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席位(为qdaozhang送上祝福)
谈完了真师堂的事,赵然又道:“一直以来,由于评比委员会不在京城,未能进入联席会议,但从地域来看,茅山实距京师不远,其实也在大京师范围圈内。我会建议邀请评比委员会派人加入联席会议,共商江南道门庶政。”
司马云清和王景云对视了一眼,王景云道:“我和司马师兄商议过,文明城市创建评比委员,将由司马致富代掌。”
赵然想了想,道:“稍显稚嫩了些。”
但从年岁而论,司马致富今年四十八岁,比赵然整整大了八岁,但赵然评价他一句“稚嫩”,几人一点都不以为过,反而觉得十分中肯。
赵然入十方丛林历练超过二十年,进入真师堂视线超过十年,带头打了一场平逆战争,之后主持江南庶务也长达四年,整个联席会议的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拉起来的。
在事实上执掌江南庶务的四年里,甚至还主导了一场大战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将整个东海收入道门治下,如此资历,几乎可以批评任何人。
反观司马致富,年岁是大,但这四十多年都干了些什么呢?几乎什么也没干成!连打修行球都只是为了玩耍,从不参加正式比赛,连张腾明都不如。
别说和赵然没法相提并论,和联席会议其他席位代表相比,同样可以用“稚嫩”来形容。
陆西星常年在雷霄阁做事,执掌朝天宫三年,如今更是稽查舰队指挥同知,率领庞大舰队征战海上;
汤耀祖担任三清阁执事多年,如今主持显灵宫也有三年;
卫朝宗在东极阁北堂履任多年,查办过包括秀庵案在内的一系列重大案件,如今也执掌灵济宫超过三年;
九姑娘从小就打理龙虎山庶务,又先后出任过九江府、江西省的方丈,掌管道录司衙门可谓得心应手;
彭云翼主持修行球大赛,其后又主持元福宫,更身兼玄坛宫方丈之职;
就算是陆元元,也具备松藩天鹤宫方丈的经历,如今在**堂担任祭酒,依靠深厚的家学渊源,在**堂深孚众望。
以上几位,哪一个是司马致富能比得上的?
哪怕从修为上比,他也位列最末一等,区区金丹,只和彭云翼、陆元元在伯仲之间。
关于司马致富的稚嫩,茅山几位高道显然都有所考虑,司马云清道:“我这孙孙的确稚嫩了一些,不过我们也商议过,让他遇事多向养寿请教,在联席会议召开时,也以后学晚辈的身份,听致然和大家的意见。”
赵然看了看潘养寿,潘养寿微微颔首,赵然这才点头:“如此也好,有潘师叔照拂,想必致富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赵然同意,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布上酒菜,说是邀请赵然和黄炳月尝一尝喜酒。其间,司马致富得了消息,端着酒杯进来敬酒,他是受过司马云清提前训斥过的,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跟赵然面前拿着翘着,老老实实低头,以后辈子弟自居。
赵然勉励道:“司马师兄出于茅山,有诸位长辈的日夜熏陶,才智是不成问题的,只望师兄虚心向同道们学习,加强自身道法心性上的修养,将来能够成长为茅山的接班人。”
司马致富喝了酒,道:“是,多谢致然教诲,致富一定谨记在心。”
从茅山下来,黄炳月叹道:“这十几年来,真师堂如走马观花,换得实在是频繁了些。”
赵然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在三清阁陈真人辞世之前,道门记载中,通常七八年、十几年才换一位真师,可那之后,三清阁陈真人、下观张天师、宝经阁陈天师,又到如今的许真人,乃至紧随而至的司马天师,这就足足换了五位。
赵然也点了点头,挤出一个词:“大时代。”
陆元元从茅山追了下来,向赵然道:“致然,我要闭关了,准备破境冲击**师。”
赵然喜道:“这是好事啊。”
陆元元捋了捋发梢,道:“父亲说,让我一定要跟你提前讨个祝词。”
赵然失笑,道:“行,那就预祝陆师姐丹生神识,破境**师顺利!”
陆元元道:“好了,我过两天就闭关。**堂的事务已经让下面人顶着了,但联席会议这边你看怎么办?”
赵然道:“以你对道法斋醮的深厚功底,我认为你闭关用不了一个月。刚好东海大胜,几个月内暂时没什么要事,联席会议不会常开,你缺席个一两次,问题不大。”
陆元元喜道:“一个月?行,那就借你吉言了。”
陆元元的事情刚谈完,安妙也追了上来:“赵师兄,能否请您向君山科技写个条子,我们想采购几台诸葛自走犁。”
赵然笑道:“君山科技已经有所准备,正在向钦州港供货,当然,数量可能没那么多,但既然安妙师妹开口了,我跟他们说说,给你留两台,你去钦州港提货便可。”
安妙大喜:“那就多谢赵师兄了。”
六月底,陈善道自东海返回,联席会议组织了上千人前往江边迎候。庞然大物般的南直隶号战列舰缓缓停靠在燕子矶码头,应天号、苏州号、福州号、扬州号、松藩号、龙安号等六艘重驱护卫左右,两侧是更多的护卫舰和巡海船、风快船。
七十余艘战舰,将燕子矶码头堆得满满当当。
这只是整个稽查舰队的十分之一,却已经令人瞠目结舌了。
天子亲至码头迎候陈善道,道门高道、文武百官数百人,列于燕子矶码头上,外围是更多的缙绅豪商、富室百姓,一时间鼓乐震天。
陈善道从南直隶号下来,向天子抱拳:“陛下亲迎,不胜惶恐。”
天子招手,司礼监掌印陈洪端着托盘上前,天子亲自斟满三杯,礼敬陈善道。
三杯酒水饮下,天子再次招手,御马监提督冯保两步抢上来,给陈善道献上纯金玉嘴旱烟,天子打了个响指,亲自给他点上。
陈善道笑赞:“陛下修为日深,贫道甚慰。”
天子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再次向冯保示意,冯保高声道:“陛下有旨意,陈天师率军平定东海,扬我大明国威,封阐教玄护素真国师。隆庆基金发帑十万两,慰劳全军将士!”
陈善道抱拳:“多谢陛下。”
其后,是简短的献俘仪式,船上押解了三百名罪行较重的海寇,就在燕子矶码头献俘,走了个过场。
原本内阁想要在午门办一个献俘大典,被赵然劝阻了。赵然认为,东海自古以来就是大明不可分割的领海,征伐东海,实际上是剿匪,简简单单意思意思便可,没必要搞得太隆重。否则将来国战大胜之后又将如何?
热热闹闹一场之后,黄炳月请陈善道上白玉金嘴鹤,直飞庐山金鸡峰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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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桥竣工(为老师你看他呀七盟补更)
六月底,金鸡峰召集天下炼虚大会,公推雷霄阁坐堂真人之位。
在这场酝酿了将近一年的权位斗争中,前任坐堂真人许云的弟子、雷霄阁长老黄炳月得到了超过四十张支持票,战胜了同为内丹南宗的有力竞争者广东冲虚阁老资历的炼虚高道卢真人,顺利入阁。
黄炳月成功入阁后的当天,器符阁坐堂天师司马云清宣布辞位,准备潜心修道,摸索进入合道的门槛。
司马云清的突然辞道打了天下炼虚们一个措手不及,大天师张云意借此机会宣布,继续公推器符阁坐堂天师之位。
黄炳月提议,由茅山王景云天师接任器符阁,三天之后的公推大会上,王景云以微弱票数战胜了再次被提名的卢真人,接掌器符阁。
据说卢真人气得不轻,当场发誓此生不入真师堂。
庐山上的两场公推之后,隆重的应天长江大桥通行仪式于七月初七正式举办。
应天长江大桥是嘉靖二十九年,赵然履任玄坛宫方丈时提出的构想,历经一年半的筹备,于隆庆元年八月正式动工。
经过两年零五个月的施工,实际上于隆庆四年三月完工。
工程验收后,原本准备五月正式通行,但因为东海决战而延期,至六月时,又因为真师堂公推而再次延期至今。
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横跨四百八十丈江面,十九个水中桥墩,二十四个引桥墩,两百多根粗长的斜拉钢索,将桥面拉起于八丈多高,如巨龙一般飞架南北,又在两岸盘旋绕回。
两侧岸边的桥墩上,各自立着一尊十丈高的神像,正是江渎广源帝君之像。当然,这两座神像仅为木雕泥塑,用来震慑人心之用,真正收摄信力的,是两岸上桥处的两座帝君庙,庙里的神像直通九州阁信力池。
如此宏伟的大桥,如此高大的神像,任谁看罢,都会为之震撼不已!
这就是赵然要的效果,不仅要的是通行之效,还要具备收摄信力之功,缺一不可。
前来参加通行剪彩仪式的有真师堂全体真师,齐齐为大桥通行以壮声威。在九州阁周真人的热情邀请下,谁好意思不来?
洪泽之主当然也十分荣幸的得到了邀请,早在五月时,灵犬李小多和灵猫王大芋头就缩在了赵然的景阳楼里,得空就往他身上扑,身体力行的提示他,在不远的洪泽湖,还有一位化形大妖为大桥的修筑立下过不朽功绩。
赵然自是不会忘记的,由严嵩亲笔撰写的大桥竣工碑文中,洪泽之主的事迹也被用一句话写了进去。别小看只是一句话,大部分人都只能在碑文上功绩者名单中露个名字而已。
孙碧云和赤松子道长肯定是到场的,陈善道也没跑得了,都被赵然裹挟进了仪式嘉宾名单中。
此外,还有天子、内阁五位大学士、三品以上服紫高官,人数众多,让礼部忙得晕头转向。
礼部原定的剪彩仪式是在大桥南端的入口处,在广源帝君塑像下进行。但如此多的显赫人物出席,入口处仅有三丈多宽,不让谁上去摸一下剪子,都会造成很严重的问题。
经请示赵然,最终列名其上共同剪彩的有四十六人,剪彩也变成了拉幕,在高高的神像上覆盖巨幅红绸,四十六人分作两队,一起向下拉绳,将红绸拉下。
这一方案在仪式上效果还当真不错,令所有围观的上万人都亲眼看到了拉下红绸的一幕,掌声如雷般响起。
赵然邀请张云意、王常宇、洪泽之主、天子分乘四驾马车,并驾齐驱从南向北过桥,他们身后是数十辆同样规格的马车,排成四列,浩浩荡荡完成了通行。
四驾马车,这是大桥可以并行的宽度。
整个通行仪式用了半天时间,仪式完成后,孙碧云感慨着向赵然道:“为了这座大桥,老道我辛苦了三年多啊,如今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了。”
赵然点头道:“孙真人着实辛苦,这三年风里来雨里去,为大桥的建设呕心沥血,的确要调整一下的。这样吧,孙真人酌情休整一个月,放松放松,咱们再接着干!”
孙碧云问:“干什么?”
赵然从怀中掏出两份图纸,埋头比划道:“孙真人请看,这是九江长江大桥的图纸,这座桥江上跨度要大一些,六百丈左右......这是武昌长江大桥的图纸,这座桥稍小一些,三百丈即可。我算过了,有应天长江大桥成熟的经验和已经成套的材料供应体系,九江大桥一年就可以拿下,武昌大桥八个月左右便可完工。孙真人你看,桥墩......”
