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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仙有毒txt下载     小仙有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四章 骗子

    在“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找寻天锥后人的下落。

    别说温乐阳,就是家里那一群天智纵横的老妖怪们也没有一点头绪,大家唯一的线索也仅仅是秦淮曾经被囚禁于此。

    温乐阳四个人在路没少商量该怎么办,到最后定下的“破案大计”就是:先摸摸情况再说

    进入化境之后,水镜和尚径自去打探消息,稽非老道领着温乐阳和小蚩毛纠,向着这凡间唯一的一化外之境、修真道最混杂也是最有趣的地方逛了下去。

    温乐阳和蚩毛纠两个人进到这座花花世界中,本来兴致高昂,可转过了几家铺子以后,兄弟俩就一起泄气了。凡间铺子里陈列的大都是飞剑、符篆、丹石药鼎之类的物件,无论成色、功效或者威力都普通得很,就是连稽非老道的小剑拿出来都能给他们做镇店之宝。

    稽非看着两个小祖宗兴致索然,嘿嘿的讪笑道:“这里还算是外围,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真要想开眼界,还要往北疆去”

    正说着,小蚩毛纠突然站住了脚步,仰头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店铺,指着的?招牌念道:”布衣蜀道?这还有老乡的买卖!“说着抬腿跨进了门槛。

    稽非老道也拉着温乐阳一起进来,口中喃喃的说:”是家新铺子。“

    店铺之中四壁空空,墙挂着鬼画符似的长绢,让人都分不清是字还是画,看去就好像一个浑身沾满了墨汁的醉鬼,直接把自己拍在绢留下印记,有的是胳膊肘的、有的是肚子印的、也有屁股印的……

    三个人正稀奇的时候,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既然看不懂,就别再看了。“

    稽非道长这才看见,店铺的角落里还坐着个大头侏儒。

    侏儒说完,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他们跟前:”买什么?“

    先前那几家店铺里,虽然也谈不什么待客之道,但主顾门时至少也是笑脸相迎,可这家店里的侏儒却浑身戾气,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

    稽非老道也没点好气的问他:“买什么?你们这里卖什么?”

    侏儒满脸的不耐烦,充满鄙夷的呲牙,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问:“你可知道,川蜀之地中,什么最有名。”

    四川人杰地灵,有名的事物多了,温乐阳哪知道侏儒问的是李宇春、大熊猫还是水煮鱼。

    侏儒见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眉宇间的轻蔑更甚,几乎是用施舍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蜀地之内,最有名的莫过温不草,苗不交,乌鸦岭死不了!”

    天下散修人人敬佩,正道五福或为亲信或被击溃,世宗邪魔拼命巴结,绝顶妖仙常驻其间……蜀地三个拓斜门宗,这几年里倒的的确确打响了名号,风头早就盖过了曾经睥睨天下的正道五福。

    温乐阳和蚩毛纠对望了一眼,哥俩都笑了,不约而同的问道:“那有怎样?”

    侏儒冷笑道:“不怎样,这家店就是他们开的!”说完,把一双短粗的胳膊笨拙的抱在胸前,扬起下颌淡淡的望向了外面,都懒得再用睁眼瞧他们了。

    过了半晌,直到侏儒彻底失去耐心,看样子准备施展出拓斜绝学把他们赶走的时候,温乐阳才咳嗽了半声,啼笑皆非的追问:“那你们……是毒、巫还是控尸?”

    侏儒这才正经打量了温乐阳一眼,似乎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回答:“毒、巫、控尸都有,看你们要什么了,如果看丧门的宝贝找我便好,要看毒或巫蛊,自有别的掌柜……”

    这时候小蚩毛纠才反应过来,低低的说了句:“你是乌鸦岭弟子?一嘴河南口音……”

    侏儒勃然大怒,温乐阳赶忙伸手拦住他,笑呵呵的说:“先不用麻烦其他的掌柜,您带我们开开眼界就好。”

    稽非老道拼命忍着笑,也跟着凑趣道:“能看一眼川蜀这三个家族的绝学,就算倾家荡产也值得了!”

    侏儒这才脸色稍缓,说了句:“跟我来!”跟着转身走向后堂。

    三个人急忙跟,经过跨院之后,是一连三间的大屋,侏儒引着他们走向最靠右手的屋子,嘴里还淡淡的说着:“温、苗、骆三家相交千年,神通本领也是各占声场,不过说到底,真要动手拼命的话,还是我们乌鸦岭弟子更犀利些。”

    不论是直系还是旁系,只要是和温、苗、骆关系沾边的弟子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蚩毛纠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少年的顽皮性子,咯咯的笑着问:“为什么是你们最厉害?”

    “大家的本事本来也差不多,不过我们有尸煞帮忙,自然更厉害了些。”说着,侏儒已经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蚩毛纠算明白了侏儒的理论原来是两个打一个会赢,笑的浑身乱颤。

    这座大屋里有些阴冷,最显眼的就是五口大小不一的棺材,另外墙壁还挂着些不伦不类的镇尸法器。侏儒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笑意:“我们乌鸦岭的宝贝,当然和玄门不同!”说完,满脸疼惜的把手轻轻拂过一口棺材,棺材之中立刻响起了一串指甲挠门的怪响,好像里面的尸煞正在与和应着主人。

    侏儒的态度依旧冰冷如初,比着真正的尸煞恐怕也热情不了多少,不过说了一会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外是他炼制的尸煞如何了得,他的丧门法宝如何犀利云云,归根结底,是打算连棺材带瓤子一起卖给温乐阳。

    这个侏儒倒是的确会一点控尸的本领,但绝对不是传承拓斜的绝学,充其量也就是些江湖法门,温乐阳虽然不太懂骆家的门道,但他媳妇就是乌鸦岭第一高手,侏儒这点小把戏哪能骗得过他。

    棺材里躺着的,也不是炼化而成的尸煞,干脆就是些被镇住的成精僵尸。

    温乐阳心里彻底踏实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刚刚他还是稍有些担心,怕着座铺子真的很和拓斜师祖有什么关联。稽非老道时不时装傻充愣的插两句,只为博温乐阳一笑。四个人又纠缠了一会,老道悄悄递给了温乐阳一个询问的眼色。

    温乐阳明白他的意思,三脉拓斜传人中无论哪一家,也不能让别人打着他们的旗号招摇撞骗,这座铺子当然要拆,但肯定不能是现在,轻轻的摇了摇头。

    稽非会意,又和侏儒说了一会儿之后,扯了个借口就要走。

    侏儒前面一直把自己抬得跟修真道盟主似的,现在哪好意思死缠烂打,但是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意,装模作样又还有些不死心的冷笑:“以你们的修为,摆弄尸煞也的确勉为其难,不过……巫蛊或者毒术,或许还行。”

    温乐阳笑着摇头,看过了热闹,知道是骗人,他才没兴趣再去看看另外两个演员的演技。

    这时候一阵古怪的味道,隐隐的从外面飘了进来,闻去就好像在一只臭鸡蛋撒了些香水,最后放进已经腐烂的动物尸体中又浸了一浸,香的很呛,臭的更让人窒息。

    侏儒没做成生意,心情极坏,低低的骂了句:“巫门的麻子又在折腾!”

    小蚩毛纠的脸色却明显一变,仔细的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突然开口说:‘我想看看你家的巫蛊!“

    侏儒愣了愣,死鱼似的眼睛又亮了些,努力压抑着又从心里升起的希望,一言不发站起来就领着他们向隔壁走去。”

    温乐阳大吃了一惊,对着他点点头,快步跟在了侏儒的身后,走向正中的大屋,不料他们刚到门口,屋子里就传来一阵怒骂:“滚滚滚!老子现在不做生意!有什么事情三个时辰之后再说!”

    侏儒的脸又是惊怒又是无奈,转头望向稽非老道:“巫蛊弟子都是苗人,性子执拗的很。”

    稽非哈哈一笑:“高人都是如此,咱们诚心求宝,登一会也不打紧的。”

    侏儒难得之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伸手又指了指最左面的大屋:“或者,你们去看看瞎子的毒,能不能求到些好东西,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着,不再理会温乐阳等人,转身回去看店了。

    跟着一阵柔和的笑声从左面的房间中传出来,一个了些年纪的瞎子手持竹杖来到门口:“进来坐坐,老头子想说说话。”与此同时,一阵低低的金属摩擦声,呛呛啷啷响起。

    这下不光小蚩毛纠,温乐阳也来了精神,这种金属碰撞、厮磨的动静他可不陌生,当年他从销金窝带出的那对磨牙铜蚁就不停的声音。

    当然,温乐阳的那对磨牙是异种,体形大如鸟雀,他们发出的摩擦声比起瞎子屋里的可要响亮的太多,当初温乐阳再回山之后就把两只蚂蚁送给了四老爷。开始的时候可把老头子高兴坏了,可没过两天老头就急眼了,那对畜生昼夜不停的敲锣打鼓,整个红叶林都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骗子,瞎子能侍弄磨牙,就肯定有些门道,温乐阳欣然迈步,走进了他的房间。

    瞎子的房间里满满腾腾,都是高大的架子,一个一个的格子中,都是些斑斓诡异的毒虫,温乐阳一看就笑了,这些毒物他尽数都认得,虽然比不了病死号的规模和品质,不过成色也算是不错了。

    另外在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纯铜的八仙桌子,有一对火柴头大小的磨牙铜蚁正在不停的磨蹭亲热着,共同驱赶着一块豆腐干金剧毒在桌面转来转去。

    瞎子用竹竿敲了敲摆放在入门处的凳子,挺客气的说:“坐!这屋子里毒物虽多,不过只要诸位不乱动,担保不会有事。”

    两只磨牙看见有人进来,似乎想要跳到地去蜇人,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无法冲到桌子边缘,急的忽忽直叫,稽非老道不怕它们,但是从心里反感这种东西,情不自禁的向外挪了挪身体。

    瞎子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它们冲不出来,这对宝贝刚被捉来半年,还没养熟……”

    温乐阳也露出了个笑容,心说半年还没养熟,自己那对磨牙四老爷只用了四十天就降服了。

    瞎子虽然目不见物,但也是修行中人,灵识早把周围的一切都纤毫不差的反馈回来,看见温乐阳微笑不语,还以为他心中轻视:“磨牙铜蚁,奇毐至尊,放眼天下只有两双,一对在川西九顶山,另外一对就在你们眼前!”

    温乐阳轻轻皱了下眉头,自己有一对铜蚁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也不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稽非老道立刻顺着瞎子的话问下去:“两对铜蚁有什么区别?哪对更厉害些?”说完又怕着了痕迹,跟着补充句:“要真有这么犀利,我们便买下一对做护山灵兽。”

    瞎子升起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放声大笑道:“买?你们想买磨牙?你们买得起?”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铿锵乱响,小蚩毛纠随手解下了自己的背囊,往瞎子跟前一扔,屋子里一片刺目的金光闪耀,苗不交出门带金子的习惯一点没变,这次还是三十斤。

    瞎子似乎被吓了一跳,脸的干枯的皮肉抽动了两下:”世俗之物……是不够的。“

    稽非老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够还有的是!“说着伸手拍了拍温乐阳装满胡萝卜的背包。

    黄金虽然是俗物,但在修真道也颇为吃香,赤炼金精、太乙金精或者紫金这种炼制法宝的最好材料,都需要从大量的黄金之中提炼。

    稽非老道旨在套话,生怕问也不问就买会惹人起疑:”这蚂蚁……真有这么厉害?“

    瞎子掂量着三十斤足赤黄金,笑呵呵的说起了这种金行毒物。他通晓生意经,说的时候并不是一味的夸赞,而是从习性、毒性、灵性等方面细细的介绍着,凡是大的好处都由稽非老道自己去领悟。

    温乐阳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对磨牙更是熟悉无比,一边听一边就忍不住要点头,瞎子的话虽然夸大其词,可关键的地方却说的一样不错。心里也明白了,找个瞎子虽然不是拓斜一脉的传人,但人家也是个用毒高手。

    当年拓斜祖师籍籍无名,震惊天下的一战之后便又消失,在温乐阳的横空出世之前,修真道从来看不起巫蛊、剧毒这一类的奇术,但是修真流派多如牛毛,虽然被人鄙夷,可还是有些小门宗传承着毒术。

    温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打响了字号,天下这些会用毒的修士们也跟着扬眉吐气。

    稽非老道听的眉飞色舞,这才再度追问:“九顶山和你桌子的蚂蚁,到底哪个更厉害些?哪个厉害我们便买哪个!”

    温乐阳心里苦笑,看了稽非一眼,瞎子想要做成生意,当然会夸自己的蚂蚁天下第一,这么问恐怕套不到什么,不料瞎子却摇摇头:“当然是九顶山的磨牙厉害,那对毒物已经成了精,比麻雀还要大,要是放出来的话,天下没有几个门宗能挡得住它们!不过,那对宝贝你们就别想了,不可能的事情。”

    温乐阳越来越警惕,稽非老道目光得意,他是老油子,早就料到了瞎子的生意经。冒充温不草,当然不会贬低自家的宝贝。

    老道继续装傻,在听说有麻雀大的磨牙之后,再望向桌子的蚂蚁时,脸都是鄙夷:“这么小的虫子,就算厉害也有限的很。”

    瞎子脸怒气勃发:“有限得很?要是被它伤到,凭着你们的修为也只有被挫骨扬灰的份,连尸首都别想剩下!”说着,陡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温乐阳和小蚩毛纠都没什么反应,稽非却大惊小怪的低呼了一声。

    瞎子眼眶之中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一条条青红纠缠的血筋恶心的从眼窝之中爬出来,眼眶周围筋肉萎缩焦糊,好像被人用烈火灼烧过。

    瞎子无所谓的一笑,居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窝里挠了挠:“年轻时侍弄一只佛灯虫做茧,那时不熟悉火行毒物的性子,在它破茧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毒毁了眼睛!”

    温乐阳心里咯噔一下子,忍不住追问了句:“那虫子呢?破茧之后怎样了?”

    稽非老道连忙帮他打圆场,呵呵的笑道“听说温不草温乐阳饲养了一头佛灯虫,那可是了不起的毒物!”

    瞎子倒没有起疑心,温乐阳现在有名了,‘我服了’的名气可丝毫不比他小:“破茧之后?自然化作了佛灯引,变成了火行虫王!”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玻璃盒子,满脸爱惜的摩挲着:“佛灯引跟了我四十年,最终还是先我而去,我舍不得它,就把它随身带着。”

    盒子里,一只身体晶莹,红得纯烈到极点,好像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蝴蝶,展开双翅静静的趴着。

    温乐阳又惊又喜又担心瞎子吹牛,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是稽非镇静得多,满脸好奇的追问:“我可听说九顶山那只佛灯虫,都做茧好几年,也没能化成火蝶。”

    瞎子傲然冷笑:“放眼天下,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如何才能帮佛灯引虫破茧成蝶,九顶山还欠”话还没说完瞎子就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赶忙又拉回了话题:“等我回云,自然会帮那条虫子破茧。”

    温乐阳打从心眼里笑了起来,想不到刚到化外之境第一天就有了意外之喜,也不再追问究竟如何让我服了化蝶。

    无论是他还是小蚩毛纠、或者稽非老道,三个人心里都打定了一样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瞎子‘请’回九顶山。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说了半天,这时从隔壁传出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刚才谁想做麻子的买卖?还在的话就过来!”

    瞎子没好气的骂道:“先等等,人家在我这里正谈的高兴……”不料话还没说完,小蚩毛纠已经拎起了三十斤黄金,大步走向了隔壁。

    另外两个人也一起起身,温乐阳的灵识早就铺满了院子,不怕瞎子会跑掉,稽非则笑呵呵的说:“我那儿媳妇是个急性子,一会我们便转回来,你可别走!”

    瞎子黑洞洞的眼窝里流出了一丝无奈……

第九十五章 麻子

    麻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人如其名,一张刀条子脸细细密密的长满了米粒大小的黑斑,咋看去好像有一群脚踩墨汁的老鼠刚刚从他脸跑过去似的。

    在麻子身旁,站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小眼狮鼻冬瓜脸,身体说瘦弱,但是皮肤粗糙之极,完全没有一点孩童的水灵,神情也木讷的很,不过眼神深处隐藏的那一份对陌生人的恐惧,反倒让他显出了几分生气。

    乍见之下,温乐阳觉得这个娃娃好像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蚩毛纠自从进了屋子开始,根本就没看麻子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孩童身,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他。

    麻子等三个人都坐定,直接开口问:“你们来求什么?”他的语气生硬,没有一丝客套可言。

    蚩毛纠这才把眼神从男童身挪开:“我想求一道厉害的蛊法,报仇。”说着,把手里装满了金条的包裹往地一放,发出了哗琅一声,有些厚重却说不出的好听。

    麻子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说来听听!”

    小蚩毛纠呵呵一笑,露出了满口焦黄的牙齿:“仇人是一对夫妇,已经结婚十年却始终没有子嗣,我要那个女人怀身孕,先让他们夫妇惊喜万分。”

    麻子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鄙夷,应该是在不屑,这个事按理说归老中医管。

    蚩毛纠继续向下说:“然后让这个女人身患重病,让他们觉得很危险,可有又希望能同时抱住大人孩子的那种病!那女人最盼着能有一儿半女,一定会强撑下去,搏一搏运气!我要他们在十个月间,每天里提心吊胆,患得患失!”

    麻子这才来了些精神,脸也真正露出了几许笑意:“后面呢?”

    小蚩毛纠试探着问:“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一定要可爱的,每当女人病痛,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娘亲,所以女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肚子却一天天鼓胀起来。要是能让女人时常做些噩梦,就更好了。”

    麻子想也不想,大包大揽的点头:“没问题,还有么?”

    温乐阳却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麻子身边的那个男童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正随着小蚩毛纠的话卖力的思考着。

    蚩毛纠献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尖声的笑道:“真的能做到么?”

    麻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巫蛊的滋味之处,你才懂得多少,说便是了!”

    小蚩毛纠嘶哑着欢呼了一声,像极了一个即将大仇得报、满心怨毒的狠妇:“我要胎儿在临盆前十天开始,每天都啃噬女人的肚肠,女人当然不能死,她眼看着生产在即,即便疼不欲生,也要拼命坚持!”

    稽非老道连眼球都长出鸡皮疙瘩了,斜忒着蚩毛纠喃喃的说了句:“那时胎儿还没长牙呢……”

    男童这时已经彻底沉浸在思考中,蹲在地,用手指在石板不停的划拉着什么,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麻子没理会老道的感慨,张开嘴巴发出一阵无声的大笑:“好好好,继续说!”

    胎生出来的时候,又黑又壮,健康活泼,可是……”蚩毛纠突然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压抑不住的狂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要那个鬼胎的脸,长的和现在我一模一样,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要笑,还要攥着那个女人的肠子!”

    说着,蚩毛纠抬起手,在空气中用力一拉:“最后,胎儿还要对着她爹说一句:静儿找你报仇来了!跟着就那么使劲一拽,女人惨叫一声,呜呼哀哉!”

    温乐阳听得浑身发冷,麻子去眉飞色舞,拍着手大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女子长了副豺狼的肝肠……”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孩子却表情笃定的用力摇头,低声念叨了句:“鬼哭狼嚎都行,可说话却不成。”

    话音刚落,麻子突然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男童的肚子:“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所有人都没想到麻子突施辣手,男童惨叫了半声重重的向着门外摔去,小蚩毛纠的眼中爆现凶光,身子一晃追了出去,在院子里用独臂揽住了嘴角沁血的娃娃。

    在隔壁侍弄毒物的瞎子也闻声跃到了院子里,脸蕴着三分怒色:“麻子,这孩子就算再不乖巧,你也不用成天这么打骂!”说着,伸手想从蚩毛纠怀里接过娃娃。

    蚩毛纠却用死鱼似的眼神翻了他一眼,反而把男童搂得更紧了些。

    但是男童似乎和瞎子的关系不错,奋力的挣扎了两下,从蚩毛纠怀里跳出来,躲到了瞎子身后,小小的身躯都在簌簌的发着抖。

    麻子低低的冷哼了半声:“我的家事,你少管!”说完,似乎不愿在外人面前和瞎子起冲突,转头望向了小蚩毛纠:“你的买卖我做了,金子留下,三天后再来。”

    小蚩毛纠根本不理麻子,而是躬身看着男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和蔼:“最后那一句话,真的说不了么?”

