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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宝饭     道门法则txt下载     道门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绝情剑和琉璃宫灯

    听了周雨墨劝解,朱七姑怔了怔,忽然笑了:“差点被你这丫头唬住了,呵呵!好一个天下皆知!你这丫头怕是都没跟赵致然通过气吧?否则大可问一问他,看他敢不敢闹得天下皆知!”

    周雨墨目光闪烁,也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朱七姑指了指蓉娘:“当然,你怕是没机会向赵致然问话了,不过你也可以问问蓉娘,问问她,为何我母后的法宝,会成了赵致然迎亲的彩礼?”

    周雨墨望向蓉娘,蓉娘恨恨道:“疯婆子非说玲珑指套是太后之物,那是致然送我的彩礼。当真莫名其妙!”

    周雨墨想起来了,赵致然和蓉娘成亲之前,他还取出玲珑指套帮自己破开束缚吸食了自己大半年法力的海蛛锁。

    当下摇头:“一面之词,没有任何实证!这不是七姑滥设私刑的借口。真要有什么冤屈,七姑可以去真师堂上告,而不是将蓉娘绑到这里要挟赵致然。”

    朱七姑冷笑:“我的确是一面之词,的确没有任何实证!但我相信我的眼睛,玲珑指套为何会在蓉娘身上?赵致然不把这一点说清楚,我就和他没完!至于真师堂?就如今真师堂里头那些人,谁不偏向赵致然?他一手遮天,我去真师堂上告,告得赢么?到时候打草惊蛇,还不定赵致然会想出什么歪招!”

    周雨墨道:“是非曲直,一辩就明,理直自然气壮,你怕什么?”

    朱七姑道:“理直自然气壮,的确不错,但气壮又能如何?有用么?我当年和阳成两情相悦,碍着谁了?理直不直?气壮不壮?可那又如何?不是一样被打压了二十年?你这丫头是不明事理呢?还是故意拿话诓我?”

    周雨墨道:“无论如何,此事与蓉娘无关,我今天要把她带走。”

    朱七姑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不仅带不走蓉娘,连自己都要留在这里!”

    朱七姑是十年之久的大炼师,光芒曾经闪耀整个中原乃至西陲,周雨墨是刚破境的炼师,虽说在海上闯下了响当当的名头,但想要从朱七姑身边把人救走,其难度可想而知。甚至如朱七姑所言,她自己想要全身而退都很难,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孤岛,海船又被朱七姑踩在脚下,她又该怎么离开呢?

    但周雨墨并没有放弃,闯荡天下近二十年,她没在难处面前畏惧过。在她眼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击败朱七姑!

    周雨墨搀着蓉娘重上崖顶,将她放在一旁,朱七姑就跟在她的身后,也不做阻拦。

    将蓉娘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巨石旁,周雨墨向着朱七姑走去。

    身后的蓉娘忽然大声道:“姓周的,谁要你扮好心?我不要你救,赶紧走!”

    周雨墨不理不睬,蓉娘顿时急了,破口大骂:“我们自家的事情,用得着你插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我家的事?周雨墨,赶紧滚!莫非你还对我家致然不死心?”

    朱七姑笑了:“原来你们两个和赵致然之间还都有瓜葛,难怪,难怪,呵呵,我道为何你要拼死来救蓉娘,却是真姐妹啊......”

    周雨墨不动声色,无论蓉娘在一旁如何破口大骂,就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理也不理,取出和宸儿的照片,深深看了一眼,又放回储物法器,向朱七姑道:“我在白眉港看见兰儿了。”

    朱七姑怔了怔,笑容消失,看着周雨墨不说话。

    周雨墨又道:“兰儿还不到四岁,她的母亲却要向一个为道门立下赫赫功勋、无数人敬仰的劳苦功高者出手,无论能否达成目的,七姑你说,兰儿还能见到自己的娘亲么?”

    朱七姑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好似出现了兰儿稚嫩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笑容,心中一酸......

    周雨墨袖口中悄然滑出一柄长剑,剑光似亮非亮,定神看去,好似幽暗无光,但以神识察之,却又如日中天!

    这一剑自袖中飞出,倏忽间便出现在朱七姑胸口前。

    朱七姑大惊之下向后倒纵而去,但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长剑。长剑紧追而至,刺破她的外衫,然后继续向内,顶住了她的亵衣。

    朱七姑倒退着,身形已经退出了崖顶,被长剑顶在空中,脚下十余丈处,海浪一层层拍打着崖壁,溅起千万朵雪花。

    千钧一发之际,朱七姑如同泥鳅般向着身子右侧扭过去,长剑划过她的亵衣,堪堪从旁边刺穿过去。

    朱七姑扔出一串手链去裹长剑,再抛出一方锦帕,锦帕坠落之际,足尖轻轻点在上面,借力跃回崖顶。

    那方锦帕猛然膨胀,软如棉云,随风飘了上来,浮于朱七姑耳边,又被她顺手收去。

    这一转折就在极快间完成,眨眼的工夫,朱七姑闪避长剑、转身而回,立刻就出现在了周雨墨面前。

    形如鬼魅,偏偏又曼妙无比。

    闪身而回,忍不住大赞:“不愧是名闻天下的绝情剑!”

    周雨墨急招绝情剑,同时双袖挡在身前,化作不知多少重缎墙,组成一个迷宫幻阵。

    朱七姑闯入阵中,身子一旋,在飘动的缎墙上来回踩落。那缎墙如有灵性,化作一道道龙卷风,卷向朱七姑。

    朱七姑再将锦帕招出,借力腾起十八丈之高,翻落于缎墙幻阵之外,却是不知何时看破了幻阵之秘,直接脱身而出。

    但她这一脱身也在周雨墨算中,绝情剑已经召回掌心,纵身而起,身剑合一,直刺空中的朱七姑。

    这一剑更胜刚才一剑,人影已经不在,剑身也同样不在,眼中所能识别的,只有半寸长的剑尖,后面拖出来的,只有一道看不真切的虚影。

    朱七姑满身法器坠落,正好阻挡在周雨墨剑光的前路之上。

    闪烁着月光碎影的手链......

    温润却暗含杀意的玉珏......

    金光内敛而锋锐无比的银簪......

    水珠般晶莹剔透却重逾千钧的耳坠......

    周雨墨身合长剑,穿破层层法器的阻拦,嘴角溢出血滴,血滴很快化作血流,从空中漫天洒落。

    蓉娘在下面仰首看时,鼻尖上、额头上,都落下了周雨墨的鲜血,她心口一酸,眼眶被泪水模糊,嘶声道:“走啊......”

    周雨墨身剑合一,终于冲破了层层阻拦,直低朱七姑面前。

    朱七姑双手向内一收,夹住长剑,指缝中同样渗出鲜血,不禁赞道:“果然好剑,不愧如此大的名头!”

    周雨墨自剑光中凝出身形,指尖转着一柄漆黑的三寸短剑,短剑旋转之际,拢出一团黑影,漆黑深邃,猛烈吸纳着一切外物,倏然扎向朱七姑腰腹。

    这才是真正的绝情剑!

    万道霞光猛然在崖顶上绽放开来,朱七姑头顶不知何时浮起一盏琉璃宫灯,灯华照耀四方,映透了十里海面!

第十六章 双寄托(为老师你看他呀八盟补更)

    隆庆五年的正月,这个年赵然没有过成,他一直在闭关之中。

    闭关的进程十分顺利,有过一次丹生神识的经历,再来第二次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依照楼观独门绝技水石丹法,赵然开始了灵力神识的寄托,既寄托于金丹之上,又寄托于符之上。

    寄托于金丹之上时,选用的假借本命便是悟真笔。悟真笔被神识寄托后,化于气海之内,顶替了原来金丹的位置,成为了赵然随时可用的法宝,运使之间,十分顺畅。

    他以前就琢磨过悟真笔,但按照《悟真篇要旨》的方法使用,总是相当滞涩,没有成功过一次,主要原因还是修为太低。悟真笔是极为罕见的法宝,不到炼虚以上很难“写”出效果来。这回寄托完毕后,悟真笔成了他的本命法宝,立刻重新研习《悟真篇要旨》,七天工夫就完全掌握了。

    他当然不可能像龙阳祖师那样画门直通天库,以他的修为,既写不“准”,也写不“深”,更写不“透”,连虚实之道都没摸着门槛,怎么可能破开一界?但这却不妨碍他演试一二。

    赵然运起心法,提笔在眼前写了个“门”字,按照悟真要旨关于“推门”的要窍,双掌不知算了多少回阴阳易数,解了多少道奇门八卦,终于完成了向前“一推”的动作。

    一道门打开了,赵然钻了过去,门的另一边,直接破开了三茅馆的护山大阵,将他带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下,他甚至不知道这座山还在不在应天。

    望着眼前的满山雪景,赵然忍不住微笑,甭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终于有了一项靠谱的逃生技能!

    悟真笔寄托完毕,赵然开始寄托符。

    蓉娘嫁妆里的三张八阶符都带了过来,也不知这一次他有缘还是无缘。

    山川精木符,能将周遭十里天地山川中的木灵性全部激发,化为木精之气,以实相本体出手对敌。所化实相为木公东华帝君,可以借用上天东华帝君分身的少许神力。

    如果能将这张符寄托了,赵然的单体斗法实力将跃上不止一个台阶,而且可以一直作为强手用下去,哪怕是入了炼虚,甚至进入合道,都不怵天下任何大修士。

    以法力将山川精木符压入气海,灵力神识在上面游走一圈......

    很遗憾,神识和符不匹配,掉头走了......

    赵然大为叹息,将这张重新被灵力气海自动挤出来的八阶符收好,又取出下一张:真文赤符。

    真文赤符演化自道藏中的五老玉篇,使用后自结五行五老阵,属于五行中的顶级杀阵,杀伤力极强,对手一旦被困入阵中,很难逃得出来,以此刻赵然的修为,若是能够寄托成功,等于自带一个顶阶杀阵,威力自是不消多提。

    然后,真文赤符也被从灵力气海中挤了出来,与赵然无缘。

    只剩最后一张人鸟五符了,赵然不禁有点心慌。

    人鸟五符使用后,将招来一座大山,此山借化九天之外聚窟洲人鸟之山,山相如人、山形似鸟,相传人鸟山上居住着无数尊神,修建了无数玄台宝殿,灵力无穷无尽。

    此符为端木大天师耗时一年所炼,当然不可能真个将天外的人鸟山搬来,但所化之山重逾万斤,若是从头上压过来,谁挡得住?

    赵然将此符压入灵力气海,神识游走其上......

    叹了口气,捏着这张被挤出来的八阶符,赵然真想撕了!

    三张八阶符与他无缘,这该如何是好?赵然将扳指中的所有符都倒了出来,挨个寻找,看看还有什么好符可用。一不留神,灵力气海竟然将其中一张符给吸了进去!

    赵然大惊失色,这可是最常用的一阶低级符卫道符,真要被寄托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可是想要运转法力将卫道符逼出来,已经晚了,灵力神识迫不及待的凑到卫道符上,连游走一圈的工夫都省了,直接“躺”了上去,将卫道符永远的留在了气海中。

    赵然顿时心中滴血,悲痛欲绝!

    但才滴了没几滴血,内视中的灵力气海又有变化,刚刚被寄托的悟真笔莫名间凑了上来,如见好友一般兴奋得颤抖。赵然于感悟中立刻得到反馈,有了卫道符这种探知天地气机、方位和灵力变化的符,悟真笔在书写时的“深”、“透”、“准”上将再上一层。

    这下子赵然明白了,不禁暗叹,是悟真笔选择了卫道符,如果自己先寄托符,再寄托悟真笔,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种境况呢?