绘声绘色说了半天,赵然忽觉不对,从图纸上抬起头来,四处踅摸:“孙真人?孙真人,您老去哪儿了?”
正寻找孙真人,洪泽之主满面红光踱了过来:“致然,找谁呢?”
赵然问:“您老见到孙真人了么?人太多、太乱了,也不知他被挤到哪儿去了......我正跟他说事呢......”
洪泽之主打断道:“致然,我先跟你说个事。听说陈天师这次在东海之时,和骷髅真人、采薇仙子打起来了?”
赵然道:“不错,陈天师和他们斗了一场,那两位斗法不敌,败走妖煞地狱海了。”
洪泽之主道:“这两位是老夫好友,老夫愿做调解,不知致然意下如何?”
赵然想了想道:“此事涉及整个东海战略,晚辈无法立刻回答您老,要不等我们商量之后,给您答复?当然,我个人的意见,东海已定,能够化解是最好的,您老此时出面,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晚辈在这里向您老表示感谢。”
洪泽之主捋须道:“那行,我等你回话,到时候再找他们。”
和洪泽之主达成约定后,赵然继续寻找孙碧云,孙碧云没找到,却被陈善道拉走了。
回到景阳楼,陈善道抛给赵然一份岛屿名录,道:“这是陆西星发回来的战报,至今日,稽查舰队已经占领了几乎所有岛屿,你看看。”
赵然接过来细看,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数十座大小岛屿,这些岛屿又分为四大部分:波唐海八岛、乘云诸岛共十八岛、灵鳌岛七岛、渡岬诸岛二十三岛。
其中,赵然关注的磺雀岛正在渡岬诸岛之中,已正式收入囊中。
ps:今天是梧桐道人生日,梧桐道人虽已远避妖煞地狱海,但八宝道人还是要送上祝福,祝道人生日快乐、妻妾成群。
第二章 东海规划
原海寇联盟控制的大小岛屿,尽在名册之上。
看着自己筹谋数年而取得的成果,赵然“老怀大慰”,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怎么看都看不够。
陈善道微笑坐在旁边,接过蓉娘端来的茶水,一边喝茶,一边和蓉娘家长里短,就好似此刻并非一位大军统帅,只不过是一个邻家的大叔。
除了名册上的岛屿外,东海还有别的岛屿并未在册。册子列明的岛屿是用来分润胜利果实的,别的岛屿没有跟着海寇联盟作反,甚至很多还帮着稽查舰队打仗,当然不在“分享”之列。
或许旁人能够翻脸无情,但赵然、陈善道这种修道之人,却无论如何干不出来。
按照《封地法》的规定,名册的上这些岛屿将分给有功之士,开宗立派也好,仅仅作为度假别邺也罢,又或者用来开发财源,这都是被分封者的自由,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五十年的产出,必须上缴一半,作为海外垦殖公司的收益。
陆西星、杜阳晨此刻远在灵鳌岛,他们已经在草拟立功人员名单了,这不用赵然考虑,陈善道和他商量的,是如何规划东海各岛建立馆阁的事情。
赵然作为战争的策划者、发动者,陈善道作为大军的指挥者,所立功勋自然是最大的。但以他们的地位、他们的功劳,于真师堂而言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陈善道先不说,总不能把赵然拔擢进真师堂吧,除此之外还能赏什么呢?
到了他们这份地步,赏赐之类的奖励其实也没有太大意义了,能给的只有权力。比如东海划定馆阁的权力,真师堂就交给了联席会议,交给联席会议,实际上等于交给赵然和陈善道。
稽查舰队占领的岛屿,在名册上被列为四大部分,这也是依据地形和历史习惯所做的划分,同样也代表了陈善道他们这些征战一线将士们的观点。
对此,赵然是原则上同意的:“波唐海八岛可设波唐府,置馆;乘云诸岛设乘云府,置馆;灵鳌岛设灵鳌府,置馆;上述三地,我没有意见......”
说着,重点指向后面:“但渡岬诸岛,我的意见是,稍微大了些,岛屿也比较多,岛上所产修行资源非常重要,比如磺雀岛上所产的灵磺和孔雀石,这是我们炼制符的主要材料,左江岛上的多种灵矿,又是很多飞剑等金质法器的灵性添加剂,迷藤岛、棕雾岛等等,也有大量矿产。渡岬诸岛远离本土四五千里,若是独设一府,我不放心啊。”
陈善道想了想,同意赵然的观点,道:“那就做一个划分。”
说着,从怀中取出最新的海图来,和赵然一起研究,最后斜斜的划出一条弧线来。
所划出来的弧线看起来非常奇怪,弯弯绕绕,一点都不“痛快”,但划分之后,靠北的这一块和靠南的这一块却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均衡。
依照陈善道的了解,北方九岛和南方十四岛形成了两个在人口数量、资源种类上对等的群岛,而在地理位置上,又互相咬合,关键点上等于把自己的腹部亮给了对方。
分割完毕,赵然大为满意:“成了,上渡岬府、下渡岬府,就这么定了。”
陈善道又打开另外一份名册,名册上有三十八岛,部分是主动帮助稽查舰队作战的,剩下的则保持善意中立。
元觉岛和大雷山岛及其周边九岛,被单独设立一府,名元觉府。
在平寇作战中积极参与的落叶三岛,也同样设立了一府,名落叶府,为了嘉奖听风道人和落叶岛修士、军民,陈善道建议,将鳞波岛和松茂岛,以及稍远处的四座小岛也划了进来。
至于那四座小岛的岛主是否愿意,这不在赵然和陈善道考虑之内。
接着,又将落叶岛西南的七岛和波唐海正南的八岛分别划为一府,再将位置关键的南翔岛和中葵岛各自单独设立一县,整个划分工作就完成了。
九府两县,共同构成东海总督区,各府设立道馆,总督区将设置五十年,待《封地法》规定的海外垦殖公司收益期过后,再酌情立阁。
赵然拟议中的首任总督,是陈善道。陈善道不太想担任什么东海总督,身为修道之人,他更愿意功成身退。
可惜赵然指出,功未成身不能退,陈善道只能答应暂且担任个两年。赵然所指出的地方,其实也在陈善道意料之中瀛州。
赵然道:“拿下了东海,我们急缺的很多修行资源都掌握在了手中,今后炼制符的耗费还将大大降低,而炼制法器的耗费更会直线下降,这是陈天师三年苦功的成果。但我想说的是,还有一项资源深深的影响着亿兆百姓的生活,是我们加强道门、发展大明的必要之物。”
拍了拍海图外的某处空白,赵然道:“银子!”
陈天师点头:“海外征战数载,关于瀛州有银山的传闻,早就磨破了我的耳朵。其实我一直以为,所谓瀛州,是不是一种误传?其实原本应该名叫银州?呵呵......接下来的重点,我会着重搜集瀛州的消息,找到这座大岛在哪里,探出航路,打听岛上的形势。”
赵然道:“陈天师,陈师伯,任重而道远啊,三年之内,我希望能够听到阶段性的好消息,预祝陈师伯船到功成!”
送走陈善道后,蓉娘叹道:“好生生一个曾经的坐堂天师,入炼虚四十多年的高道,就被你这么用来用去,用了三年又三年,我听着都不忍心。”
赵然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咱们不能让陈天师消停,他一消停下来,我怕他胡思乱想!忙碌而充实的事业才能让他振作,不懂别瞎说!”
蓉娘瞪眼:“来劲了啊你?晚上睡楼下!”
赵然举手:“我投降!”
蓉娘道:“投降也不行!自己睡楼下吧!”
赵然垂头丧气的被蓉娘轰到了楼下,上了木床,正想打个坐,就见床头上放着一本期刊,却是从未见过的刊物,名为《金波会》。
第三章 佛门老友
赵然看这名字,有点眼熟,问楼上:“这是哪来的?”
蓉娘道:“显灵宫汤耀祖派人给你送来的,你自己看吧。”
显灵宫属于三清阁,听蓉娘这么一说,赵然似有所悟,连忙翻看,果如所想。
这本《金波会》,就是赵然在西夏兴庆府创办的金波会所搞出来的,看手上这一本的日期,是三天前所发,第一期,创刊号!
西夏在文化上一直孜孜不倦的向大明学习,赵然创办《君山笔记》后,大明的期刊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由此也引发了西夏的跟风。
六年前,金波会所就跟风发行了一本名为《银夏》的期刊,很是风靡了一阵。
但好景不长,国主李乾顺在李至忠、李良辅兄弟的鼓动下,大力禁绝大明期刊的引入,御史中丞费听庆夏这次站在了帝党一边,如《银夏》这样的刊物,因为抨击过李氏兄弟的保守,也同样被查封了。
帝党查封了后党的刊物,后党自然也就不能容许帝党也发行刊物,两派势力的角逐之下,所有类似刊物全部被封禁,至此,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西夏没有一本期刊印刷发行。
如此一来,自然是怨声载道。
从去年开始,戒台寺、高台寺、天马台寺等兴庆大寺庙便积极协调,在他们的努力或者说施压下,帝党和后党于今年三月终于达成妥协,恢复了期刊的发行,当然,大明的刊物依旧在被禁止之列。
西夏禁绝大明刊物,大明同样也不会允许西夏刊物流入,赵然手中这本,是依旧在兴庆乐不思蜀的白庚发回来的,只在三清阁中流转。
《金波会》的内容,很明显有模仿《君山笔记》的影子在内,时评、信息、广告、稗官野史、传奇评话等等板块都类似,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
自从入职应天后,赵然便没再过问西夏佛门事务,与明觉等天龙院僧人的交道,和白庚这位君山卫第一下属的联系,都移交给了东方礼,对西夏的变化、佛门的近况了解不多,几乎可算一片空白。
因此,赵然饶有兴致的翻阅一遍,两次前往西夏的种种回忆又涌上心头,兴庆的大街小巷、金波湖的杨柳、王宫的红墙、天龙院的**堂、牛羊成群的牧场、四处可见的寺院......一幕一幕纷至沓来,一算时间,已经十多年过去,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金波会》中同样有僧人破境的贺词,并且因为时间较久,积攒较多,罗列名单比较长。
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不像道门期刊那样从境界高者向下排序,而是按照破境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从今年正月开始。排在第一位的,是今年正月初二破境的僧人,法号元会。
不仅是这个叫元会的僧人赵然不认识,整个正月破境的十三名僧人,赵然一个都不认识。看完正月的名单后,赵然已经搞清楚了《金波会》的祝贺规则,入比丘境以上者,才列名其上,这一关相当于道门的金丹修为,都是所谓的真正“踏入修行界”。
而且,对于每一境界里僧人所领悟突破的“智”境,同样没有祝贺境界太多,实在难以查证。
但在二月份的名单中,他看见了一个熟人,而且排在了第一位。
曲空寺明觉,二月初一破境,开舌识界,可称阿罗汉。
明觉是赵然第一次入西夏开设金波会所时结识的天龙院金针堂执事,曾经当着他的面两次破境,一次是入比丘境,第二次是跟赵然谈判移交玄慈虹体时,花一万两银子买了赵然一副书法,由此再破比丘境第一观智怖畏现起智。
之后,明觉主持佛门“民间交流团”至大君山参观刷经寺旧址,因此从天龙院金针堂退出。
算下来已经八年没和他联系了,没想到这厮竟然连悟比丘境后两智,更于今年进入阿罗汉境。
入阿罗汉境的标志是修成阿罗汉金身,修为水平大致在道门**师和炼师之间,比**师强,比炼师稍弱,属于佛门修士的高阶门槛。
明觉入了阿罗汉,也不知金针堂的另一位故识性真和尚,如今又是什么境界?只不过性真是天龙院金针堂西堂衣钵僧,属于核心人员,他的修为肯定是无法核实、也不允许公开报道的吧。
再往下,赵然在五月份的破境名单中看见了另一个熟人,看见这个名字以及后面的破境贺词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
大雷光寺住持觉远,开舌识界,入阿罗汉境!