    男童的嘴唇动了动,偷偷看了一眼麻子之后,立刻绷直了身体,低头望着地面,一个字也不敢说。

    瞎子叹了口气,伸手摸摸男童的头,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蚩毛纠却笑了,又向着男童凑近了两步:“你何必怕他?就凭着他们滇巫的那点手段,又怎么可能真控制住你。”说着,对男童摊开了手心,手心摆放着一根殷红如血的短发。

    男童看到红发,满眼不敢置信,一时呆立当堂,彻底的傻掉了,而麻子却愤怒之极的怒骂了一声,猛地从椅子蹿了起来。

    与此同时小蚩毛纠也大吼了一声:“乐阳!”

    虽然温乐阳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听见同伴招呼,想也不想直接飞起一脚,直接把麻子踹飞到院子里。

    麻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温乐阳踢完了人之后还觉得有些奇怪,蚩毛纠从来不会这么肉麻的喊他‘乐阳’,再看看那个娃娃的长相,这才恍然大悟,蚩毛纠不是在喊他,而是告诉他这个娃娃的身份:乐羊!

    这个男童的眉眼五官,依稀和当年的画城公子乐羊温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矮冬瓜乐羊温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市井神态,而男童的表情却拘谨恐惧,温乐阳才没能及时联想到一起。

    正在看铺子的大头侏儒听到后堂的动静,忙不迭的跳回来查探,一看之下气的哇哇怪叫:“原来是拆招牌……”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黑,跟着只觉得一列火车撞到了自己的嘴巴,直接被温乐阳一拳打晕在地,脑袋撞地面的时候,七八颗牙齿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几乎与此同时,院子里骤然响起了簌簌的怪声,各种各样的毒虫张牙舞爪的从泥土中爬出来,从四面八方扑向了他们。

    这下连稽非老道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温乐阳站在原地都懒得动,只催动着身体中的生死毒流转片刻,那千只气势汹汹的毒虫就突然凝立住身形,片刻后猛地炸了窝,在院子里四散乱跑,有的互相践踏滚成一团,有的撞了石块墙角直接磕碎了脑壳……

    不光院子里的毒虫发疯了,瞎子房间里的毒虫也感觉到温乐阳身体中的至尊毒力,全都拼命的乱撞乱咬……

    瞎子惊骇的低呼着,忙不迭的跑出房间,温乐阳突然想起了那两头小磨牙,不忍一代虫王就这么被自己给吓死,闪身冲进屋子,把两只蚂蚁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的安抚了几下。

    暴戾的磨牙在他手中比蚕宝宝还要温顺,老实巴交的爬了一会之后,胆子又渐渐的大了些,又凑到一起开始仓仓的厮磨起来,时不时抬起长须,在温乐阳的手讨好似的触碰几下。

    瞎子站在院子里,嘴巴哆嗦了半天,才瞪着温乐阳:“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稽非老道嘿嘿一笑:“睁开你的…算了,你是瞎子。这位是温不草,这个是苗不交……”

    瞎子神色一凛:“你是乌鸦岭死不了?”

    老道立刻咳嗽了起来,把后面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瞎子的身体一下子佝偻了许多:“嘿,你们是天下一等一的门宗……又何苦和我们这些小生意为难……”

    稽非老道费力的止住咳嗽,带着嘶哑的冷哼:“我们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更没有那些虚头八脑自以为是的做作,有人打着我们的旗号招摇撞骗,就别想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服了’的原因,温乐阳对瞎子的印象还不错,笑呵呵的把已经镇住的磨牙放进了他手心,跟着拍了拍瞎子肩膀吓人:“也不像他说的那么吓人。”

    瞎子还以为温乐阳已经给他肩膀种下了不世奇毒,身子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那个男童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满脸关切的低呼了一声,赶忙跑去扶瞎子。

    温乐阳一笑,转头望向了蚩毛纠:“怎么回事?”

    先前从麻子屋里传出的那股古怪的味道,正是有人在用正经的拓斜手法炼蛊,温乐阳等人这才留下来查看。

    他们一进正中央的房间,蚩毛纠就看出来,男童被人设下了‘牵魂丝’,这是滇缅一带的巫术,受制者对施术之人不能兴起一丝一毫的反扰念头,虽然歹毒,但是却没什么深奥之处。

    蚩毛纠现在功法大进,巫力精纯,用心感觉之下,很快就发现这个男童身体里传承着正宗的拓斜巫力,而那个麻子,不过是滇巫流派中的普通巫者。

    本来蚩毛纠还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天底下身负拓斜师门巫蛊传承的不止七娘山一家,还有画城弟子。小蚩毛纠不仅见过矮冬瓜乐羊温,还在苗寨门前、神女峰之巅两次和他动手,再细看这个男童的长相,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男童的巫力明显要比着麻子高深许多,可毕竟还是太小,又可不知为什么却被麻子种下了‘牵魂丝’,任麻子百般虐待,既不敢更不能反抗,先前院子里的味道,应该就是麻子在命令男童为他炼蛊。

    小蚩毛纠还是有些不放心,有出言试探,他出的题目,就连七娘山的好手也要稍加思考,麻子却大包大揽,不是打定主意骗人就是对男童太有信心了。

    倒是男童跟着一路思考,直到最后否定了蚩毛纠要胎儿口吐人言的要求。

    让刚出生的婴儿开口说话,巫蛊倒也

    不是无能为力,可这是一个顺天催长的过程;但是如果依照蚩毛纠先前的吩咐,就必须把胎儿变成了鬼胎,既然已经离了人道,就绝不可能再口吐人言。

    一正一反之间是两件绝不可能同时实现的事情。

    麻子巫术一般,根本就想不到这些,生怕到手的买卖被搅黄,盛怒之下踹了男童。蚩毛纠追出去时,手一搭男童的身体,就已经把他头发中系着‘牵魂丝’的那根血法拔除了,麻子的巫法自然也被破掉。

    蚩毛纠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几句之后,把温乐阳拉到一边,稽非老道当然要凑过来。蚩毛纠眼神里有几分凝重,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孩子身的巫力,比着乐羊温当年时,要弱几分。”

    温乐阳笑了一个:“这个自然,他小小年纪,怎么能和乐羊温相比……”说着半截,突然闭了嘴巴,目光里含着几分惊讶,盯住了蚩毛纠。

    在海画城时,温乐阳曾经听‘糖糖’乐羊甜说起过乐羊家巫蛊传承的方法:家族之中,永远只能有一个人传承下先祖的巫力,而且这份巫力每传承一次,就会衰弱几分。

    这个孩子身负画城巫力,这么说的话……温乐阳的胸口有些窒闷:“乐羊温已经死了?”

    稽非老道刚忙从一旁低声解释:“你刚回来时间不长,又一直在忙碌着,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当娘你去了十万大山之后不久,画城就荒败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旱魃、苌狸几位妖仙亲自查了很久,却找不到一点线索。”

    画城相交满天下,虽然自乐羊瘦金、乐羊甜死后已渐渐式微,但是几千年里积累下来了厚实的人缘,突然人去屋空,来查这件案子的人着实不少。

    除了几位妖仙,拓斜弟子之外,散修、五福、世宗甚至顾小军都一直在追查,可谁都查不出什么,画城中人真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温乐阳深吸了一口气,问蚩毛纠:“四年前的事情?”

    蚩毛纠点点头:“不到,不过也差不多。”说着,回过头望向了紧紧抱着瞎子胳膊,已经被吓坏了的男童:“那时他不过一两岁,恐怕记不得什么。”

    温乐阳点点头,走过去俯身抱起男童,努力做了个亲切的表情,笑呵呵的问道:“这瞎子平时对你怎么样?”

    男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怯怯的说了声:“很好…他总护着我的。”

    瞎子满脸的淡漠,还等着肩膀的剧毒发作呢,他可不知道,娃娃这么结结巴巴的一句话,已经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温乐阳又指了指那个侏儒,男童不敢说话了,但是瞳子中明显流出满满的恐惧,蚩毛纠皱了下眉头,对温乐阳说:“咱们进去说话。”说着,拉起还在等死的瞎子,笑着说了句:“莫慌,我们还要谢你嘞!”

    等几个人都进了瞎子的房间,外面的侏儒突然张开了眼睛,眼珠都瞪得凸了出来,张开嘴想要惨叫,却发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同时矮小的身体越膨越大!

    细看之下才能发现,这种肿胀不是突然被冲了气活着发酵似的肥胖,而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肉之间游走,迅速的生长,以至把他的皮肤都紧绷绷的撑了起来,肌肉骨骼丝毫未动,只是把皮肤狠狠的撑高,知道侏儒的皮肤已经被撑得快要透明了般的薄,却仍旧未破。

    虐待过乐羊家的孩子,又落在了苗不交手里,任谁也只能自认倒霉。

    留在外面看守俘虏的稽非老道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温乐阳对外面喊道:“进来,麻子跑不了。”老道才如奉大赦,再也不敢看侏儒一眼,但是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抓着麻子的头发,把他也拖进了屋里。

    温乐阳又问了男童几句,男童连个名字都没有,自从记事以来就跟着这个麻子,他在继承同族那唯一一份巫力的同时,一些基本的巫蛊之术也一起种入了他的脑海,因此会施展一些简单的巫蛊。

    不过他毕竟才四五岁的年纪,麻子在他眼里就是神鬼一样的可怕,别说被种了牵魂丝,就是没有被控制他也不敢反抗。

    也更没有过自己想办法破解“牵魂丝”这种念头。

    瞎子这次李鬼见李逵,早就没了原先的其实,老实巴交的把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

    他就是个修行毒术的修士,除了会侍弄一些毒物之外没有一点本事,常常来化境碰运气,大约一年多以前遇到了麻子和侏儒。

    一个懂巫,一个会毒,另一个稍通控尸的法门,三个孤魂野鬼凑到一起突发奇想,就开了这么一家店子,打着温、苗、骆三家的旗号骗人,虽然生意不好,但是也能说得过去。

    侏儒天性残忍,自从开店之后,乐羊家的男童又多受侏儒一份虐待。

    瞎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多少还有几分人心,有时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也会站出来说几句,一年多下来,娃娃就把他当成了亲人。

    对娃娃的来历,瞎子也一无所知,小蚩毛纠等瞎子说完之后,笑吟吟的俯身拎起犹自昏厥的麻子,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第九十六章 北疆

    没过多少时间,小蚩毛纠就回来了,对温乐阳说:“这个娃娃名字古怪得紧,叫忘了,乐羊忘了!”

    在滇边岭南一代,巫蛊之风也颇为盛行,当然那里的巫术,比起七娘山的手段要差得远了。麻子本来是个不入流的修士,年轻的时候路过滇边,解除了当地的巫蛊异术,很快便痴迷其间,但是在修习了一些巫门的本领之后,便发现巫术的威力也不过尔尔,就不再把它当回事了。

    大约在四年之前,麻子在燕山境内寻找炼丹用的草药时,音乐感到了一丝巫力荡漾的痕迹,麻子意识好奇,循着力量的震荡寻找了下去,最终在大山深处发现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娃娃。

    在娃娃身边,还有一个刚给死去不就的壮汉。

    大汉应该是经过了易容,穿着普通山民的衣服,后被前胸都有花花绿绿的纹身,随身携带的也只有一些婴儿用的东西。

    蚩毛纠正说着,温乐阳挑了下眉毛,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纹身?”当年跟在乐羊温身边的那几个肌肉男,都纹了满身花纹。

    麻子把尸体草草的检查了一遍,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关身份的线索,也只能确定大汉是早有重伤在身,都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没能从大汉的尸体上找到什么,却发现在娃娃的身体之内,聚集了他从未想象过的至纯巫力。麻子学过巫术,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也知道娃娃这一身巫力的价值。

    麻子学过巫术,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也知道娃娃这一身巫力的价值。

    当时娃娃的颈子上,还挂着一只精致无比的长命锁,金锁上镌刻了娃娃的名字:忘了。

    从那以后娃娃就被麻子带在了身边,对于麻子而言,这个男童不过是他饲养的一头灵兽,平日里待他无比的刻薄。

    至于男童的名字,麻子以前根本就不曾说起过。

    “麻子知道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他只是无意中从荒山野岭中捡来了乐羊不忘,至于画城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不过”说着,小蚩毛纠从怀里取出了一只金光灿灿的长命锁,递给了温乐阳:“这柄金锁曾经被人施巫,里面应该封藏了些中药的尸舞!”

    麻子的巫术平平,又是滇边流派,虽然也能勉强感觉到长命锁被巫术封印,可凭着他的本事无论如何也破解不开。因为娃娃一身精纯的巫力太匪夷所思,麻子生怕这只金锁中藏着的信息,是巫门高手留给娃娃宝贝的线索,一直带在身边不舍得丢弃。

    刚刚在小蚩毛纠的酷刑之下,麻子把所有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也把金锁交了出来。看在他至少救下了乐羊家唯一血脉的份上,蚩毛纠饶了他的性命,不过一身巫力和真元,都被尽数废掉了。

    温乐阳神色一喜,接过了金锁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间脚下的大地狠狠一跳,跟着簌簌的颤抖了起来,小蚩毛纠手疾眼快,早就独臂一览,把乐羊忘了抱在了怀里,同时面色诧异的望向稽非老道:“地震了?化境之中也会地震?"

    稽非老道勉强站稳身体,满脸苦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震动的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是时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瞎子的神色倒是轻松的很,不等别人再发问,就赶忙回答:“最近常常会有些震动,都是从十万大山那里传来的。”

    温乐阳想到了十万大山里一辈子都不停忙碌的野人大汉,苦笑了一声:“那里还在地震?”

    稽非老道也不胜其扰的搔了搔头发,喃喃的骂了声:“化境和十万大山相连,也算倒了霉了!”说着站了起来,迈步向外走去:“我去把和尚找来,他现下也该打听完消息了!”

    老道走后,温乐阳又把金锁还给了蚩毛纠:“上面巫蛊禁制能解开么?”

    蚩毛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再给我几天时间,应该没问题。”说完,转头望向娃娃,语气中带了几分强者的铿锵和巫者的倔强:“娃娃,你本姓乐羊,名忘了!你家既是修真道上数一数二的散修大宗,又是巫门之中首屈一指的强族,画城!”

    瞎子情不自禁的抽了口凉气,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天天挨打受气的娃娃,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散修第一世家,画城的传人。

    温乐阳也对着乐羊忘了露出一个笑容:“你家先祖是天下第一大巫,本名掠落。”

    男童咀嚼了几遍‘乐羊忘了、画城、掠落’这三个名字,原本有些恐惧的脸上,扬起了几分兴奋的光彩,大着胆子问蚩毛纠和温乐阳:“你们又是谁?”

    乐羊忘了本来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常常幻想着,有朝一日亲人会突然从天而降,把欺负自己的人一脚踢开,把自己抱在怀里……想不到今天真的美梦成真,听到自己的家族、师祖竟然真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强者,这份快乐早就从他那副小小的心肝里流淌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温乐阳把掠落一脉和他们拓斜弟子的渊源大致说了说,最后又看着乐羊忘了的眼睛,也不管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稚童,认真的说:“我们在两千年中,受了你家先祖无尽的恩惠,能有机会报答,我们做梦也会笑的。”

    乐羊忘了被温乐阳的语气给麻坏了,脑门上窜起了一溜鸡皮疙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蚩毛纠把乐羊忘了放到地上,单手一挥,数百头流淌着暗红烈焰的火隼豁然现身,围绕着他上下翻飞!

    温乐阳也吃了一惊,上次见到蚩毛纠的巫火还是四年前在神女峰之巅,那时还是一群火蝶,现在却尽数变成了彪悍狠戾的鹰隼。

    乐羊忘了重重的惊呼了一声,冬瓜脸上粗糙的毛孔都透出了无比兴奋的神采,结结巴巴的叫着:“巫火这是你的巫火!”

    蚩毛纠哈哈一笑,收敛了自己的巫火:“以后我教你巫术,再有人欺负你,你想杀就杀!画城弟子,天下没人能惹!”乐羊忘了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身为画城的巫蛊传人,资质自然不俗,心思也有灵巧之处,惊喜之下还不忘跪在地上想要拜师,不料小蚩毛纠吓了一跳,一伸手把他拎了起来,跟着腿一软竟然对着娃娃跪了下去,脸上却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还你,还你!拓斜传人可禁不起你们掠落弟子的跪拜。”

    直到乐羊忘了傻愣愣的点头,蚩毛纠才笑呵呵的站起来:“以后你我兄弟相论,我就是你大哥!”

    乐羊忘了被蚩毛纠给吓着了,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又指向旁边的温乐阳问道:“那他呢?”

    蚩毛纠有点傻眼:“他是你大哥的大哥……”

    谁也没想到刚到化境,找到了能帮‘我服了’化蝶的人不说,还找到了画城传承下的血脉,大家心里的那份欣喜自然不用说了。

    温乐阳还要追查天锥后人的下落,身边带着瞎子和娃娃颇有不便,和蚩毛纠商量了一会,定下主意等两个出家人回来,先让老道把他们送出化境,请旱魃五哥先带他们返回九顶山。

    温乐阳是天下第一的小毒物,可论起对毒虫毒术的见识,比起村子里那几位大家长还差得远。把瞎子带回去,再请几位家长和妖仙从旁边协助,我服了化蝶应该指日可待。

    温乐阳和蚩毛纠正说着,稽非水镜两个人就一起回来了。

    蚩毛纠等人在‘布衣蜀道’的时候,和尚就在化境之中四处闲逛,想要找找看有没有相关天锥后人的线索,这里本来就是个消息满天飞的地方,和尚转了大半天,与化境有关的消息收集了乱七八糟一大堆,大都市谁家得了什么宝贝,谁家遇到了大贵人,谁家被莫名其妙的灭了门等等,有用的消息几乎一条也没有。

    温乐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个人有商议了一会,暂时把这座店铺用来当做落脚的地方,由稽非老道带着娃娃和被设下封印的瞎子先生去找旱魃,蚩毛纠留在店里破解乐羊氏留在长命锁上的巫蛊,水镜和尚则带着温乐阳继续在化境中乱转。

    几个人兵分三路,暂时分别。

    水镜已经在把附近逛了个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次再出门,直接领着温乐阳去了化境的北疆。

    北疆算是化境之中最繁华的地方,能再这里开买卖的修士,大都有些实力或者特殊的本领。

    一进入北疆的地界,温乐阳就真感到耳目一新!

    比起外面,无论是店铺的规模,还是往来修士的气度都要强上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化境之中其他地方,虽然也是各色建筑、商铺林立,但行走其间感觉和逛商业街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在北疆之内,却货真价实的洋溢着一份修真界才有的光怪陆离!

    专卖各种丹药的“大道堂”,宽阔的厅堂内就矗立着一直三丈三尺三寸三分高的巨大丹鼎,四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停的催动真火,几十个僮儿像穿花蝴蝶似的来回游走忙碌,丹鼎中散出的异香迭迭氤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嗅之下让人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灵隐阁”里有各色灵兽仙禽,店铺里执掌的伙计不是修士,而是两头早已通灵的白头猿,还有七头鹦哥站在招牌上,齐刷刷的吆喝着自家买卖,客人进店之后就站在一只巨龟的背上,根本不用行走,自有大龟背着你四处游览,而七只鹦哥中的一头也会乖巧的落在客人肩头,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据说这家店子里的镇店之宝是一只火麒麟蛋,坊间传闻还是双黄的;

    “君子剑号”中的仙剑不知成色如何,不过那柄悬在大门旁边的湛蓝小剑,不停的发出灵灵清鸣却悦耳得很,比着用手指轻弹青花细瓷还要更好听;

    一家奇门遁甲的铺子里陈列着一道仙卦,店主早就许下了诺言,如果有谁能解开这道卦象,就把铺子分给他一半;

    小到那些被法术加持过的衣服、玩具、金银首饰,大到功法、阵法秘秘技、太古简牍甚至妖仙宝图,只要你能想到了,这里便都能买得到!