    但想也是瞎想,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就不能总惦记着遗憾和后悔,修道之人,最忌纠结。他很快抛开纠结,开始研究卫道符被寄托之后有哪些好处。

    最简单的好处,就是以后自己再也不用准备卫道符了,省下了这笔开支仔细一算,也没省下几个钱,一张卫道符如今不到一钱银子,撑死了一年能用多少张?

    最大的好处,当然还是令悟真笔的威力有所加成,这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效果。

    赵然忽又想起了自己的九宫梅花符阵,同样也是卫道符为基础使用的招法。他初入金丹时,自龙阳祖师手中学会了这一招,当时最高可以同时运转九张卫道符,直接把大君山下的杀手景致武给打懵了。

    到了**师境时,一次最多可以运转十八张卫道符,在覆舟山和皇城之时都大发神威。

    入了炼师境后,九宫梅花符阵一次可以带动的卫道符最多达到了二十七张,而今日试演,则是五十四张!

    由于水石丹法的奥妙,灵力气海和功德力气海是兼容重叠的,赵然心中一算,等于是在二十七张的基础上直接翻倍。而且这五十四张卫道符是灵力气海中寄托的卫道符虚影,并非真实符,换言之,他灵力气海内的卫道符虚影,最多可以化为五十四张。

    如果自己到了大炼师境,九宫梅花符阵能够带动的卫道符将达到七十二张。龙阳祖师当日教会自己九宫梅花符阵时,所使用的卫道符也就是这个数量。

    这番苦功完成之后,赵然开启了飞符接收,这才知道,今日已经是正月十五了。

    在一堆凌乱的信息中,赵然最先察看了大师兄魏致真的飞符,魏致真告诉赵然,师娘有喜了,若是他出关,希望他能回一趟大君山,共度隆庆五年的正旦。

    一看时间,大师兄的飞符是去年十二月中旬所发,赵然不免感到很是遗憾,同时也很为老师和师娘欢喜。心里琢磨着,应该为这个即将出生的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准备什么礼物呢?

第十七章 二十亿(祝伦带娣道长生日快乐)

    赵然在飞符中又挑出了一张,是老岳丈端木长真所发,询问他闭关结束了没有,如果结束了,赶紧给他老头子回个信,他联系不上蓉娘。

    赵然摇了摇头,给蓉娘发了张飞符,告诉她自己出关了,让她给老岳丈回个信,然后继续往下看。

    武当孙碧云给赵然发了张飞符,言道他老人家要回大圣南岩宫闭关一段时间,说要感悟修行,九江长江大桥交给了伏四海,武昌长江大桥交给了伏九方,道门建筑总公司的人手也被这哥俩劈作两半,各领一班人手,开始筹办勘察和备料等事宜。

    赵然心中嗤笑,你老人家感悟什么?有什么可感悟的?不就是想歇一歇找个借口么?也罢,伏四海和伏九方两位“师侄”都是大炼师,也跟着孙碧云一起建设了多年大桥,具备丰富的经验和足够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他们哥俩就他们哥俩吧。

    在飞符中一找,果然看见了这对师兄弟发来的信息,索要银子。伏四海准备于二月初一开工,伏九方准备于二月十五开工。赵然算了一下时间,这哥俩只筹备了一个半月,能够在二月份相继开工,已经很努力了。

    道门建筑总公司账面上有赵然去年拨付的应天长江大桥建设尾款,总计八十万两,这哥俩目前正在使用这笔银子。但九江大桥的总预算是二百三十万两,武昌大桥的总预算是一百六十万两,中间的缺口还很大,哥俩希望赵然早点考虑,免得到时候周转不过来。

    赵然肯定是考虑好了的,四季钱庄每年给他的授信额度已经涨到了一百万,再从海外垦殖公司做两笔一年期的融资,总计二百万两毫无压力。要知道,现在海外垦殖公司财大气粗,每年预计收益不下三百万两,一年借出一百万不在话下。

    令赵然高度关注的还有来自九州阁周真人的飞符,随着飞符送来一册隆庆四年信力簿,赵然连忙坐回梅树下认真翻阅。

    隆庆四年,大明总信力值突破二十亿!增长幅度将近百分之十!

    因为应天长江大桥的竣工,南直隶的信力值再次大涨,一举突破两亿,超过浙江和山东,正式挤进了两京十三省的前三之列,与江西和湖广一道,成为信力值过两亿大关的三个省份之一。

    应天府的信力在天下各府中继续稳居榜首,达到四千六百万,整整增长了一千万!甩开第二名九江府一千二百万!

    也正缘于此,伏四海飞符中说,九江大桥能够于二月初一开工,九江府上上下下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要人有人,要地有地,说白了,就是眼红应天长江大桥对信力值增长的带动作用。与此相同的还有武昌府。

    捧着这些数字欣赏了良久,赵然继续搜寻川省信力值。川省信力值达到了一亿四千万圭,而松藩则突破了一千万。松藩信力值的连续稳定增长,内在原因是人口的增长。

    这十年,由于坚持土地分配政策,大量外地百姓涌入松藩,移民人口超过十万。而同样坚持了十年的鼓励生育政策,则造就了大量的下一代松藩孩子。

    据天鹤宫白方丈去年给赵然的书信中说,隆庆元年和隆庆三年,根据赵然的建议,天鹤宫开展了“英雄母亲”荣誉表彰活动。四县所报“英雄母亲”嘉奖名单中,连续生育六到八个孩子的英雄母亲就有上千人。十岁以下新生儿有二十六万!

    整个松藩人口已经超过了九十万,正在向一百万快速迈进。

    看到这里,赵然开始琢磨,整个大明信力值的快速增长,会不会是因为人口增长而带来的红利呢?

    看来有必要再搞一次人口普查了。

    赵然今年比较关注的,还有以前很少去看的“其他地区”,这些地区包括了不在两京十三省之列的都司、边境卫所辖地等等。

    他翻阅的第一个,就是辽东都司下的高丽。

    自从高丽顺怀王开始修行、陆致羽以国师身份主持布道以来,高丽的信力增长是突飞猛进的这也和起点较低有关。

    隆庆元年一百一十万,隆庆二年一百六十万,隆庆三年达到二百八十万,隆庆四年则达到了四百六十万!看着这个增长速度,赵然心里也在琢磨,看来国师陆致羽应该快要入金丹了吧?

    再看名册的最后,则是新增的东海总督区。

    去年正月的信力簿上,这些海岛还是零散统算的,当时总计六万余,而今年就合并了,总计增长十倍,达到六十万,这是因为征服了几乎整个东海的缘故。相比东海总督区的百万人口来说,这个数字还很有潜力可挖。

    美滋滋看完了信力簿,赵然继续去看其他飞符,比如其中一张来自莫不平的。莫不平在飞符中向“敬爱的师长”赵致然禀告,他们第七小组于年底全部闭关冲境,杜星衍冲击**师,蓝水墨、莫不平和邵虞行他们几个冲击金丹。

    另外,赵然还发现一张诸蒙的飞符,诸蒙告诉他,自己准备闭关冲击**师了,这则消息让赵然回忆了不少时候。

    话说人过中年以后,就容易被一些不起眼的事情勾动回忆,诸蒙的消息就让他想起了当年和对方在无极院中展开学业竞争的一幕幕。二十年过去,当初的自己已经炼师境圆满,甚至超过了被公认为川省年轻一辈天才绝顶人物的周雨墨,而当年眼中曾经的“天才”诸蒙,早已被自己甩开了好几条街,想起来就不免唏嘘。

    不过认真说起来,修行二十年而准备闭关冲击**师,其实已经很“天才”了,诸蒙应该为此而骄傲的,杜星衍比他早入道七年,如今也不过是准备冲击**师而已。

    看完大部分飞符之后,赵然无意间发现了一张来自陌生修士的飞符,读罢,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这张飞符来自干姐姐朱七姑,时间是去年十二月初。

    继续在飞符堆里寻找,再次看见了一张朱七姑的飞符,时间是十二月下旬,这张飞符中,还掉落了一张相片。

    赵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在梅树之下枯坐良久,身子如同僵硬了般。

    ps:今天是伦带娣道长的生日,梁逍游道长为伦带娣道长准备了生日礼物,八宝道人遵灵狐道祖诏令,贺伦带娣道长生日快乐,祝贤伉俪美满幸福。本章标题祝福耗费灵狐道祖欠更符一张。

第十八章 大炼师

    强迫自己冷静,赵然开始一条一条缕清朱七姑的飞符。

    朱七姑的第一张飞符很是平淡,没有指天喝地的怒骂声,也非常简单,就短短两行话:“前日赴京,见玲珑指套,甚喜之,已携蓉娘同游南海,见信盼晤。三公屿东南之崖有竹,竹文留书。”

    第二张飞符什么都没写,就是一张周雨墨和少年的牵手合影。

    飞符中提到玲珑指套,说明朱七姑已经大概知道了太后的事情,这是太后一事暴露出来的直接原因,这令赵然一瞬间后悔欲死。朱七姑和太后的关系如同一个盲点,不仅世人不会去关联,连他自己也几乎忽略了,再加上当时叮嘱蓉娘不要轻易将玲珑指套示人,蓉娘几年来也的确是这么做到,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当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蓉娘被朱七姑绑了去南海,想来是确定的,否则老泰山不会飞符询问蓉娘的消息。想到这里,赵然试着向蓉娘再次发了飞符,果然没有任何回复。再向苏川药飞符,苏川药惊喜于赵然出关之余,也表示,自己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蓉娘了。

    而第二张飞符中所夹带的相片,则是朱七姑怕他不去,又加了筹码周雨墨母子也落在了她的手上。

    朱七姑发来了邀约,他肯定要赴约,现在需要做两手准备。

    首先是尽力达成和解的准备,看看需要付出什么才能平息朱七姑的怒火。能不动手当然以不动手为上策,但他觉得很难,到了炼师境以后,再说瞎话骗人的话,对无垢之婴的修行也是重大障碍。修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无法拿出一个有足够说服力且经得起推敲的理由来解释玲珑指套的问题,这也是关键。

    而下策,当然是动手了。

    赵然没有向师门请援,一则师娘有身孕在,二则朱七姑的身边,赵然认为必有楚天师,虽然老师很能打,但大炼师和炼虚之间分际太大,贸然请老师赴援,又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很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

    因此,他的第一选择就是端木家。

    拈出一张飞符,正要给老丈人回信,赵然又顿了顿,放弃了。他的目光停留在相片上,周雨墨的事情,他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除了老丈人家以外,赵然能找的人还有很多,这也是他没有向端木家求援的原因之一。

    周真人首先排除在外,她如果知道周雨墨的事情,会不会暴跳如雷呢?赵然不敢去想。

    武当隐仙派的孙真人和赤松子两位也是可以求援的对象,但想让人家出手,就得把事情说清楚,问题又重新绕回原点是否应该把自己杀太后的事情倒出来?

    赵然可以说,是太后主动来刺杀他的,这的确是事实,而且背后也有充分的逻辑朱先见间接死于他手下,所以太后来复仇。但问题是,太后的尸首呢?硬说太后尸首化于太庙大火之中,实在太勉强了一些,可要老实承认是自己化尸,问题又来了你为什么要化尸?

    在梅树下纠结良久,九天玄龙大禁术的优选**跳了出来,赵然点点豆豆......