赵然顿时惊呆了。
还记得当年在大沼泽时初识觉远,一僧一道都是修行界的蝼蚁,渣渣一般的存在,赵然连入道都算不上,觉远也仅仅刚入修行,不过是开了眼识,处于佛门修士最底层的和尚境,相当于道门的道士。
之后赵然做君山庙祝,在道士境的时候,觉远的修为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再之后,赵然出使西夏,当时是黄冠修为,觉远也不过是个沙弥,开了耳识,和赵然相仿。
赵然当时认为,都是低阶修行,所以快慢差别显不出来,真正入了金丹之后,修为进度才会有一个明显的区分。
他现在是炼师境,原本以为觉远能入比丘就不错了,可谁想分别十年之后,觉远竟然不比他落后多少!
这么个结果,让赵然心情不是很舒畅。
但不舒畅归不舒畅,人家的修为都见报了,总不会是假的吧,对此赵然分外好奇,当即飞符汤耀祖:“汤院使,《银夏》我看过了,多谢汤院使。”
汤耀祖回复:“你可还是三清阁的人,君山卫的卫使,给你看这些东西不是应当的么?何以言谢?”
赵然承认错误:“的确是我的不是,近几年关心西夏事务少了些。对了,有个人能否请三清阁留意,尽量打探他的经历。大雷光寺住持觉远,二十年时间,从入修行一直破境为阿罗汉,是不是太快了?”
汤耀祖立刻问:“你确定这个觉远二十年前刚入修行?”
赵然道:“很确定,如果此觉远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觉远的话同样是大雷光寺住持,应该不会有错,那么我可以告诉汤院使,当年我和他还斗过一场,就在大沼泽。”
汤耀祖回复:“的确需要关注了,我会告知西堂东方礼,重点搜寻他的资料。”
说完觉远的事,赵然继续往下看,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行消息:
太慈寺方丈玄生大师,于六月初六航渡彼岸,六识全开,证就佛陀位,普天同贺,恭祝玄生佛陀福生无量!
赵然捧着《银夏》一时间恍惚起来,西夏再次补齐了五佛陀,或许,这就是三清阁转来这份刊物里,真正想通传的内容吧。
第四章 分封(为恒立羽大大白银盟加更之十一)
看完了《金波会》之后,赵然感触良久,多年前的那些往事浮上心头,已经把被蓉娘赶到楼下睡觉这件事差不多忘了。
踱步出门,就在景阳楼前望着远方的玄武湖,回想着以前的一幕一幕。
但他也只能是感触而已,身为文昌观方丈和鸡鸣观方丈,主持江南庶务乃至东海庶务多年,如今的赵然已经慢慢退出了三清阁,虽然依旧兼任君山卫的卫使,但这个职司仅仅是三清阁留给他的一份薪酬而已,每年的一千两银子依旧照付,但三清阁事务已经不再请他参与了。
回忆到半夜,蓉娘下了楼,又将他拽上了二楼,卿卿我我不用多提,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就是这个意思。
整个七月,赵然都在和陈善道讨论东海大战的奖励名单,上上下下好几次,反复修改,终于得出了一份可以上报真师堂的名册。
赵然、陈善道的名字自然不在其上,联席会议各方也不在其中具名,大家都清楚,东海岛屿的分封,以及道馆的建立,都要依据这份名单来着手进行,他们都出自玄门正宗,各自宗门都有一省或一府之地,再去大海上占一个岛,不仅吃相太难看,也不在《封地法》的适用范围之内。海外垦殖公司今后五十年的收益,其实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
真正位列名单上的,是那些的确有需求的人和宗门。
根据评估,立功名册分为四等,王守愚等十一人位列头等,有三十余名修士和二十余名军士位列二等,排在三等之内的,有一百八十余名修士和三百多名军士,最后一等功绩的名单就更多了,有上千人荣获此功。
经过权衡后,王守愚被封在元觉岛,建元觉馆。
落叶岛仍归听风道人,建落叶馆,赵然本想将中葵岛封给杨先进,但杨先进不要,他愿意继续跟着听风道人。
萧山被封在灵鳌岛,建灵鳌馆,他终于带着宗门从山东蓬莱馆自立出来。蓬莱馆是山东道馆中最为拥挤的一家,挤着七个宗门,能够出来自立一方,是萧山成为本宗掌门之后的最大心愿,如今有了资源丰富的灵鳌诸岛,本宗终于算是有了自己根,这让萧山很满意。
大战中有重大立功表现的陈眠竹、舒迟和芊寻道童被分在了波唐海,波唐海有八座岛,将建立波唐馆,陈眠竹被舒迟和芊寻道童推为大长老。
既然身为大长老,自然就要有大长老的觉悟,在八座岛中,他只选择了两座作为自己陈氏宗族的栖身之地。
所谓陈氏宗族,其实不过四口人而已,但大明现在就流行这种说法,好像不带后面这两个字,就显不出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就感觉没有底蕴。
舒迟的舒氏宗族就要大得多了,上下几十口子,真正像一个宗族的样子,他们要从乘云岛搬出来,入住新分到的三座岛。
真正可怜的是芊寻宗族,一共只有两口,芊寻道童本人和她的娘亲三娘子。
一家人怎么住三个岛呢?单纯的芊寻道童很是发愁,最终决定邀请好友柳初九和林阿雨一起同去。
对于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柳初九和林阿雨当然是喜出望外,连忙写信回家,准备派人前往波唐海建立庄园。今后逢人也能拍着胸脯自称是柳氏宗族或者林氏宗族了,能不激动吗?
为此,芊寻道童的额头和脸蛋上这两天着实遭了殃,时常处于柳初九和林阿雨的口水侵袭中。
至于乘云诸岛、上渡岬诸岛和下渡岬诸岛,赵然和陈善道经过研究,决定暂不设馆,只将其中的一半岛屿分配给立功修士,一人一岛,或几人一岛不等。
比如在中葵岛决战中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第七小组,他们五人就分到了乘云诸岛中的一座小岛。他们当然不会去小岛定居,但岛上的收益每年估计至少在五千两以上,五人平分,每人都有一份千两银子的稳定收入。这是拿命拼来的,旁人只能羡慕。
乘云府、上渡岬府和下渡岬府暂时由总督直管。没有分配出去的岛屿,用来驻扎舰队,作为下一步开展瀛州战略的前进基地。
没有分配到岛屿的立功将士,则由海外垦殖公司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作为奖励,该晋军职的晋军职,该授的由三茅馆向九州阁申请配额,统一授。
这是一份并不能算是完美的功劳分配方案,需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很多,总会有人不满意,但也无法完全照顾到。
几乎所有的战后分功,都会有人不满意,赵然和陈善道对东海大战的奖励方案同样如此,甚至有人四处告状,揭发赵然和陈善道贪墨军饷、任人唯亲,并为此而告了数年之久。
方案提交真师堂后,诸位真师提出少许修改建议,便由联席会议公布下发。所有真师的修改花脸稿都被鸡鸣观认真保存了下来,这是自证清白的重要资料,可决不能马马虎虎就扔了。
分封方案公布之后,芊寻道童蹦跳着前去知会柳初九和林阿雨,然后,这三位一起蹦跳起来。
王致鹏在院中的大树顶上偷看多时,飘落下来向澹台阿炳幽幽道:“谁都知道,波唐海是奖赐陈眠竹和舒迟的,芊寻道童好命,跟上去捡了一个漏,不仅任务积分达到了盟主级别,而且还白白得了三座岛。柳初九和林阿雨更是好命,不过和芊寻道童是朋友而已,就分了座岛。”
澹台阿炳叹了口气:“芊寻道童交了个好朋友,柳初九和林阿雨也交了个好朋友。”
王致鹏羡慕道:“东海上的小岛,一年收益不下数千银子,他们简直是一生无忧了。平时抓抓人,闲时秦淮河走上一圈,这样的日子,换个神仙也不做啊。”
澹台阿炳不再说话,脑袋一晃,双肩一抖,凄冷的胡琴曲响彻院内院外。
正悲伤的拉着小曲,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七人,正是七星修士。王致鹏没好气道:“巨衡山、赵飞枪,今日没心情和你们打架!”
墙上的巨衡山沉默片刻,道:“不如一道去秦淮河,共谋一醉?”
王致鹏想了想,点头答应:“爱爱制!”
第五章 胜利果实
八月的最后一天,由三十艘集装箱船组成的庞大运输船队,在稽查舰队八艘护卫舰、十八艘巡海船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应天府龙江港码头。这是东海大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道门攫取的第一批胜利果实。
船上运来了大量东海矿产,其中包括道门急缺的十二船灵磺和八船孔雀石,以及六船云母铁、两船灵薰草和两船其余特产。
东海大战进行了三年,道门许多库存的海上特产资源几近消耗枯竭,三十艘集装箱船的到来,当即引起了各宗各派的强烈反响。
海外垦殖公司的经营部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通过竞卖的方式大批量发售货物,紫金山上的香炉轩被重新启用,以年租金五百两的价格租赁给海外垦殖公司,改建成公司的海货拍卖行,拍卖会一天一场,一连持续了三天。
总观器符阁和赵然的君山集团没有参与,海外垦殖公司还有另外一支运输船队从东海拉回来堆积如山的货物,以较低的价格专供器符阁和君山集团。
海外垦殖公司的股票再次被热炒起来,每股股价已经从原先的十五两银子炒到了二十六两。
随着股价的攀升,公司理事会的著名理事、秦淮河有名的美貌佳人阿姜身价暴涨,坐拥数十万两家产,成为了秦淮河的传奇。
而曾经持股一千的著名记者若绮则瞬间算出了自己的损失,由于前年以三两一股的价格将所持股票卖给陈眠竹,她相当于损失了两万多银子,于是陈眠竹这个名字让她忍不住牙根儿痒痒了好几天。
陈眠竹发现自己当初的一时好心竟然让自己挣了两万多银子,不禁感慨,真如赵方丈所言,好心有好报啊。
不过他一想起那个让自己心动的记者,就隐隐让他感到愧疚,当然,也仅仅就是愧疚罢了,真让他退钱,那是绝不可能的了。
照眼下的形势来看,这一千股票很有可能成为传家之财,每年都为他提供稳定的收益。
其实股票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笔小财而已,真正让他阔起来的,是奖励给他的两座波唐海的小岛。
放在以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欣喜若狂之余,他已经拉着芊寻道童琢磨买船的事情了。
芊寻道童家在波唐海以南的那片群岛中,她要把娘亲接到波唐海当岛主,就必须先把岛屿接收下来。
因此,陈眠竹和她商量,打算和舒迟、柳初九、林阿雨一起过去看看大伙儿的新家。当然,前提是买几艘船。
身为即将成立的波唐馆长老堂长老,没有符合自己身份的座船,能叫长老么?能算岛主么?面子往哪搁?