    水镜和和尚故地重游,兴致还算不错,呵呵的笑道:“这才是化境里的精华所在,有趣玩意着实不少!而且在北疆的修士,大都是几代人常驻在化境之中,这里的店铺也都有千百年的老号,和外面那些打秋风、碰运气的黑店还是有些区别的。”

    温乐阳早就看得眼花缭乱,觉得又是好玩又是开心,挨家的店铺乱串,大开眼界……

    整个化境都就是一座不夜城,这里的人也几乎用不着睡觉,店铺更没有关门歇业这回事。不知不觉的,两个人就在北疆转了快一天。水镜和尚忙忙碌碌的,既和店铺里的伙计闲聊套话,也去打探的商号花大钱的来收消息,不过这一天下来。也就一无所获。

    温乐阳也没指望能马上找到天锥后人的下落,现在例也谈不上灰心或者失望,可是水镜和尚是个急性子稽非老道那边误打误闯,在‘布衣蜀道’中收获甚大,他这一头腿都跑细了却一无所获,越想越是生气,渐渐开始抱怨起来,一会指着店铺不屑,一会冲着伙计瞪眼

    温乐阳哭笑不得,拍着和尚的肩膀宽慰道:“本来就是个大海捞针的细致功夫,急不来的,总要寻访上几天再说。”说完,又忍不住笑道:“不过这个北疆,倒是有趣的很,等以后有空了,要再带着慕慕、小易她们再来一趟。”

    水镜和尚叹了口气,习惯性伸手一拍光头,却摸到了一大把小沙粘上去的头发,吓了自己一跳,忍不住也笑了:“原先这里不止是什么法宝、丹药的店铺,还有不少有意思的秘术宗流,那些人做的买卖不是卖东西,而是帮你做各种各样的事物。才四年没来,有好几家这种千多年的字号都关张!”

    温乐阳笑了笑,正想随口搭腔,可随即想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四年间,千年字号关张?”

    水镜点了点头,随口答道:“上次我和老道来化境,还是神女峰大会之前……”说着半载,看到温乐阳一副认真寻思的模样,热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温乐阳拉着水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那个,一边琢磨着一边说:“四年前华山神女峰上,咱们抓住了抱日老头子,当时有非非在场,抱日没有说谎的余地,既然没提到这片化外之境,自然那时他们还没藏到这里。”

    天锥后人在几千几万年里都隐世修行,直到四年多之初爰得到仙师谕令重入世间,再之后不久秦锥被他们囚禁在化境之中,几个妖仙在九顶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天锥后人藏在化境的时间,最多不过四年。

    和尚为人疯疯癫癫,不过总算还没傻到骨子里,很快就明白了温乐阳的意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憋闷依旧的怪笑:“你是怀疑我说的那些店铺,关张倒闭和天锥后人有关系?”

    温乐阳点点头:“天锥后人来化境四年,不少经营了上千年的买卖,都在四年内垮了,有些太巧了。”说着,他也来了精神:“能不能查出来,从秦锥被抓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北疆里有多少老字号关门了?”

    水镜和尚眉飞色舞的点点头:“小事一桩,用不了半天的功夫!”说完拉起温乐阳,又钻进车水马龙的大街里。

    北疆和化境中的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买卖商号大都有着长则千年,短也有数百载的历史,都有常年驻在此处的修士世家或者宗派把持着,常年的经营之下都有着自己的生意经和生存之前,虽然也有易主或者倒闭的,但绝不频繁。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机密,水镜和尚根本没费事儿,就打听的一清二楚,特别是在四年前,三个月里就有七家千年字号,被人连根拔起。

    化境之中,无法无天,商铺骗人后被主顾报复,轻则吵闹,重则灭门,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过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在那些老字号身上。

    对于化境中人来说,三个月里七家老字号被斩尽杀绝,的确是突兀的很,不过也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在水镜和温乐阳眼中看来,那时应该正好是天锥后人进入化境的时间,又是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追查下去的方向,自然无比的重视。

    和尚把四家字号、买卖经营一一陈列在纸上,递给了温乐阳之后又苦笑了起来:‘都是被满门屠灭,想要直接找到凶手恐怕不容易。”

    让温乐阳颇感意外的是,和尚的字大开大阖,刚毅之中透着几分龙飞凤舞的飘逸,写得着实不错。跟着又想起旱魃的一笔蝇头小楷,忍住不偷偷的笑了:好字都让丑人写了……

    ‘分毫不差’,专司测绘,绘制地图的商号

    ‘三步远’,专司追踪、寻人的商号

    ‘点龙阁’,历代店主传承风水异术,寻龙点睛,指点青鸟

    ‘望星台’,研习星月方位,指点吉凶

    温乐阳正看着商号,脚下的地面突然又震动了起来,过了片刻才再度安静,化境北疆中的修士们早都习以为常,不仅没有恐慌惊惧,反而还有些人笑了起来。

    而温乐阳的心里却猛地翻了个个,伸出手一一指点着字条上的商号,抬头问水镜和尚:“化境里,还有没有这一类的买卖?”

    水镜撇了撇嘴巴:“几乎没有了,这样的买卖都要靠气门之术才能经营,一般的修士做不来的。”

    温乐阳又细细的读了一遍字条,这才抬起头:“这些商号经营的买卖,都是和方位有关的。他们只要一有买卖,便要测量或者辨别方位。”

    水镜笑着回答:“这是当然的,莫说有买卖,就是他们自己平时练功,也都要测量方位、距离。”

    温乐阳长出了一口气,低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下出来:“这片化外之境,先前未必是连着十万大山,是天锥后人施展了什么法术,催动或者扩大了化境,让它连上了十万大山……”

    化境之中,所有研习与方位有关的功法之人都死了,只要化境扩大或者移动的足够文档,就不会被人发现。

    自从九年前,温乐阳从归一草的百日续命之下苏醒后,就开始卷入修真道上的诡异风波,见识过三位师祖的千年设计、听说了一代剑仙的阴险心思、更亲身无数险恶到极点的仇杀,他本性虽然单纯,但绝不是白痴废物。

    再笨的人,如果经历过他的那些生死历练,也会被打磨出一副玲珑的心思,更何况温乐阳本来就有一份天生的小聪明。

    四年前天锥后人潜入化境;

    七家那时候被丑恶的商号,经营的买卖和自家的功法都与方位有关;

    化境中人祖祖辈辈生活、修行与(于)此,如果不是不久前十万大山狂震,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里和十万大山相连。

    温乐阳推测真相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把已经知道的线索列出来,然后去找出一个解释,把这些线索连在一件事情中……

第九十七章 强袭

    水镜还有些摸不到头脑,两条稀疏的眉毛都快缠到一起了:“孔弩儿让天锥后人把化境和十万大山相连,是为了什么?”

    和尚总算还不太笨,至少明白天锥后人不会自己来推移或者扩大化境,他们所作事情,都有孔弩儿来主持。

    温乐阳现在的心思已经彻底转开了,也不再北疆之中继续流连,带着水镜和尚转身向‘布衣蜀道’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孔弩儿的目的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和尚咳了一声,恨不得用力跺脚,彻底忘了温乐阳是他名义的师父,急不可耐的吼了句:“说!”

    温乐阳也不以为意:“孔弩儿设下过三道厉害无比的法阵,无论是镇丨压邪物还是轰击混沌巨蛋,都是在获得蓬勃的真元之力。”

    和尚点点头:“恩,不管分身还是本尊,都是一副德行,什么镇丨压亘古怪物,说到底都是为了他自己。”

    温乐阳没有理会和尚的评语,而是继续向下说:“黑白岛的阵法,被苌狸师祖一时性起给破掉了,离离山的阵法,被拓斜师祖彻底摧毁”

    和尚也基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莽原的大胡子被你杀了,数千地蜢都死在了阴眼里,那个法阵也废了!”

    孔弩儿自己也没想到,在神女峰之巅,不仅一群天锥手下本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就连自己的大胡子分身也造遭惨死,他弄巧成拙,不仅没能抓住苌狸,反而丢了自己最后一座法阵!

    和尚继续笑道:“这个孔弩儿祖坟的风水不灵,三座大阵,都让咱们拓斜门宗的人给毁了!”

    温乐阳也忍不住乐了,一想到莽原法阵被摧毁还有自己的功劳,心里挺得意。

    水镜和尚比他还得意,当初神女峰大会就是他召开的,诛杀天锥后人和大胡子这事,他早给自己记了首功。

    师徒两人一个比一个笑的腼腆,都从心眼里做好准备,一旦有人那这事来夸赞,他们立刻就要谦虚一番……过了一会温乐阳才再度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你可知道孔弩儿用三座大阵产生的磅礴灵气来做什么?”说着,也不等和尚回答就径自向下说:“他是为了抵挡天劫,留在人间!”

    苌狸、旱魃和锥子在几年前,就从老三留下的玉诀里猜到了,孔弩儿设计大阵,是为了不飞升,能够留在人世间。

    温乐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摆出了满脸凝重的神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眼中那份破解谜题后的得意:‘三座大阵先后被毁,孔弩儿失去了抵挡天劫的依仗,他要还想继续留在人间……”

    他的话还没说完,水镜和尚猛地瞪起了双眼,恍然大悟:“天锥后人悄悄将化境和混沌大山相连,是为了……再给孔弩儿列出一座新的大阵,以获取真元浩力,为他抵挡天劫!”说完,又顿了片刻:“他们杀光修习方位法术的人,就是为了隐瞒住这件事。”

    温乐阳点了点头:“孔弩儿快要飞升了,所以这几年里,他再顾不找苌狸师祖的麻烦!”

    他还不知道天锥后人究竟藏到何处,孔弩儿为什么不亲自出手、更不知道这座新的法阵究竟如何列成、如何运转,但这次猜得的确没错。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孔弩儿和天锥后人的图谋,昭然若揭!

    温乐阳第一次自己推断出这么一件大事,更难得是,身边还有个比他更笨的水镜和尚陪衬着……

    两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向着布衣蜀道赶去,在猜出了孔弩儿的用意之后,寻找那些天锥后人的下落,也就变得更急迫和重要了。

    不多时两个人就联袂赶回了‘布衣蜀道’,可让温乐阳颇感好笑的是,小蚩毛纠没有在参研长命锁的巫蛊,而是学着当初侏儒的样子,抱膝坐在店堂的阴暗角落里。

    作者:柳亦随风51位粉丝2010-1-2319:35回复此发言

    4回复:第四卷风波恶第九十七章强袭

    蚩毛纠看他们回来,立刻跳起来追问:“怎么样,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没等温乐阳开口,水镜和尚就抢着把他们猜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所有的分析都没落下,说了个头头是道。

    小蚩毛纠根本没想到,他们才出去了一天时间,就几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温乐阳等和尚说完,拍着他的肩膀坏笑:“说的一点不差!”

    水镜笑得挺客气,刚想谦虚两句,温乐阳又说:“那就请大师在辛苦一趟,马把这里的事情传回家里。”

    事关重大,家里几位妖仙无论如何也要通知到。万一温乐阳在这里找不到天锥后人,后面该如何阻止孔弩儿的图谋,还要请苌狸他们拿主意。

    水镜抖着袖子走了,温乐阳才问蚩毛纠:“长命锁的巫蛊禁制已经破解了?”

    蚩毛纠讪讪的在衣服抹了抹手心:“这个…先前没把这个禁制看得太清楚……”

    蚩毛纠留在店子里破解长命锁的巫蛊,认真参研之后他才发现,金锁的禁制的确不算复杂,但是要想破解,必须要有一个重要的条件:由画城血脉、乐羊忘了亲自动手。

    乐羊忘了身居掠落一脉的巫力传承,可施展巫蛊的技巧却差得太远了,想要破解禁制,先要和小蚩毛纠雪一阵施巫的法门再说。

    蚩毛纠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娃娃的名字、还有这道长长命锁的巫蛊设计,乐阳温的用心也不难猜了!“

    画城出了大事,乐阳温宁可让人带着娃娃逃入深山也不愿逃亡九顶山求援。

    如果乐阳温忘了没有机会修炼乘巫术,就算他到老到死,凭着他自己也无法悟出破解禁制的法门。

    只不过乐阳温也没有想到,娃娃会遇到心地狠毒的麻子。

    温乐阳心里有些憋屈,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娃娃的事情,回山之后再说!“说完,又岔开了话题笑道:“你怎么不在后面?店堂里凉快?”

    蚩毛纠也笑了,眉飞色舞的回答:“这家店黑,生意还不错!”他破解巫蛊不成,闲着无所事事,干脆忙着做生意,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布衣蜀道虽然不在北疆,但是位置不错,再加殿堂里故作神秘的设计,不是就有人进门转转。

    “另外,化境里最近常地震,后面的房山都裂出了两道口子,我闲着没事给加固了些。”蚩毛纠正说着,果然就有人登门,一个现代打扮的小伙子步履匆匆的跨进了大门,看样子应该是熟客,进店后举目四望只顾着找人,目光根本不在蚩毛纠和温乐阳身停留片刻,也把他们当成了客人。

    蚩毛纠立刻来了精神,不阴不阳的问了句:“有什么事情?”

    小伙子却愣住了:“麻子、瞎子他们呢?这店…换人了?”

    蚩毛纠和侏儒那学来了生意经,面无表情,更不理会小伙子的问题,冷冰冰的说:“要什么就说,不卖东西就滚。”

    小伙子焦急万分,忙不迭的摆手:“我叔叔和早就和麻子说好了,订金先前就付了……”

    突然间,一连串的闷雷由远及近,滚滚而至,仿佛天空变成了一块薄薄的铁皮,此刻正有无数只巨大的犀牛狂奔似的,震耳欲聋的巨响转眼就把小伙子的话吞没了。

    蚩毛纠撇了撇嘴角,和温乐阳对望了一眼之后大骂了一句:“天天地震,还怎么做生意!”他们哥俩耳力都极强,早就听出来这隆隆的闷钝巨响根本不是天的雷霆,而是…远方土石崩裂荡漾起的巨大压力,狠狠的撕了空气!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大地猛地跳动了起来,十万大山又把化境扯的地震了!

    这次地震,比起温乐阳前几次在这里经历的震动要强烈的太多,如果说前面的地震,是大地在瑟瑟发抖,那这次就是整个化境在疯舞狂跳!

    整个地面都滚沸了,无数巨大的土浪从远方奔袭而至,坚硬的地面变得柔软而脆弱,路面的青石板好像狂风中的纸牌,被无情的抛弃。一道道巨大的裂纹,在嘎啦啦的闷响里狠狠的撕裂泥土,露出狰狞的笑容……

    湛清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模糊的暗黄色,大街惊叫声、喝骂声、唱咒声乱成了一片,不知道多少店主人都在率领着伙计,忙不迭的施展法术给自家的店铺加固,有的矫若游龙纵跃不停,飞快的担一道道厚土神符压在房檐墙壁;有的结阵围在房山之外,想要以阵法封住地震之力;有的催动道诀,唤请真君相互……

    更多的人是在抱头鼠窜,人力有限,化境中的修士功力也不深,想要凭着他们的道行来抵挡这浩浩贲烈的天地之威,和螳臂当车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过片刻的功夫,四下里处处房倒屋塌,尘嚣石屑爆土扬天,唯独这座’布衣蜀道‘屹立不倒!偌大的一座院子,仿佛生根发芽,就那么长在了天地之间,任凭大地如何疯狂的翻滚荡漾,就是无法甩脱它。

    远远望去,‘布衣蜀道’仿佛已经变成了落在怒龙身的蜻蜓,随势而转,轻盈却坚韧。

    到了后来,就连温乐阳都快站不稳脚步了,更毋论大街那些普通的修士,平时的道骨仙风现在全都变成了滚地葫芦,被磕碰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一直过了七八分钟,大地才再度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砖石瓦砾,还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可怕裂纹。

    附近几条街,就只剩下布衣蜀道这一座还算完整的建筑了。

    温乐阳这才跑到外面,再看自家的店铺,怎么看怎么像当初苗疆煞地中那座哭佛鬼庙,好端端的房子,仿佛突然被天神巨人伸出大手狠狠的扭了几下,虽然没塌,但也说不出的难看诡异。

    先前那个年轻人在地震后忙不迭的跑了,他应该是化境中人,大灾之下哪还顾得买什么东西,一门心思都放回家中了。

    蚩毛纠没做成生意,很有些耿耿于怀,不过看着就自家房子没塌,神色间又得意了起来:“我刚刚才用巫蛊之力封住了这座店铺,没想到大震就来了!从表面看不出来,可布衣蜀道中的一砖一瓦,都被细不可辨的红藤层层缠绕、裹住,坚固无比。”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闷响,布衣蜀道塌了

    他们的那些邻居,同时露出了一个挺高兴的眼神。

    温乐阳才懒得管铺子,心里有些担心,摇摇眺望着化境深处,低声问小蚩毛纠:“你说,我是不是要去趟十万大山,找那个不停搬灵石镇恶穴的野人大汉问问?”

    蚩毛纠正心疼黑点,随口搭腔:“问什么?”

    温乐阳也不知道该去找人家问什么,不过孔弩儿管用的手段,是用法阵镇丨压巨妖大恶,而获取磅礴真元,现在孔弩儿在打化境和十万大山的主意,未必没想着要坑害野人汉子。

    他去找野人汉子,哪怕提醒他多加小心也好。

    蚩毛纠从小就聪明,琢磨了一会之后就想通了,拍着温乐阳的肩膀笑道:“我们能想到的,外面那几位妖仙自然想的更清楚,就算真要去找那个野人汉子,未必非得你去!”

    温乐阳心中释然,小五和野人汉子似乎更亲近些,带着妖仙去找,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正说着,温乐阳突然咦了一声,远处,水镜稽非,还有被先前送走的乐羊忘了、瞎子竟然一起回来了。

    水镜不等跑到跟前,老远的就开始大声的吆喝着:“化境的出入口又被震塌了,再找到新口子之前,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和尚赶到出口的时候本来还没地震,但是却刚好遇到了稽非老道带着娃娃和瞎子进来,两个出家人见面说了几句话,结果等来了大地震,剧震之下新的出入口又被震塌了。

    这片‘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是人间唯一的画外之境,且不论开辟这片天地到底需要多少法力,单只这片天地,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地方,无论方位、时空、界限还是壁垒都和外面的世界大相径庭。

    温乐阳想凭着错拳撕开一道口子,都不知该怎么下手。就算找到了什么办法,真撕开了口子出去一看,没准是外太空了,也没准是侏罗纪……

    蚩毛纠大吃了一惊:“这么说…现在谁也出不去了?”

    水镜倒不太担心,大包大揽的说道:“这里有传承千年的门宗,人家是正经的本地人,迟早会找到出口,就算后面堵死了,前面还有十万大山,总能找到路出去的,咱们就耐心等几天便是了!”

    温乐阳和几位妖仙接触的久了,早就学会了不为无能为力的事情担心着急,伸手抱起了乐羊忘了。

    稽非老道也不等别人问他,主动开口说道:“我这趟出去,没能见到旱魃父女!”

    老道带着俘虏和故人之后,在大约一天之前离开了化境,可到了约定的地方,却并没有找到旱魃,老道等了一阵,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消息,立刻找到公路,给九顶山去了电话。

    说到这里,稽非的神色,少见的凝重起来,对着温乐阳说:“家里面,出了些事情!就在咱们和瞎子麻子纠缠的时候,秦岭深处天崩地裂,阴眼被尽数隐瞒!”

    温乐阳和蚩毛纠相顾骇然,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稽非老道却挥手打断了他们,继续说下去:“以此同时,蜀中七娘山和川南七娘山同时遇袭!”

    两个拓斜传人同时‘呀’的暴叫了一声!

    四年前画城被人血洗,只剩下乐羊忘了一个小娃娃,不久前九顶山被噬灭雷法狂轰,险些全军覆灭,现在秦岭阴眼、乌鸦岭、七娘山竟在一天之内全都出了事。

    稽非老道连忙摆手安抚住两个已经气得发根倒竖的小祖宗:“阴眼的状况还不知道,但是旱魃父女都不在,损失的不过是那片养尸池;乌鸦岭、七娘山也和那次温家遇袭一样,都是被人在远处施法轰杀,不过古怪的是,当时法术已经成形,气势贲烈威力惊人,就连九顶山都能感觉到,可最终却不了了之,突然又散去了。虽然伤了些人,但损失不大。”

    蚩毛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心了不少,但是脸色依旧阴戾的像一条毒蛇。

    温乐阳沉神问稽非:“是红壶?”