    然后,他于身前点起一炷燃香,再次闭关。

    早已经形如实体的元婴端坐于气海之内,脸色红润、肌肤可亲,但端坐之中却没有任何举动,脸色麻木呆滞,如同木偶。

    元婴维持在今日的状态已经一年了,换言之,赵然的炼师境圆满修为也已经一年多了,就这么停滞于此。按照先天功德经的大炼师修行法门,赵然调节气息,开始鼓荡法力,以元婴为炉,炼化阳神。

    随着法力的鼓荡,元婴七窍中开始出现白色的氤氲之气,赵然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法力鼓荡的力度,一收一放、一压一松,也不知鼓荡了多久,元婴的身体开始跟随这股力道自发鼓荡起来。胸口一高一低,七窍处的氤氲之气也随之化作七条白柱,一进一出,极有韵律。

    鼓荡良久,元婴浑身一颤,如同梦中苏醒一般,整个身体包裹着一层的淡淡荧光,开始了自主吐纳呼吸。

    再吐纳片刻,元婴睁眼,在气海内与赵然对视,一声婴儿的啼哭猛然在空寂的气海中回荡起来。

    婴生阳神,赵然入大炼师境。

    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赵然心中立时感悟,以先天功德经大炼师篇的运转法门,开始炼化体内积储的庞大功德力。这些功德力是赵然四年前京师大变时所获,其后又陆陆续续积攒了不少,将他推入炼师境后,再次推入了大炼师境。

    浑身积储的功德力依然没有消耗完,继续堆满了气海、窍穴、经脉,赵然以极高的效率进行炼化,将其炼化成一股股乳白色的淳厚法力,送入婴儿口中、鼻间,被婴儿全数吸收。

    直到将精元消耗一空,婴儿才如同吃饱了一般,在气海中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气海中空出来的位置,立刻被窍穴和经脉中的功德力补满,等待着赵然下一步炼化,而窍穴和经脉中空出来的位置,又被体外包裹了赵然数年之久的功德力涌入填满。

    赵然睁眼,燃香刚刚烧到尽头。

    隆庆五年正月十五,元宵,赵然入大炼师境。

    大炼师除了比炼师法力雄浑再加三倍以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区别,对于法力的掌控,更有神韵、更见精微。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状态,到了这一步,使用相同的道法,在控制上有极大的差别。假设炼师可以驭使一柄飞剑同时攻向十个人,大炼师则可以同时攻向百人,在伤敌的先后顺序上,差别很小。

    而如果能够做到一柄剑同时攻向百人,百人同时不差分毫的受伤,那就是炼虚境的本事了,只有真正领悟虚实之道,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赵然如今刚入大炼师,气海中的元婴如同初生儿一般,需要不停哺育。想要到炼虚的地步,则要将元婴哺育成另一个自己。自己今年四十一岁,元婴也需要哺育到四十一岁那么大,同步的过程,就是对虚实之道领悟的过程,因人而异,有快有慢。

    赵然重新了检视一番自己刚刚寄托的悟真笔和卫道符。悟真笔能让他画得更快、跑得更远、认路也更准;而卫道符,气海中可容纳的上限,则达到了七十二张。

    赵然起身,打开了梅园的园门。

第十九章 自首(为老师你看他呀百万盟补更之九)

    梅园之外,正站着陈天师,见了赵然,微笑恭贺:“致然破境大炼师,当真可喜可贺!”

    赵然笑了笑,道:“陈天师何时回来的?多谢天师为晚辈护法。”

    陈善道感叹:“刚过四十便出阳神,自楚阳成之后,我道门又多一绝世天才!”想了想,忽又哑然失笑:“可我怎么没感觉到你有多天才呢?呵呵。”

    赵然伸手邀请:“请陈天师入内,晚辈有事禀告。”

    进入梅园,陈善道转头看了看,望着梅树沉默片刻,走到旁边坐下来,问:“致然何事?”

    赵然道:“四年前,帝室遭厄,先帝、逆齐王先后身死奉天殿上,先太子附逆......”

    陈善道叹了口气:“家师以朱家气运布阵,这是气运受损之故,至今太后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许已然薨了......这是我师门之伤......”

    “太后是我杀的。”

    “什么?”

    “太后是我杀的。”赵然再次重复一遍。

    陈善道怔怔看着赵然,良久无语。

    赵然道:“逆齐王身死当夜,太后以毒酒转托皇帝赠我,被我察觉,隐于庑房之中。夜半时,太后潜入,一场斗法,死于我手。”

    陈善道消化片刻,这才道:“你是说,太后入了修行?”

    赵然点头:“修为很高,丹生神识,**师修为,一番恶斗,晚辈方能侥幸胜之。”

    陈善道呆了半晌,又问:“为何会报说失踪?”

    赵然摇了摇头:“晚辈从未说过太后失踪,这是事后宫里报的。当然,当时晚辈未报实情,的确铸成大错。”

    陈善道问:“那你为何不报?”

    赵然道:“晚辈不知太后修为从何而来,此事说不清......且其后诸般变故,又重伤在身,折损寿元四十年,养伤半年,便忽视了……”

    陈善道一窒,暗道太后的修为,恐怕又是自己老师邵元节所授。老师能让先帝入修行,当然也能让太后入修行,赵然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护老师的名节。

    “尸首呢?”

    “已经化了。”

    陈善道顿时气道:“你好糊涂!”

    赵然低头认错:“悔不当初。”

    陈善道坐不住了,起身在梅园中转来转去,片刻后问:“四年已过,为何旧事重提?”他的意思,都过去四年了,大家闷声发大财不好么?你为什么又要把这件事抖出来?

    赵然便将朱七姑绑了蓉娘和周雨墨的事情说了,这下子陈善道只能苦笑:“天意啊!天意如此!”

    陈善道问:“那你打算如何?”

    赵然回道:“晚辈想去把人救回来,但在救之前,需要向真师堂诸位真师禀告,救回来后,该当什么罪责,晚辈就当什么罪责。但晚辈回想起来,若是当日的情景重现,弟子下手依旧不会留情。在这一点,晚辈没有错。”

    陈善道在梅园中转来转去,转了几圈之后,道:“双修道侣都被人家绑去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你写个辞去鸡鸣观方丈和文昌观方丈的文书来给我,我替你去交真师堂。”

    见赵然有些发怔,又道:“快去龙江港选船,越快越好,赶紧出发!对了,有没有什么得力的人选?带几个在身边......船到了哪里,记得随时告知我。”

    赵然想了想,终于琢磨过味儿来,躬身道:“刻不容缓,晚辈这就赶去救人,多谢天师!”

    一张飞符发出后,赵然立刻下了栖霞山,在江边等候,一边等船一边向魏致真飞符回复,说自己闭关成功,要出海办点事,等事情办完以后再回大君山探望师娘,和大家相聚。

    随后,他就收到了魏致真的回复:“忘了告诉师弟,致清回大君山了,东海一战令他进境极快,已经闭关了。不过前几天来了个叫舒迟的东海散修,说是要拜入致清门下,还说是你答应了,是否确有此事?”

    赵然这才想起那个舒家的丫头,回复道:“还真是忘了,我答应过的,让他拜入骆师兄门下,大师兄你看着给安排一下吧。这是东海大战的功勋,资质什么的,就不要考虑了。”

    魏致真道:“原来如此。但致清真不是当老师的料,他以前收的弟子袁临,整个放后山里不管了,都是我在调教。你又给他找了个弟子,恐怕会误人子弟。”

    赵然道:“那丫头仰慕骆师兄,我也没办法,姑且遂了她的心意吧,拜在骆师兄门下,请大师兄教导便是。”

    魏致真同意了,但随后猛然反应过来,飞符追问:“你闭关成功了是什么意思?是灵力金丹入**师了?还是功德修行入大炼师了?”

    赵然不好意思道:“都是。”

    魏致真回复道:“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闭关了,身为大师兄,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弟超过,否则说出去脸面往哪里搁?”

    赵然大惊:“不要啊大师兄,师弟我是没办法,若是你我都破境大炼师,让老师的脸面往哪里搁?”

    魏致真道:“我看老师似乎对大炼师境很满意,有些失去进取心了,他都停滞十年了,不认真一些怎么行呢?我在炼师境上也停留四年了,就一直忍着,师弟你这次破境也提醒了我,光为了老师面子上过得去,对他不一定是好事。等我和师弟你双双破境,也不失为一种鞭策老师努力修行的办法。”

    赵然无奈道:“那大师兄看着办好了,总之不要过度刺激老师,我怕于他修行有碍。”

    魏致真道:“师弟放心,你对老师的了解不如师兄我深,咱们这个老师,是需要时时鞭策的,否则容易安于现状。如今师娘有了身孕,老师就更会懈怠了,不刺激他一下,说不定还得等上十年。”

    正说着,一艘百料风快船自上游行驶过来,靠在岸边四五丈远处下锚,船上正是古克薛师徒五人。

    赵然道了句:“不要下锚了,直接走。”说着纵身而上。

    刚刚下了一半的锚链又哗啦啦收了起来,船帆升起,如离弦之箭,满风向着下游而去。

    不停以风符行船,只一天工夫,便冲出了松江出海口,眼前已是辽阔的东海。

第二十章 相见

    出海之后,望着随船翩翩飞舞的海鸟,赵然呆立良久,问:“三公屿知道么?”

    古克薛师徒随军征战多年,自是知晓的,当即回禀:“就在元觉岛东南,一座没有灵力的小岛。”

    赵然点了点头:“去那里。”

    元觉岛离松江出海口并不是很远,一天半的航程而已,风快船行至元觉岛海面时,赵然心急如焚,立刻招出了云霭百合,就着古克薛所指方向,直接飞临三公屿。

    按照朱七姑飞符中的留言,他径直落到岛屿东南的高崖上,这里果然有一丛翠竹,也不知是何人于何时所栽。

    气海中寄托的卫道符打了出去,探查范围比原先大了一半,整座崖顶都查过了,没有发现阵法之类的埋伏。

    于翠竹中寻找片刻,便在一根竹干上看见了异样,竹干上刻着字:彰谷之北,巨石如象。

    赵然跃上云霭百合,回到船上,吩咐:“去彰谷岛。”

    古克薛驾驭风快船,继续满风前行,航向西南。行船四日,赵然再次上了云霭百合,在空中寻找彰谷岛的位置,很快便找到了。

    彰谷岛是一座大岛,就在元觉岛和绿竹岛中心线上,是东海前往南海的一个重要补给点。如今的彰谷岛已经划入东海总督区,岛上设立了道庙,船来船往更见热闹。

    赵然没工夫和岛上的修士相见,直接到了彰谷岛的北段,看见离岸百丈处有座海中礁石,从东西向观望,果如水中行走的大象。

    打开天眼,辅以卫道符查之,同样没有异样。云霭百合落下后,赵然纵身跃上礁石,搜寻片刻,找到一个罐子,打开看时,里面留了一句话:“绿竹岛之六屿,礁石如龟。”

    赵然忍不住双指发力,将罐子搓成泥粉!

    就这样,赵然一路航向西南,连上十余岛,每座岛屿都没见到朱七姑,也没遇到任何埋伏,顺顺当当来到了落纱岛。

    按照上一座岛的留书指引,赶至高崖之顶,从上往下看,见到了一间简陋的茅屋,进入茅屋之中,继续寻找下一个岛的线索。找来找去,终于在泥地中挖到一个竹筒。

    将竹筒取在手中,正要破开,赵然心中一凛,缓缓起身,望向屋外。

    屋外站着一个美妇,正冷冷注视着赵然。

    沉默片刻,赵然轻轻道了句:“姐。”

    朱七姑不动声色,回道:“不敢当。”

    叹了口气,赵然问:“蓉娘呢?雨墨呢?”

    朱七姑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顿了顿,朱七姑问:“我母后是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赵然默然片刻,艰难道:“她夜晚行刺我......”

    朱七姑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一直不停的流,死死咬着嘴唇,定定望着赵然。

    赵然解释:“太后先让裕王给我送来毒酒,其后于半夜入我房中行刺,她是**师境的修为,我不杀人必然为人所杀。实在逼不得已......”

    眼泪流了半晌,朱七姑深吸一口气,擦去泪痕,又问:“那你为何要向真师堂说,她失踪了?”

    赵然再次捡起了向陈善道的回答,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宫里这么报的。”

    朱七姑冷笑:“京师控于你的手上,宫里怎么报,难道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赵然道:“和太后斗法之后,第二天一早,邵大天师便堵在了我的门口,之后一连串变故,直至我重伤卧床休养半年......”