十月十六日,海外垦殖公司在紫金山香庐轩举办了一次海船拍卖会,将缴获自海寇联盟的数百艘海船拿出来拍卖。这些海船都未曾维修过,依然保留着海战之后的模样,可谓伤痕累累,品相也非常难看。
但陈眠竹是老海客,在他眼中,这些船只都没有伤筋动骨,修起来非常容易,和它们低廉的起拍价比起来,简直和白捡一样。
他自己花三千五百两银子拍到了一艘五百料大海船,再花三百两修复一下,就是一艘上好的大船。
在他的撺掇下,芊寻道童也买了一艘五百料海船,三千两银子几乎掏空了家底。
舒迟有宗族的支持,出手比较大方,一口气买了一艘五百料海船和两艘二百料巡海船。
柳初九和林阿雨银钱不多,两人凑一起买了艘二百料船。
这样一来,波唐府就拥有了三艘五百料、三艘二百料海船组成的船队。出海的时候肯定以船队行动,但计算收益的时候,还是各家归各家,这也是海商们走船时的老规矩。
陈眠竹原本还想再买一艘二百料海船,但却被一个白胡子的小老头给抢了过去,老头出价一千八百两,超过了陈眠竹的心理预期。
事后,陈眠竹海很不服气,当面告诉对方,船买贵了。
可老头却不这么认为,他着急用船,如果不在这里买的话,就要等上至少半年,而一旦耽误半年,所带来的损失远远比这一千八百两银子要多。
陈眠竹好奇的问:“您老是在何方高就?”
对方答:“道门开发横断大山,我在那边开发领地,刚去半年不到,正是百业待兴之际,忙得焦头烂额啊!”
嘴里说着焦头烂额,实际却是满面红光,陈眠竹当即恭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同道中人,都是《封地法》的受益者,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老头问:“你也是横断大山的开拓者?不知阁下在哪个地段?”
陈眠竹终于可以炫耀了,谦逊道:“不敢不敢,当不得开拓者的称谓,晚辈对横断大山的各位前辈一直心存敬意,想要学习你们艰苦奋斗的精神。晚辈不过运气好,在东海封岛而已。”
老头肃然起敬:“原来是东海大战的英雄,失敬失敬!”
两下攀谈一番,原来这老头姓童,正是童白眉,小半年的开发,如今的白眉港已经深入内陆二里,领民一百八十余人,开垦荒地一千五百亩,房舍三十余间,率先达到了海外垦殖公司关于三级领地的标准。
只是因为三级领地需要一年的占据时限要求,所以还没有拿到证书。
除此之外,由于贩卖了大量灵草灵花,白眉港挣了不少银子,手中着实宽裕了不少。
童白眉月初前往钦州港,想要购买一艘海船,结果被告知订单已经排满,现在下单,需要等到明年三月才能提船。
钦州港如今涌入大量修士,都是准备买船去横断大山以南开拓领地的,买不到船也可以理解,但白眉港的建设正在蒸蒸日上,童白眉要招募大量人手,购买大量建材,可等不了半年那么久。
刚巧看见期刊上有应天要举办海船拍卖会的告示,于是紧赶慢赶来到紫金山,终于拍到了一艘。
童白眉请陈眠竹去喝了顿酒,互相留下飞符联络方式,约定好将来双方领地间互通有无之后,才互告珍重。
去龙江船厂停泊区认领了船只,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翻修一新,十月底的时候,童白眉带着新招募的水手、十多名流浪儿和一名高薪聘请的先生,离开了应天。
第六章 梅园闭关
童白眉站在海船的船楼上,回首高大的应天长江大桥,这座大桥是如此壮观,令他百看不厌。
海船沿江向东,行出十多里,巍峨的江渎广源帝君神像才消失于视线之外。
转过头来,新募的舟师带着讨好的意味向他介绍:“仙师你看,这里就是栖霞山,要不要停船上去走走?文昌观就在上面,对了,三茅馆也在里头,我们是没福分一睹真容的了,仙师倒是可以去拜一拜山门的,蛮好的呀。”
不是这舟师提醒,童白眉险些忘了自己当日在栖霞山上被东极阁捉拿的一幕,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心中暗道,姓赵的小子你等着,待老夫在横断大山混出名堂来,非要与你斗上一场,替于致远报仇!
他望着栖霞山瞩目良久,向舟师摇了摇头,取出一张聚灵符和一张风符来,布设就位,向船上的水手们喝道:“咱们快一些,赶到白眉港,让你们也见识见识白眉港的好处!”
童白眉惦记着的赵然此刻就在栖霞山上的三茅馆中,含笑将撅着嘴的蓉娘轰了出去:“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闭关冲境而已,我闭关还有什么难的?易如反掌!再说丹生神识这一关我早就走过一回,如今不过是重样再来一次罢了,不敢说驾轻就熟,至少也是老马识途了。”
蓉娘道:“每次闭关都是鬼门关,更何况这是你的灵力气海,毕竟和功德力不同,切切不可大意。”
赵然道:“行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吧。多则三五月,少则一两月,准定能出来。”
说着,返身进入梅园,将大门闩上,布下卫道符阵。
赵然灵力金丹已结七年,因为功力气海在**师境、炼师境两度涨满,长期无法修行,因此得暇时便以每日精元炼化鸡鸣观中的灵力。
连化四条细索的收获,以及灵力气海和功德力气海的一元二相性,令他的精元炼化效率极高,至今也已经将金丹打磨圆润。
他是有过经验的,不必像别的修士那样苦等机缘,或者错过感悟之后,往往一等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感悟来了,立刻就能把握得住。
灵力气海破境**师后,就要寄托神识了。因为修行水石丹法之故,赵然可以同时寄托符和法器,再次形成双本命,由此,将他的本命大招拓展为四种。
功德力气海神识寄托的是八卦紫玉丹炉,威力很令赵然满意,成就了他谣传天下的覆舟山独战四十八修士传说;而寄托的玉景通天符就让他不是很满意了,两次在关键时刻使用,两次都没奏效,让他一直认为这张符是件残次品。
因此,这一回灵力神识寄托外物时,他精心做了预备,一件是龙阳祖师留下的悟真笔,另一张是蓉娘的嫁妆山川精木符、真文赤符、人鸟五符。
在赵然的计划中,悟真笔是用来顶替玉景通天符的,玉景通天符相当不靠谱,必须选择一件逃生法器来弥补的这方面缺憾能够顺利逃生,永远是赵然斗法时的第一前提。
蓉娘向他描述过龙阳祖师以悟真笔在赤红大阵上画出门来的故事,在赵然听来,这简直就是逃生的最佳利器。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发挥悟真笔的威力,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也曾用心揣摩过一段时间,但都以失败告终。既然如此,那就把悟真笔用神识寄托了,如此一来也就能随心使用了。
在符方面,三张八阶符都是个体进攻的顶级符,如果能够顺利寄托其中一张,同样也能弥补在单对单斗法时的明显弱点,毕竟八卦紫玉丹炉是群攻性法宝,用来对付强敌比如一直叫嚣着要和他生死斗的大炼师童白眉,就“药不对症”了。
带着悟真笔和三张八阶符,赵然进入梅园,在梅园中四下转了一圈,感受到浓郁至极的灵力,比他在鸡笼山上改风水后营造的灵力修行丹房要强上何止一倍,于是满意的来到那棵梅树下。
遥想当日陈善道在梅树下的坐姿,赵然学着趺坐而下,眼望头顶树叶之间斑驳的日光,顿感一股清净之意,那些凡尘俗事顿时被抛诸脑后,心头一片空灵。
内视灵力气海,正中那粒金丹圆润晶莹,散发着幽光,正是打磨完成之象。赵然顺着心头那份依旧未散的感悟,吐纳之间,裹进来大团灵气,开始包裹金丹......
这一坐,就是一个月!
话说童白眉乘船自应天出发,不两日便到了松江出海口,稍事休息,让船上签了长契的十几个流浪汉下船,各自挖了一罐泥土,然后继续乘船,沿着海岸南下。
至元觉岛后再次修整两日,让流浪汉们恢复恢复长期坐船导致的不适,自己也上岸转了转,看看有没有落单的散修,也好劝说或者干脆招募入白眉港。
上了岸后,才发现岛上已经有了道馆,一打听,是朝天宫修士王守愚被分封在了此地。童白眉琢磨片刻,干脆登门,想跟王守愚聊一聊领地开发的事宜,争取元觉岛的船只能够将通行白眉港设定为一条固定线路。
同时他也很热切,想认识认识这位封地法出台后先行受益的“前辈”,问一问他封爵之后的感受。
向元觉馆投入拜帖,不多时,道馆中门大开,王守愚亲自迎了出来:“久闻童前辈大名,今日缘何来我岛上做客?晚辈欢迎之至!”
童白眉道:“途径贵岛,听闻王道友封建于此,特地过来拜望,实在冒昧了。”
王守愚哈哈一笑:“这就是有缘啊,若童前辈再晚来两日,我就要重新出海了。”
说笑间,将王守愚引入道馆。进入正堂后,里面有三人同时起身相迎,童白眉一见,顿时有些尴尬。
这三位正是去年在栖霞山文昌观抓捕他的蓝田玉、方清和方正师徒。却是王守愚以自己作保,同时交付大量赎金,换得了东极阁的同意,让他们三人加入元觉馆,为道门镇守这座重要的岛屿。
第七章 白眉港的故人
若是放在以前,童白眉肯定和蓝田玉师徒再斗一场,也好一报当日仇怨,但他此刻心境有了变化,不想多生事端,就没有当场爆起。不过要让他放下这段恩怨和对方嘻嘻哈哈,他也做不到,谈话之间就比较冷淡。
王守愚想请童白眉加入元觉馆,被童白眉拒绝了,只是简单达成了请元觉岛开辟至下龙湾白眉港的航线这一协议,童白眉就匆匆离开了元觉馆。
再行几日,船至钦州港,照例上岸修整,童白眉这回大有所获,竟然遇到了四季钱庄发售珍贵的诸葛自走犁,尽管自走犁的价格已经在钦州港炒到了二十五两银子,他还是毫不犹豫购买了三台。
他也只能购买三台,一张开发牌照限购一台,多了不卖。童白眉更觉章先当日连办三张牌照极有先见之明。
离开两个月,童白眉再次回到了这片他亲手建设的家园,白眉港又多了一条栈桥,栈桥边停靠着一艘海船,也不知是谁家的。同时,章先和楼焕秋终于将客栈搭建了起来。一排六栋木楼,整齐的矗立在一处单独划出来的空地上,与白眉港的“本寨”相邻,中间隔着一条五丈宽的街道,其中的三栋木楼已经住上了人。
童白眉让流浪汉们下船,在“本寨”中央的一处池子中,将每个人从松江挖来的泥土倒了进去,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仪式,之后,让人帮着卸船。
楼焕秋告诉他,这两天领地边缘出现了奇怪的动静,怀疑是闯入了某种妖兽,章先正在探查,可能晚上回来。
童白眉笑道:“这回运道好,买到三台诸葛自走犁,正在船上,回头你看看。”
楼焕秋大喜:“有这三台自走犁,咱们就可以把东边的谷地开出来了,至少八百亩!这边粮食好生产,一年三熟,完全可以解决上千人的吃饭问题,接下来咱们又可以去海阳招人了。海阳那边流民不少,黎国的地方官府实在不会料理政务,放着那么好的地,每年居然还会饿死好些人,你说这事闹的。”
童白眉笑着道:“可以去,但要注意点影响,别闹太大,别跟上回一样,打起来。”
楼焕秋点头:“明白。”又冷笑:“咱们舰队刚把东海收拾了,听说庞大得很,小黎如果真敢闹,咱们就把舰队请回来,揍他们!我看了赵方丈最近一次在立功将士赏功宴上的假话,赵方丈可是说过的,稽查舰队要担负起使命来,成为所有大明海外修士和百姓的坚强后盾!”