    稽非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从咱们离开村子,妖仙们就放了红壶,由锥子跟踪了下去,一直到出事之后,锥子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现在苌狸已经下令,让其他两家的首脑、内室弟子来九顶汇合,其他弟子散入山林,和温不草一样,苗、骆两家各自经营了不知道多少代,附近山林中都有机密隐蔽的据点。

    温、骆、苗三家横了两千年,想不到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稽非老道这一来一去,耗费了一天多的功夫,他急着把消息传回来,顾不得另外两人送回去,又带着他们急匆匆回来,没想到正赶大地震,回来后就一时出不去了。

    阴眼是旱魃父女的老家,一出事他们爷俩就感到了,匆匆赶了回去。

    大慈悲寺的高手已经启程,小兔妖赶着来普陀山接替旱魃,不过现在出口被封住了,来了也是白来。

    老兔妖则带着一众高手赶赴七娘山;鹅羊道德三味分身被阿蛋撒泼打滚磨得不行,现在也带了些心腹弟子启程前往乌鸦岭,防备敌人再度偷袭。

    稽非老道最后说:“苌狸师祖交代下来,让咱们安心在化境查找天锥后人的下落,刘正已经到了高原,接到门人后立刻赶回来,旱魃去过阴眼后就返回九顶山,家里的实力不用担心。”

    温乐阳点了点偷,琢磨了片刻,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嘱咐两个出家人:“在打听天锥后人下落的时候,也留意化境的出口,和外边的联系不能断太久。”

    两个出家人唯唯诺诺,谁都明白温乐阳说的纯属废话。

    这时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向着他们跑来,为首的正式地震前过来的哪个小伙子,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壮汉抬着一具担架,伤者被裹住,根本看不清样貌,另外还跟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胖子,胖子的长相一团和气,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眉宇间那份焦急。

    胖子跑到跟前,一看“布衣蜀道”也被震塌了,急的一拍大腿,脸尽是悲恸:“完了!真完了!”

    小伙子却一眼看到了瞎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厉蛊

    年轻人看到瞎子也在,立刻冲了过来,口中还大喊着:“你们收过订金……”话还没说完,眼前倏然一花,小蚩毛纠已经横身挡在了他面前,冷冷的说:“铺子都塌了,这几天不做生意!”

    蚩毛纠听说家里出事,早就没有玩闹的心思了,没直接把那个小伙子扔出去已经算客气了。

    小伙子哪里肯依,可看着蚩毛纠的架势,他又不敢再伸手去抓,急的满脸通红,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已经交了订金,不能……”

    瞎子知道怎么回事,不等别人开口问他,马给温乐阳解释道:“麻子不久前接下了这单生意,说是要用巫蛊救个人,价钱开得很高,对方已经先付过了订金。”

    布衣蜀道虽然是骗人,但是麻子有身负正宗巫力的娃娃,瞎子在毒术也有可取之处,也经营的有声有色,特别是这档救人的买卖,因为价钱开的高,麻子也真用了心思,天天躲在房间里逼乐羊忘了给他炼蛊。

    说着,瞎子的脸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你们刚找这里的时候,就是麻子在逼娃娃炼制巫蛊……”这样算起来的话,温乐阳找到画城后人,还是拜小伙子和中年胖子所赐。

    瞎子在这边说着,地面又颤抖了起来,猛的发一声喊四下里乱跑,转眼就乱成了一团,抬担架的那两个仆人站立不稳,担架荡了几荡,面的伤者最终还是摔倒了地。

    温乐阳这时才看清楚,伤者是个年轻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通红一片,好像有一层炙热的熔岩正在皮肤下流淌。

    二水镜和尚却咿了一声,似乎认出了伤者,拉了拉温乐阳的袖子:“这人要救!”

    胖子跑过去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把伤者重新包裹起来,对着手下和他侄子喊道:“不治了,咱们走!”

    看胖子为人精明,此刻应该明白瞎子被温乐阳等人俘虏了,他送来的伤者身份又是重大机密,当下里只怕惹祸身,再也顾不救人,转身就走,稽非老道已经横身拦在了他们身前。

    胖子又惊又怒,磐手捏了个法印,等着老道喝问:“想动手么!”

    水镜和尚把声音压的极低,对温乐阳继续说道:“这个女人以前是北疆出名的美女,‘三步远’大掌柜的女儿!”

    温乐阳皱了下眉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四年前北疆里七座老店被人连根拔起,‘三步远’就是其中之一,专门做替人寻人或者追踪的买卖。

    稽非水镜哥俩对化境熟悉无比,而那个伤者子啊北疆也颇有些名气,一下子就被他们认了出来。

    蚩毛纠根本就懒得废话,空荡荡的袖子一挥转身就走,地面悄然爬出一条乌黑的长藤,吞吐间连伤者带担架一起卷了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中年胖子被蚩毛纠的手段吓了一跳,水镜和尚嘿嘿的笑了:“你们遇到活菩萨了,自己却还不知道!”说完,拉起胖子跟了去。店子虽然塌了,总算还剩下些残垣断壁,勉强还能有个方圆,比起外面要僻静的多。

    伤者浑身火烫,整个人就像是个被蒸熟的螃蟹,红彤彤的诡异,人造就已经沉沉昏迷,没有什么意识。蚩毛纠略略检查了一下伤势,温乐阳也是似模似样的抓起人家的手腕去诊脉,过了一会儿望向了胖子:“三步远的人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胖子却反问他们:“你们真的是蜀道的,拓斜弟子?”

    两个拓斜弟子还没说话,稽非水镜加瞎子就同时冷哼了一声:“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胖子犹豫了片刻,终于狠狠的一咬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中年胖子也是北疆的买卖家,先祖刚到化境的时候,受了‘三步远’不少的照顾,两家的交情也颇为深厚,胖子的侄子和‘三步远’的女儿自小就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四年之前,老店‘三步远’被人一夜之间屠灭满门,这个女人却没死,被胖子叔侄偷偷地藏了起来。

    人虽然没死,但是也不能算活,这几年里始终昏迷不醒,胖子叔侄不敢声张,偷偷的想尽了办法,却没有一个管用的,知道不久之前,听说了‘布衣蜀道’的大名鼎鼎的拓斜字号。

    胖子一家几代人都在化境过活,当然不那么容易被骗,可侄媳妇越来越‘红’,眼看着就坚持不了几天了,这才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信了麻子。

    胖子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对追查天锥后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帮助。

    蚩毛纠微微琢磨了一会,根本就不看满脸期盼的胖子叔侄,对温乐阳说:“先用本命蛊吊住性命,在用咱们巫门的法子给她换血,应该能行,乐羊忘了留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望向了娃娃,露出了个和气的笑容:“待会我要施巫,你仔细瞧着。”

    娃娃大喜点头。

    蚩毛纠也呵呵一笑,随即无数条乌黑的长藤在悉悉索索的异响中,从院子里爬长出来,,转眼编织成一座密不透风的藤笼,把娃娃、蚩毛纠合伤者笼罩了起来。

    稽非老道的心眼多,出来之后凑到温乐阳身边小声的嘀咕着:“就这么救人,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温乐阳还没说话,水镜和尚就一瞪眼:“你把蚩毛纠当成什么人了?”

    老道愕然:“什么什么人……”随即才反应过来,抬手给了和尚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骂道:“脏心眼的东西!蚩毛纠当然不是那种见色误事的人。”

    跟着老道不再理会和尚,继续低声对温乐阳说:“这事我总觉得有点来的太巧……”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一声惨叫从冥冥中尖锐的划起,那些刚刚编织成笼子的黑色长藤就像被抽调筋骨的蛇,瘫软无力的散落在地!

    藤笼散落之后,蚩毛纠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红晕,目光也黯淡到了极点。乐羊望了温情恐惧,和他并肩而立,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的面对温乐阳。

    在他们的肩,各自搭着一只修长的手掌,一大一小两个巫者都被人家控制住了!

    片刻前还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鹰子深目、却只能用妩媚形容的男子,全身的通红已经退去,换而细腻嫩白的光泽,望向温乐阳的目光柔得都快滴出水来,眉宇间却压抑不住的一份得意和狂妄。

    胖子叔侄一起笑了,快步走到那个男人身后并肩而立。

    和尚彻底傻眼了,眼睛瞪住对方,心里却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会功夫,女人变成了男人,伤者变成了强敌。

    蚩毛纠受制于人,看样子也受了些伤,但是神态却倔强的很,冷哼了一声对温乐阳说:“这个妖人易容,装成伤者,趁我调用本命蛊无力自保时出手偷袭。”

    妩媚男人嘻嘻一笑:“不是易容,是幻容,一字之差,天地之别呢。”说着,还俏皮的对着温乐阳挤了挤眼睛。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中年胖子扬声断喝:“我家主人是乌桓之主,木楼先生!先祖追随仙师斩妖除孽,今日家住重入世间,你们这些妖魔小丑便认命!”

    乌桓山在古时时?胡人之地,这个木楼长相,果然不是汉人的模样。

    木楼挑下了眉毛,咯咯的娇笑道:“天锥后人办不到的事儿,仙师他老人家让我来帮忙.”

    他说话的时候,白皙水嫩的脖子突然鼓起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包,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奋力的蠕动着,木楼自己却一无所知,犹自笑道:“天下都在传着拓协弟子好大的本事,现在看来也稀松的很。”

    温乐阳没说什么。

    一句话的功夫里,木楼颈子下鼓起的疙瘩就被里面的东西挣破了,一只丑陋难看的瞎蛾子笨拙的挣扎着想要爬出来,最终挣断了半个翅膀之后脱身而出。

    瞎蛾子并没有急着飞走,而是继续趴在木楼的脖子,硕大的肚囊一鼓一鼓的,费力的喘气。

    随后,更多的鼓包,蠕蠕的从他的脖子和脸皮下供了起来,长出疙瘩的都是木楼看不见得地方。

    稽非和水镜看得眼睛都直了,蚩毛纠至始至终也没有回头,但是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角早就挂了阴狠的微笑。

    木楼的兴致好得很,眉飞色舞的看着温乐阳:“总有些蠢人想要追查,四年前那七家的惨祸。仙师德设计,当然容不得别人窥探,这几年里,我们乌桓山的弟子,忙得很呢!”

    孔努儿心思慎密,这次化境的图谋又关键之极,派人杀光了化境中修习方位的修士还不放心,生怕有人会源此追查到再什么线索,又命木楼幻容,装成最善追踪的三步远幸存者。

    一旦有人想要追查七家字号被屠灭的真相,肯定会寻找幸存者的下落,到时候便只有自投罗网的份了。

    木楼笑够了,这才下打量了温乐阳一番,这才继续开口:“拓斜弟子中,名气最大的就是温乐阳了,他来了么?化境里还有你们的人么?”

    一直不停的有虫子从皮肤下挣脱出来,不全是飞蛾,还有蚊子、苍蝇、蜜蜂甚至小蜻蜓,所有的虫子都不飞,就那么静静地趴着,没过一会功夫,木楼的脖子、脸膛、还有衣衫之下看不见的地方,都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各种蚊蝇,他自己却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还在用柔弱妩媚的烟波望着温乐阳。

    温乐阳的眼睛里都快长出鸡皮疙瘩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温乐阳。”

    木楼楞了一下,皱着眉笑道:“你怎么可能是温乐阳,他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就连稽非和水镜也知道胜券在握了,温乐阳的生态就更轻松了,笑着回答:“易容了!”

    不料木楼莫名其妙的勃然大怒,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跳起来怒骂:“去你妈的!天下没有一件易容的本事能够瞒过乌桓山弟子的法眼!”木楼一脉幻容之术独步天下,比着其他易容的法术都要更高深、更逼真,乌桓山门下世世代代都以此为荣。

    在木楼看来,温乐阳说他易容自己却没看出来,比骂他不男不女孩要更恶毒。可他在怒骂中一动,浑身下叮满蚊虫同时受惊,嗡的一声就飞了起来!

    木楼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下子会被这么多蚊子苍蝇包围起来,知道他撕开袖子看到自己皮肤下一个有一个蠕动的疙瘩破裂,继而爬出的虫子,这才明白,他早就被人家下了厉蛊!

    继而,撕心裂肺的剧痛猛然从身体发肤中狠狠的炸了起来,浑身下的力量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木楼除了在惨叫中跌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就在他张开嘴巴里,也时时有虫子从舌头中挤出,翅膀震动几下,轻飘飘的飞动起来…

    木楼的两个手下又惊又怒,饶是他们忠心耿耿,,现在也不敢去碰自家主人,各自叱喝了一声,不约而同的祭出法宝,正想向着蚩毛纠扑过去,先前那些散落在地的黑藤遽然然绕吞吐,胖子叔侄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层层捆缚!

    黑藤不仅捆住了胖子叔侄,更从他们的嘴巴,鼻子,眼窝,肚脐等等所有身体的空隙中缓缓地钻了进去,藤子的动作随慢,但是却没有一丝停顿。

    就像锥子所说,孔弩儿麾下最出色的修士就是天锥高手,乌恒山的功法以幻容为主,真正在打斗时的威力有限,木楼的修为,比起数斗、铁锈等人都要差不少,两个手下就更不用提了。

    木楼之所以不把拓斜弟子放在眼里,敢单枪匹马的动手,是让数斗老太婆给害了……

    在拓斜弟子之后,温乐阳名声最大,本事自然也是最高,可数斗婆婆就曾经和木楼愤愤不平的抱怨过,温乐阳自己没什么本事,全靠着三件厉害的连环法宝,真正要提防的,锥子、苌狸那几个绝顶妖仙。

    化境是一片自成方圆的天地,除非温乐阳把魔胎石塔通过入口带进来,否则他人在化境,法宝却在外面,根本就无法使用;另一把流金火灵四年前就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炸了个粉碎;至于蛟刺和骨蛟的威力,在那些天锥后人的眼里就有限的很了。

    没有了石塔和巨剑,木楼根本就不把温乐阳瞧在眼里,更毋论其他的拓斜传人了。

    不过数斗也好,木楼也罢,他们可不知道,不光温乐阳早已毒功大进,就连蚩毛纠、杀叔叔、骆旺夫这些第一代破解了三术合一功法的拓斜弟子,都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蚩毛纠俯身抱起了早就目瞪口呆的乐羊忘了,呵呵笑着对他说:“调用本名蛊时,咱们巫者没有丝毫防御之力,尤其对这种不知根底的人,一定要先给他种下几道厉蛊防身。”

    说完,又带着些得意的望向温乐阳:“早在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我就下手了!”

    温乐阳笑的挺开心,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我也是,诊脉的时候!”说话之间,一抹灰色的剧毒无声无息的从木楼的手腕中流出,缓缓地流转到温乐阳的脚下:“早知道你动手,我就不忙活了!”

    自从丧鼎中脱胎换骨之后,温乐阳除了身体更加结实、功力暴涨之外,另一项好处就是能和流出身体的生死度遥相呼应,生死度侵入敌人之后,发作或是隐蔽都随他心意。

    两个拓斜弟子相视大笑。

    化境之中隐藏着孔弩儿绝大的图谋,温乐阳时时刻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见识过天锥后人的本领,更见识过孔弩儿的心思,北疆虽然是不凡之地,但那里的修士,本领在高也高不过五福。

    孔弩儿势在必杀的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

    胖子叔侄藏了个幸存者,不早早的送走,却在化境里四处求医问药。

    就算布衣蜀道以前是骗人的,可毕竟顶了拓斜传人的名头,孔弩儿的手下自然会来探一探。

    拓斜弟子现在名气大得惊人,但是这份名声都是杀人换来的,可不是救人。

    温乐阳觉出了蹊跷,虽然不敢确定来访的三个人就肯定是敌人,又怎么会不防备些,只可惜,他好不容易自己动对了一次脑筋,到最后却稽非水镜哥俩大步走到蚩毛纠跟前,各自挑起一根大拇指,大声赞道:“苗家的兄弟果然长了一副好心思!”

    温乐阳挺无奈的,风头全被蚩毛纠抢走了。

    瞎子早就倚着墙角软成了一团,这次才算真正明白了,他们先前冒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祖宗!

    蚩毛纠笑嘻嘻的把娃娃递给了温乐阳,也不嫌木楼满身的蚊虫恶心,伸手拎起他走到了另一道残墙之后,逼问口供去了。

第九十九章 出口

    温乐阳心眼软,大家的时候凭着一时义愤去拼命没问题,但是严刑逼供这事他还真做不出来,就没跟着小蚩毛纠一起过去。

    稽非和水镜自持见多识广,什么惨事都不放在眼里,跑去要给蚩毛纠帮忙,没过一会功夫,哥俩就手软脚软的逃回来了,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又过了一阵,小蚩毛纠才回来,对温乐阳说:‘木楼倔强的很,干脆三个人一起审好一些!”对那蓬黑色的长藤挥了挥手,把胖子叔侄也带走了。

    直到此刻大伙才知道,木楼两个手下全身上下有孔的地方都被藤子钻了个遍,人却还没死

    这次大伙等了许久,小蚩毛纠也没回来,偶尔一两声只有野兽咀嚼自己爪子时,才会发出的呜咽惨叫从墙后传来,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肉跳,稽非和水镜实在待不下去了,哥俩一起跑出去打听化境新出口的事情。

    过了足足有一天多的功夫,小蚩毛纠才又从残墙后转了回来,脸色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那几根血淋淋的黑藤立刻忙活起来,翻卷着土石砖墙,转眼把他们的刑场掩埋了起来。

    娃娃立刻跑过去,似模似样的搀扶着蚩毛纠的胳膊,蚩毛纠不等温乐阳发问,径自说道:“这些乌恒传人,只是几个小脚色,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和天锥弟子一样,乌恒木楼的先祖,也曾经奉孔弩儿为仙师,追随左右。不过抡起实力。乌恒这一脉比起那些天锥门宗可都差了不少,地位自然也不低也了一些。

    蚩毛纠伸出独手,给温乐阳数到:“在孔弩儿身边,最顶尖的高手当然是莽原和离离山那两个大胡子分丨身;其次是一群天锥高手和他的亲传弟子,另外也有个别一两个门宗,实力不弱于天锥,比如你们在华山末头窟杀掉的吴独独那一伙子人;在下面也就是乌恒山这个档次的修士了。”

    温乐阳嗯了一声,木楼算是死在了自己的狂妄之下,根本没能正式动手,不过他的本事,总不会比大穿山甲破土差太多,真要放在当今的修真道上,普通的门宗也难以望其项背。

    四年前天锥后人在神女峰一败涂地,只剩下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三个剑仙,不久之后仙师又度以灵鹤传谕。要所有人都赶赴普陀山,届时自有仙师传人带领他们做事。

    温乐阳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确认了句:“仙师传人?”

    孔弩儿的假徒弟是大胡子分丨身,因为被本尊施展了邪门法术而改变了记忆;他的真徒弟则是黑白岛一脉的护阵弟子。

    蚩毛纠点点头:“不错,就是仙师传人!”

    这次前往普陀山的,可不再只是那几个天锥后人,而是以前追随国仙师的所有修士后人都相聚于此,仙师的传人也现身,但是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仙师弟子不是人,而是五行妖身。

    五行妖身,凝结了金木水火土无门属性的极致。

    说到这里,小蚩毛纠顿了一下,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仙师传人的身体,五行相继恰到好处,但是行动做派却异常僵硬别扭,看上去不像是天地造化。木楼他们私下里也曾经议论过,估计这个仙师传人当初法身被人轰碎,只剩下元神逃了回去,又被仙师重塑身体。”

    既然是妖身,只要实力到了就能解开苌狸设在天锥后人身上的妖门禁制,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也因而得救。不仅如此,一度消失了几千年的月锥后人也现身于此,给他们带来了几百片白足草的叶子,从此也正式归队。

    至于其他几个天锥后人和那个五行妖怪有没有怀疑月锥后人,木楼级别太低,就不得而知了。

    那时候金猴子和秦锥就已经不知(被)那(哪)一路仙师座下的高手抓住了。

    五行妖怪只给几个天锥后人传下了命令,随后自己带着一部分人和三个月锥弟子,押解着金猴子离开了普陀山,另外三家天锥后人则带领着其他人和秦锥进入了化境。

    木楼也不知道五行妖怪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们进入化境一切都听数斗、铁锈等人的命令,先是参与屠灭北疆的那七个老店,随后又在四年里乔装幻容,专门狙杀想要追查真相的人,至于其他人都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至于秦锥,木楼都压根不知道他已经逃跑了。

    温乐阳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些和木楼一起进入化境的人,现在还在这里么?”

    小蚩毛纠摇摇头:“他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其他人的情况一概不知道,木楼话尽于此,所以说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但真正有用的不多!”

