,他答应让封唐入道门,从火工居士做起。
说真的,赵然完全没有想到,封唐居然能够熬下来不死,以杜腾会的本事,想要让充军的封唐死于非命,有一百种办法,可封唐如今却好生生的跪在自己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问问杜腾会,又知道这种事肯定没法问,究竟是杜腾会害怕被对头抓住痛脚,还是他忽然发了善心,亦或是他干脆就忘了,这些都不得而知,看起来似乎也难有机会知道了。
宋雄站在封唐身后,轻轻伸手成掌,往下一压,同时以目光询问赵然。
赵然眉头一动,旋即又盯着着脚边的封唐良久,心中闪过各种念头,但无论闪过什么念头,最终还是被一个理由打败了:承诺过的事情就要做到。
他向宋雄摇了摇头,然后对封唐道:“宋雄说,你如今是张千户的亲兵了?我看你在军中也做得不错,将来前途可期,就这么放弃,不可惜?”
封唐没有抬头,趴在地上道:“仙师,入道是我毕生的梦想,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求仙师让我入白马院,从火工居士做起,亦所甘愿。”
赵然叹了口气:“你也算历尽苦难,当真不易,既然老天让你再次走到了我的面前,这就是天意,也罢,你随我走吧。”
宋雄也长出了一口气,道:“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你回去吧。对了,如今月亮渡似乎很平静,没有什么战事,有没有想过换到别处?”
“多谢老师关心,弟子还是想在此间多待两年,哪怕没有立功的机会,至少将军中的大小事务都学全了。”
赵然对此很是满意:“不骄不躁,很踏实。”
宋雄转身回了军营,封唐扭脸看了看宋雄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
赵然道:“起来吧,跟我回白马院。”
封唐身子一颤,缓缓从泥土上爬起来,眼圈通红,眼眶中的泪水几乎就要滴落。
赵然宽慰道:“哭什么,这是你的机缘。”
封唐再也忍耐不住,泪如泉涌,双手胡乱去擦泪水,泪水又顺着指缝不停往下流,哭道:“为了能入道门,我等了十六年,呜……十六年……呜……”
赵然望着他哭得脏兮兮满是泥灰的脸,不禁好一阵怜悯,忽然想起来,于是运转功法看过去,不由一怔,这是绝佳的好资质啊!
伸手一把刁住封大郎的手腕,又顺着手腕点向他的臂弯、肩头几处,顿时大喜,根骨同样绝佳!
“封大郎,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二十五岁。”
岁数偏大了,不过想起二十四岁入道的陆西星,二十五岁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给你看过资质和根骨么?”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我不知道应该找谁帮我看。”
赵然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亲眼见一见封大郎。可是又一想,就算见了面又如何?自己会去查看他的根骨吗?想来是不大会的。
只能说一切都是机缘,封大郎过去没有机缘,所以耽误了那么多年,而他挺过了一切难关,终于被自己发现了,这也是他的机缘。
不过赵然没有多说什么,资质和根骨都是绝佳的,这算具备了收入楼观的条件,但封大郎不是不懂事的小童,他的心性和品德都已经成型,万一品性不好怎么办?所以还得给出一段时间来观察。
于是,封大郎被赵然带回了白马院,入典造房为火工居士。白马院的典造房承担着许多官府六房的职能,诸事纷杂,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天天都有,赵然打算观察半年,如果封大郎没有什么差错,约莫就能收了。
将封大郎的事情处理完毕,赵然重新回到大君山洞天,蔡**师已将斗姆元君神像安置在斗姆殿中。观礼的楼观派、问情宗人等都已散去。
赵然赶到斗姆殿,仔细凝望这位上天大能的神像,三目、四首、八臂,头箍金环冠,趺坐九莲池,掌中各持法器,威严中带着慈祥。
斗姆元君全称“太上玄灵斗姆大圣元君”,斗为诸天星斗,姆就老娘,意思很清楚,她是诸天星斗的母亲,其中最出色的九个儿子,便是天皇、紫微、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天道九星。
道经中说,元始天尊白天以先天阳化生玉皇大帝,夜里以先天阴化生斗姆元君,又说她在玄灵真净天修行玄灵妙道,侍奉元始天尊,其地位可见一斑。
从这一刻开始,宗圣馆可以给修士授了。去年,整个松藩的信力值是五十八万,也就意味着可以使用三十四万八千圭。
曲凤和已经开始闭关,如果不出意外估计也出不了意外,当曲凤和出关后破境羽士,授所需信力值为三万六千圭。这点信力不算什么,但赵然依旧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厚着脸皮让曲凤和去玉皇阁受?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不是么?
蔡**师陪着赵然敬献上香,之后便打算去拜见龙阳祖师,赵然将他引入后山主峰小世界中,带他上了云显台,自己则来到老师江腾鹤演化的楼观小世界中。
赵然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见老师仰望星空了,每次见到这一幅清高的做派,他都忍不住摸一摸自家的脖子,酸不酸?
这是赵然入金丹境后头一次登观星台,登上去时,正好二百五十级,比原先登顶足足增加了近百级,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金丹之于前期道士、羽士、黄冠三境的巨大不同。
还没来得及对这个数字吐槽,就被老师叫了过去:“你已入金丹半年了,只因为师闭关,没有传你楼观大道,一直拖延至今,今日正好都有空暇,便传了你吧。”
赵然连忙跪下:“恭领老师传法。”
江腾鹤道:“水石丹经,本为水石还丹术,为尹轨真人下界传于梁祖师考成真人,其后梁祖用心揣摩,修订为经书一卷,又经历代祖师加入修行心得,终成此经。”
第六章 水石丹经(为天使也要堕落盟主加更)
江腾鹤说《水石丹经》来自上界下凡的真人尹轨,赵然始终对此很是不解,他曾听过多次上界真人下界的传闻,又有莲花生大士入世演法之类的故事,此刻再也忍不住问道:“老师,弟子有个疑问,为何仙神下界,多现于魏晋之前,中唐之后便极少记载,尤其大明立朝之后六百年,更是没有出现过一次,只有飞升上去的,却从来没有降世下来的,这是什么缘故?”