童白眉也看过这篇报道,对于赵然说的这些话,他在外头深有感触,觉得的确说得好,但还是提醒:“咱们的舰队现在只打下东海,中间还隔着南海呢,等征服了南海,再说这话不迟。总之,闹起来虽然不怕,但还是麻烦。”
楼焕秋道:“行,我明天就去海阳,这次招多少人?”
童白眉道:“先招一百吧。挖小黎的人,比从内陆招人便宜太多了,我这次还专门请了一位先生,不仅教咱们自己的孩子识字念书,还要教会所有人识字念书,也让黎国的流民学会说天朝上国的话。”
闲聊片刻,童白眉问:“客栈中住的是哪儿的人?”
楼焕秋道:“不知道,是位女修,带着个孩子,来了也不说话,也不去任何地方,但食宿银子一分没少。她带来的水手住了两栋木楼,她自己住了一栋,整日也不外出......”
正说着,楼焕秋指了指童白眉身后,童白眉转过身来一看,顿时呆住了。
木楼的门前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左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童,倚栏而立,定定看着童白眉。
童白眉也定定看着她,良久无言。
过了片刻,美妇指了指楼焕秋,向小女童道:“去找楼叔玩,娘亲要跟你大师伯说点事情。”
那小女童也乖巧,下了竹楼,蹦蹦跳跳来到楼焕秋身边,拽住他的衣袖:“楼叔,带我去玩。”
楼焕秋一脸发懵,完全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童白眉回头冲他挥了挥手:“照顾好孩子。”这才牵着小童的手,离开此间,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可童白眉和美妇已经进了木楼。
“大师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师妹......你和老师……这孩子......”
这美妇正是朱七姑,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当日我有身孕,你不是便知道了么,为此不惜跟老师翻脸,离开我们。”
童白眉沉默片刻,道:“你们在南海还好?”
朱七姑笑了笑:“当然很好。只是没想到,大师兄也来了,而且还创下了不小的基业,白眉港,周围海面上远近知名。”
见童白眉不说话,朱七姑又道:“大师兄,你能够如此振作,不再消沉颓丧,我是很为你欢喜的......”
童白眉别过头去望向旁处,显得有些不自在。
朱七姑续道:“大师兄,你放心吧,你不愿意的话,我和老师是不会强让你去云济岛的,我这次来,也只是过来看看你,顺便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四年前,应天的事情,师兄能再跟我说一次么?”
童白眉皱了皱眉,道:“朱先见造反,天下皆知,这是证据确凿的铁案,你还想翻过来?未经道门同意,擅坐龙椅,为龙匾所噬,当时在殿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朱七姑摇了摇头:“我就是想听一下师兄你的所见所闻。当日大伙儿都在应天,我们随老师行船离去,唯有大师兄留下了,大师兄应当是亲历者。”
童白眉掏出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咽下去后道:“也罢,你若是还不死心,我就给你讲讲。”
于是,童白眉便将他隐藏在应天城内,亲耳所闻太庙钟声,亲眼所见赤红大阵,以及朱先见封禁京师、大搜赵致然等经过一一讲述出来。还提到皇宫门前修士们的聚集,讲了赵致然引军破城的种种见闻。
这些事情,童白眉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讲述,由于没有参与其中的任何一方,他的视角更类似于一个普通的京师百姓,只不过比京师百姓能够看到、听到、感受到的更多一些而已。
第八章 师兄和师妹
童白眉讲述的时候,朱七姑默默听着,讲完破城、百官奉天殿议事、恭迎新太子的事情之后,童白眉道:“破城一战我是亲眼所见的,百官入殿议事我没有见到,但据说当时你兄长和天子的尸首就在殿上,没人动过分毫,在场百官都亲眼见证了你兄长的死状,篡位反噬,确凿无疑。师妹,如果这个仇你想要报,我说句公道话,你应当向真师堂报仇。没有人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朱七姑不动声色,继续问:“然后呢?请师兄接着说。”
童白眉又接着讲起太庙大火、白鹤回归、龙阳祖师飞升等等,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虽然不善于言辞,但一股现场的壮丽感还是扑面而来。
听罢,朱七姑沉吟片刻,问:“太庙大火之前,发生了什么?邵大天师如何羽化的?”
童白眉摇头:“这我却不知,都说邵大天师以毕生修为破除赤红大阵,故此羽化,拯救千万黎民百姓。”
朱七姑又问:“那你知这赤红大阵是如何而来?”
童白眉道:“不是都说与白鹤回归有关吗?有人说是白鹤历劫。”
朱七姑摇头:“传言而已,不尽不实。你听说过哪位真师堂真师亲口证实了么?”
童白眉想了想,道:“的确未曾有过……老师也不知么?东方师伯是宝经阁坐堂天师,请老师出面,一问可知。”
朱七姑凄然道:“阳成若是想告诉我,我还能跑到你这白眉港来?他就是不愿说......其实他拿瞎话哄一哄我也好,可他又不愿意骗我......”
童白眉看了她这样子,叹了口气,劝解道:“师妹,有什么事情还是看开一些的好。老师是不愿意你为朱先见出头,他的死是咎由自取,这是公义,非是私仇,报不得!”
当晚,章先打了一头野猪回来,白眉港高层目前为止依旧是童白眉他们三人,宴请朱七姑吃了一顿横断大山的风味特色美食,除了架起篝火将野猪整个串烤了以外,还采摘了不少独有的美味珍菌熬汤。
朱七姑是大炼师,又是修行界非常著名的女修,曾经在西夏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手中琉璃宫灯可放七宝华光,令佛门谈之而色变。更兼帝室尊贵身份,又是被诩为道门第一天才的新晋天师楚阳成之妻,章先和楼焕秋着意巴结,将这几个月练就的野地烹饪手段施展得淋漓尽致,让朱七姑吃得十分满意。
尤其是那只野猪,被木棍串在篝火上烤得皮焦肉黄,嗒嗒嗒不停滴落着油渍,溅落火堆中激起声响,望之而心怀舒畅、闻之而垂涎欲滴。
朱七姑开心的吃着,不时撕下一片塞进孩子的嘴里,那孩子也不停吧唧着嘴,连呼好吃。
童白眉透过烟熏火燎望向对面的朱七姑和她身边的孩子,一股温馨之意油然而生若是能够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可惜这样的时刻太短,也注定不会长久,朱七姑在白眉港待了三天,和他们一道收服了一头修为高深的灵狼后,还是准备离开了。
“我和兰儿说好了,她在白眉港再玩一个月,请师兄妥为照顾。”
童白眉一愣:“师妹是什么意思?”
朱七姑道:“好几年没回中原了,我打算回去看看,路程辛苦,怕兰儿吃受不住,先将她留在这里。”
童白眉道:“你还是不死心?”
朱七姑笑了笑,道:“无所谓死不死心,就是想回去看看。”
童白眉默然片刻,缓缓低头:“孩子我给你看着,你放心,舍弃这条老命不要,也绝不会让她出事。”
朱七姑道:“师兄看护着,我自是放心的。”
童白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朱七姑摇头:“这却不好说,一个月后,若我未归,请师兄把孩子送回云济岛。”说着,递上一张海图:“这是云济岛的位置,辛苦师兄了。”
童白眉接过来摩挲着海图没开口,朱七姑道:“毕竟是老师,还是去看看吧。阳成他......为你的事情一直很难过......”
童白眉终于点头:“行,我答应你,到时候把孩子送回去。我也劝师妹一句,毕竟是夫妻,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非要离家出走?”
朱七姑笑着摇头:“你终于认我和阳成是夫妻了。”
童白眉叹道:“事已至此,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就算不认又能如何?”
朱七姑道:“师兄,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有空多去云济岛看看你老师,他很是惦念你。”
童白眉问:“你什么时候启程?”
朱七姑看了一眼旁边正在跟楼焕秋玩耍的兰儿,道:“半夜吧,不然孩子会闹的。等明天醒过来,你就说她娘亲去给她买糖吃了。”
朱七姑半夜登船而去,童白眉目送海船出航,看着船头那盏绽放着光亮、指明方向的宫灯,心情万分复杂,回到木楼,将熟睡的兰儿抱进自己的房中,给她盖上薄衾,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可爱精致的小脸,思绪不知飞到了多少年前。
经过十来天航行,朱七姑的坐船停靠在了龙江码头,望着远处雄伟的跨江大桥,很是震撼了一回,还特意花了一两银子,于江渎庙中敬香拜神。
行人来去匆匆,有扔一文钱躬身敬拜的,也有如朱七姑这般花银子请香的,庙中俗道也不多问,拜了即可,钱少不拦你过桥,钱多也不会给你找补。
朱七姑在大桥上来回走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下桥入城。
嘉靖二十九年的京师大变,和兄长朱先见作战的,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干弟弟赵致然。朱七姑明白这不是私仇,也知道自家兄长咎由自取,怪不得楼观,但心里总是有点疙瘩,便犹豫着暂时没去鸡鸣观见自己这个在京师如日中天的弟弟。
齐王府已经被抄没了,她的长公主府倒是好好的,于是便悄悄进了府内。仆役们依旧洒扫值守,说明朝廷和宗人府依旧待她如初,没有因为朱先见谋逆一案而牵扯到她的身上。
或许,这也与便宜弟弟赵致然的保全有关吧,朱七姑如是想。
她的入府当然没有人察觉得到,等到半夜时分,她从寝帐中出来,越过高墙,向着皇宫奔去。
第九章 夜探皇宫
虽说自幼时出京修行之后,便很少回来,但朱七姑对皇宫依然十分熟悉,她先到太庙转了一圈,祭拜了朱氏历代先祖。
因为大火将原来的整座太庙全部烧毁,所有殿宇全部都是新建的,朱七姑已经完全找不到四年前那场大火的所有蛛丝马迹,只能跃过宫墙直入后宫。
她是大炼师境修为,又熟门熟路,悄无声息间避过所有宿卫,由左顺门向北,绕过三大殿,经后右门向西,至后左门向北,至西宫。
由于孝康太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仍然属于“失踪”,所以她的太后封号没有改变,西宫也依旧为她保留。
朱七姑闪身进入寝殿,寝殿中洒扫得十分干净,说明太监宫女们并没有因为太后失踪而有所懈怠,这让朱七姑很是欣慰。她轻轻的坐在了床边,双手摩挲着床沿,指尖法力微吐,床柱下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空无一物,朱七姑很是失望。太后入修行的秘密,她是知道的,床柱下的暗格,除非强力拆解,若是没有特定的手法,很难发现也很难打开。朱七姑思索片刻,认为母后应该是自行离开的,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起身下床,在黑黝黝的寝殿中下意识的了游荡一圈,翻看着母后留下的一切:桌椅、铜镜、脂粉盒......依稀间,似乎还残存着母后的气息。
驻足于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虽是年过半百,容颜却不曾有分毫改变,似乎看见了母后的模样,除去容貌不同,气度、神态,都十分相似。
再看墙上那十多幅字画,很多都是母后亲手所书、所绘,母亲是浙江人,画上所绘,大多是江南风物,烂柯山的石桥、浮盖山的怪石飞霞、二十八都的江南小镇......驻足其间,眼眶不禁湿润了。
流连多时,朱七姑来到寝殿外间,床上睡着一位宫女,宛如当年。
朱七姑走过去,站在床边,轻轻唤了声:“莲翘。”
宫女莲翘睁开惺忪的睡眼,“啊”的吓了一跳,向后缩到墙边。
朱七姑点燃火折,微弱的光亮下,莲翘喜道:“长公主!”