    温乐阳无话可说,这些事情他们基本都已经猜到了,木楼的供述也不过是把事情捋顺了一些,具体有用的东西几乎没有。

    孔弩儿这次招揽手下,图谋的根本就不是苌狸或者九顶山,所以那个妖怪才命人把金猴子,泰锥各自囚禁,既是护身符,也是等这次图谋之后,再转过头对付拓斜弟子的筹码。

    瞎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几杯热茶,想给他们送过来,走到跟前时又有些犹豫,生怕蚩毛纠疑心他下毒。

    乐羊忘了可怜巴巴的拽了拽蚩毛纠的胳膊。娃娃对瞎子亲近的很。

    蚩毛纠呵呵笑着接过茶水,随手解开先前设在瞎子身上的巫蛊禁制:“先前你护着娃娃,算得上是咱们拓斜弟子的恩人。”

    瞎子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结结巴巴的说:“只要诸位神仙……不计较小的那些冒犯之处就好……”

    蚩毛纠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咱们还有些事情要找你帮满,不会害你,禁制也是怕你逃走,没有太多恶意。”

    瞎子也不傻,早就知道这些拓斜弟子抓他干什么,却不敢大包大

    揽,有些踌躇着点点头:“一般的佛灯虫我倒有几分把握,不过九顶山上的那头灵虫,吞噬了神兵仙剑所蕴的真火,实在是特殊的很”说道这里瞎子又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诅咒发誓,自己一定尽力而为。""

    温乐阳呵呵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你老费心了!”

    瞎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低等修士,又何尝没有想过去九顶山帮我服了破茧化蝶,从此抱上拓斜弟子这条大腿。

    可胖虫子吞掉巨剑真火的事情天下皆知,这事大大的超过了瞎子对佛灯虫的认知,他上了九顶山之后,要是万一把我服了给祸害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个俘虏,问来的口供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温乐阳挺烦闷,和小蚩毛纠又商量了一会,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能找到其他那些天锥后人。更不知道这次杀了乌恒木楼,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稽非水镜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不少人都在找新的出入之径,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最近这段时间里接连地震,特备是最后一次,几乎把这片千年的的化外之境夷为平地,别说最近才来的那些外人,就是在这里经营了几代的修士也明白这里快要呆不下去了,化外之境中泱泱万人,倒有绝大多数人急着要走。

    温乐阳现在学会了不为无能为力的事情着急,开始的时候心情保持的还不错,但是他可没想到,一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新的出口竟然还没找到!

    被困在化境中的修士们也越来越着急,街上到处都是一言不合就放出法宝大打出手的修真弟子,更多的人则加入了寻找出口的队伍,盼着能找到一条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片化境是被修士的真元开辟出来的,但归根结底是孕育天地间,无论如何也会有个连通天地间的出口,绝不过(会)变成一只被扎起来的气球。可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第一次大地震之后,在大伙齐心合力之下,前后只花了两天的功夫就找到了新的出路,但是这次,寻找的人比上次多,寻找的时间比上次长,却最终一无所获。

    化境里的人着急,整个修真倒也开了锅,没了出入的路径,化境里就相当于消失了,里面还不知道还有多少个门宗的高手弟子,一时间,寂寞苍凉的普陀山猛的热闹起来了,不知多少修士都赶过来探寻,随处可见纵跃奔驰的如风的身影。

    九顶山上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苌狸带着幕幕亲自赶到,可一样找不到化境,这一个月间,不知有多少的修士都倒了大霉,只要遇到苌狸的,无一例外是一顿臭揍,猫妖威怒之下,看谁都生气。

    这天,温乐阳正百无聊奈的和瞎子探讨施毒的心得,稽非水镜哥两兴冲冲的跑回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和尚就大笑着喊道:”出口寻到了,快跟我走。“

    一行人竭尽大喜,立刻动身跟着两个出家人向着化境深处走去,大街上早就汇集了人潮,几乎所有人都喜形于色、谈笑风生。一路上瞎子还有些感慨,传承了千年的化境之外这次恐怕既要变成了空城了。

    蚩毛纠挺高兴的,呵呵笑着对温乐阳低声说:”变成空城好,找那些人方便!”

    温乐阳可没那么乐观,抱着娃娃苦笑道:“也许天锥后人早就走了也说不定!出去之后你先带着他们和家里人汇合,我进十万大山找那个野人大汉,总要让他们小心些我才踏实!”

    几个人嘴里说着,脚下一步不停随着人潮一起向出口赶去,可不久之后,走在前头领路的两个出家人就同时咿了一声!在他们面前万头攒东,不知多少修士聚集在一起,正群情激奋吵吵嚷嚷的怒骂着。

    稽非老道回头最温乐阳说:“前面便是出口了!”

    和上则骂道:“都傻了吗?等在这里不走!”

    话音刚落,千米的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分不清是惊呼还是怒骂的吼声,呼啦啦的好像潮水似的向后散开,更有不少人都亮出了护身的法宝。

    温乐阳他们和身后的修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退反进,向着前面一拥而上,整个人群立刻乱成一团,熙熙攘攘的拥挤之间,有人怒骂有人惨叫,各色光色闪动,法宝破空有的尖锐如鹰隼长啸,有的闷钝似巨石落地

    温乐阳和赤毛纠一左一右,把四个同伴后护在中间,向前挤了几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七八个打扮各异的修士横尸就地,身边还散落着他们的飞剑!

    再往前望去,十几个人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独眼汉子,跟前横着一把飞剑,正缓缓地抖落剑身上的污血,显然温乐阳脚下的那几个尸体都是被他所杀。

    稽非到底是老江湖,从人群中挤过来的这几步路里,就听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对温乐阳说:“出口就在这些人身后,被他们封住了,不让大伙离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周围又是乱糟糟的一片,不料还是被刚刚杀人的独眼瘦子听见了,一只比毒蛇还要森冷的眸子陡然盯住了稽非的脸!

    稽非老道毫不示弱的就瞪了回去,把小蚩毛纠拉过来,对着对方瘦子骂道:“再看,小心他戳瞎你的独眼!”

    这时独眼龙身旁的一个老者扬声开口:“这个出口连在十万大山的深处,恰恰是一个鬼怪窝中,我们几个并无恶意,只是怕大家贸然出去,会枉送了性命!”他的声音铿锵如金铁交击,响亮而震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喧哗都压了下去。

    拦住出口的修士中,一个妖娆**也笑嘻嘻说:“我家的几位师长已经先行进入了其间,不久之后便能扫平妖孽,到时大家便知道我们的好心了。”

    **的声音糯糯的发填,丝毫感觉不到她在用力,但是每一个字都黏在了一众修士的耳鼓深处。

    他们的话刚说完,温乐阳身后的人群里,就响起了一声不服气的喝骂:“好心?好心何用杀了他们几个!”。立刻就有上百个修士随声附和,眼看着刚刚有些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要乱起来,先前杀过人的独眼汉子倏地断喝了一声:“诛!”

    他身前的飞剑雷霆般一闪,望向独眼龙的修士们只觉得好像突然间眼花了一下似的,飞剑好像是消失了,可再仔细看时,却还在原地,只不过剑身上,又多出了一串血珠。

    片刻之后,人群里才又想起了一阵惊呼,刚才扬声质问他们的那个修士,人头已经落地,身体却还直挺挺的站着

    独眼龙这才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又急又快好像机关枪似的骂了句:“这些妖人想害死你们,其心可诛!”说着,一只独眼又转到了稽非的脸上。

    稽非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小赤毛纠却踏上了一步,挡在了老道身前,对着独眼龙不带一丝语气的说:“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老道的心都快被小蚩毛的义气甜化了……

第一百章 怪物

    当年老道帮过苗不交的情分,小蚩毛纠从没一刻忘过,稳稳地一步踏出,挡在了稽非的身前。

    挤在他们身旁的化境修士们,先前都被独眼龙弹指杀人的气势所夺,现在看到又有人出头,脸的神态各异,或惋惜或钦佩,或兴奋或恐惧,可身形却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散开,生怕瘦子再度出手时殃及池鱼。

    蚩毛纠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的稽非老道呵呵低笑:“化境里的人就是这样,倒不是说他们没有骨气,不过能不出头的时候,打死他们也不会前一步!”

    水镜和尚的心思比起稽非来差远了,忍不住低声喃喃的骂了句:“这里万修士,竟然被十几个人挡住了?一人扔一道法咒,也把他们压成肉泥了!”

    瞎子却摇了摇头:“话是没错,可总要有个领头的才好,对面那些人实力太强,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稽非道骨仙风的微微一笑:“他们很强么?却不在我的眼里”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蚩毛纠依旧和独眼龙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坐在温乐阳怀里的娃娃明显紧张了,全身都紧梆梆的有些僵硬。

    温乐阳神色倒是轻松地很,笑着安慰娃娃:“独眼龙差远了,蚩毛纠想要戳瞎他的眼睛,比戳瞎自己还容易”独眼龙的实力,比起小兔妖善断还不如,蚩毛纠想要杀他根本就不费事。

    蚩毛纠被温乐阳的话给气乐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是独眼龙狠狠的骂了句什么,悬在跟前的飞剑一振,闪电般向着蚩毛纠飞袭而至。

    小蚩毛纠目光不屑,独眼龙的偷袭在他眼里连慢动作的算不,根本不理会飞剑,身形一晃绕开了飞剑,欺身而进,独眼龙大吃了一惊,双手练练捏动剑诀,把飞剑招了回来护在身旁,蚩毛纠围绕着他急转了好几圈,好像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终于长出一口浊气又退回到温乐阳的身边。

    独眼龙哪里肯依,再度催动飞剑想要攻杀蚩毛纠,就在这时候,从温乐阳身后的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悬念道号,天同时出现了几十把赤红色的长剑,转眼凝聚成阵,汇成一条火光荡漾的赤练,啪的一声闷响,正抽在独眼龙的飞剑,替蚩毛纠挡开了敌人的袭击。

    化境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呼一声,没想到还有人会动手,呼啦啦的闪得很远。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滚荡着一份蓬勃的怒气铿锵响起:“出口之外,即便是龙潭虎穴,诸位提醒过后也便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却一言不合边出手杀人,若说没有什么图谋,真把者千万修士都当成傻瓜了!”

    话音落处,立刻在化境中引起了一片附和。

    一个须发皆白的侏儒老道大步跨出,在他身后还有二十多个年轻道人。

    温乐阳和蚩毛纠又是诧异又是开心的对望了一眼,祁连仙宗的人也在化境里。

    祁连仙宗虽然隐居销金窝,没落了两千年,但老牌正道门宗的那份侠骨,敲一敲还是铮铮的响。

    独眼龙没想到化境里还有人能挡住自己的飞剑袭杀,眼神更加戾虐了,毒蛇般瞪着侏儒老道道:“你们是谁?”

    侏儒老道却摇了摇头:“落魄之人还说什么”

    温乐阳不等侏儒老道说完,就伸手指向独眼龙骂道:“孤陋寡闻的小妖,连祁连仙宗的名头都不知道!”

    说完,温乐阳转向侏儒老道,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后生晚辈,一切听凭祁连仙宗诸位仙长吩咐!”他一直对这一脉弟子心怀愧疚,脑筋急转之间,就打算把带领万修士离开化境的大名声送给他们。

    侏儒老道却糊涂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脸像橘子皮似的中年壮汉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来历,犹豫着还了个礼,连说不敢当。

    他们说话的功夫,蚩毛纠从温乐阳怀里接过来娃娃放在地,笑呵呵的说:“刚才我揪了独眼龙一根头发,你来还是我来?”

    娃娃的神色跃跃欲试,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蚩毛纠也不着急,继续笑道:“那你看好了!”说着,把头发放在口中咬断一半,一边咀嚼着一边无比缓慢的念诵巫咒,最后一抻脖子咽了下去,跟着又举起另外半根头发,竟从自己的眼角处缓缓地扎了进去,直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线头,才又慢慢的抽楼出来……

    独眼龙祖千万年里都不曾涉足修真道,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没听说过祁连仙宗,冷森森的目光始终在祁连弟子身打转。

    侏儒老道毫不示弱,目光炯炯有神,和独眼龙对望。

    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个娇美少妇忍不住怒道:“矮子老道,你看我做什么!”

    稽非老道开口打了个哈哈,瞪向独眼龙,毫不客气的骂道:“没听说过祁连仙宗的威名,这也难怪,当年仙长仗剑行道之时,你家的祖宗还在娘胎里打转!”

    独眼龙勃然大怒,眼珠一转狠狠的盯向稽非,正要不过一切发动剑诀诛灭他的时候,稽非老道突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伸手猛拍蚩毛纠的肩膀:“他又瞪我来着……”

    话音未落,蚩毛纠把手里那半根独眼龙的头发迎风一抖!

    独眼龙束在脑后的长发豁然炸开,张牙舞爪的随风而舞,一股爆烈的气势豁然狰狞散开!

    蚩毛纠小动作不停,把手里的头发像拧麻花似的迅速扭转,最后又是一弯,一送。

    所有人都以为独眼龙披头散发的想要发动神通,祁连弟子们也齐声叱喝,半空里的赤练横斜,摆了个攻守兼备的阵势。

    可谁也没想到,独眼龙那满头长发根根纠缠转眼拧成了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随即转了个方向,诡异的从他的脑后弯过来,辫稍锋锐如失,在啵的一声轻响里,稳稳地扎进了独眼龙唯一的眼眶里。

    独眼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捂住眼睛长声惨叫,重重的摔在了地!

    稽非老道从一旁彻底看直了眼,温、苗、骆三家各有绝学,可说到最诡异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非青苗的巫蛊莫属。

    水镜和尚也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自己的脑袋,喃喃的说了句:“幸亏和尚平时都是光脑壳!”

    在场泱泱万人,一时间全都震惊在当场,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想着一件事:刚才那个丑陋的胖婆娘说了一句: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独眼龙又看了稽非一眼。

    被戳瞎了。

    蚩毛纠手里的半截头发扔在地,走两步对着一样目瞪口呆的侏儒老道,操着和温乐阳一摸一样的口吻,恭恭敬敬的说道:“晚生后辈,一切以祁连仙宗一众仙长马首是瞻。”

    侏儒老道情不自禁的说了句:“真的假的?”有些失神的目光从蚩毛纠身旁滑过,落在了水镜和尚脸。

    水镜赶忙点头:“真的,真的!”

    侏儒老道目光一转,又望向稽非唠叨,问水镜:“你说什么?”

    这时,一个挺漂亮的女孩悄无声息的钻到了温乐阳等人身边,低低的说道:“屠大家代七位彩虹尊主,拜过诸位拓斜传人!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

    温乐阳愣了片刻,才明白‘七位彩虹尊主’是谁,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问那个女孩:“彩虹兄弟也在这里?”

    年轻女孩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七位尊主不在,带领咱们的是屠米,屠大家!”

    就在温乐阳还在琢磨屠米是哪一位的时候,一个切金断玉般的声音又从人群里响了起来:“晚生后辈谨准祁连仙长谕令!”说话时,一个足足四百斤的胖女人遥遥晃晃的挤了出来,对着侏儒老道飘飘万福,露出了一个油腻的笑容。

    温乐阳恍惚间女人有些眼熟,随即想了起来,她是世宗的高手,七个彩虹胖子之下的高级首领,当初就是他指挥着世宗的人围攻乌鸦岭的……

    温乐阳笑了,原来化境里的老熟人还真不少。

    屠米的特征太明显了,温乐阳想记不起来都不行。

    在屠米身后,没跟着什么人,可随着他的话,从人群里豁然升起了百多件各色法宝,齐刷刷的指向了对面那十几个封住出口的道士,与此同时从各个方向都响起了铿锵的段唱:“谨准祁连仙长法令!”

    屠米是彩虹胖子的心腹,为人更为精明能干,他几次听到彩虹提起过青苗巫术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也听说过拓协弟子和祁连仙宗的渊源,现在虽没认出温乐阳等人的真实身份,但也能才出蚩毛纠来自乌鸦岭。

    眼下的情势虽然还不明朗,但对面那十几个修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场中万中都杀了,屠米立刻走了出来,要把这份人情送给斜传人。

    屠米这次来化境,事关世宗一次重大的采买,一般的小事也犯不着让她亲自出马,带来的人手着实不少。

    侏儒老道满头雾水,可也不耽误心里那份飘飘欲仙,小蚩毛纠和屠米两个胖女人左右侍立,身后一众祁连弟子手捏法诀,半空中一条赤练斩风横断,着实算得威风凛凛!

    温乐阳对着身边那个世宗弟子笑道:“代我回复屠大家,温乐阳、蚩毛纠承下这分情谊。”

    那个女孩虽然干练,可也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脸几颗小小的雀斑都有些发亮。温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实在太有名了,屠米能把这份人情送到她手,此行就足够赚了。

    独眼龙的那十几个同伴个个脸色阴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再动手杀一儆百。

    而温乐阳身后的大群修士现在都来了精神,叫骂声越来越响亮,一件件法宝耀武扬威的盘旋,大有再不让路立刻砸过去的架势。

    先前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个老头子终于发出了一阵冷笑,淡淡的扫了小蚩毛纠一眼,却没提给独眼龙报仇的事情:“我家师长心怀慈悲,不忍让你们枉送了性命,这才命我们拦住出口。”

    老头子的声音突然凌厉了起来:“若不信,我这便请师长撤去外面的阵法,放几头怪物进来给你们这群不知恩义之人看看!”说完,扬手取出一只小小的木铃铛,轻轻晃了晃,随即一挥手,带着身边十几个人迅速让开了出口。

    侏儒老道现在当了马首,身后跟着一大群是瞻的修士,见状嘿嘿笑了两声,正要迈步率先去探一探出口,蚩毛纠悄悄地伸手拉住他。老道回过头瞪着屠米:“拉我干啥?”

    屠米正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好像一群大蟑螂在报纸跑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侏儒老道也不敢再冒失,一挥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剑,与弟子们的赤练剑阵汇合在一起,同时世宗的百件法宝也缓缓游移而至,稳稳地散在出口。

    化境之外的异响到后来干脆就连成了一片,仿佛涌向这里的,不是怪物而是迭迭的海潮!

    悉悉索索的跑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靠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冲进来的刹那,那连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侏儒老道却须眉一震,大声的喝道:“来了!”话音落处,数不清多少只丑陋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乱七八糟的冲进了化境。

    这些怪物的个头还不到成年人的膝盖,身子瘦骨嶙峋,胸膛比这老玉米也粗不了多少,六条腿子只有手指粗细,但是个个头大如斗,没有嘴唇只露出两排七扭八歪的獠牙,在不断地咬合中咔咔作响。

    稽非老道见多识广,差点跳到温乐阳的背,失声叫道:“豁虱子,果然是十万大山里的怪物……”

    早就蓄势以待的修士们发了一声叫喊,刹那里流光溢彩,百件的法宝荡漾起各色神光,向着前面已经挤成一团的怪物们就轰了过去!

    法宝合击的如雷巨响,滚成一团的“豁虱子”,被炸得分崩离析!

    修士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化境外潮水般的脚步声豁然大炽,仿佛变成了惊涛骇浪,只听动静就能明白,在出口之外不知来了多少怪物,正嗷嗷嘶吼着想从进去!

    祁连宪宗自不必说,留在侏儒老道身边的弟子都是道法精深,把赤练剑阵舞的宛如火龙。

    屠米的手下也是训练有素,百件法宝进退有度,一层层的轰击抵挡着怪物。

    开始还好,屠米和侏儒老道率领的弟子就能稳稳地封住出口,可不久之后,总进来的怪物越来越大,越来越结实,凭着四纵和祁连仙踪的手段竟已经渐渐地守不住出口了。

    稽非老道看得目不暇接,口中流水一般的给温乐阳念叨着:“冠吼鸣蛇七狡天哪,怎么还有蠓蠓鸟!”

    终于一头硕大的红色吞吐着烈焰冲过了封锁,在凄厉的长啸中扑向化境的修士,屠米怒斥一声,反手又亮出一柄银色的冰叉,根根都炸碎了巨犀的脑袋。

    化境里的修士们总算团结了些,纷纷放出了自己的宝贝来助侏儒老道和屠米,一时间小小的出口周围,进千件法宝下翻飞,滚滚的巨响不停地跌宕,来自十万大山的怪物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残肢断骨四处乱飞,腥臭粘稠的血液泼溅的到处都是

    又过了一会,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战团,可来自出口的压力却丝毫不见减轻,怪物们不畏生死,更杀之不绝!