    朱七姑喝道:“胡扯!我再问你,我母后的尸身呢?在哪儿?”

    赵然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在哪儿?”

    赵然依旧没有回答,依旧沉默。

    朱七七怒道:“是不是你杀人之后,为防败露,把人化了?”

    赵然缓缓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请你冷静,我是迫不得已。是她要杀我。”

    朱七七一句话没说,只是满脸的恨意,看着赵然不停摇头。

    赵然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道:“我人来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蓉娘和雨墨无关,请你放了她们。”

    朱七姑摇头,凄然道:“我等着你来,指望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希望自己是误解了你,其实你并不知情。我还想过,或许玲珑指套是你在某个不认识的人手上得来到,然后我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到母后......”

    一边说着,朱七姑一边取出玲珑指套,珍而重之的摩挲着,一个个戴在了指尖。

    “但是,我错了……我兄长的死,虽然不怪你,但却是你一手造成的,而我母后,则是直接被你......被你杀的......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居然会认了你这么一个弟弟?”

    赵然不敢反驳刺激她,只是道:“这件事情,和蓉娘、雨墨无关......”

    朱七姑道:“那你自尽吧。你自尽于此,我放过她们。”

    赵然问:“楚天师呢?”

    朱七姑道:“你以为阳成不在,我就杀不了你?”

    赵然点头:“你杀不了我的。”

    朱七姑凝目望了过去,片刻后点头:“果然是破境了,想当年我为炼师境时,你还不曾入道,二十年一过,竟然追上了我的修为。很好,好得很,进境之快,居然不比阳成差,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但也的确看错了你。不过你要是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那可就天真了。”

    赵然道:“我虽刚刚破境,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朱七姑冷冷道:“自保之力?不过是多挣扎些时辰,多费些手脚罢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尽,我放了蓉娘和周雨墨,否则杀完你之后,我连她们一块儿杀!”

    赵然摇头:“你若是真想杀人,我自尽之后,你还是会杀;你若无意杀她们,我又何必自尽?”

    朱七姑道:“这些年你顺风顺水,看来是自信得很了,也好,那就试试你的斤两吧。”

    赵然抖手就是两张飞符打了出去,飞符刚发出去,就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灰烬,扑簌扑簌落下来。

    赵然望着天空沉默不语,打开天眼扫视良久,方道:“是我大意了,只顾着眼前,没想到整座岛都被布下了阵法。这是什么阵?竟能阻隔飞符?”

第二十一章 七煞

    朱七姑是阵法行家,当年赵然初学法阵,就是朱七姑手把手教导的。她深知赵然有天眼天赋,便精心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是通过连续不断的转换岛屿,让赵然下意识放松戒备;其二是在整座岛屿上布设阵盘,却不开启,让赵然察觉不到天地气机的猛烈变化。

    她唯一开启的,只有一座可以引燃飞符的法阵,这座法阵本身又属于被动触发式,对天地气机的干扰非常轻微。

    当年横断大山围杀玄慈,她发出的所有飞符都被玄慈引燃,每一张被引燃的飞符,都在她气海中有所感应,事后便常自琢磨其中的奥妙。

    她没有玄慈那么高深的修为,因此便从阵法上入手,多年的探索,让她研究出了这座天地隔绝阵。

    阵法的名头很唬人,但也不过就是能够隔绝飞符传送而已,甚至炼虚以上高道的飞符都隔绝不了。

    但这座天地隔绝阵却能给她争取到最为宝贵的时间。

    赵致然会孤身而来么?显然不会。他当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过来,否则肯定见不到人。在朱七姑想来,换作是她,也会让帮手乘船在远海跟随,通过飞符进行联络,方便随时召唤。

    当天地隔绝阵发动以后,可以断绝双方之间的联系,给她争取至少一天时间。等赵致然的帮手醒悟过来,一切都晚了。

    至于之后自己的生死,不在朱七姑考虑之内!

    赵然两张飞符被阻,朱七姑也不再多说,落纱岛各处精心布置的七七四十九块阵盘逐一发动,整座落纱岛被七煞大阵笼罩其中。

    外面看不出任何变化,岛依然矗立在青天白云下,海浪依旧缓缓席卷着沙滩,但人处阵中,看到的却是黑云滚滚、飞沙走石,庞大紊乱的气流不停撕扯,若是凡人,连眼都睁不开。

    赵然有天眼天赋加持,轻轻松松便能找到大阵的阵眼和虚弱之处,想要单凭阵法困住他,是绝无可能的,朱七姑也深明这一点,因此,大阵启动之后,她本人也毫不犹豫投身其中,人阵相合,一起攻杀赵然。

    见朱七姑入阵斗法,赵然也放心了。他最担心的是朱七姑把蓉娘和周雨墨提到他面前,逼他就范。倘若朱七姑真拿刀架在蓉娘或者周雨墨胳膊上,让赵然自断一臂,否则就砍她们一臂,那他找谁哭去?

    别看他嘴硬,不受朱七姑要挟,说什么你要真想杀,不用我如何如何都会杀,你若不想杀,我就算如何如何也不会杀,道理讲得似乎很透彻,心里好像跟明镜似的,但如果朱七姑真这么干了,他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化解。

    和朱七姑在这里纠缠,正合其意,拖到时间足够了,古克薛他们自然就会发现事机不妙。

    当然,想要拖延到时间足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朱七姑摆出来的七煞阵是道门大阵中的肃杀凶阵,又加上了她自己多年的感悟变化,端的十分了得。

    赵然转身急退,退出十余丈后,脚下一片绿草茵茵,左三位是一块含铜巨石,正合了甲木与庚金之数,此数为七煞之相,当即引发法阵埋伏。

    绿草如万箭激射,箭箭透着七煞之力,巨石则当头压来,石重如山。

    赵然丝毫不惧,闪念之间,一条黄龙陡然乍现,龙头撑住巨石,龙身挡住万箭,赵然自黄龙身躯旋转出的通道直穿而过。须臾之间,黄龙幻化消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朱七姑在身后追逐,见此情状,不由皱眉:“什么宝贝?”

    赵然回头一笑:“五极黄龙钟,可还使得?”

    五极黄龙钟是道门一件比较出名的法宝,六百多年前的佛道大争时曾经大放异彩,原主是一家小宗门的宗主黄龙道人。黄龙道人不喜授徒,宗门始终没有壮大起来,他飞升之时,门下几个徒弟早就老死羽化了,这件五极黄龙钟便一直被真师堂收藏。

    五年前京师大变,楼观一门立下泼天之功,真师堂便集体决议,将这件法宝自宝经阁中取出,奖赐楼观,当时赵丽娘让赵然把月府皇极鼎还给三茅馆,给他的防身之物就是五极黄龙钟。

    刚才赵然一瞬间的防护,只发动了一条黄龙便安然度险。

    朱七姑将两枚耳坠摘了下来,握在掌心却不发出,一直在后紧紧追赶,追着赵然进入一片谷地。

    谷中是片温泉,一汪一汪星罗棋布,有的喷高三丈,有的则只是汩汩外涌,还有的只见热气而不见水流。

    丙火遇壬水,此为七煞之二相,当即引发法阵埋伏。

    赵然眼前忽然暗了,山谷两侧漆黑无比,脚下的温泉也变了颜色,成为一滩滩红透了的熔岩。而更多的熔岩自两侧山坡溅射而下,热度极具上升,热得赵然连呼吸都感到不畅。

    熔岩越来越多,很快汇聚成河,而山坡上溅射的火花也在漫天飞舞,赵然整个人如同进了地狱火海。

    赵然停驻脚步,五条黄龙显现出来,在身体周遭的五行方位展开,各自仰天长啸。龙首狰狰、龙须飘飘,环绕游走中隐现黄铜大钟之像,将赵然护在钟内。

    朱七姑瞅准时机,将珠花耳坠自掌心弹出,“铛铛”两声击在黄龙钟罩上,震得钟内赵然耳膜鸣响、腹胃翻滚,恶心欲呕。

    珠花被黄龙钟弹开,在空中旋转一圈,复又击了上去,又是“铛铛”两声。其后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密,虽然被五极黄龙钟尽数阻挡在外,但所发的震动声却令赵然极感不适。

    朱七姑斗法经验极其丰富,转眼就想到了对付的赵然方法。

    赵然肯定不会任她这么将黄龙钟一直敲下去,强忍着耳畔钟鸣鼓荡,以天眼观察周边,终于寻到气机变化的结合处,驾驭五极黄龙钟向着前方滚滚翻涌的熔岩池中落了下去。

    这里正是七煞二相子阵的阵眼窍要,同时也是最为凶险之处,若是换做旁人,直接被熔岩化了。

    赵然在五极黄龙钟的遮护下硬闯阵眼,他人在钟内也感受到了传进来的灼热,好似头发都被烤枯了一般。但冲破阵眼只花了极短的时辰,几个呼吸之后,眼前景物大变,已经从二相子阵中闯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七宝琉璃光

    赵然以五极黄龙钟护身,以天眼天赋查找各处子阵的阵眼,连过戊土和甲木之三煞、庚金和丙火之四煞、壬水和戊土之五煞、乙木和辛金之六煞、丁火和癸水之七煞。

    朱七姑追在赵然身后,使出浑身解数,但总是无法杀了赵然,甚至连重伤都不可得。不过她毕竟是斗法出名的大炼师,在她的追杀下,赵然还是相当狼狈的,轻伤随处可见,亏也吃了不少。

    虽说连闯七煞子阵,但这不过是七煞阵的第一重变化而已。紫微斗数一百零八星,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煞、破军是十四主星,七煞位居主星之一,所能演化的子阵共计四十九,赵然还有得跑。

    若是在道门最有名的紫微斗数全阵图中,其演变的子阵之数,穷一生都跑不完。

    跑完七般子阵变化,赵然对七煞阵的第一重阵法有了大致了解,又开始跑第二重。

    朱七姑追得不耐,怒意大盛,收了脚步,准备由阵门而出,去把蓉娘和周雨墨提来。她的行动刚刚变化,就被赵然敏锐察知,他能放朱七姑出阵么?当然不能!

    赵然同时改变方向,直奔第一重阵眼而去,心到人到,九宫梅花符阵出手,七十二张卫道符自气海中汹涌而出,卷成狂暴的龙卷风暴,向着镇压第一重阵眼的石山卷去。

    大阵若被破去,朱七姑便失了绞杀赵然的手段,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眼见赵然回头,刚好正中下怀,转身赶去。

    将到阵眼之处,赵然又掉头要跑,朱七姑早有准备,琉璃宫灯幻化在手,七宝琉璃光顿时辉映天地!

    赵然顿感不妙,恍若置身于湮灭世界之中,这光华绽放七色,闪耀明灭之间,能融化世间万物!

    哪怕是藏身于五极黄龙钟内,他觉得都不太安全了,心神动处,玉景通天符再次发动,裹挟着他以极高的速度向远处落去。

    赵然寄托玉景通天符后一共启用了三次,第一次被赤红大阵拦了下来,第二次直接逃进邵元节怀里,而这一次是第三次。可惜的是,就好似命中注定一般,玉景通天符再次劳而无功。

    七宝琉璃光的法力覆盖速度远远超出赵然的想象,赵然的玉景通天符固然极快,但七宝琉璃光更快,若非有五极黄龙钟护身,他当场就被琉璃光湮灭了。朱七姑含恨出手,他可不敢赌人家会不会顾念姐弟之情留手,杀母之仇可不是干姐弟的情分能够化解的。

    当年白马山大战时,阎浮提寺在大雪山上摆出三十六鬼道世界,比朱七姑的七煞大阵更大、更为雄浑,连楚阳成都困在其中。朱七姑适时救援,七宝琉璃光照耀整个大阵世界,连三十六鬼道世界都能破去,何况区区赵然?