朱七姑“嘘”了一声,将火折灭了,让她起来小声说话。
“来仪和宛萍呢?”
“被皇上处死了,她们是太后失踪那一夜的值殿,被宫里审了半年,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很生气,就把她们......呜......”
朱七姑叹息片刻,安抚着莲翘,让她别哭,道:“你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
莲翘便将当日白天陪伴在太后身边,一直到晚上下值回房的所有细节全部述说一遍。她当年同样经历过数月审问,这些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最后被宫里惩罚值守寝殿,几年过去了,依旧不曾有半点忘怀。
朱七姑问:“所以说,母后是天亮之前就离开的了?”
莲翘点头:“是,来仪和宛萍都这么说,太后悄悄离开的。”
朱七姑强调:“在太庙大火之前?”
莲翘回答:“是。“又连忙分辨:“长公主,来仪和宛萍是无辜的......”
朱七姑冷冷道:“她们没看住母后,处死也是罪有应得,裕王做得没错。”
莲翘眼泪流下来了,点头:“是,奴婢不该说这种话。”
沉寂片刻,朱七姑又问:“裕王来向太后问安,之后又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
“陪裕王来的,还有谁?”
“有冯提督,嗯,还有陈掌印。”
“冯保?陈洪?”
“是。”
朱七姑一指将莲翘点倒,莲翘顿时昏迷过去。
离开西宫,朱七姑来到兴庆宫,这里住的是另一位太皇太后原来的兴王妃。
悄无声息间进入寝殿,走到帷帐前,静静的看着这个在床上沉睡的老妇,面容苍老,满头银发,从呼吸声就可以判断,完全是个不懂修行的凡俗老人。
朱七姑伸出一根手指,想要点向老妇,点出一半,却还是收了回来,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来到内府庑院,认准最大的几个院子挨个搜过去,朱七姑找到了正在酣睡的陈洪。
陈洪同样得了赵然的观想图传法,观想出气海之后也入了修行。但他的修行进度很慢,好事做了一箩筐,炼化出来的功德法力却极少,至今依旧困顿于道士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的精元比常人少得多呢?
在朱七姑的面前,陈洪和一个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直接被揪了起来。当然,就算朱七姑不动法力,他也不敢挣扎,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人家的奴仆,朱七姑想问什么,他都只能老实回答。
“太庙大火前一晚,你陪着裕王去见太后了?”
“回长公主,我和冯大伴陪着皇上去的西宫。”
“都说了些什么?”
陈洪便将当夜天子和太后的谈话内容老老实实交待了,朱七姑皱眉道:“就这些?”
“千真万确!”
“我母后,就没再见旁人了?”
“的确没有,我们前脚走,西宫后脚就叫寝了。”
犹豫片刻,朱七姑问:“母后......赐酒,赵致然......他有没有过来谢恩?”
陈洪分辨道:“当时太晚,是冯提督陪皇上去送的酒,微臣没有跟过去。但,微臣可以保证,太后的失踪,和赵方丈没有一点干系。为了避嫌,赵方丈甚至住在了午门外的庑房里,就算是谢恩,肯定也是天亮以后的打算了,断不会深夜入宫的。”
朱七姑笑了笑,道:“我也没说和赵致然有关系,你辩解什么?”
陈洪磕头道:“赵方丈是厚道人啊,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再者,其实我们都怀疑,太后的失踪,或与邵大天师有关。”
朱七姑凝目望向陈洪,冷冷问:“你知道些什么?”
陈洪回答:“小臣知道得不多,但当时很多人看见,邵大天师与赵方丈在天上激斗,其后又有传言,说是邵大天师和楼观一门在太庙打了起来,之后再有龙阳祖师率众真师入太庙之举。长公主您想,若非如此,为何龙阳祖师飞升之时会当众下诏,将大君山洞天留给楼观?”
第十章 茫然的七姑
朱七姑从皇宫出来,月色正明,她干脆直接前往城北紫金山,进了元福宫。元福宫的阵法守御比皇城要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朱七姑此时心神有些恍惚,在找人的时候,触动了院中的禁法,惊动了彭云翼。
但彭云翼只是金丹修为,被惊动了又能如何,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朱七姑拿下了。
“你就是彭云翼?”
“你是何人?擅闯元福宫?”
“我是朱七七。”
人的名树的影,朱七七的名号一亮,彭云翼立刻就有些发懵:“朱七姑?七姑这是何意?”
朱七姑道:“向你打听个事儿,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伤你。”
彭云翼气道:“七姑出手拿人,这是问话的态度么?”
朱七姑道:“我没伤你,只是怕你惊动了旁人而已,当然,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或许我真会伤着你。”
彭云翼眼睛一闭:“七姑有本事就杀了我,你的问题,我彭云翼不想回答。”
朱七姑笑了笑,道:“你别这么说,我真的有可能杀了你。”
彭云翼一瞬间感受到了侵入骨髓的冷意,怔怔看着朱七姑,不明所以。
朱七姑道:“听说黎大隐死了,陈善道不在应天,他在应天我也没胆子去找他,所以只能找你了。你老实回答我,太后的失踪,和你师祖有关么?”
彭云翼沉默片刻,从朱七姑眼中看见了慑人的寒光,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师祖当时性情大变,将我老师和师兄封禁在栖霞山门,不让他们下山半步。元福宫被朱先见派兵占了,我带着弟子们去栖霞山求告,师祖也不理不睬。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
当你问一个人,他的师祖是不是杀人凶手时,对方回答“不知道”,这就是诚意十足的表现了。
但诚意虽然够了,朱七姑依旧没能找到答案,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性猜测,手中却没有一点证据。
和彭云翼对视良久,朱七姑收回了目光,解开彭云翼被封禁的经脉,转身就出了元福宫,只留下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的彭云翼,呆呆仰望月夜。
朱七姑离开紫金山后,脚步放慢,走到玄武湖边,望着湖水一阵茫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茫然之余,或许又松了一口气,算了算日子,似乎还赶得及前往白眉港接回自己的女儿。
......
皇宫内府庑院中,陈洪一直在思索着朱七姑今日夜入皇城的事情,把自己和她的对话又在心头过了一遍,自觉无碍。但想来想去,总不踏实,好容易等到天亮,和司礼监同僚打了招呼,便出了宫门,赶往鸡鸣观。
陈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更是赵方丈在廷议中的重要棋子,他要见赵方丈,自然是“绿色通道”。
很可惜赵方丈不在,不过也让他见到了常常思念的苏川药。
两人见面,很是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虽然在许多公开场合下是能够见到的,但私底下的会晤却是头一回,他们之间,甚至连飞符联络方式都不曾有过。
“你......怎么来了?”
“我......入修行了......”
“我听说了。”
两人沉默片刻,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隔了一会儿,陈洪放弃了,选择了直接谈事。
“昨夜,长公主殿下入宫,问我当年的事情,嗯,就是太后失踪的事情。我听她的意思,似乎对赵方丈有所怀疑,便当场解释了。我这一夜都没睡着,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赵方丈,想请赵方丈知道。”
苏川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陈洪一惊:“怎么?”
苏川药指了指斜后方景阳楼的方向:“长公主来了,不过她没见着老师,师娘接待的,正陪着她说话。这本来就和老师无关,你怕什么?”
陈洪道:“我这不是担心嘛。赵方丈去哪儿了?”
苏川药道:“老师闭关了。”
这句话,在景阳楼上接待朱七姑的蓉娘也同样在说:“致然闭关了,要参悟一下功法,他常年忙于庶务,老老实实静下心来修行的时间不多,这次也算难得。”
赵然的“福慧双修”只是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朱七姑常年和赵然没有联系,同样不知。蓉娘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她知道朱七姑和赵然之间的姐弟关系,只不过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她懒得解释,就这么一句话糊弄过去了。
朱七姑点了点头,笑道:“我刚认这弟弟的时候,就看出他资质很高,尤其于阵法一道极有心得,就算不老实修行,进境也是极快的。若是当真老实修行了,怕是要把旁人嫉妒死。”
蓉娘也笑了,道:“说不定真要老实修行,反而不行。”
都是一家人,说笑间,蓉娘问了问朱七姑的情况,朱七姑便将海外的一些趣事说了,惹得蓉娘很是好奇:“听姐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海上转转。”
朱七姑道:“那也要你家致然同意才好。再说,你要想出去,必须拉着他一起去,可他这么忙,怎么走得开?”
蓉娘问:“我自己就不能去么?我跟着姐姐去云济岛玩上半年,姐姐不欢迎?”
朱七姑道:“不是不欢迎,可你真要自己去了,致然不得找我拼命?”
蓉娘不解:“为什么?”
朱七姑微笑不语,蓉娘顿时醒悟,没有嬉笑,反而怅然:“他才不会呢。说要个孩子吧,他总说等等,等把这段日子忙过去,可我看他是越来越忙,哪儿有到头的时候。”
朱七姑自己是有孩子的人,不想过分刺激蓉娘,换了个话题道:“对了,这次来应天,给你们带了双修贺仪。我在海外多年,消息闭塞,生儿那两年,阳成又不让我看《君山笔记》,直到去年才知你们成亲。贺仪晚了三年,不要怪我才好。”
说着,从储物法器中倒出一个物件来。
蓉娘一见之下,大为好奇:“这是什么?”
第十一章 蛛丝
朱七姑取出来的东西,好似一个蚕茧,却是圆圆的,仿若一颗大东珠。
“蓉娘可能不知道,海底有一种珍物,名五彩海蛛,与他物不同,无须机缘,其本身就是机缘,生来便可修行。且它的修行与别的灵物也不一样,依靠吸食其余妖物灵力而进阶,极为凶残。”
蓉娘大为惊讶:“还有这么凶残的妖兽?”
朱七姑道:“海中之兽千奇百怪,闻所未闻。当然,这五彩海蛛也极罕见,几十年难得一见,否则海底就成它的天下,叫别的妖兽怎么活?蓉娘你看,这就是它由幼体向成体转化时的蛛蛹,以蛛丝相裹,这蛛丝便是极好的炼器材料。若是以之编炼长索,以索绑人,自带侵蚀法力之效;若是以之凝炼软剑,可长可短,柔软如丝,却又锋利无比……”
正说着,蓉娘忽道:“我这里有件法宝,以前总是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材料所制,如今倒好似与这五彩海蛛的蛛丝相似,姐姐帮我看看?”
说着,取出一套五件的小巧法宝,一边演示一边道:“这法宝名为玲珑指套,运使之间,可出如丝般柔软的利剑,很是利害……姐姐,姐姐?”