    直到此刻,先前和独眼龙一伙的那个老头子才面含冷笑,又挥了挥手里的木铃铛,对着化境中的众人喝道:“我便请师尊重列法阵,引起这群恶物!”说来也奇怪,在他摇响木铃铛之后,外面的怪物就仿佛发现了新的猎物,顾不再冲击化境,没过多少工夫,化境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来温乐阳这一行人早就认定了老头子、独眼龙等人都是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化境入口是有什么图谋,可水镜和尚见到真有不少怪物,又有些吃不准,凑到温乐阳身边问道:“这些…是仙师的手下?”

    温乐阳还没说话,稽非老道就答道:“要是没怪物来,倒还不好说,不过现在……跑不掉错不了,他们就是孔弩儿的手下没错!”

    和尚咔咔的挠着头皮,满脸都是纳闷,稽非老道撇了撇嘴巴,嫌他师弟太笨:“你掰开手指头数数,天底下除了咱们九顶山和那个狗屁仙师这两股势力之外,还有谁能控制十万大山里的无数怪物!”

    温乐阳苦笑着看了稽非一眼:“你还真高看咱们九顶山了。”

    外面有无数怪物,高深的修士想要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或许还

    可以,可要让它们来便来,让它们离开便离开,就是苌狸、锥子等人也做不到。

    水镜和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出口,或救下了大伙的性命……十万大山果然是穷山恶水,竟有这么多怪物!”

    温乐阳也摇了摇头,随即望向那些孔弩儿的手下,低低的骂了句:“这帮王八蛋!”

    十万大山里的怪物虽然凶猛,不过早已蛰伏,不愿再出山,四年前温乐阳被旱魃带去那里,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可片刻前,无数怪物想要离开大山,冲进化境。

    再加最近一段时间里,十万大山震动连连,温乐阳再笨也能想明白,野人大汉的石头,已经无法镇住那些引诱怪物发疯的恶穴了。

    这件事当然是孔弩儿做的。

    老头子此时已经率领同伴,重新挡在了化境出口之前,语气里充满鄙夷:“现在诸位信了我家师长的慈悲之心?如果哪位再有疑义,我们转头就走!”

    嗡的一声,万修士乱哄哄的议论了起来,其中大部分人已经信了老头子的话。

    就在这时候,蚩毛纠又抬起了头,瞪着老头子:“我有疑义,你们走!”

    别人都下了一跳,唯独温乐阳这几个人乐了,他们不知道孔弩儿要做什么,他们只知道孔弩儿说东,他们就往西,孔弩儿说吃,他们就要拉……跟两拨小朋打仗也着实没什么区别。

第一零一章 跋扈

    老头子脸色铁青,目光如电紧紧盯住了小蚩毛纠:“走无妨,不过咱们离开之前,还要与阁下了结一桩官司!”

    说着,老头子伸手一指双目全瞎、早已疼的昏厥过去的独眼龙:“我师弟的这只眼睛,总归要你还了才好!”

    稽非老道立刻反唇相讥,随便指了一具先前被独眼龙杀死的化境修士:“那这些性命呢,是不是也要向你师弟讨还?”

    老头子霍然发出了一阵悲愤的大笑声:“我师弟为了救下化境数万人的性命,这才不得已施展了非常手段!倒是你们,鼠目寸光在先,自以为是在后!”老头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半句话之后声音就引动风雷,在众人头顶滚滚激荡,仿佛有一座大山正在轰轰烈烈的崩裂炸碎。

    跟在老头子身边的那个美艳少妇也跟着开口,声音依旧柔软甜糯:“我家的诸位长辈正在外面施展大阵狙杀怪物,如果有人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不仅会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会坏了阵法,那时即便是我家的师长,也救不了诸位了。”

    化境里的大群修士哄的一声就乱了,再望向蚩毛纠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敌意。

    少妇的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根本无懈可击,刚才外面的怪物大伙亲眼所见,任谁都知道,要是它们就那么无休无止的冲进来,会是个什么分量的大祸!

    蚩毛纠一只低着头,但是眼睛却翻着,目光扫过周围大群的修士,脸尽是厌烦的神色,就算小沙的易容术足以通神,也掩饰不住他身那股青苗的虐戾!

    侏儒老道也蹙起了雪白的双眉,长长吸了一口气之后,闪身站到了一旁,他身后的祁连弟子也收了半空中的赤练剑阵。

    屠米却神色自若,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击杀怪物的时候,她就从手下那里得知了温乐阳的真实身份,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开半步的。

    水镜和尚又急又气,用力搓着手心,不停地问身边的稽非:“怎么办?怎么办?”

    稽非老道也有点六神无主,根本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对方,眼看着自己这几个人就要变成整个化境的敌人,心里练练转了七八个主意,却没有一个有用的。

    这时候,小蚩毛纠莫名其妙的笑了:“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跪在晴天大老爷的堂打官司,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说着,他突然动了,既没有施展巫蛊,更没有奋起身形,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盯着老头子的目光阴狠如狼:“你们不肯走,就不用走了!”

    苗人执拗的是心思,阴狠的是手段,七娘山下走出来的人,从不会和人滔滔不绝的理论是非,知道老头子是敌人,对蚩毛纠来说,足够了!

    温乐阳俯身抱起娃娃,回头扫过身后的人群:“和你们无关,不动便号。”

    大胖子屠米眼神雪亮,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伸出舌头使劲舔了舔嘴唇,嘻嘻的笑着扬手举起一块小小的令牌:“云卷云舒,天威传令,儿郎们,你们身边谁要是敢动一动,甭管他是瘙痒痒还是打喷嚏,都给我杀了!”

    不料蚩毛纠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分别对着温乐阳和屠米笑了笑:“你们都不用管。”,随后又望向娃娃:“你看好了,听好了。”

    老头子怒极而笑,霍然大喝了一声:“那就杀了这个妖妇!”

    话音落处,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却根本没动,各自面含笑意,用看死人的目光,轻飘飘的望着蚩毛纠!可在温乐阳的身后,从四面八方跃起了近百人,各自高声大唱咒诀,一道道或璀璨瑰丽,或诡异幽暗的光华穿插交迭,不知道多少件普通修士连做梦都没见过的法宝,引动着浩浩风雷,仿佛流星火雨般的向着蚩毛纠轰然击下!

    孔弩儿这次发动了所有的手下,前面的设计按部就班的无比顺利,现在封住化境出口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当然不会只派这十几个人来完成,此刻在化境之内,足足有百余个修为精湛的好手。

    蚩毛纠丝毫不觉得意外,不仅没有仓皇闪躲,反而像夜枭啼哭似的桀桀怪笑起来,赤红的光芒流转闪烁中,他的命火轰然闪现,数百头火隼下翻飞,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熔成了殷殷的血色!

    火隼命火现身的刹那,无数根黑色的藤子在毫无征兆中冲天而起,疯狂的摇曳挥舞,稳稳地把蚩毛纠护在中央,啪啪的闷响交迭,狠狠的抽向天瀑般泼洒而至的各色法宝。

    长藤吞吐,火隼缭绕,远远望去蚩毛纠仿佛变成了一头长满了触角的恶兽!

    化境的修士们一齐发出了半声惊呼,一些有见识的人嘶哑着怪叫:“巫蛊!他……是七娘山下来的!他们是拓斜传人!”

    蚩毛纠收敛了笑声,语气沉稳而庄严:‘娃娃,你听住,世人以为巫蛊之术,都是靠着些头发指甲、布偶娃娃才能施展害人的小术,可咱们祖师爷传下的巫蛊,却是以念驭力,高深处,巫力便是法力,我的巫,就是这群该死之人的法!”

    说着,蚩毛纠止步、转身,抬头,认真看了看身后那些正拼命催动法宝,想要冲破黑藤的仙师手下们,跟着独手捏成巫诀,缓缓地擦了擦自己的双眼,又按了按自己的左胸。

    蚩毛纠忙活完了之后,居然对着稽非老道和温乐阳挥了挥手:“还记得九年之前,大长老蚩水裂为了救我性命,剜目挖心,发送绝巫么?”

    温乐阳和稽非一起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是’,冥冥之中骤然炸起了一阵仿佛千鬼齐哭,万兽哀嗥的惨惨巫唱。

    巫唱之中,包括温乐阳在内,在场所有修士只觉得周身一冷,随即骇然的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脱离了他们的身体,无声而急速的汇聚而成一条黑色的洪流,向着半空中那些想要攻杀小蚩毛纠的仙师后人们席卷而去!

    蚩毛纠发出了一阵惨声大笑:“这就是蚩水裂的绝学,影子斜!他为我而死,我却无以为报,唯盼望大长老灵魂此刻当看着,他最疼的娃娃,今天在用它的决绝之巫杀敌。眼中所见之人,心中所想之人,必!杀!无!赦!”

    蚩毛纠现在巫力大成,施展影子斜既不用剜心,也不用挖目,更不用以命换命,但是巫蛊威力比起大长老当年,不知要爆裂了多少倍!

    无数影子汇聚而成的巫杀,宛如黑色的闪电,再半空之中一闪而过,将近一半的敌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纠已经变成了一蓬枯骨,从天空中无力坠落,再地摔了个纷纷碎碎。

    对面还在封锁出口的老头子咋见蚩毛纠的巫蛊之力,一口气差点没喘来,老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颤声吩咐着身旁的同伴:“快……快请人来,咱们谁也拦不住他啊!”

    美艳少妇和另外几个修士,立刻摇动了手里的木铃铛。

    蚩毛纠的笑声愈发狂妄而躁动,一挥手散去了漫天巫影,拇指挑破了自己的食指,轻轻的把两滴血花弹入了身旁的命火中:“二娘为了我,废了毕生修为,蚩毛纠又哪有一天敢忘!这‘金血蛰’便是娘亲给我的命!”

    血花落入命火的刹那,一阵烦躁到心里的嗡嗡声霍然大作,当年二娘的金血蛰唤出的是无数头拳头大小的蜂子,可蚩毛纠此刻施展之下,只有一头拇指肚打的金红色小蜂。

    可这一头小小的蜂子,速度快的就连温乐阳的目光都难以捕捉,仿佛一道金线般,围着那些剩下的修士们绕了几绕那些仙师弟子还没来得及摔落在地,就已经变成了漫漫的一汪脓血!

    从温乐阳等人深厚跳出来的近百修士,不过一转眼之间,就被苗不交的大龙根屠戮得一干二净!

    时隔将近十年,苗寨前那场惨烈到了极点的血战又历历在目!温乐阳被蚩毛纠的狂笑声撩拨得血脉喷张,也恨不得跳出去打杀一番才痛快过瘾,不过随后想到好像没谁为他死了,而且家里那些大家长施毒用毒的绝学他也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化境之中的仙师手下,实力虽然不俗,但是其中并没有绝顶高手压阵,现在蚩毛纠的巫蛊之力足以和当年的天真人比肩,想要杀掉这些小脚色,根本就不当回事。

    绝巫、戾蛊、漫天的恻恻阴风、鬼哭狼嚎,黑色的翻天巨藤、数百头殷红如血的火隼祖师爷传下了三门本事,论威力各占胜场,论威风青苗都不稀得和温骆两家去比。

    化境中的修士,终于明白‘拓斜传人’这四个字的分量了,雷霆手段杀死百余名修士固然可怕,可真正让人心胆俱丧的是蚩毛纠杀人时,那份狂,那份横,那份跋扈,那份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至性嚣张!没有一个人不再偷偷的吞口水,没有一个人的心不再怦怦的乱跳,全场气势,尽为蚩毛纠一人所夺!

    距离温乐阳不远处有个秃头修士,本来认识瞎子,但是先前场面紧张,一直没顾得打招呼,现在终于大着胆子,想要和拓斜弟子攀点关系,提心吊胆的走了几步,低声问瞎子:“你们家…来人了?”

    稽非老道有些纳闷,蚩毛纠从小就聪明,虽然谈不沉稳,但是也足够干练了,刚才发动的巫术时说的话却好像遗言似的,让他们有些摸不到头脑。

    巫藤和命火也消失在空气里,蚩毛纠再度迈步,向着早已经脸色苍白的老头子等人走去。

    老头子犹自强硬的说:“这件事和你们拓斜弟子没有半点干系,我们封住出口,是为了救下这座化境,救下化境里万修士的性命,除此之外…别无恶意。”他的声音依旧响亮,语气也算豪迈,可无端的再次开口分辨,把不远处的稽非水镜都给逗笑了。

    蚩毛纠依旧是满脸不耐烦:“既知我们是拓斜弟子,还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

    年底了,这两天太忙,这章更得少了,实在没力气继续写了,大家多包涵,给你们听听我搓着手心的讪笑声:嘿嘿嘿~~不许哄我~~

第一零二章 威风

    四年前孔弩儿指使手下在神女峰捉拿苌狸,更把温乐阳这一群人打得苦不堪言,那是他们就算是捅了‘温、苗、骆’三个大马蜂窝了,只要是孔弩儿的人,遇到温乐阳或许还好些,遇到蚩毛纠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了。

    更何况拓斜始祖失踪的最后线索,和孔弩儿有着莫大的关联,锥子和孔弩儿还有着一份血海深仇。

    老头子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他和乌恒木楼一样,在孔弩儿现在聚集的手下之中,只能算是个小脚色。自从进入化境之后,就天天闲逛,直到上次大地震,才从铁锈先生那里接到谕令,要他带人封住化境出口,还不许他杀太多的人。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局势,就通知外面放些怪物进来,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老头子干脆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亮出飞剑狠狠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小蚩毛纠。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的化境出入口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枉费仙师对你们一片信任。”

    在神女峰上大难不死的数斗老太婆,还是那副摸样,佝偻着身体,老脸阴戾的从外面走入了入化境。

    热仙姑跟在老太婆身后,尖声尖气的劝着:“数斗老仙姑息怒,他们的差事,本来也不那么简单。”她的声音火辣辣的烫,听上去让人觉得口干舌燥,七窍都仿佛要冒烟。

    铁锈先生走在最后,语气里有些宽容,问老头子:“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惶急的找我们”话还没说完,铁锈突然闭上了嘴巴,锈迹斑斑的目光陡然狰狞起来,缓缓地扫过地面上刚刚被小蚩毛纠杀死的近百具尸体。

    来的三个,都是老熟人!

    老头子看到援兵来了霍然大喜,赶忙领着人躬身施礼,凑到三个绝顶高手跟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说着,伸手先指了指温乐阳、蚩毛纠,又指着屠米和侏儒老道,最后则点向了稽非老道、水镜和瞎子三人。

    数斗的目光随着老头子的手指,一一扫过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和铁锈、热仙姑对望了一眼之后,猛的抬头瞪向了不远处的蚩毛纠:“拓”

    老太婆刚说了一个字,就满脸无奈的闭上了嘴。刚刚一路逼近老头子等人,仿佛不惜弑神也绝不肯停下半步的小蚩毛纠居然跑了。

    蚩毛纠回来的速度可比去的时候快多了,正站在温乐阳身边煞有介事的说:“孔弩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化境中的人出去的。”

    温乐阳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点点头,老头子眼看就要拦不住大伙,三个天锥后人便现身了。心里便确认孔弩儿的图谋,一定和化境这几万条修士的性命攸关。

    蚩毛纠当然不傻,凭着他的修为,一个天锥后人还能勉强抵敌的住,如果对方三个人一起动手,自己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数斗婆婆总算找到了蚩毛纠,身子供着脑袋费力的抬起,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倒似的:“想不到,咱们还找上九顶山,蜀道的小妖自己就找上门来,温乐阳也在化境里?”

    蚩毛纠点着头随手指了身边的瞎子,瞎子身子一软直接吓晕了。

    数斗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了几声:“你这丑婆娘有趣得很!你若告诉我温乐阳不在这里,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蚩毛纠似乎有些纳闷:“就算温乐阳在这里,你便能打得过他?四年前他一个人可以把你们这一群天锥后人都打得落花流水。”

    数斗的声音里纠缠着浓浓的恨意和深深的鄙夷:“温乐阳这个小妖,凭借的不过是几件厉害的法宝!凭借他自己的功力,我杀他不用第二根手指!”

    热仙姑咯咯笑道:“听说他的怪剑毁了,他的妖山进不了化境,还剩下什么?”说着,满脸惋惜的摇摇头:“要他不在化境,可就真可惜了”她正说着,突然又闭上了嘴巴,脸上陡然升起了狰狞的神色,目光阴狠的盯住温乐阳正在手里把玩的蛟刺。

    蛟刺虽然蒙上了龙纹,但形制未变,戾气依旧,热仙姑一下这就认了出来。

    稽非老道早就豁出去了,一只手紧紧握住娃娃,对着天锥后人哈哈大笑:"你们几个,都跟谁学的毛病,说话只说一半?”

    数斗婆婆突然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欢呼还是怒吼的怪啸,也不理会稽非老道,对着其他两个同伴叫到:“这小鬼是我的!”说话之间已经扬起了森森的鬼爪,向着温乐阳闪电般扑来!

    同时七枚泥丸凌空而现,围住数斗婆婆电射转圈,稳稳的护住了四周。

    三个天锥后人不知道他已经在秦岭阴眼中脱胎换骨,自然不会不把没了法宝依仗的温乐阳放在心里。

    稽非老道继续怪笑的笑骂:“四年不见,老太婆还是那点伎俩,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他说话的功夫,温乐阳就已经纵身扑出,和数斗婆婆两个人打成了一团,不过电光火石的一刹,铁锈和热仙姑就同时变色,彼此招呼了一声,身形晃动着就要加入战团!

    “摘星手”是天星一脉的绝学,当年在神女峰之巅老太婆就凭着一双手拆了数千修士同时扔出的法宝,施展之下迅疾无比,狠辣异常,更与天上的星斗呼应,接引星辰灵元护在指间,借以击碎敌人的真元。

    可数斗婆婆没想到甫一接战之下,不仅没能如想象的那样立刻把温乐阳拆成散骨碎肉,反而全数陷在了对方的攻势里,对方的每一处关节都成了攻敌的所在,刚挡下肩膀,又要躲开拳头,还没来得及化解那一记头锤,又从头顶上压下来一个屁股……

    尤其忍无可忍的是对面那个粗鲁汉子在咬不到她鼻子的时候,还会把舌头也伸得老长,来点她的眉心!

    七枚泥丸破空流转,助数斗一起围攻敌人,可是无论泥丸如何咆哮轰击,温乐阳总能扭臀缩肩、提跨收腹,一边和数斗闪电般的对攻,一边在刻不容缓中避开泥丸的激射,即便是有时候无从躲避,从他身上也会升起一层厚厚的鳞皮蛟甲,稳稳地抗住星丸一击。

    天下神通,较的无非是一个“力”字,当初温乐阳的生死毒未能大成,错拳发出的力量有,打在数斗这一类绝顶高手的身上人家只当是挠痒痒,可现在,数斗只要一个不小心挨上那么几下,这一身老骨头就不知道要碎上几根!

    热仙姑和铁锈速度极快,合身扑向战团,真正让他们惊心动魄的不是温乐阳和如暴风般的错拳,而是在他扑击的刹那里,竟然收起了锋锐的蛟刺,就那么赤手空拳的迎向数斗。

    他们两个人刚刚一动,遽然一股阴狠而浑浊的戾气冲天而起,一头全是由骨头搭起的怪龙身形一卷,已经把铁锈先生牢牢地缠住了。

    同时一声比鬼哭还要凄厉万倍的惨叫声,从冥冥中卷扬而起,直直的贯穿天地,数百头火隼上下翻飞,小蚩毛纠手舞足蹈桀桀怪笑,从他身后陡的冲出了无数根黝黑的长藤,随着他唱念的巫咒,铺天盖地的冲向了热仙姑,黑藤之间,还藏着数不清的毒虫、厉鬼、恶兽、甚至热仙姑还看见了自己的师傅、爹娘和孩子。热仙姑要琢磨一下才明白,自己还没生养过……

    温乐阳对数斗,骨龙对铁锈,蚩毛纠对热仙姑……三个天锥后人,两个拓斜弟子转眼打成了一团,巫蛊与神通交相辉映,法诀的朗朗念唱和漫天鬼哭狼嚎、骨龙嘶吼层层纠缠,化境的出口之处,仿佛正有漫天神魔在妖娆乱舞!