    极度的湮灭之光自五极黄龙钟的薄弱处透了进来,五条黄龙齐声嘶吼,渐有不支之象。赵然无奈,连忙祭出悟真笔,以悟真要旨,在身前画了一道门。

    就在七宝琉璃光最为辉映、天地晃得人无法睁眼的时刻,赵然携五极黄龙钟穿门而入。

    门外是一片漆黑,在无边的漆黑中,一条沸腾的熔岩河正在蜿蜒流淌,乍见此景,赵然以为自己还没逃出大阵,但借着熔岩微弱的暗光,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

    赵然不知道自己开门之后通往了哪里,但感觉此处应是地下,或者更大几率逃进了海底火山,就是不知深达几里。

    在这种地方是非常压抑的,赵然也担心朱七姑找不到他以后,会动蓉娘和周雨墨的心思,于是打算稍停片刻,躲过七宝琉璃光的威力后赶紧回去。

    海底火山中孕育天才地宝,来一趟不容易,赵然眼珠四下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不远处似有金光闪烁,眼睛一亮,纵身跃去,当场就乐了。

    冥华晶金!这种材料对法力的传导相当敏感,是炼制法宝的重要配料,几乎所有的法宝,包括赵然的悟真笔,其中都要添加不少冥华晶金。但这种金矿很稀少,一般都深处地下,能够得到拳头大一块,就足够炼制好几件法宝之用了。

    赵然一眼看见的这块,正是拳头那么大,如果要以银钱衡量的话,可以售卖三万到五万两。

    将这块冥华晶金从石头缝里挖出来收入囊中,赵然眼睛更亮,下面还在闪光!

    继续深挖,须臾间便得了十五块,其中两块有人头那么大,真是难得的珍惜之物!

    得了一堆冥华晶金,赵然估摸着七宝琉璃光的威能差不多弱下去了,便迈步跨回门内。果然如他所料,七煞阵中原先刺眼的明亮暗弱下来,虽然没有最后熄灭,但已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内。

    法力吐出,悟真笔顺着画出来的笔迹向内一收,便将门字抹去,赵然躲在五极黄龙钟内等待着朱七姑大吃一惊。

    朱七姑果然大吃一惊,怔怔看着五极黄龙钟里的赵然,一时间不敢置信。

    赵然不停的咳嗽着,有气无力道:“不要再打了!我提个建议可好?”

    朱七姑没有答话,不停的打量着五极黄龙钟。

    赵然一边咳嗽一边道:“我们对簿公堂吧,该我的罪我认,真师堂如果要将我拘押孤云夹道,我也没意见,但你这么私自报仇是不对的。”

    朱七姑冷冷道:“对簿公堂?你一个权势显赫的鸡鸣观方丈,跟我这个落魄皇亲对簿公堂?真师堂会偏向谁,还用得着问?”

    赵然无奈:“你怕是对真师堂有所误解。”

    朱七忽闻问:“你为何不还手?”

    赵然叹了口气,道:“我是来化解恩怨的,不是来斗法的。”

    朱七姑问:“杀母之仇,如何化解?”

    赵然道:“再次强调,太后让裕王送来毒酒,其后又深夜潜伏刺杀,我是自卫,顶多算是防卫过当。”于是又将当夜的情形详细讲述一遍,末了道:“我如果不防卫,早就死了。再说我也没有意识到太后是你母亲......”

    正解释中,就见朱七姑右手手腕一颤,正在掐诀。

    赵然始终处于高度警惕中,连忙再次发动玉景通天符,向着远处飞遁,但他的飞遁速度肯定赶不上光明的照耀,却是朱七姑恢复了法力,再次发动七宝琉璃光,天地间顿时亮得刺眼。

第二十三章 银沙

    璀璨夺目的七宝琉璃光华之下,赵然躲在五极黄龙钟内,以悟真笔再次开门,这回,他身处茫茫深海之中。

    五条黄龙不停在身边穿梭,将黄龙钟罩拼命加强,若非如此,整个钟罩恐怕都要被海水压爆了。

    赵然抬头,上方一道浅蓝色,却分辨不出水面,也不知身处几百丈之下,此地不能久留,看着五条黄龙拼命刷钟罩的架势,他就知道水压有多强!

    正提心吊胆熬着时辰,不时以发力输入护身法宝,赵然看见一只海兽从黑暗中游了过来。海兽好奇的打量着赵然,然后张嘴,露出满口大牙,嘎嘣嘎嘣就咬了上来。

    这只海兽看似鲨鱼,但却有四肢和脚蹼,应当是妖鲨的变种,赵然也从来没见过。他从储物扳指中祭出一柄飞剑,直接斩了过去,可原以为应当一剑劈成两半的海兽,却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

    赵然大为诧异,以飞剑逗弄海兽,几剑之后便找到了海兽的命门,飞剑从尾部贯穿进去,海兽当场毙命。

    这只海兽显然未化灵智,却能挡住他大炼师的飞剑斩击,可见兽皮必有古怪,或许就是这只海兽的天赋异禀。这样的好材料可万万不能错过,赵然操控飞剑,三下五除二将鲨皮整块剥了下来,送进扳指中。

    以飞剑在兽身内捣鼓了几下,没有再发现什么好材料,赵然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转身回门。

    七煞大阵中,朱七姑再次不可置信的看着五极黄龙钟里的赵然,赵然继续咳嗽,偶尔似乎还咳出了血,满身疲惫,向着朱七姑道:“你提个条件,不要再斗了。”

    朱七姑围着五极黄龙钟沉默良久,方道:“一命还一命。”

    赵然叹道:“这不是谈事的态度。二十年过去,没想到和你闹成这样,还记得当年随童老去白马山时,专程去了你的隐居之地。那会儿姐姐对我极为照顾......”

    朱七姑打断:“不要叫我姐,我当不起!”

    赵然摇了摇头,续道:“不论如何,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姐姐,比亲姐还亲。那时候我尚未入道,你带我认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法阵,教会我怎么在没有入道的情况下对敌。若非姐姐,当年我在大沼泽中已经死了。说来好笑,当时遇到一个和尚,是佛门大雷光寺的住持,名叫觉远......”

    就这么聊着,回忆着当年的点点滴滴,朱七姑起先不说话,后来忍不住中间插上两句,虽然多半是“悔不当初”、“都怪我瞎了眼”之类的语句,但赵然毫不介怀,继续说着。

    说着说着,赵然第三次启动玉景通天符逃出,七宝琉璃光再次大放光明......

    赵然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朱七姑使用七宝琉璃光大耗法力,他使用悟真笔同样耗得不轻,更何况每次使用悟真笔之前还要启动玉景通天符。

    因此,和朱七姑的聊天,双方都在补充和蓄积法力,依照目前的进度来看,法力的深厚程度差得并不多,应该算是并驾齐驱。

    朱七姑入大炼师十余年,固然当算赵然前辈,但赵然除了功德力气海外,还有一个丹生神识的灵力气海可以补充转换,所以每次朱七姑补充积蓄完法力之后,他也差不多能再次使用悟真笔。

    这一次,推开门后,赵然来到一座小岛上。

    小岛并不大,也就是十五六亩方圆,也无山崖礁石,全是椰树和银沙。

    赵然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再看,是的,他没看错,沙滩上的沙粒,全是细小的银砂。

    整座小岛透着那么不真实,就好似赵然开门之后走进了另外一方世界。

    除了椰树和银沙外,远处的沙滩上还有着一张木藤躺椅,椅上躺着个发髻垂髫的童子,双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张大树叶,不,大金叶子。

    虽然盖着大金叶子,但赵然还是依稀认出了躺椅上的人是谁。

    脖子上套着的大金链子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右手手腕上戴着个玉镯,镯中天然形成的元宝状高山浓墨重彩,栩栩如生。

    赵然屏息凝神,再次眨了眨眼睛,躺椅上的童子,不是当年被端木大天师请下凡界的纳珍仙童,又会是谁?

    莫非自己以悟真笔画门,竟然通入天界了,就好似当年龙阳祖师入天库一般?那会不会如祖师一般受到惩罚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就太冤了!

    脑海里瞬间转过各种念头,赵然顿时冒冷汗了,呆立原地瑟瑟发抖,等待着这位上仙降罪。

    等了半晌,上仙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者察觉了却装聋作哑,故意给他机会离开?赵然顾不得去猜测这位上仙的真实想法,悄然转身,溜了回去,连满地银沙都强行忍住了没敢捡。

    躺椅上的纳珍仙童本尊分身此时正在阁皂山上,掐指算了良久,向着供案下跪拜的端木崇庆和端木长真道:“汝家千金有惊无险,可保平安。”

    端木崇庆追问:“不知何时能归?”

    纳珍仙童觑着下方这两位,也不答话,也不掐指,端木崇庆醒悟,正要掏钱,冷不防端木长真抢步上前,塞了一个大木箱子上去。

    纳珍仙童将箱子收了,略一察看,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怎的如此零碎?”

    端木长真回道:“此乃小额银票,比大额银票还好用,上仙于各处钱庄均能兑换,还可以之采买所需之物。”

    纳珍仙童疑惑道:“当真?”

    端木长真道:“怎敢哄骗上仙。”

    “料尔等也不敢!”旋即又忽地勃然变色:“如此之少!”

    端木长真战战兢兢道:“近来摊子铺得太大,实在是周转不过来了,伏乞上仙见怜。”

    纳珍仙童哼了一声,犹豫片刻方道:“也罢,只此一遭,下不为例!”说罢,又掐指算了起来,算完道:“少则近日,多则旬月,当有音讯。”

    将纳珍仙童送走后,端木崇庆向端木长真道:“我儿是在行险啊。”

    端木长真一笑:“值。由此看来,这纳珍仙童可以讲价的,必有银钱之困,另外咱们也可以看看,他拿了小额银票,都是在哪花的。”

    端木崇庆斥道:“小聪明,不可恃!”

    端木长真躬身领训:“父亲说得是。”

    端木崇庆甩手而去,留下一句:“一定要谨慎!回头把他的行踪报与我知。”

第二十四章 索银

    小岛之上,依旧日头高照,银色的沙滩在海水的冲洗下愈发亮眼。

    躺椅上的纳珍仙童浑身一震,苏醒过来,将脸上的大金叶子掸去,从怀中摸出大箱子,将一箱小额银票堆在躺椅边,正在考虑用法,忽然察觉有异,起身走到另一端的沙地上,围着这里转起了圈子。

    转来转去也没看出毛病,沉思不解,正要起算,忽然精神一振,快速回到躺椅上,以大金叶子覆脸,身体一震……

    本尊分身出现时,已在一座简易的木寨中。身后是赵元帅的神像,供案上信香袅袅,下方端坐一人,脸如圆饼,身似圆团,指了指身前的蒲团:“仙童请坐。”

    纳珍仙童自供案上下来,趺坐于蒲团上,问:“如何了灵狐?”

    此人正是妖煞地狱海的主掌者灵狐老祖。

    灵狐手指周遭墙边,一圈木墙的墙根下堆满了一个个大木箱,随着灵狐手指过处,箱盖打开,露出堆满了的银子,有银锭、银饼、银条,规制形状皆不相同。

    “每箱一万两,五十个箱子,五十万两!”

    纳珍仙童照单全收,顺手一抹,五十个箱子被他收了去。收钱之后取出个玉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几个珠子,向灵狐展示:“四百九十五万,还差五百零五万。”

    灵狐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凑齐。”

    纳珍仙童道:“那你可得快些。”

    沉吟片刻,灵狐道:“能否提前帮忙给元帅带句话……”

    纳珍仙童摇头打断:“不能坏了规矩。”

    灵狐点了点头,只得忍了。

    其实真要不管不顾,遣散手下庞大的船队,将瀛州南岛劫掠一空,他两个月内就能将五百万凑齐,但之后怎么办?