朱七姑定定看着蓉娘演示,好似神游天外一般,良久,才回过神来一般,轻轻道:“给我看看。”
蓉娘将玲珑指套递给她,朱七姑戴在指尖,法力吞吐之际,五条柔丝般的软剑从指尖探出,在空中漫舞。
朱七姑就这么凝视着软剑,一句话也不说。
蓉娘等了片刻,又问:“姐姐?”
朱七姑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口:“这是玲珑指套?”
“是。致然告诉我的。”
“这是……致然送给你的?”
“他送给我家的彩礼,我很喜欢,就一直带在身上。”
“嗯,的确是五彩蛛丝所制,此物天下罕见。致然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说是缴获的战利品。”
隔了良久,朱七姑笑了笑,道:“很好的彩礼……你刚才说,致然闭关多久了?”
“一个月了。”
“可能还需要多久?”
“这却不知,他闭关的时间可说不好,时短时长,要不姐姐在景阳楼多住些日子,等他出关?”
“不了,我今日就走,孩子许久不见娘亲,肯定要闹的。”
蓉娘是真心挽留朱七姑,希望以自己的热情,化解掉因为朱先见之死而可能在这干姐弟两人之间的芥蒂和隔阂,但朱七姑返回南海的意愿却很强烈,赵然何时能够出关本就是说不准的事,蓉娘便将她送下了山。
下山之后,朱七姑无声无息回到了公主府,在寝殿的黑暗中一直坐到深夜,然后动身前往栖霞山。
悄然潜伏在一块巨石后,拾了一枚松果,灌注法力,向着牌坊后的山门打去。以她大炼师的修为,松果上自是蕴含着不弱的力道,刚刚投进去,就激发了法阵反制,立刻被弹了出来,在山门外的青石路上滴溜溜滚作一团。
俄顷,一位三茅馆弟子穿过法阵,身影出现在牌坊下,转着身子四下打量。
朱七姑正要出手,忽见天外飞来一物,心中一动,连忙向后急退,匿身于茂密的大树之后,屏息凝神,不敢稍有动弹。
此物是件飞行法器,如莲座一般,落下来后,上面下来一人,正是天师陈善道。
只听出来那三茅馆弟子躬身道:“原来是师祖回来了,弟子恭迎。”
陈善道问:“从云,近来修行如何?还未闭关?”
那弟子正是三茅馆第三代的杰出人物凌从云,他回道:“苦战三年,感悟良多,原本是要闭关破境的,但彭师叔今日忽然闭关,言蹊和言喻两位师弟师妹无人教导,弟子想引他们入门之后……”
陈善道打断他:“让别的师兄弟带几日也可,不要耽误了你的修行。”
凌从云道:“总是师祖为老师挑选的弟子,我还是想尽点心意……”
陈善道叹了口气:“大隐能收到你这样的徒弟,是他的福分……你不要管了,我这次回来要多待些日子,两个小家伙交给我就是。”
凌从云喜道:“有师祖亲自教导,那可真是他们的缘法了!师祖怎么有空回来?”
陈善道回道:“赵致然闭关,我想来总是不放心,三茅馆如今正是最为孱弱之时,我若不在,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坏了赵致然修为,后果不堪设想……”
一边说着,陈善道一边进了山门。
朱七姑默然片刻,悄悄离开了栖霞山。
回去后思索良久,朱七姑再登栖霞山。
“姐姐回来了?”蓉娘有些诧异,这大半夜的,莫不是对方有什么急事。
朱七姑道:“赵致然的飞符联络方式你有么?相识多年,我竟然没有,说起来也是好笑……”
蓉娘忙把赵然的飞符联络印记告知朱七姑,朱七姑收了,又道:“我还有件急事,需要你相助。”
“姐姐尽管吩咐。”
“随我出趟远门。”
“啊?去哪里?”
朱七姑伸过手去,亲热的拉住蓉娘的手腕:“去南海。”法力吐出,顿时将蓉娘经脉封住,兜头一个黑布口袋罩了上来,将蓉娘罩在里面。
趁着天光未亮,朱七姑提着口袋便走,她也没从正门下山,直接从后山攀援而下,越过玄武湖,从北城墙出了京师,在燕子矶叫醒自己船上的水手,连夜离开。
以风符鼓动海船,船行甚速,第二天晚上便抵达松江出海口。再歇一夜,朱七姑座船终于进入东海,直到此时,她才将口袋打开,把蓉娘放了出来,但依然禁制住了经脉,只是扶着她到甲板上透气。
蓉娘看着眼前的茫茫大海,淡淡问:“姐姐这是何意?”
朱七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赵致然出海一趟,和他谈谈。”
蓉娘道:“朱先见谋逆,人人得而诛之,我夫君带兵平叛,非为私仇,乃是公义,且朱先见也非我夫君所杀,他是篡位死在了龙匾之下。姐姐若想报仇,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怪我自己瞎了眼,以为姐姐是深明大义的,还想着化解你们之间的芥蒂。当真是可笑至极……”
第十二章 母子
朱七姑却没有接蓉娘的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也不生气,只是拿着蓉娘随身的储物手镯不停把玩。
蓉娘道:“若是姐姐手头紧,开口言语一声,十万八万银子,也是指顾间的事,何必拿着我的镯子费心思?”
朱七姑把玩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端木家的确是制器制符的大家,这镯子我竟然破不开。”
蓉娘道:“破它做什么?我给你打开不就好了?”
朱七姑摇摇头:“还是算了,你的禁制,我可不敢随便解,打小的时候,端木秋蓉的鬼机灵就是出了名的,论起斗心眼,我还真怕斗不过你。”
蓉娘笑道:“姐姐太客气了,何必那么自谦?姐姐如果不会斗心眼,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把我带到这大海上?”
朱七姑摇了摇头,道:“蓉娘,你只不过是不知道玲珑指套的来历罢了……你要真知道,就不敢在我跟前拿出来了。赵致然竟然拿玲珑指套给你做彩礼,也真是心大啊。”
蓉娘沉默片刻,问:“这是谁的?”
朱七姑凄然道:“我母后的。”
蓉娘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赵然曾经叮嘱过她,此物适合女修所用,威力无比,若非生死之斗,不要轻易示人,谁能想到竟然是孝康太后之物!
孝康太后不是失踪!
太后竟然也是修行中人!
一瞬间,蓉娘懊恼欲死!
自此之后,蓉娘和朱七姑就不怎么说话了,除了偶尔必要的几句,两人之间形同陌路。
蓉娘能够判断的是,船行向南,的确是奔着南海去的,这让她心里越发担忧。
南海不比东海,东海已经被稽查舰队完全控制,南海则完全没有朋友,赵然该怎么救自己?
船过元觉岛海面后,再行三日,进入可与下龙湾飞符联络的范围之内,朱七姑挂念兰儿,向童白眉飞符询问。
童白眉回复:“兰儿在这里一切安好,除了晚上睡不太好,经常梦里惊醒要找娘亲。”
朱七姑瞬间心碎,硬起心肠道:“还请师兄将孩子送往云济岛。”
童白眉问:“老师问起你的下落,我该如何答复?”
朱七姑道:“如实答复就好。”
童白眉叹了口气,知道朱七姑不愿告知行踪,也只得答应了。
章先肩上搭着一只巨鹰的尸体,巨鹰的半扇翅膀耷拉在地上,拖过泥土,拖出道道印痕。
他的身旁跟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约莫七八岁年纪,手上提着一把大弹弓,满脸兴奋的看着章先肩上的巨鹰。
童白眉招呼:“宸儿过来,晚饭做好了。”
那少年应了一声,又道:“童爷爷稍待,我去叫娘亲!”说着,撒腿就往来路跑了回去。
章先走过来,将巨鹰扔在地上,道:“这孩子弹弓的准头很足,这只龙翎鹰是他先用弹弓爆了眼珠子才落下来的。”
童白眉点头赞道:“不愧是绝情剑的孩子,天赋极高,再过两年,或许就能入羽士境了。十岁的羽士,啧啧,老童这几十年还真没怎么见过。”
章先苦笑道:“绝情剑也是心大,就这么把孩子扔在我这里,她自个儿跑进林子里半天不出现。我是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白担心了半天。”
楼焕秋翻了翻龙翎鹰的尸身:“还没开灵智,没有成丹,可惜了些。不过这身翎毛是绝好的物件,怕不是得换个五六百两。眼珠子爆了一颗,少了五十两。”
章先道:“不容易了,没有这孩子,我还不一定能猎到此物,飞得很高。”
楼焕秋看了看他们回来的方向,小声道:“如何?绝情剑一个人带着孩子跑来下龙,必然有情况啊。孩子父亲是谁?缘何没有跟她们一起出现?老章,你问问啊。”
章先低声道:“别说这话,好好照顾着就是。”
楼焕秋问:“你又嫌弃人家有孩子了?照我看,你们两个都是炼师修为,还是挺登对的。”
章先道:“若她肯下嫁,别说一个孩子,三个、五个我都乐意!这两天我也看出来了,人家压根儿没这意思。以她的条件,保不齐这孩子就是哪位大人物的,咱们别招惹祸事。嘘......别说了......”
周雨墨从浓密的丛林中走了出来,牵着少年来到几人面前。
童白眉问:“找到了么?”
周雨墨点头,从储物袋中倒出一把灵草,道:“素馨花、紫金鲈鱼菇都到手了。这几株多出来的,请童前辈和章师兄、楼师兄笑纳。”
几人摆手拒绝,章先把灵草推了回去:“都是道门一脉,远隔故土千里,在外不容易,大家互相帮衬着就是了,怎么好拿你的东西。”
童白眉招呼道:“来,吃饭,吃完回寨子,都出来两天了。”
周雨墨招呼着少年快吃,少年接过童白眉递来的野猪蹄,几大口上去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就着周雨墨塞来的两根野茎往嘴里送,吃得酣畅之极。
周雨墨沉吟片刻,道:“我和孩子明天就走。”
章先忍不住一阵失望:“不再多住几天?”
周雨墨微笑:“感谢章师兄好意,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有暇再来。”
楼焕秋眼巴巴道:“经常来!白眉港永远欢迎周道友。”
童白眉问:“雨墨打算去哪里?”
周雨墨道:“回岛。”
童白眉再问:“是回你的景华岛?”
周雨墨点头:“出来这么一趟,材料也备足了,打算回去炼一炉丹,帮孩子把底子打好。”
童白眉道:“或可同行。七姑今日飞符于我,让我把兰儿送回云济岛,路上一起也可以说说话。宸儿也可以和兰儿搭伴一起耍......”
少年嘴里都是吃食,开口拒绝:“谁要和那个小不点玩?”
周雨墨明白,这是童白眉一番好意,海路上也能关照自己母子。若是以往,她独来独往惯了,早就婉言谢绝,但此刻带着孩子,稍事犹豫便同意了。
章先也想去,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情绪瞬间低落。
当晚回到白眉港大寨,做了准备,两艘海船于第二天大早离港。周雨墨的海船跟在白眉港的海船后面,母子二人则上了白眉港的大船,向着南方驶去。
第十三章 景华岛
海上航行虽有奇观可看,但航程也是寂寞的,少年周万宸口中说不想带兰儿一起玩耍,但真正上了船,还是拉着兰儿一起玩上了,不时用刚学会的简单法术在兰儿面前显摆,把兰儿哄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在船上玩得开心的两个孩子,童白眉捋须笑道:“两个孩子在一起有个伴就是好啊,虽说差四五岁,但还是能凑到一处的。我这半个月带孩子,今日是最为轻松的。”
周雨墨道:“孩子交给我吧,这些日子童老可以多歇歇。七姑究竟去哪了?怎么舍得把那么小的孩子扔在一边,也不管不顾?”