    奉命封住出口的老头子直到此刻才堪堪明白,不久前看着自己耀武扬威半天的那两个拓斜弟子(我总会打成拖鞋底子……PS:豆子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一张老脸又变得全无血色,半晌之后才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大声吼叫着:“动手,动手,快动手!”

    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好手一起挥舞起法宝,虽然明知道他们这点本事没什么用处,可也不能就站在旁边看着。

    老毛头一吆喝,大胖子屠米业放声大喊:“云天门,一起动手!”

    在人群里赫赫然响起了一阵应诺之声,数百件法宝一起放飞,现在大伙才知道,大胖子屠米一直在隐藏实力,现在听她号令出手的修士,比着刚才杀怪物时的人最少多了三倍!

    化境边缘彻底乱成了一团,五个绝顶高手彼此杀伐,两拨修士互不相让,流光溢彩轰轰雷鸣,仿佛不把天砸下来就决不罢休。

    此刻聚集在附近的化境修士,比着温乐阳刚来的时候又要多出不少,一万多人被吓得四处乱跑,又舍不得不看这场做梦都想不到的惊天恶战,退到了远处便战战兢兢的止住了脚步,瞎子现在也醒了,正被一群化境修士围着。

    先前和他套关系的那个秃头,被眼前的滚滚恶斗震得目瞪口呆,声音干涩的问瞎子:“你看……谁能赢?”

    瞎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脸色无比笃定:“当然是我们蜀道弟子!”

    秃头还没说话,旁边就有其他人忍不住插口:“恐怕……未必吧,那三个人也都是绝顶修士,现在打得旗鼓相当。”

    瞎子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指着稽非老道,满是得意的对其他人说:“咱们这边,还有一位乌鸦岭上下来的高手没动呢!”

    数斗的本事,和天书真人在伯仲之间;而温乐阳现在即便赤手但以错拳而论,也和苌狸、锥子等人不相上下,现在已经胜券在握。

    感受着身体里层层流转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的生死毒,温乐阳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哈哈大笑对着屠米喊道:“屠大家,世宗的情分,拓斜弟子记下了,以后若有吩咐,莫敢不从!”

    屠米扬手收了自己的神通,转头望向温乐阳,满脸惊喜的问道:“当真?那就请九顶山的好手帮我们灭了正道五福!”

    温乐阳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换一个……”

    屠米哈哈大笑:“有朝一日咱们又要被五福屠灭的时候,就请温小仙替咱们求求情吧!”

    世宗与正道五福是生死仇敌,可随着五福背后的实力浮出水面,别的不说,就单单昆仑道的刘正、鹅羊道的三味分丨身,世宗根本就不是对手,现在世宗看着声势不小,可五福的绝顶剑仙真要哪天一高兴,伸伸手就能灭了他们。

    数斗婆婆斗得虽苦,却还不觉得自己马上会落败,看温乐阳笑呵呵的和别人聊天去了,森森的骂道:“小妖莫得意……”她的话还没说完,温乐阳突然腾出了一只手,只以单手御敌。

    数斗气得心肺欲炸,厉声怪叫:“狂妄!你自己找死!”说着咬紧牙关,催动所有的真元,向着他狂攻而至。

    温乐阳让出一只手立刻就处在了下风,左支右拙显得狼狈无比,不

    远处的小蚩毛纠看的焦急无比,恨不得骂他两句。

    不料眼看着温乐阳被打得节节败退,数斗婆婆在狂攻之中的身形却突然一窒,老脸上陡然闪过了一抹苍白!

    温乐阳空出来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捉住了一枚天星泥丸,手指抖动间,把泥丸捏的粉碎了,随机温乐阳躲过了数斗一轮狂攻,用只有老太婆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锥子是我至亲之人,她见不得我有一丝的不开心,我更见不得她被人欺负!四年前你强词夺理”

    数斗嘶声怒骂:“天水一脉贪生怕死,我若再见她,还要骂!”

    啪的一声,温乐阳捏碎了第二颗泥丸,声音依旧很低:“无能之辈,口舌之快,我懒得和你辩什么,看你一会像烂泥似的重伤倒地,便什么气都消了!”说着,突然发出了一阵快活之极的大笑:“我最想打的,就是你!”

    数斗怒啸、怪吼、哇哇怪叫,鬼爪子舞得快快要把周遭的空气都扯碎,却始终没办法阻挡温乐阳一颗一颗的捏碎她炼制数百年、珍若性命的法宝。

    七颗泥丸,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金属化作齑粉,老太婆法宝被毁身受重伤,两只鬼爪子拼起最后的力量,狠狠的向着温乐阳的脸抓了下去,温乐阳毫不退让,同样扬起双手,两个人四只手掌猛的扣在了一起,旋即啪啪的暴碎声刺耳的响起!

    在老太婆长声惨叫中,她的手指诡异的扭曲起来,指骨尽数被温乐阳的绞碎,跟着被一脚重重踢翻,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温乐阳对数斗从心里厌恶,不再看她一眼,迈步向着热仙姑走去。

    蚩毛纠却在百忙之中大吼了一声:“我的!”他望向温乐阳的目光,就好像在护食的猫似的。

    温乐阳嘿嘿一笑,也不废话转头又走向铁锈先生,骨蛟则呼的一声高高飞起,随即消失无形,把铁锈让了出来。

    铁锈既不意外,也不吃惊,更没有片刻的停留,转身迎向了温乐阳。

    快步行走之间,大地都在嗡嗡的颤抖着!两个人越走越近,在一箭之地时同时暴喝了一声,狠狠的向着对方扑出,就在两支身影交错的瞬间里,轰然一声爆响炸碎了空气,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浩浩奔腾,向着四周席卷而去,两个人的拳头已经对在了一起!

    温乐阳只觉得眼前金星乱窜,好像自己正跑着突然迎面撞上了一只大香炉似的,嗷嗷怪叫着向后摔了下去。

    铁锈却只是身形一震,落在地上之后嘶哑着冷笑了一声:“小妖狂妄,咎由自取!”说着再度迈开大步,像温乐阳扑去。

    这下可把在远处观战的瞎子急坏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的问稽非:“您老什么时候出手?”

    温乐阳向后摔出,刚勉强站稳就不得不举拳,又和铁锈对了一击。

    跟着又向后摔出,铁锈扑击,第三拳……

    三拳之后,大伙已经快看不见温乐阳了,铁锈占尽了上风,神色里既惊喜又警惕,胜利似乎来的有些太容易,心里自然惴惴不安,正想凝聚权利,下一拳无论如何也要把温乐阳毙了的时候,突然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自己的拳头上狠狠袭来。

    他拳头上的皮肉,只在一瞬间就尽数枯萎!

    黑白纠缠的脉络正沿着手腕飞快的寝室而上,铁锈这下吓得魂飞天外,温乐阳不紧不慢的从远处往回跑。

    这种时候怎能少了稽非,老道哈哈大笑着,把刚才铁锈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小妖狂妄,咎由自取啊!”

    铁锈脚步踉跄的后退着,拼命的和侵入身体的生死毒相抗,他调动了全身的真元,才勉强拦住剧毒的蔓延之势,哪还有工夫在御敌。

    温乐阳也没有追击,而是一路大笑着,眉宇间的那份狂妄已经变成了穷人咋富、小人得志:“魔胎石不在,流金火灵已碎,现在你们可知道了,温乐阳还剩下什么?!”

    温不草不懂什么叫涵养,只知道在敌人面前抖一抖威风,痛!快!淋!漓!

    话音落处,温乐阳突然九指交叉,双手成锤,高高跃起之后擦着封锁化境的那个老头子身边,狠狠一锤夯在了地面上,嘎啦啦的闷响交迭宛若山崩地裂,一片蜘蛛网班的裂纹向着四下迅速的蔓延而去,直到视线尽头!

    骨蛟再度凌空而现,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欺凌天地的怪啸,如神龙盘柱一般,摇头摆尾的围着主人缓缓打转,黑洞洞的眼窝之中,一片狰狞!

    老头子只觉得一瞬间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就要摔在了地上,恍恍惚惚里,却看见温乐阳势若风魔,突然跳起来一个跟头翻过了自己的头顶

    旋即,连声的叱喝不停的从化境入口想起。

    先是三天人影,从外面无声的欺入化境,旋即一轮满月和两道入钩残月阴惨惨的绽放,三道绝顶神通同时发难,狠狠的和温乐阳、骨蛟撞在了一起!

    月锥后人,满月、上弦、下弦来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个修士,他们虽然比不上天锥后人,但修为也不弱于大穿山甲破土,七个人一冲进来,立刻奋不顾身的扑向嗤毛纠和热仙姑的战团。

第一零三章 疯魔

    先前锥子取百足草、温乐阳去黑白岛,都曾经和月锥后人打过交道。满月、上下弦三兄弟对他们,并不像其他天锥后人那样见面就拼命,态度谈不上友善,也算不上敌对,暧昧的很。两次相见之下,不仅没有生死相搏,甚至在黑白道(岛)还救了温乐阳和锥子一回。、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三个月锥后人现身时,化境出口之处霍然荡漾起天月一脉的绝顶神通,银亮如水的月辉霍霍,催魂夺魄!

    温乐阳手忙脚乱,把蛟刺挥舞成了阴森森的一团寒光,嘴里却忍不住怪叫了一句:“干吗不一起来!”

    前三个还没打完,后三个又来了……

    满月的表情也挺郁闷:“我们也没想到你在这里!”口中这么说着,不断盘转的手印却毫不留情,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天月神通在结印之下激射而出!

    跟在月锥身后的七个修士,虽然和那些绝顶剑仙比不了,但是每一个放在修真道上,都是足以开山立牌。横扫一方的可怕高手,七个人联手之下,已经接下了蚩毛纠的巫杀,热仙姑惊魂稍定,一抖身边的灼灼火云,身形晃动就要扑向温乐阳。

    满月却惶急的招呼了一声:“外面已经完事了,不可恋战!”

    热仙姑面露狂喜,望向温乐阳的目光,就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个死人,在半空里身形一转,俯身抄起铁锈和数斗,向着化境之外飞快的退去。

    越是猜不透孔弩儿的设计,温乐阳的心理就越没把握,眼看着敌人要撤走,奋力催动全身的生死剧毒,高高跃起之后,在半空中闪电般转折纵跃,仿佛一头灵活却决绝的燕,穿插在漫天跌宕的天月神通之间,向着热仙姑狠狠扑去!

    骨蛟怒啸长嘶,巨大的身体翻滚摆动,紧紧护在主人身边,在无数爆裂的神通中轰轰穿行而过,黑洞洞的眼窝中,不知何时已经暴起了狰狞到极点的暴戾神光!

    跟在月锥身后的七个修士,虽然和那些绝顶剑仙比不了,但是每一个放在修真道上,都是足以开山立派,横扫一方的可怕高手,七个人联手之下,已经接下了蚩毛纠的巫杀,热仙姑惊魂甫定,一抖身边的灼灼火云,身形晃动就要扑向温乐阳。

    满月却惶急的招呼了一声:“外边已经完事了,不可恋战!”

    热仙姑面露狂喜,望向温乐阳的目光,就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个死人,在半空里身形一转,俯身抄起铁锈和数斗,向着化境之外飞快的退去。

    越是猜不透孔弩儿的设计,温乐阳的心里就越没有把握,眼看着敌人要搬走,奋力催动全身的生死剧毒,高高跃起之后,在半空中闪电般转折纵跃,仿佛一头灵活却决绝的燕,穿插在漫天跌宕的天月神通之间,向着热仙姑狠狠扑去!

    骨蛟怒啸长嘶,巨大的身体翻滚摆动,紧紧护在主人身边,在无数爆烈的神通中轰轰穿行而过,黑洞洞的眼窝中,不知何时已经暴起了狰狞到极点的虐戾神光!

    铁锈和数斗被热仙姑掷向温乐阳,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仿佛事情就该如此。

    铁锈好像全忘了自己身中剧毒,狂叫了一声:“金刚、巨灵!”跟着狠狠一掌扣中了自己的头顶。

    天上骤然爆发起一声金山断裂般的铿锵怒响,一直方圆数里的青铜色手印赫然冲出无边火云,宛若一座大山似的,想着温乐阳脑袋重重的砸了下来.

    利金一脉,凝结毕生修为的倾力一击,天刚巨灵……

    数斗婆婆重伤垂死,好像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在半空里颤抖着翻转着,张开嘴巴好像还想再怒骂两句,却最终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枚污浊、恶心的泥丸。

    泥丸一出,本就老迈的数斗,仿佛马上老了一千岁,不过眨眼的功夫,头发从花白变成全白再到枯萎断碎,全身的皮肤转眼枯萎全没了一丝光泽,瞳仁浑浊的好像已经融化在眼白中,变成了浑浊的一片。

    泥丸丑陋而肮脏,似乎还带着老太婆的胃液和浓痰,甫一现身便崩碎成千万到(道)尘埃,与此同时,万盏银星在温乐阳身边闪现,即便漫天熊熊燃烧的烈焰,也无法遮掩这份朦朦星光!一道道银线在星从之间如电穿梭,转眼编织成一张闪烁着锋锐光芒的大网,猛的罩向了他!老太婆干脆断绝了自己的生机,一枚本命泥丸,千重星幕杀阵

    在热仙姑,数斗和铁锈同时发动舍命一击的同时,三个月锥后人各自退后了一步,上弦在西,下弦站东,满月守住中关,各自盘结手印。

    上弦:“生杀予夺!”

    下弦:“浮光掠影!”

    满月的身体抽搐着,声音也随之颤抖,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可那声怒吼,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从嗓子里喷出来:“杀···影啊!”

    温乐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消失了,继而,无边的黑暗悄然却快如闪电的从大地上猛的涌起,一下子把他和骨胶尽数吞没!

    火行,举火烧天

    金行,金刚巨灵

    天星,星幕千重

    天月,杀影

    四支天锥后人,四支杀天神通!

    从四面八方,同时击中了温乐阳!无数观战修士最后看到的,是半空里那条凶狠丑陋的骨龙在无数可怕的神通之下,陡然绽放出惨惨的幽冥鬼气,身体盘转蜷缩,把温乐阳紧紧地护在其中……

    随即便是一攻蓬足以刺瞎所有人的光华,炸碎在天地之间!一道百仞气流卷扬而起,带着戳碎耳鼓的啸叫,转眼横扫全场!

    蚩毛纠目眦尽裂,再也顾不得和敌人纠缠,怪叫着扑起来想要去救人,双脚刚刚离地就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巨力重重的抛开。

    漫天尘埃,弥漫了所有人的五感、灵识!

    稽非老道抱着娃娃,和化境里的修士们一样,被神通炸碎扬起的巨力推成了滚地葫芦,乱七八糟的向后摔去,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是:妈了个巴子!

    比起两外两个先前就受伤的天锥后人,热仙姑的状况是最好的,虽然全身功力尽散,但还没受什么伤,眼看着温乐阳被连串的神通吞没,她的眼里闪烁着无比的兴奋,散功对她才不怕,只要不死,再重的伤也没关系,他们还有百足草,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尽数恢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个天锥后人还站在原地喘息,热仙姑、铁锈和数斗正晃晃着从半空摔落……

    眼看着四年里每一思之便咬牙切齿的仇人被碎尸万段,数斗老太婆人已将死,还在半空坠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就在她干枯的嘴唇刚刚挽起一个弧度,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音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漫天的尘埃之中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批血、神情狰狞······,嘴里嗷嗷的不停发出嘶哑却毫无意义的音节,仿佛一头疯了的兽,更像一尊宛如承天之怒的煞神!

    骨蛟被砸碎、蛟甲被焚尽、蛟刺被斩断,可就算失去了所有的法宝,温乐阳还有一身剧毒凝练的经脉、筋骨、血肉!

    四道神通足以毁天灭地,却冲不垮温乐阳这十年间为了家人喜乐、为了心上人平安、为了追寻祖师爷下落、为了保住苌狸、锥子的性命而尝试过天下至痛、吃尽世间最苦磨练出来的一身铜皮铁骨。

    毒身,虽未成圣,却也不是他们这些想要捉拿苌狸、想要杀光拓斜弟子的仇人能抹杀的!数斗还没来得及把笑容换做惊骇,就觉得脚腕一紧,被温乐阳牢牢地抓住。数斗已经濒死,却被眼前这头疯了的怪物下的嘴唇颤抖,几乎是哭着说了一声:“饶我”如果数斗老太婆能有哪怕半秒的时间来思考,她都绝不会求饶,甚至还会破口大骂,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思维已经彻底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求生本能的反应。

    半空里血光暴现,数斗惨声长呼,佝偻枯萎的身体被温乐阳狠狠的从半空甩向了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数斗把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地大坑,可她的半截腿子,还被温乐阳握在手里温乐阳把她抡向地面的时候,却并未放手!

    温乐阳扔掉了断腿,又向着已经快要吓疯了、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自知的铁锈扑去。

    几乎与此同时,叱喝声大起,胖子鳗鱼全身裹满月辉,流星般迅猛可怕的把自己砸向了他!

    温乐阳幻想过以后会对上孔弩儿,杀得日月无光、自己浑身浴血……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享受一次华山之巅、一群妖仙围攻大胡子的待遇。

    虽然合击威力比起那次要差了不少,可气势上却一点也不差,温乐阳是疯了,不过不是气的,是吓得……

    不过不管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得,但是的的确确是疯了,眼前还有无尽光弧闪烁。耳中还有隆隆巨响跌宕,脑子里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唯一剩下的,便只是因为温不草世代狠戾,而种在他骨子里的那份你死我活:我没死,你便不用活了!

    温乐阳不躲不闭(避),四肢大张狠狠的抱住了满月,错拳跌宕中生死毒汹涌咆哮,巨力与剧毒尽数向着对方身体狠逼了下去,满月也调运全身真元,如惊涛骇浪般的冲击温乐阳的胸口,两个人无数修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从天上抱着,一起直挺挺的摔落在地,这才同时分开。

    两个人好像喝醉了似的遥遥晃晃的爬起来……喉咙里一起发出了咕噜咕噜的闷响。

    满月双手抚胸,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眸子里都闪过一丝丝黑白纠缠的生死剧毒,低下头大口吐血。

    温乐阳却双手握拳,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都挤出了血珠,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血人,他也呕血,不是吐,而是仰天喷起了一口血雾!

    四道神通,温乐阳就已经身受重伤,此刻又毫无花俏的和敌人以真元对冲,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蚩毛纠眼角都已经瞪裂,在他身边长出的每一条长藤都发出凄锐的尖啸,仿若怒海般扑向敌人,上弦下弦同时低吼着迎上了他。

    除了巫蛊之外,蚩毛纠也像个木偶娃娃似的,笨拙却迅捷无比的捏动着身体,嘴里时候发出一声鼠啮,时而唱几声鸦啼,和上下弦打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蚩毛纠疯了,他是巫者,纵然蛊戏厉害,近身和绝顶剑仙拼命也讨不到好处!

    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七个修士根本不管眼前的惨战,展动身形把另外三个妖仙抱起来向着化境之外撒腿就跑!

    屠米、侏儒老道这些好手的眼里尽是无奈,他们被巨力冲击,虽然没受什么伤,可真元震荡之下,一时间难以恢复戾气,没办法再施展神通拦截敌人……

    一声痛彻心扉的闷哼,蚩毛纠踉踉跄跄的摔开几步,一对一他或许不怕,但是以一敌二却无论如何也不是上下弦的对手,可就在蚩毛纠跌倒的同时,温乐阳突然抻了抻脖子,把最后一口想要喷出的鲜血又吞回到了肚子里,像个晕头转向的狗熊似的,原地转了半圈,又摇摇晃晃的跑向了满月胖子。

    “胖子的下巴都是鲜血,看见温乐阳又冲过来,是哭着喊了一声:”你不是人!“跟着步履阑珊,拔腿就跑了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幽幽的轻叹,一个浑身都裹在白袍中的人影,从化境之外飘然而进,稳稳地拦在了温乐阳身前:”止步,我不想你死于我手!“

    温乐阳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完全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去你妈的!“跟着双手张开,一把抱住对方,错拳、生死拳。勉励催动,而刚刚恢复了一点心智的脑海中,却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声音有些熟悉,鼻端飘进了一抹兰香,怀里的身体娇小柔软。

    白袍人有时一声轻叹,一枚沉沉沉沉的无奈,随着她的叹息摔落在地,溅起的是一蓬不知所谓的寂静。

    温乐阳松开了她,对方的修为,或许比不上苌狸、锥子,但绝对超过那几位天锥后人,现在重伤之下的温乐阳,根本没办法把毒力攻进她的身体,白袍人只是屏息凝立,并没有催动真元反击。

    白袍人对着上弦下弦两个人叱喝了一声:“住手!”跟着伸手在脸上一抹,对着温乐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温乐阳已经醒过来了,眼睛发直的看着白袍人,过了半晌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怎么是你?”