    一千万给赵元帅带句话,这是和纳珍仙童的约定,等话带到了,之后必然还需要大量银子填进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只能继续努力,细水长流。

    纳珍仙童走后,胡老头进来拜见:“老祖,蛇妖吕智没进南岛,又溜了,狡诈得紧。要不,小老儿再去一趟中原,请几位道门的合道?”

    灵狐沉默片刻,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再等等。”

    胡老头叩首道:“张全一、冷谦和邵元节之后,道门当属端木崇庆、张铁冠和陶仲文,若是将他们三位请来瀛州,想必吕智插翅难逃的。”

    灵狐默念了一遍后三个名字,再次摇头:“不急。”

    河南王屋山脚下,一名老道步入一户农舍,仔细回忆之后,来到厨下,找到了米缸。米缸中还剩半缸小米,老道手袖伸出,袖口中倒出米粒,望米缸中添了小半碗,抹平之后出门,外间正在吃饭的农户一家毫不知情。

    老道取出个小本子,提笔在册上勾去一行,满意的舒了口气。正要离去,忽尔心有所感,望向东方。

    江西临川,一位头戴铁冠的道人正柱杖蹲于村头树下,一群幼童围在身边,个个聚精会神数着地上的蚂蚁。

    “老道士,数清了,九十只!”

    道人点头,笑答:“对的,对的。”

    “老道士,我怎么数的是八十一只?”

    道人继续笑答:“对的,也是对的。”

    “我也数的八十一!”

    “明明是七十二!”

    道人掏出一袋栗子,挨个分过去:“都对的,都有奖!”

    栗子发完,悚然起身,东望而皱眉。

    阁皂山上,端木长真快步来到父亲丹房禀告:“父亲,陈善道来信,蓉娘和致然都在东海,似与朱七姑有关。陈善道说,他已经赶过去了。”

    端木崇庆手诀变换,一边向丹炉中打入两道真火,一边道:“又让纳珍仙童说中了,可你要说,请他下界有什么用,还真是指望不上,但要说没用,似乎他又能料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说着,忽然停手,怔怔不语,任凭炉中真火紊乱起来。

    端木长真连忙接手,将炉中火势控制住,不解的望向父亲。

    良久,端木崇庆长吐一口浊气,道:“东极之地,似有古怪。”

    但究竟有何古怪,端木崇庆一时又说之不清,父子二人重新将话题聚拢回了蓉娘和赵然身上。

    端木长真道:“虽然纳珍仙童说,蓉娘有惊无险,但既然有了消息,我还是去一趟,先和陈善道相会,他肯定知道详情。”

    说罢,辞别父亲,乘飞行法器赶往南海。

    除了端木长真收到飞符外,郭弘经、黄炳月也同样收到了陈善道的飞符。

    忍到现在才飞符通告蓉娘和赵然的行踪,已经是陈善道无可奈何之下的举措了。

    他此刻足踏一艘巡海船上,身边是焦虑的古克薛师徒,而对面的一艘百料广船上,则是离开中原十余年的道门第一天才,楚阳成。

    周雨墨手下的毛海星和野鹤道人四处散发朱七姑的画像,大张旗鼓寻找此人,当时发出去的画像近百张,分发到了数十座岛上,楚阳成终于在一个多月后见到了这张画像。

    顺着线索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周雨墨的景华岛。景华岛上的毛海星和野鹤道人正因为和周雨墨失去联系而焦急不安,如果不是身负照看少主的重任,早就追到落纱岛了。

    楚阳成亮明身份,旁敲侧击一番,稍作误导,这两人便自认有了底气,央求这位名满天下的大炼虚前来查探究竟,毛海星甚至随船带路,就这么着,将楚阳成带到了落纱岛。

    楚阳成抵达落纱岛时,正好遇到了赶来的陈善道,双方都着急找人,说起话来就带着火星子。

    陈善道喝问:“楚阳成,朱七姑虽是你的双修道侣,但她犯的事实在太大,你不要被枕边人蒙蔽了,为虎作伥!”

    楚阳成则怒道:“陈善道,我敬你一声前辈,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一言不合,当即动手。

    一个是道门老资格的天师,入虚四十多年,又是邵元节亲手调教的得意弟子;另一个是天下公认的道门百年第一天才,五十岁入虚的人物,双方斗起来,整个海面都在波涛汹涌中颤抖!

    楚阳成以张大真人相赠的茅草屋护身,甩动鱼竿牵引陈善道神识,陈善道以道门至宝龙图轨抵挡,以含元宝镜威摄。

    双方都是阳神出窍的高修,所持又都是顶尖的法宝,相互都奈何对方不得。过招不多,但气势形成的波动,却令这一方天地变色。

    眼见拿不下对方,陈善道无奈,只能打破了原定计划,通过后面预备的中转舰船,向端木家通报,向郭弘经、黄炳月求援。

    而楚阳成也同样飞符下龙湾的童白眉,让童白眉召唤自家师兄东方明,赶赴南海主持公道。

第二十五章 蓉娘和雨墨

    落纱岛崖下洞窟之外,被朱七姑以符阵隔绝,符阵之外又布设了幻阵,一般修士压根儿看不出里面的异样,但洞窟之内,却躺着两个女修。

    蓉娘和周雨墨。

    岛上七煞阵中的大战,以及岛外海上两大炼虚的对垒,都没有影响到洞窟中的二女,此间于黑暗中悄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雨墨一口气息喘出,咳嗽了良久,这才苏醒,慢慢坐了起来。

    当日一场大战,周雨墨被七宝琉璃光重伤,几乎气若游丝,若非朱七姑当场耗费法力施救,此刻已然身殒。

    修为越是高阶,越阶斗法越是艰难,何况面对的是同样名满天下的朱七姑,力战告败,本就在情理之中。

    周雨墨苏醒后,蓉娘来到她身边,摸出瓶丹药,喂她服下一粒:“朱七姑留下的,每日一粒,不能停”。

    周雨墨叹了口气,也不矫情,将丹药吞下,道:“七姑当真名不虚传。”

    蓉娘道:“她入大炼师十多年了,怎么打?”

    相互搀扶着走到洞窟口,见了洞顶上镇着的几张符,两人都明白,没人来救是出不去了。

    心情略有些沉重,靠在洞壁坐下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终究还是蓉娘忍不住了,开口问:“孩子……真是你和致然的?”

    周雨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孩子姓周,叫周万宸。”

    蓉娘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还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平复片刻,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周雨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孩子是嘉靖二十五年八月出生,是个意外,我出海之后才发现有了,当时也曾经纠结过,但又一想,或许尝试着当一回娘,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你就这么……带着孩子在外面闯荡?没有想过回中原?”

    “就回来过一次,看看赵致然成亲是什么样子,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你……不感到难受吗?”

    “说实话,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那点难受正是我想要到,凄然、残忍,又带点心酸,对我的修行很有好处。”

    “可是,孩子总要有父亲……”

    “有我,他暂时不需要父亲,孩子姓周……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停了半晌,蓉娘幽幽道:“无论如何,我都很羡慕姐姐,有这么个孩子,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周雨墨安慰:“你也会有的,迟早而已,而且不止一个。”

    蓉娘轻轻摇了摇头:“如果那样,我当然高兴……但这件事对致然的风评可能会有影响……他现在位高权重,一丁点瑕疵,都会被别人无限放大……”

    周雨墨道:“我明白,所以我一直不回中原。这次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就不会照那张合影相片了。”

    蓉娘道:“我打算回去以后就和赵致然和离,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孩子有了父亲,这样对他或许会好一些。”

    周雨墨想了想道:“蓉娘,我只能说抱歉,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如果赵致然能逃过这一劫,你我都活下来,你和他是和离还是继续下去,我都不管,我也管不着,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修行,不想要感情和家庭牵绊,我会和宸儿继续在南海过我们的日子,我会带他看遍人世间的奇丽壮美,我会把他培养成顶尖的修士,我要和我的孩子一起飞升,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孩子的事,会影响他的……”

    “我只能说抱歉,我和孩子会尽量不在中原露面,仅此而已。”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也不知两人之间的沉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就在一片寂静无声中,一道光明忽然透了进来,一群人蜂拥而入,奔在最前面的,正是赵然。

    赵然浑身都是伤口,他的道袍上是随处可见的血渍,蓉娘惊呼一声,上前拉住他,紧张打量着他身上的各处伤痕,连问:“怎么伤成这样?怎么搞的?朱七七呢?”

    赵然紧紧抱着蓉娘,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周雨墨在一旁微笑着看向赵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赵然缓缓松开蓉娘,很不自然的问:“你还好?”

    周雨墨点点头:“都好。”

    赵然很想问一句“孩子好不好”,但蓉娘就在身边,这句话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蓉娘的主动回答,打消了赵然的忐忑不安:“周师姐的孩子好好的,就在景华岛。”

    端木长真重重咳嗽一声,上前拉过蓉娘就往外走,也不搭理赵然,赵然动了动嘴皮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古克薛师徒、陈善道和郭弘经、黄炳月都跟在后面,见里面的人没事,这几位炼虚才松了口气,于是一起从洞窟内出来。

    在另外一边不远处,楚阳成紧紧攥着朱七姑的手,旁边是一言不发的东方明,神色木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然向陈善道拱手:“还请陈师伯出手,解开雨墨的禁制。”

    朱七姑下手封禁,赵然同样解之不得。

    陈善道将周雨墨封禁解除,又将朱七姑还回来的储物法器还给她,道:“朱七七对你们没有杀意。”

    周雨墨道:“陈师伯放心,我明白的。”

    陈善道又道:“这件事已经移交东极阁处置,周姑娘须得同上庐山为证。为时恐怕不短,孩子若是不放心,可暂由我来照顾。”

    周雨墨点头:“无妨。”答应了,向陈善道身后的毛海星交代,让他速速返回景华岛照看孩子。

    毛海星已经搞明白了“敌我”,惭愧欲死,周雨墨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先回去吧,让宸儿不要担心。”

    众人都登上了陈善道的座船,赵然也想上去,被端木长真拦住,指了指古克薛的船:“小子,你去那边。”

    赵然在蓉娘身后惭愧道:“蓉娘,对不起。”

    蓉娘一言不发,只留给赵然一个背影。

第二十六章 乱七八糟的反省

    隆庆五年的二月,大明国泰民安,道门信力蒸蒸日上,所有人都在憧憬着未来美好日子的时候,一场大案震动道门最顶层。

    之所以说是震动最顶层,是因为这件案子被严格封锁于真师堂及相关知情者之间,真师堂严令不得外传。

    涉案双方,一个是道门新近崛起的权贵人物,一个是天下最著名的女修士比两位合道女元君还要出名。除此之外,案子还涉及端木家、道门绝顶天才楚阳成,甚至有可能把邵元节的事给掀出来,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这起案件直接由真师堂接手,委托东极阁赵真人和李天师亲自审问,审问结果将交由真师堂公议。

    这件案子包含两个子案,一为赵然杀孝康太后案,二为朱七姑绑蓉娘和周雨墨案,当事人全部请到金鸡峰洞天,安顿于云水堂中,严令不得离开半步。

    除了赵然、朱七姑、蓉娘、周雨墨外,连陈善道和楚阳成也住了进去配合调查。甚至隆庆天子也以祭天的名义,被请上了庐山。因其修为太低,承受不了金鸡峰洞天庞大的灵压,被安置于下观云水堂,处于事实上的软禁之中。

    作为直接当事人的赵然居于独门独院中,不得见任何人朱七姑也同样受此待遇。实际上,用朱七姑的话来说,她以干犯律法为代价,能杀赵然最好,杀不了的话,这是她想要得到的第二选择,也是她解除大阵,同意释放蓉娘和周雨墨的条件。