江腾鹤道:“你之所问,同样也是为师所问,不仅是为师所问,也是你师祖所问,更是我道门炼虚境以上高修们所问,于此,我无法解答,只能告诉你,道门有一个数百年来的推测,或许一个末法时代即将来临。”
这个信息量实在很大,也很复杂,赵然提了几个问题,江腾鹤一个都回答不了,赵然也只得作罢,但他已经有所感悟,或许再过四五百年,老师所说的末法时代,将真的到来吧。
江腾鹤继续说回《水石丹经》:“楼观是上古大派,传承久远,那时尚无内丹外丹之分,故此,在丹成之后寄托神识之时,没有寄托符一说,也同样没有寄托金丹一说。魏晋之后,内丹一说渐起,那是因为天地玄黄渐次分明,混沌之气日渐消散的缘故。”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随着混沌之气的消失,天地间的先天灵材便很难找到了,为了应对这一局面,道门的许多卓绝前辈开创了两条全新的路子,要么以符代替先天灵材,以寄托神识,要么演化体内金丹为寄托之物,代替先天灵材,由此开始,天师和真人才具有了真实的含义。
而楼观则另辟蹊径,通过前辈祖师传下来的水石观想法,将寄托之物在内外之间同时并存。因此,《水石丹经》实际上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以梁祖得授的水石还丹术为主,后半部分是侯祖达先真人所补的神识寄托法为主。
江腾鹤讲完,扔给赵然一本书册,赵然连忙接过翻了翻,似乎年代不是很久远嘛,再看末页跋语,却是老师的老师,赵然的卢师祖所记,说是某日抄录而成,传赠弟子江腾鹤。
原来是抄本,不是古籍原本,于是赵然问:“老师,此经原本何在?能否让弟子一观?”
江腾鹤道:“原本早就失传了,只剩下这本,你若是想对比印证,可以去总观查找,我记得道藏中有,哦,对了,玉皇阁不是给过咱们楼观一套道藏么?里面应该也有。”
赵然有点发懵,这不是楼观秘传么?怎么放道藏里公之于众了?
连忙翻阅这本《水石丹经》,就见蝇头小楷写得很是潦草:“还丹之道,水是良媒。须得华池终见宝,徒将砂向黑石埋,莫妄损三才。水石二字,自生於物。水曰金水,亦号铅汞,亦为青龙白虎,亦称坎离。良媒者,真水真火也。经云:内有一飞一伏,外有一佐一助。石者,是北方真土之名,从金水中生。今人多将银末伏朱砂铅,逐成世宝,认此为白金,岂是自然。且用铅不用铅,三才全既。逐成得银,已损三才,岂是真正之理……故《易志》云:白者金精是一阳,黑者水基是一阴。此实露玄机,学道之士细而览之,自然解悟……”
翻阅两段文字,赵然更加疑惑了,这的确说的就是还丹的内容,应该不假,可既然是秘传,又怎么能随便见诸世人呢?这还有何秘传可言?
却听江腾鹤道:“先别看了,待为师传你观想法,再结合经文去对照,否则单看经文无用。”
原来如此!赵然这才松了口气,端正坐好,任江腾鹤在自己脑海之中灌入一幅图卷:
图卷中全是留白,只有寥寥几笔:一道清泉不知哪里来,又不知流向哪里去。
只有水,没有石?赵然从观想图中退了出来,定了定神,再次进入,还是这道羚羊挂角不知所云的清泉。
这是什么道理?
耳边传来江腾鹤的声音:“水柔石刚,一阴一阳,天下两级之至,什么时候你能将水看出石来,你的水石还丹水便进了第二层。等你同时看到水、石,将两幅图卷重合为一之时,就是第三层。”
原来真正的《水石丹经》窍要在这里,没有观想图,拿着经文研究一辈子都是无用,真正的核心在于这幅图卷。
这与便宜干姐姐朱七姑当年传他的三幅入定观想图是一个道理。功法的传承,很多时候都不是看书能看明白的,没有老师将最为关键的观想图传下来,怎么学都学不会。
假如赵然依旧没有拜入楼观,依旧只是野路子自己修炼,想要修习这等高明的道法,那是绝无可能。他可以去道藏中翻阅《水石丹经》,但背得再熟,又有什么用?
赵然忽然想起来,卢师祖故去的时候,整个楼观只剩江腾鹤这么一个弟子,如果当时江腾鹤不幸挂了,又或者在大师兄魏致真还没到金丹的时候挂了,楼观这门传承岂不是就断了?
由此继续上溯,楼观六百年间,尤其是近两百年来,已经连续出现过五次单传弟子的危险境况,只要有一次没有续上,楼观功法就断根了。
还真是凶险啊!
不过所谓否极泰来,楼观一脉渡过了江腾鹤孑然一身那个最危险的时刻,现在终于不会再出现这种危机了二代的四位弟子全部得了水石丹经的观想图,这门功法暂时无忧了。除非这四位弟子全部惨遭不幸,楼观才会出现危机,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江腾鹤又道:“等你进了第三层,便可以按照后篇的内容寄托神识了。到时候神识既可寄托于外,又可寄托于内,与人斗法之时,可随时使用本命法器,无本命受伤之忧。”
赵然点了点头:“明白了老师。”
楼观功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可以随心所欲的以本命大招跟旁人斗法,压根儿不用考虑本命受损的问题,因为别人根本伤不到你的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