童白眉叹道:“还不是她兄长那件事,她想搞明白,朱先见是怎么死的。”
周雨墨奇道:“这不是已经有公论了么?”
童白眉道:“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非说是要回应天。”
周雨墨又问:“楚天师呢?楚天师也拉不住她?”
“怎么拉?我这师妹,一向就是执拗的性子,心里有了主意,谁说也没用。就因为这事,她和我老师争执,带着兰儿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大半年。”
“她是昨天告诉你,让你把孩子送回云济岛的?”
“是,能给我飞符回复,就是已经离开应天了,至少在湖南、广东以西,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童白眉说朱七姑被事情耽搁了,周雨墨却不这么看,她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深深懂得作为母亲是什么心态,不是生死攸关,谁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船行六日,周雨墨有空的时候总会想起朱七姑的异样举止,但她也没办法和童白眉细说,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
按理说朱先见谋逆,而且朱死在龙椅上,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朱七姑需要查证什么呢?还是说,她就是一根筋认定了赵致然是她的杀兄仇人?但如果她真的这么不理智,那么久了,早就该杀到应天去找赵致然了,何必还去应天查证什么究竟?
周雨墨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朱七姑的去而不回,其中另有蹊跷。
直到有一天,童白眉无意识间说了一句,“朱七姑和朱先见感情很深,兄长因大罪而死,母亲又失踪多年,她也是个可怜人。”
这句话出口,让周雨墨忽然意识到,或许朱七姑去应天,查的本就不是朱先见的死,而是她的母亲失踪的孝康太后!
之所以大家都没有想过孝康太后,完全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她的名声甚至被原来的兴王妃、如今的本生母太皇太后给掩盖得死死的,更何况随着朱先见的谋逆,孝康太后的失踪更是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过去,以至于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但在周雨墨看来,或许只有太后的事情,才能让朱七姑狠心抛下孩子。
那么,赵致然到底和孝康太后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呢?
和童白眉分开后,再行两日,周雨墨便来到自己挣下的基业景华岛。
除了二百余百姓外,周雨墨这几年闯荡东海、南海,着实挣下了偌大名头,“绝情剑”三字一报,几乎到了宵小避让的地步。
有如此名声,自然也就了吸引一批海外散修的追随。别看小岛不大,人也不多,但修士却不少,足有八人,领头的是两个周雨墨的忠实崇拜者,金丹修士毛海星和野鹤道人。
周雨墨回岛后,向童白眉报了个平安,再次问及朱七姑的消息,童白眉回复她,朱七姑没有任何音讯,给她发飞符也不回。
周雨墨的担忧更重了,左思右想之下,将毛海星找了过来:“海星,好生照看宸儿,我要出海一趟。”
毛海星答应了,又有些奇怪:“炼丹的材料都齐备了,岛主还要出海?”
周雨墨道:“有些别的事情,我要出海找一个人。”
毛海星道:“岛主要找何人?我等弟兄结交甚广,或可代为打探一二。”
周雨墨道:“也不知在何处,甚至都不一定在海上......也好,我给你画一幅像,你看有没有人见过。”
说着,周雨墨当场便将朱七姑的全身像描了出来,她本就擅长此道,朱七姑又是个见之难忘的女修,画出来的人物和原形极为相似。
毛海星和野鹤道人发动弟兄们一起向各岛的熟识故交飞符打听,周雨墨原本还不抱希望,可没想到竟然很快就有了回信,一时间令周雨墨惊诧不已,暗道莫非是上天关照,如此茫茫大海,居然真就得了消息!
见过朱七姑行踪的是东海南翔岛的岛主,因为较早跟随陈眠竹反正,他的南翔岛得以保全,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说来也巧,他正在绿竹岛上发卖海货,与他往来的生意伙伴随手将画像亮了出来,问他有没有见过画中的女子,当场就被他认了出来。
“老兄打听此人作甚?”
对方回答:“你就说认不认识吧。”
“认识。”
对方立刻感兴趣了:“哦?此女现在何处?”
“这个......”
对方道:“看你这样子,当是知晓的,若是说出来,你今日的海货,我给你加价两成!”
“老兄能否先告知,此女是谁?谁在打听她的虚实?”
对方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我给你加价三成!这可是三千多两银子,不要不知足!”
“老兄若是不说,恕在下无可奉告。”
对方冷笑:“那可就别怪我跟你翻脸了。你老弟要知道,这是绝情剑打听的人,你若不说,我就告诉毛老大,说是你不愿讲,你自己看着办吧。”
南翔岛主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只能舍弃了心中对感情的美好期待,拿走了三千多两银子的加价后,倒出了心目中女神的方位:“落纱岛,我三天前途径落纱岛时,看见她的船往岛里钻进去了,具体在岛上何处,你们要自己找。原本我还打算此间事了,便过去看看,唉......”
对方拍了拍他:“老弟,买卖做完就赶紧回去吧。此女无论如何不是你能沾边的,若是绝情剑的好友,你觉得你配得上么?若是绝情剑的仇家,那她死定了,你也别有奢望了。”
第十四章 救人(为落叶听风啊补更之十一)
周雨墨再次乘船出海,毛海星和野鹤道人想操舟跟随,却被她拒绝了,有毛海星和野鹤道人率众守护景华岛,她才能放心将孩子留下。
见岛主果然是为了找人,而且画像上所找的女子看上去气质高雅、雍容华贵,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毛海星和野鹤道人也没再坚持。
临走时,毛海星取出个法器匣子,让周雨墨牵着周万宸照了个合影。
相片从木匣中取出后,周雨墨很是惊讶:“这是照相法盒,三年前我在……见过,那会儿还说这东西炼制尚未成熟,如今已经卖到南海了么?”
毛海星笑道:“上月我去绿竹岛,从一位江南海客手中高价购来的,据说此物在中原也是供不应求,很难买到。岛主和少主合影一张,留在身上,行船之际也可以取出来看看。”
周雨墨赞道:“海星有心了。”郑而重之将相片放入储物法器中。
选了一艘百料的小型风快船,几名岛上的操船好手升起船帆,收起锚链,周雨墨打上风符,海船向着东方而去。
船行甚速,周雨墨一直以风符满帆行驶,不几日便抵达南海和东海的边缘。操船的都是老手,毕生在大海上混饭吃的,找到一座礁盘后,立刻折而向北,不两日便看见了落纱岛。
落纱岛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岛,因为没有灵力,当然就没有修士据此修行。而没有修士守护的小岛,百姓是不敢在上面长居的。大海中海兽太多,没有开化灵智的妖兽不可计数,随便登岛几个,就能将普通人吃个干净。
就算是开了灵智,在这无人管束的海上,多半也没什么顾忌。
因此,虽然落纱岛偏离主航线并没有多远,依旧人船罕至。
周雨墨让水手们远远的绕岛一周,看见了小海湾中系泊的一艘海船。但她没有下令船只靠上去,而是又向外退了一些,开始围着落纱岛转圈。
等到夜幕降临时,周雨墨才趁着夜色的掩护让船靠了过去,并不是靠在港湾那条海船的旁边,而是靠在相对的另一侧悬崖之下。
周雨墨没有轻举妄动,她到现在其实也不能判定朱七姑是不是针对赵致然,所有的一切怀疑,都不过是来自于她的直觉,同样身为一个母亲的直觉,或许还有与赵致然之间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又或者,这种所谓的牵绊,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但无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等到半夜时分,周雨墨叮嘱几名水手,让他们随时做好开船的准备,自己凌空跃起,指尖在峭壁上借力,一个起落就上了十余丈高的峭壁。
这里是落纱岛最高处,从这里看出去,整座落纱岛一目了然。
周雨墨是神识生婴的炼师,道门修行中已经迈入高阶行列,虽是夜晚,但凭借着月光,岛上的情形依旧清晰入目。
就见下方的半山崖上,一棵大树掩映下,藏着座临时搭起的小木屋,远处的岛屿港湾内,孤零零停着艘二百料左右的海船,船边的沙地上燃着堆篝火,十几个水手围在篝火边东倒西歪,正在酣然大睡。
是船,还是茅屋,朱七姑会在哪里?
崖顶之上,周雨墨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冒险一试。
小心翼翼下到半山腰,全神戒备着靠近茅屋,耳中还在仔细倾听着茅屋中的动静。
向前一步,稍顿,再向前一步,再驻足......
她听见了茅屋中似乎有呼吸之声,而且还非常急促。不像修行中人,又或者,是经脉被封的修士?
想到这个可能,周雨墨纵身跃过去,来到屋前。透过简易柱梁间巨大的空隙,她看见一个女子端坐于地,一动不动,而对方也同样通过缝隙,正在定定看着自己。
蓉娘!
彼此之间从未相识,却又最为熟悉,从没正式相见,却又不知想到过对方多少回。
对视良久,周雨墨才醒过神来,一张卫道符打进去,屋中并无异常,于是推门而入。
蓉娘抬头,问:“周......周姑娘?周师姐?”
周雨墨将手指放在嘴边:“嘘......小点声......看你这样子,经脉被封住了?”
蓉娘点头:“你怎么在这里?你和七姑......”
周雨墨直接上手搭在了她的腕上,法力向内一冲,蓉娘疼得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周雨墨收回法力,低声道:“冲不开,是七姑下的禁制?”
蓉娘道:“是。你从哪儿来?致然呢?”
周雨墨摇头:“先别问我,七姑抓你,是为了对付赵致然么?”
蓉娘点头:“是。”
周雨墨问:“她人在哪里?船上?”
蓉娘回道:“致然没来,或许还不知道。”
“我是问七姑。赵致然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不知。”
周雨墨单手撑到蓉娘腋下,搀起她就走:“先离开这里。”
从茅屋出来,周雨墨搀着蓉娘再登崖顶,然后将她背在身上:“抓紧!”
蓉娘双臂圈住周雨墨的脖颈,周雨墨反身跃下,离崖下海面有三丈左右时,足尖向前踢出,借力后仰,凌空翻落自家船头。
将蓉娘放下,刚喝了一声:“开船!”就见船舱中走出一个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正是朱七姑。
视线越过朱七姑,在她身后漆黑的船舱中,隐约看见自己手下的水手们被点倒了一地。
周雨墨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原来七姑已经知道我来了。”
朱七姑摇头道:“没想到是你。四年前在绿竹岛上和你见过一次,当时还挺投缘,没想到会是你来救赵致然的女人。也对,你和他是同门......只是让我奇怪的是,你是怎么知道蓉娘在我这里的?”
周雨墨笑了笑:“以前我就很佩服七姑,但七姑怎么就忽然想不明白了呢?赵致然如今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的一举一动,牵扯天下多少大事?七姑绑了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天下皆知?如今整个道门都在查找蓉娘的下落,我劝七姑一句,悬崖勒马,幡然醒悟吧。您和致然是姐弟,有什么仇怨不能下来解决呢?非要闹到如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