    能够引起真师堂的足够关注,公正的审案,这也是双方在落纱岛没有鱼死网破的原因,东方明、黄炳月、端木长真、郭弘经、陈善道和楚阳成等炼虚齐聚,这件事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这是赵然第二次上庐山接受审查,上一次他能大肆勾连串访,这一次却做不到了,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哪也不敢去。他甚至连飞符都发不出去。

    赵然坐在院中,正炼化体内依旧储满的功德力,拯救千万生灵的功德太大了,哪怕他在功劳簿上只是位列第三他自己的猜测,也让他一直吃到了如今还没有吃完。

    炼化功德力费不了多少时间,一盏茶的工夫罢了,茶水喝完,体内精元便被他消耗一空,充沛的功德法力化为乳白色的氤氲之气,喂入婴儿口鼻之中。今日的修炼到此结束,元婴哇哇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功课完成后,赵然开始思考和蓉娘、和端木家相处的问题。

    孩子的事情,如今是彻底曝光在了道门顶层高修们的眼前,虽然对于民间豪富人家来说,家里妻妾成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他是修士,修士自有修士的传统。

    什么是修士的传统?修行注重精元,精元不可轻泄,双修之法有助于养固精元,这是男女双方结成道侣的基础。双修道侣之间是互为敌体的,彼此之间没有主从、强弱之分,因此,想要妻妾成群,那是相当之困难的。

    更多的情况,是续弦,不停的续弦。比如大天师张云意,又比如赵然的老丈人端木长真,他们的双修道侣在修行路上“掉队”了,寿元没能坚持下去,有续弦就是很正常的事。张云意续了三次,九姑娘就是第三任续弦所出,端木长真则是两任,蓉娘的四弟便是这位续弦所生。

    赵然如果找一个凡人为妻,他想纳一百个小妾也毫无问题,但如果找了一个双修道侣,三修就属于“非分之想”。当然道门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许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但这种情况古今罕有,至少赵然是从未听闻的,其前提是两位女修愿意,而更大的问题则在于,就算女修本人同意,其背后的宗门和宗族也未必同意。

    这种情况赵然只知道一例,灵鹿雨阳和鸭小七、狐小九,但这个例子披着妖兽的外衣,不可借鉴。

    更何况,蓉娘的背后是端木家。

    双修是两个人的事,又不止是两个人的事,端木家不仅不会同意赵然再娶,甚至对周雨墨的孩子也很有芥蒂,其中涉及的各种问题都很复杂,这一点,从端木家现在对他的态度可见一斑。

    蓉娘会不会跟他和离,赵然无法预测,说到底,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说,闹出这么个孩子来,确实有损名望。

    想到这里,赵然忍不住叹气,如果蓉娘真要狠心做出这种选择,他只能让自己吞下苦果。

    至于周雨墨,赵然更不能有半分埋怨,周雨墨已经做得够好了,有了孩子自己生下来,为了不给赵然添麻烦,自己在海外抚养长大,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所以,一切错误都在自己,这是赵然深刻反省的结果。

    修行至今,赵然无法掌控的事情可以说已经不多了,可感情的事情,偏偏就是这不多的事情中最无法掌控的一项,赵然现在只能等待别人的宣判。

    在云水堂中“闭关”的这些日子,赵然回忆和思考了很多事情,对于内心来说,也是一种对过往的反省。

    比如对于玲珑指套的反省,深挖根源,其实问题就出在自己的骄狂上,因为主导平叛,拯救千万黎庶,成为事实上的江南庶政掌控者,乃至能够深度参与真师堂的决策,如此成就少有人及,所以自己膨胀了,以玲珑指套为彩礼,其实隐含着对掀翻齐王朱先见、杀太后、决定皇权归属的炫耀之意虽说这种炫耀一般人看不出来。

    想清楚这一点,心灵如被洒扫了一遍,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除了考虑这些问题外,赵然也有时间静下心来琢磨悟真笔的问题。

    在朱七姑的七煞大阵中,配合着玉景通天符(终于部分靠谱了),赵然拼尽全力,一共使用过七次悟真笔,尤其前三次给他的感受一直很奇怪。

    一次出现在地下火山岩溶洞窟中,一次出现在海底,还有一次出现在疑似天界的地方。

    从这三次“画门”来看,走得的确是很远的,但问题也不小,门对面的情形,赵然完全无法掌控。

    何时才能如龙阳祖师般“指哪画哪”呢?另外,赵然对第三次画门的印象极为深刻,那是否便是天界的模样?如果我拿上一粒银沙,会不会如龙阳祖师一般被天庭降诏惩发呢?

    又想,如果真被惩罚,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是在天庭挂了号了,不是么?

    正神游天外,金鸡峰洞天的镇门灵官翻进了院子里,向赵然道:“赵道长,你老师来了。”

    ps:今天是赵致然道长的生日,感谢道友们为赵致然庆生,送上了祝福,一份份礼物送到赵方丈丹房,赵方丈跪了。值此家庭危机之际,有道友们的关心和厚爱,赵方丈眼泪汪汪,焚香叩拜。

第二十七章 老师的面皮

    江腾鹤专门赶到了庐山,因为东极阁的严令,他无法和赵然见面,只能住在雷霄阁黄炳月处。

    云水堂向由这帮总观豢养的灵妖看护,他们也是看管的主力,所以镇门灵官能见到赵然,但他也不敢内外沟通,能把江腾鹤来到的庐山消息告诉赵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过了两日,正式审查程序开始启动,负责向赵然问话的,是东极阁坐堂真人赵松阳。面对这位始终板着脸向自己问话的坐堂真人,赵然以平和的心态应对,有什么说什么,唯一无法说清楚的问题,就是太后的尸体,对此,赵然也只能以“无法回答”来遮掩。

    当然,在赵松阳看来,赵然的意思,或许是他不知道,这一点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只能跳过。

    从头到尾,笔录做了三次,超过几十页,整个过程也非常详尽,牵涉到的相关人证有十多位,这都需要进一步核实。询问完毕,让赵然签字画押,赵松阳冷冷看着赵然,忽道:“你和周雨墨的孩子,怎么回事?”

    赵然回答:“我还没见过这个孩子,也尚未和雨墨就孩子的情况谈过话,所以无法回答。”

    赵松阳问:“你的意思,你不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赵然道:“详情我的确不知,是不是我的,我需要问雨墨,如果你们允许我和她见一面。”

    赵松阳冷冷道:“你不打算认这个孩子?”

    赵然回答:“事实上,我希望这个孩子是我的。但也不能排除,万一孩子是雨墨认养的呢?”

    赵松阳道:“这个问题,我们会核实。”

    赵然反问:“孩子是谁的,这个问题,也在案件之中?”

    赵松阳道:“朱七姑发给你的相片中,有这个孩子,模样和你很像,当然就在案件调查中。”

    赵然道:“那就多谢真人了,如果有结果,最好能第一时间告知我这个当事人。”

    赵松阳道:“身为道门高士,你觉得这很荣耀?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能毁了你!许师兄如此看好你,可你呢?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对得起许师兄的看重么?”

    赵然沉默片刻,回答:“这件事,我问心无愧。”

    调查还在继续,江腾鹤在外头也没闲着,主动拜访真师堂的几位真师,打听大家的态度。

    周真人在九州阁接见江腾鹤,对这件案子,她的态度很明确,她相信赵然杀太后是为了自保既然连嘉靖皇帝都入了修行,身为太后的孝康也入修行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而在周真人看来,朱先见虽然不是赵然亲手所杀,但却是因赵然而死,太后动了为亲儿子报仇的念头,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

    江腾鹤刚刚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被周真人狂风暴雨般怒叱了半天,周真人对赵然在“个人生活作风”上的不检点极为不满,任凭江腾鹤解释说,“以孩子的岁数来看,当在成亲之前”,也平息不了她的怒火,反而背了一个“品性更加不堪”的评语。

    除了周真人处,江腾鹤还拜访了东方明,大家都是川省一脉,过去的十多年,宗圣馆和玉皇阁关系密切,已经到了几乎不分彼此地步,所以拜访东方明也是必然。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很复杂,相当于川省修士自家内讧,江腾鹤估计,东方明会很为难。

    东方明果然很难,他问江腾鹤:“设若江师弟处在我的位置上,应当如何做?”

    江腾鹤无言以对。

    江腾鹤又去找器符阁的杨真人,可惜被杨真人挡驾了,器符阁的执事道人说,杨真人认为,目下正是敏感时期,作为赵致然的亲家,与江腾鹤见面不太合适。

    江腾鹤不死心,又去纯阳阁找真正的亲家端木长真,希望端木家能出面,先把赵致然保下来再说。但同样被端木家拒绝了,端木长真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给,直接就说不见。

    深感挫折之余,他还是拉下老脸,继续为自家弟子奔波,先后拜见了郭弘经、杜阳鸿、王景云、宋阳石、武阳钟,杜、王、宋三位真师说的话都轻飘飘摸不着头脑,唯有武阳钟表示了明确的支持,而郭弘经则释放了比较明显的善意,这让江腾鹤感激不尽。

    黄炳月向江腾鹤解释道:“事实究竟如何,其实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一般,要赵致然主动去杀太后,完全没有这个动机,所以自保的可能性极高。但致然这两年手握江南大政,太过于顺风顺水了,且人又年轻,风头太足,易遭人嫉。别看是个很明显的案子,但其实是有些人借故发挥,小题大做而已。”

    见江腾鹤忧心忡忡,黄炳月安慰道:“我判断,致然这次恐怕会受些挫折。但江师叔也请放心,个人安危上,致然是不会有凶险的。”

    江腾鹤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能够全身而退,我就已经满意了。”

    黄炳月又劝道:“江师叔也不用过于奔波,楼观这些年崛起之势很强,有些人巴不得落江师叔的面皮。”

    江腾鹤道:“致然拜入师门之后,一切都是他自家打拼出来的,,说实话,我这做老师的没有尽到自己的为师之责,反而是他在不停反哺师门。楼观能有今日,致然当居首功。今日致然遭厄,我这当老师的若是还顾及什么脸皮,这把年纪就白活了。”

    江腾鹤继续奔波,张云意和王常宇两位领班真师,他不得其门而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出了金鸡峰洞天,赶往简寂观求见张元吉。

    在张元吉的院外等候多时,执事道人出来道:“江掌门请回吧,我家天师正在和楚天师会面,商谈要事,今日不得空。”

    江腾鹤问:“元吉天师何日有空?”

    那执事道人摇头:“这却不知。”

    江腾鹤道:“能否通禀一下,帮贫道定个约期?”

    那执事道人面露难色:“江掌门还是回去吧,不要令小道难做。”

    江腾鹤叹了口气,怏怏而去。

第二十八章 听审会(赵致然生日加更)

    张元吉没说瞎话,他的确在和楚阳成相会,事情说完,将楚阳成送出门后,张元吉书房中进来一位老道,却是游龙馆的大炼师水乡侯。

    张元吉问:“老泰山,我屋里头那位,什么时候回龙虎山?”

    水乡侯笑道:“老夫已经和云珊说好了,她今日就启程,后日便回去。”

    张元吉睥睨着水乡侯:“这次真谈好了?”

    水乡侯微笑低头:“真谈好了,放心就是。”

    张元吉道:“行,那我明日就回龙虎山,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听从老泰山的劝谏吧。话放头里说,若是她还跟以前一般冲我甩脸,我到时候可要把板子打在老泰山身上了。”

    ......

    三月初一,真师堂召集了案件听审会,由于事关重大,所有真师全部出席,就连许久都没有露面的简寂观监院沈云敬都出来了,穿着可以抵挡灵力威压的道袍,颤颤巍巍坐在了堂上,赵然望过去时,只觉沈监院又老了许多。

    赵然站在下首东侧,江腾鹤陪在他身边,这是案发之后,师徒俩的第一次相见。

    西侧的位置,是朱七姑,楚阳成站在她的身后。

    昔日的姐弟,今日对簿公堂,颇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朱七姑绑架蓉娘和周雨墨一案没什么疑点,所以不是重点,案子的重点在赵然杀太后上,所以听审会的主要内容也是这一部分。

    东极阁将这起案件在真师堂上做了还原,在还原之前,他们先告知所有真师,孝康太后有修为在身,对此,现场的朱七姑点头认可。

    然后,赵松阳亲自解说案件:“嘉靖二十九年,六月初九,相信诸位都还记得,这一天,楼观率军平叛,午后便攻入京城,占据皇宫和太庙。当晚,赵致然在午门和端门之间的庑房歇宿,先住于丙七房,后改至丙十。”

    喻道纯问:“为何改房?”

    赵松阳向外传唤:“把左百户请入堂上。”

    赵然望过去,进来一位披着承压道袍的军官,正是当晚值守午门和端门之间的左百户。

    赵松阳道:“当夜赵致然为何从丙七改为丙十,你说一下。”

    左百户磕完头道:“当夜赵方丈原本住在丙七,后招宋仙师......”

    “哪个宋仙师,报名。”

    “是宋雨乔仙师,宋雨乔仙师入丙七谈事后,大约一盏茶工夫,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下门,因为年久失修,丙七的房门就塌了。小人建议赵方丈入住柔仪殿,那边无人居住,但赵方丈斥责了小人一番,说是无论条件怎么艰苦,也绝不可入后宫半步,要避嫌......”

    朱七姑冷哼,在下面抗言:“这姓左的之言不可信,明显是赵致然一伙儿的!”

    左百户磕头:“正是实话,小人不敢瞒哄各位真师。小人身边尚有五名弟兄,若是诸位真师不信,大可传来问话。”

    赵松阳补充道:“已经问过,的确如此。”又向朱七姑道:“不要再随便插言,有什么疑问,自有你说话的时候。”

    接下来是向赵然送酒的环节,当今天子被传唤上堂,诸真师起身以示相敬,张云意伸手:“请陛下入座。”

    天子坐下后,赵松阳发问:“陛下当晚的行程,还请仔细说一遍。”

    天子答应着,便开始说起了当晚的经过,包括他去西宫问安,太后让他给赵然带酒问候,他又深夜拜候赵然,商议年号等事,都说了一遍。

    武阳钟询问:“陛下,那壶酒陛下也喝了,陛下喝完是什么反应?”

    天子想了想,道:“许是当日太过劳心,朕喝了几杯就醉了。”

    赵松阳传唤当日陪同在侧的冯保,冯保证实,一瓶酒没有喝到一半就醉了。

    武阳钟又询问赵然酒壶还在不在,赵然回答:“酒壶和剩酒事后没有想起来,忘在了丙十房,应该是被太庙大火所毁,这件事已经向赵真人禀告过了。”

    同样被传唤来的陈洪忽然壮着胆子道:“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松阳同意他开口,陈洪禀告:“前秀女苏川药曾经对微臣提过,先皇要处死她们时,王宁嫔从太后处得过一瓶醉留香,倒似与这酒有些想象。”

    苏川药就在真师堂外等候老师的消息,当即被传唤入内,证实了陈洪的话,她说:“先皇当时说他已经是金丹修为,王姐姐以醉留香劝饮,几杯之后,先皇便醉倒了。”

    座上的天子很不自然,当即哀哭起了“父皇”,旋即又哭起了“太后”,最后更哭“老师深恩”,以至于晕厥在地,被冯保扶了出去。

    紧接着,继续传唤西宫的宫女翠翘......

    相关人证传唤完毕,赵松阳总结道:“目前来看,能够证实的是,当夜太后确实请天子以酒赠劳赵致然,赵致然也的确喝了这酒,但这酒是否是苏川药所说的醉留香,没有任何实证。据赵致然所言,太后夜闯丙十宿房,二人在房中激斗,以至伤了太后的性命。很遗憾,由于太庙大火,午门到承天门之间的一半庑房都被烧毁,丙十正是其中之一,因此我们无法查到房中的斗法痕迹。鉴于太后的尸首无法找到,我们的查案只能到此为止。”

    赵松阳刚刚总结完,朱七姑在对面大哭起来,冲着赵然喊道:“赵致然!你把我母后的尸首还给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赵然,赵然沉默良久,缓缓道:“对此,我致以诚挚的歉意,并表示深深的遗憾。”

    接下来是对朱七姑绑架一案的陈述,蓉娘和周雨墨都进了真师堂,身处真师堂上,彼此之间只能对视而不能开口。

    朱七姑绑架二女,这是事实,这一案件的焦点在于,朱七姑有没有对她们动过伤害的意愿。就事实的陈述而言,朱七姑的确只是为了要挟赵致然前往落纱岛,而没有伤害两女的念头。哪怕是周雨墨的重伤,也是朱七姑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朱七姑的话来说,周雨墨斗法水平非常高明,逼迫她不得不祭出琉璃宫灯,在无法控制之下,才重伤了周雨墨。而事后杨真人的验伤也表明,朱七姑身上的确有周雨墨留下的剑疮。

    听审会结束,相关人等都被执事们请出了真师堂,在外面分隔看管,等候真师们做出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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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褫夺还是辞道?(生日加更二)

    真师堂上,关于赵然是否有罪的话题正在展开。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太后身负修行、当夜赠酒、朱先见的死等等,都对太后非常不利,除了尸首没有找到以外,都在明白无误的提示所有真师,太后连夜向赵然索仇的可能性极高。

    而反观赵然,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去夜杀太后,太后是自行离开西宫的,而事实上斗法的现场也不在西宫,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何况在刚才听审的时候,连朱七姑自己都承认,二人在落纱岛斗法时,赵然从来没有向朱七姑攻过一招,要么防守,要么躲避,赵然的心思,由此可见一斑。

    太后报复赵然被赵然杀死,所有真师都对此持肯定意见。至于尸首的去向,大部分人都自行脑补为太庙大火。而太庙大火的究竟,属于所有人都不能去揭开的秘密。

    关键点在于,听审会上,几位真师询问赵然,为何太后的事情不如实禀告真师堂,对于这个问题,赵然只能认错,并且深表遗憾。在他模棱两可的解释中,因为其后的“重大事件”赵然原话,以及“重大事件”中他所受到的重伤,让他在将养身体的半年内没有顾得上考虑这个问题,换句话来说,就是忘了。

    真师们明白他所说的“重大事件”是什么,也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甚至不能把重大事件挑明,但对于他的“忘了”却并不满意。但不满意归不满意,赵然就是“忘了”,还能说什么?

    张元吉忽道:“这件事情,就算不是赵致然的错,他也应该担负一定的责任,因为他的所谓‘忘了’,才有了眼下的局面,朱七七要找赵然索仇,也就在情理当中了。令我感到失望的是,赵然除去‘忘了’禀告太后的事,他还‘忘了’自己有一个私生子,这是无法容忍的。他已经是大炼师了,又担负方面之责,真师堂甚至把江南庶政都交给他打理,如此身居高位之人,又是我道门高士,有此污点,实在令人难以满意。”

    一些真师频频点头,表示同意,但也让黄炳月颇为焦急,张元吉的表述,实际上是要把案子和赵然的生活作风问题强行连接在一起,必然会导致不好的结果,于是当即反驳:“今日问案,问的是赵致然和太后之间的案子,无关的话题不要随便转换,更不可随意牵连在一处。”

    张元吉冷冷道:“黄真人此言差矣,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身为道门高士,当为天下同道表率,你们见过哪一位执掌方面的高道会犯这种错误?真师堂若是不做惩罚,继续放纵下去,天下同道还以为我们鼓励这种行为!传扬开去,不成了天下笑柄了?再者,无论如何,身为道门高士,太后之死也好、有了私生子也好,甚至被人绑了老婆孩子,赵致然居然一件都不向真师堂禀告,他眼里还有真师堂吗?这已经是骄狂了!”

    一众真师都沉默不语,的确如张元吉所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事情都应该禀告才是。

    张元吉哼了一声,道:“无论如何,赵致然目无真师堂的行为,是所有身登高位者的大忌,真师堂当对天下同道有所警示,否则紧随之人济济,真师堂威严何在?”

    喻道纯问:“松阳师兄,如此情况,应当如何处置?”

    赵松阳沉吟道:“事无前例,无据可依,但若是要处置的话,可以考虑褫夺职司。”

    周真人叫道:“胡说八道!”

    赵松阳慢条斯理向周云芷:“我是东极阁坐堂真人,我的建议当然是中肯的,哪里胡说八道?”

    周云芷道:“你不喜欢赵致然,谁都清楚,你提出来建议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赵松阳不屑道:“这里是真师堂,商议的是大事,不是妇道人家过家家!不要信口雌黄!”

    张元吉大点其头:“我同意夺去他的职司,以儆效尤!”

    这是一种相当严重的处罚,对个人声望的打击比较大,周真人简直不可置信:“你们都发了什么疯?修炼走火入魔了?”

    正争吵间,郭弘经忽道:“赵致然赶赴南海之前,曾经请陈师兄向真师堂递交辞呈,也把这些事情向我们主动禀告了。”

    张元吉问:“什么时候?为何我却不知?”

    郭弘经道:“陈师兄告知了我和炳月真人,但我二人不忍坐视双方相斗,着急赶去劝和,都走得很匆忙。我以为炳月会转告各位,炳月以为我会转告各位,结果我们都忽视了。在这一点上,我和炳月向诸位致歉。”

    黄炳月也躬身道:“的确疏忽了,晚辈初入真师堂,很多规矩还不明白,仰仗诸位前辈指教。”

    见这两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赵松阳不说话了,张元吉接过话来道:“他还知道递上辞呈?也罢,辞呈呢?”

    郭弘经取出一份辞呈,现场展示给众真师,果然是赵然亲笔手书的辞呈。

    张云意在上面发话:“既然有辞呈,就按辞呈投票吧,同意赵致然辞去道职,还是挽留,就此票决。”

    张元吉、赵松阳、李钧阳、喻道纯、杨云梦、沈云敬、东方明、杜阳鸿都投票同意赵致然辞去道职,以示惩戒;周云芷、黄炳月、武阳钟、宋阳石、郭弘经、王景云则投票挽留;张云意和王常宇投票弃权。

    八比六,真师堂通过了赵然的辞呈。

    周云芷大怒,指着投票的众人道:“你们不想一想,天下信力能到二十亿,是谁的努力?如今信力值到了,你们就过河拆桥了?当真一副好嘴脸!”

    张元吉冷冷道:“信力的增长,是道门所有馆阁和十方丛林同道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某个人带来的,周真人务必搞明白才好。”

    宋阳石拉着周真人先一步离去,周真人还在发火:“他们几个居然要黜落赵致然,这还有天理吗?”

    宋阳石道:“是同意赵致然的辞呈,不是黜落。”

    “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而且云意大天师和常宇大真人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只告诉了几个人。我估摸着,如果之前投票不同意,他们两位也会在后面投票同意。”

    周云芷疑惑道:“他们什么意思?”

    宋阳石道:“自是有用意的。”

    周云芷疑惑之余,还是难掩怒意:“你们就是搞平衡,瞎搞!如此说来,朱七七的绑架案也没什么事了?”

    宋阳石道:“没伤人命,拘押半年。”

    “那么轻?”

    “连赵然都声明希望从轻发落,别人还去趟这浑水?再者,毕竟是玉皇阁的人,东方明在那里,谁好意思投票重处?”

    “有什么不好意思?”

    “所以拉你先走,否则你投票的时候又会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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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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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则介绍:
三十六天无极,三千世界鸿蒙! 大明,我来了! 道门,我来了! 符诏,我来了! 在统制世俗的道门中一步步迈向权力的高峰,向着飞升天界的目标而去!道门法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门法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门法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