    一字宫,十九!

第一零四章 新月

    满月、上下弦三人看到十九来了,不约而同的长出口气,齐声对着她招呼了一声:“老大!”

    十九退开了几步,对着温乐阳笑了笑:“我便是新月,西北鸣沙山天月一脉的传人,”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三个月锥后人:“也算他们的老大。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就算温家的小孩子都知道,一直以来一字宫都对九顶山有所图谋,不过对方始终不露恶意,温家众人也不愿翻脸,可温乐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字宫竟然就是天月一脉,十九更是天月一脉的首领,新月!

    大胖子满月也站住了脚步,脸色灰败到了极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翻出了只绣着一轮满月的绣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片百足草的叶子放入口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十九苦笑:“当初老大你就不该救秦锥,拓斜后人循着线索就找上了化境……”

    温乐阳脑子乱哄哄的,听了满月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十九:“秦锥是你救的?”

    十九点点头:“我救秦锥,是天经地义之事,和你们拓斜传人没什么关系的。”说完,十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陡然决绝起来:“你既然在化境,就必死无疑了,孔弩儿的事情我绝不容你坏掉。你还有什么心愿,以鸣沙山天月一脉先祖之名立誓,我帮你办到!”

    屠米踏上一步,高声冷笑:“这里上万修士,你们几个纵然修为卓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弦阴森森的开口截断:“咱们几个才没心思跟你们打杀,只要你们一动手,我们立刻离开化境。”

    下弦接着他兄长的话说下去:“外面大阵已成,只等我们一离开,十万大山的无数怪物就会冲进来,你们若想让温乐阳和十九安安静静的说几句话,就都老实呆着!”

    温乐阳再没有一点力气,蚩毛纠也有伤在身,对方还有一个新月、一对上下弦三个战力无损的绝顶剑仙,胜负已分。虽然周围还有上万修士,可凭着他们的修为,月锥后人想走,根本就阻拦不住。

    温乐阳实在懒得再动脑筋,全身上下都因为脱力而突突突的颤抖着,他明白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化境,勉强伸手指了指蚩毛纠、稽非等人,又指了指侏儒老道和屠米:“让他们离开此处。“

    十九却摇了摇头:”不可能,人太多,而且带出这里的人,都会被我抹掉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蚩毛纠身怀异术、屠米和祁连掌门修为高,我封不住他们的记忆!另外那三个人……”

    温乐阳呵呵的笑了:“他们是稽非和水镜,还有一个不过是个小孩子。”

    十九苦笑着:“这份易容术,着实了不起!他们三个我会带离化境,在抹掉这几个月的记忆之后,放他们回去。”说着,顿了片刻:“我无意与拓斜一脉结仇,可此间的事情要是被九顶山知道,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我这么做……望你能明白!”

    蚩毛纠对十九说:“你把温乐阳也带走,拓斜一脉从此永感大恩!”

    ,

    十九还是摇头:“温乐阳要出去,拼了命也会阻挠我们,而且…带他出去,我们也没法交代!”

    蚩毛纠双眼血红,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窒闷的喘息,还想在(再)说什么,十九就淡淡的开口:“何必…不可能的。”说着,伸手一指稽非、水镜和娃娃三个人,回首招呼另外三个同伴:“把他们也带走。”

    温乐阳又一指瞎子:“他也是个普通修士,要去九顶山帮我服了。”温乐阳只想着胖虫子能活命,却没想到我服了认主通灵,如果他死了虫子也没得活。

    十九痛快之极,伸手又把瞎子拉过来推给她的同伴,挥手喝令:“你们先走,我随后跟来。”

    另外三个月锥后人带着稽非水镜、娃娃和瞎子转身就走,稽非回过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出声,看着蚩毛纠微微点了点头,用口型比划两个字:“撑住!”随即一行人消失在化境入口。

    蚩毛纠真想回他一句:撑得住吗?

    他们一动,化境里的大群修士立刻也跟着动起来,就连屠米都忍不住随着人群一起涌向出口,可谁也没想到,先前几个毫无停滞就离开的出口,等着屠米再冲过去的时候,竟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厚重无比的力量,仿佛有一座看不见、推不开更撼不动的大山,死死地阻住了化境唯一的出路。

    化境里的修士们被古怪的力量拦住,一时间尽数哗然,有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有人在外面设下了禁制,只容他们自己人随意出入。

    十九好整以暇的解释了几句。

    这个禁制许进不许出,刚才禁制还未能成形,所以他们派了些手下来封住出口,现在禁制列成,再不用人来把手,除了仙师弟子可以随意出入之外,化境众人谁也休想离开!

    说道这里,十九笑了笑,又把目光望向温乐阳:“如果你完好如初,或许能用你的古怪拳法打通禁制,不过现在一会等我离开之后,十万大山的怪物就会尽数涌进这里,孔弩儿派人设计了四年,本来就是要把化境里的修士拿来喂怪物。”

    十九的声音不高,不过也不是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修士本来就已经暴躁起来,闻言之后尽数大怒,排山倒海般的一阵怒吼之下,层层法宝升起,转眼遮天蔽日,恨不得立刻就把十九碎尸万段,以求泄愤。

    就在群情激奋的刹那,陡然间火隼穿梭,万道黑色长藤妖娆而舞,从天空鸟瞰仿佛一朵黑色的噬人花霍然绽放!蚩毛纠的声音森严到了极点,几分青苗口音,更把虐戾扬撒到了天上:“全都退开!”

    屠米也一咬牙,再度扬起了手中的令牌,叱喝道:“护住!”巨厦将倾之际,世宗弟子依旧奉命严明,应喝中已经把蚩毛纠等人层层护在中间,亮出法宝和其他修士对峙。

    生死攸关,屠米倒不是一味支持温乐阳,她为人精明,明白大家一窝蜂的动手,唯一的结果只能是逼十九逃走,跟着大难临头。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温乐阳和十九谈谈,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生机。

    化境里的人怒归怒,可大都也是精明之辈,片刻后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恨恨的收起了法宝,有些性急的人则一帮一伙的再去探出口的禁制,盼着能有一线机会找出禁制的破绽。

    蚩毛纠看着外面安静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神色倒没有太多的惶急,反而还有些纳闷,望着十九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十九的笑容温和,虽然算不上惊艳绝美,却让所有看着她的人,都有一份赏心悦目的舒适:“想救你们,却又不能,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多留一会吧。想知道什么,我尽数告诉你们。”

    蚩毛纠虽然不到二十,但生性豪爽,闻言哈哈的笑了:“好!落个明白死,总比做糊涂鬼强得多!我先问,刚才不就有怪物冲进来了?直接让怪物向里面冲不就好了,又何必还惹出这么多麻烦。”

    果然,十九立刻就回答:“那只是附近两座山峰的怪物,冲杀一会还行,时间长了就撑不住了;现在,外面等着开饭的是整座十万大山所有的怪物!”

    蚩毛纠痛快无比得点点头,挥手拍了拍温乐阳:“该你了,你问吧!”

    温乐阳现在都快站不住了,那还问得出来什么,琢磨了片刻之后苦笑道:“我不问了,你要有时间就自己说说吧!”

    十九一反平日里那份大家闺秀的雍容,伸手搔了搔后脑勺,脸上浮现起一份俏皮的痛苦:“从哪开始说呢……”

    温乐阳也笑了:“从头!”

    十九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可说来话长了!”说完,又想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对孔努儿了解多少,不过……月锥后人却知道一件事:把柳相镇丨压在黑白岛的孔努儿,不是当年引领天下修士为之效命的那个仙师!”

    说完之后,还怕温乐阳听不懂,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在凝练镇妖天锥的前夕,有人冒充仙师!现在的孔弩儿,不是当年的仙师!”

    温乐阳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毛。

    分身老三夺舍本尊,是机密绝顶的事情,锥子也是因为身处在那个阴谋里,才能知道始末。

    月锥后人当然不晓得这个秘密,却不知道从哪看出了破绽。

    也许是因为温乐阳必死无疑,也许是十九真的心怀遗憾,言语之间也没再隐藏什么,原原本本的把天月一脉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月一脉之下,分新月,满月,上下弦四个流派,其中以新月为首。

    鸣沙山天月宗和雪顶上的天水宗一样,功法都是阴属,历代门主都是女子。月宗的先祖身为绝顶剑仙,常年追随仙师,两个人的关系也亲密的很。

    说到这里十九的脸红了:“就是…特别亲密的那种,其他人都不知道。”

    温乐阳明显来了不少精神,呵呵笑道:“明白,他们俩不是一般的亲密!”

    十九也笑的贼眼忒忒……仙师率领天锥高手杀上雪顶,锥子惨遭毒手,天月门主还没太在意,可在日后的相处中,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以说,当年的天月,比老三还要更熟悉他的身体,日后在单独相处中,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以前留在老三身上的一个‘记号’,消失不见了。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本尊和老三一摸(模)一样,老三占了本尊的身体,天月发现身体变了,以为人也变了,其实人还真没变……这事复杂了。

    老三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体上的一个小小痕迹,更不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天月。天月却以为孔弩儿已经换人,但新的孔弩儿神通修为比着原来更胜,她生怕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引来灭门之灾,既不敢试探,更不敢直言相询。

    天月没吧这事告诉其他天锥高手,她心里明白,这样做的下场,就是和天水一脉一样,被人家斩尽杀绝。

    后来天月自己被抽离元神凝练天锥,为了保住门宗不敢反抗,可以说,八个追随仙师的天锥高手之外,还有一个天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抽离元神。

    由此,月锥弟子也不像其他天锥后人那样,甘心情愿继续等着为仙师效命,而是图谋这有朝一日头走黑白岛上的月锥,想办法复活先祖。

    黑白岛天锥大阵列成之后,孔弩儿隐退,从此不知所踪,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为了日后能随时联系自己的手下,给所有的座下高手都种下了灵撰,并从此传承。这种法术与人无碍,不过可以让他们之间互相联系,也能让仙师随时找到他们。

    仙师的灵撰在新月身上代代传承,月锥弟子不敢妄动,经过了不知多少代,直到三千年前,才终于想出办法破掉了这种法术的传承,从那时起鸣沙山天月一脉才正式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中。另外几个天锥门宗都以为月锥血脉断绝,也不以为意。

    十九说着,望向了蚩毛纠:“破解灵撰的法术,很像巫术,是先祖们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机才找出的办法。灵撰果然被破掉,不过代价是”

    蚩毛纠刚才一直在盯着十九身上的白袍子,莫名其妙的发呆,现在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接口道:“代价是每一代新月都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哈哈,所以你叫十九,不过十九也挺好听,至少比十三强多了。”

    十九哈哈大笑:“十三是我姐姐!不止新月一个人,而是每一代新月门下的女娃娃都不能有名字。”

    新月的决定修为不是单纯修炼而成,而是在传承之中血脉觉醒,不过在血脉觉醒之前,任谁都不会知道,月锥家里那一大堆女娃子之中,谁会成为下一个新月。

    所以家里每一个女娃都不能有名字。

    十九是在温乐阳探访雪顶的时候,得以血脉觉醒,拜月传神,得到了朔月之力的传承,从那时其她便是月锥一门的门主了。

    对于月锥后人来说,一字宫只是一个身份的掩护,根本无意把它变成正道五福,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字宫要追查下去就需要更多的势力,又逢一千年前正邪恶斗,一字宫才趁机崛起。

    十九的目光在温乐阳和蚩毛纠之间流转,笑道:“我们要追查的事情,就是你家拓斜师祖的下落!”

    温乐阳突然笑了起来,软绵绵的伸出手拍了拍蚩毛纠的肩膀:“拓斜师祖威风了!五福崛起,哪一个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蚩毛纠也放声大笑,那份自豪溢于言表,哥俩笑了半天才收声,又异口同声的问:“我们追查拓斜师祖做什么?”十九正色回答:“因为每一代新月,都与黑白道上被凝炼成月属天锥的先祖有联系!”

    温乐阳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

    天月一脉的先祖虽然被凝炼成镇妖锥,都是每逢新月血脉觉醒之际都能通过拜月传神,和下一任新月以神识短暂沟通几句。

    就连十九都不知道,这门奇特的本领,究竟是先祖在被凝炼成天锥前特意准备、修炼而成的,还是她们天月一脉的先天神通。

    两千年前,拓斜曾经登上黑白岛,把施巫复活锥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数告诉了天音镇魂。

    月属天锥也是由此得知,自己复活有望,不过直到快一千年之后,新的新月血脉觉醒,月锥才又(有)机会把这个消息传给自己的后人,那时候拓斜早就消失了。

    就是为了追查拓斜和他传人的下落,一字宫才发展势力,不久之后他们就查出了温、苗、骆三家,可那时三脉蜀道传人不过只是普通人罢了,根本帮不到他们。

    转眼又是千年,直到温乐阳炼成了温辣子先祖的功法,在村子里重挫一群修士,当时一字宫第一个想法就是:拓斜回来了,温乐阳继承了拓斜的衣钵。

    随后温乐阳又在峨眉山被大慈悲寺上下视为贵宾,一字宫就更加重视了。

    说到这里,十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镜泊妖女潜入苗疆,想要夺取巫力,我们也得到了消息。”

    当年镜泊莫家就是被一字宫打残的,余孽遁入人间,沦为世家。

    且不论他们背后的月锥,一字宫执掌修真正道千多年,镜泊妖女的图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平时懒得理睬,可绝不会让仇人夺了整个苗疆的巫力。

    一字宫的好手本来正要赶赴苗疆铲除妖女,却因为温乐阳的横空出世而改变了主意。

    按照一字宫的想法,如果拓斜真的回来了,就绝不会看着苗疆出事,这么好的一个试探的机会,一字宫可不舍得放过。

    温乐阳又救下了苗疆,一字宫越来越笃定,逼亲一事,说到底还是为了寻找拓斜的下落。

    再之后温乐阳强势崛起,修真道风起云涌,早就消失多年的妖仙,尸仙,剑仙连番登场,一字宫都死死地跟住温不草这条线。

    至于十九嫁不嫁温乐阳,一字宫无所谓,反正他是赖在温家了,只要拓斜一露面她便能知道。

    温乐阳听着直摇头:“你还不如直接问问我们呢!”十九展颜而笑,淡淡的美丽着:“那是你们就算说实话,我也不肯信啊!”

第一百零五章 仙草

    十九在九顶山待了几年,直到四年前华山之巅的那一场苦战,温乐阳、苌狸、锥子等人几次都几乎死定了,拓斜也始终不曾现身,她这才确认拓斜下落不明。

    蚩毛纠又开始望着她的白袍子发呆,十九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蚩毛纠眼前晃了晃:“这衣服怎么了?哪脏了?”说着自己也低下头,四处在白袍子上找哪脏了。

    蚩毛纠嘿了半声:“这身衣服眼熟的很!华山的时候,那个神神秘秘的白袍人,就是你吧?”

    十九却撇了撇嘴巴,满脸的不满意:“才刚认出来?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那时我救了你们两次!”

    说着十九掰开春葱般的手指,带着一丝得意的给他们数着:“第一次是妖仙和大胡子拼命,最后一击之下跌宕巨力,是我暗中施展神通,救下了几个修为差、却和温家亲近的人。”

    蚩毛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第一次你救下的人里,有我。

    “第二次救下的人里,也有你!”十九嘻嘻的笑了:“温乐阳和妖仙被剑胆还魂的大胡子追进了离离山,那几门天锥弟子想要反扑,我先下山易容,再回来镇住了场面。否则什么大小兔妖、昆仑刘正,全都要横死当场。”

    十九似乎有些累了,活动了活动肩膀继续道:“那时我已经是这一辈的新月了,出手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这份情谊却不算小,我们虽然不是同道,可集结在九顶山周围的势力着实不小,留下几分人情,以后真要有什么误会,也算是给我们留下几分余地。”

    说到这了,十九的笑容渐渐暗淡:“不过,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这次没法子了。”

    蚩毛纠皱着眉头:“怎么不是同道,你们也要对付孔弩儿,为什么不和我们联手?”

    十九却摇摇头:“错了,要对付孔弩儿是你们,我们只想复活先祖!如果找不到拓斜,天下间能救活复活先祖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温乐阳叹了口气说:“孔弩儿!”

    十九有些无奈的点头“不错,除非确定找到了先祖复活的办法,否则孔弩儿绝不能死。所以,不能让你们走。”

    蚩毛纠还不甘心:“就算找不到师祖的下落,我巫术精进之下,也未必帮不了你。”

    十九不等他说完就苦笑了起来:“孔弩儿就一个,死了就没有了。可你死了,传承了三术合一的苗不交还会不停有大巫出现……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要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个?”

    蚩毛纠被噎得目瞪口呆。

    温乐阳无所谓的挥挥手:“不说这些了,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月锥后人想尽办法抹去身上的灵撰,是为了行事方便,不再受孔弩儿的控制,可到了最后,终于明白想要复活先祖,只能指望拓斜归来或者孔弩儿出手。

    四年前孔弩儿行迹重现,对于十九来说,这也是个复活先祖的机会,这才采撷了半棵百足草主动示好。至于灵撰的消失他们自有一套说辞,有百足草,又有四个绝顶高手的实力,孔弩儿的手下欢天喜地的重新接纳了他们。

    温乐阳咳了半声:“你们不嫌折腾?”

    十九比他苦恼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开始祖先们还以为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成事,可后来才发现根本不可能,说到底,要么拓斜,要么孔弩儿,总要指望上一方。”

    十九说完了月锥弟子的往事,又把话题拉回到现在。

    那个五行妖怪本来在沉睡,突然被仙师谕令惊醒。这才出山领袖一群天锥后人,开始准备化境的事情。

    这个妖怪自己似乎也有些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是仙师的弟子,而这次图谋的事情关乎仙师生死,无论如何马虎不得。

    在这四年里,妖怪领着大群的高手,一共布置了三座法阵。

    第一座法阵是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三人在化境中施为的,将这片天地悄无声息的接连十万大山。

    第二座法阵由五行妖怪主持,按照事先算好的化境方位布置下来,制造巨震、封闭旧路,将新路开在十万大山的腹地之中。

    温乐阳这才明白,最后一次化境巨震,不是被十万大山牵累,而是孔弩儿的法阵所为。第三座法阵已经布置完毕,但是还没有发动,具体什么用途十九也看不懂,只知道要有热仙姑、数斗、铁镌和五行妖怪四个人合力才能催动。

    巨震之后,五行妖怪命天锥后人守在出口之外,随时增援里面的人,自己则进入十万大山,去摧毁镇压恶穴的灵石、释放大山里的无数怪物。五行妖怪历时一个月之久,刚刚才回来,十万大山的怪物只经尽数暴躁了起来,并被妖怪的法术引向了这里。

    说到底,孔弩儿做的就是要把化境里无数的修士都拿来喂怪物,具体为什么,恐怕除了孔弩儿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

    十九暂时不管别的,要孔弩儿活下去就得完成他的设计,所以月锥传人才现身,进入化境救了热仙姑等三人。

    十九把所有的事情说完,眨了眨渐渐湿润的眼睛,想要把眼泪收回去,却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泪珠儿滑出的痕迹清澈、清晰。她张开双臂俯身抱了抱温乐阳:“秦锥与我引你为友,事难两全,就此别过了。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算了,你们又怎么可能还活着。”说到这里,十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起来转身就走!

    月辉护身,一道灿灿的弧光闪过,十九便消失在化境出口。

    大群的修士都在虎视眈眈的盯住她,可没有一个来得及做什么,直到她已经消失不见,才齐齐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而与此同时,一声震天价般的嘶吼声,猛的冲天而起,十几头长着三眼、四足都爬满绿色鳞片的怪象,从入口狂奔着冲进了化境!

    随即,怪叫长嗥声转眼***,不知多少怪物,密密麻麻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众修士有的怒声咒骂,有的仓皇惊呼,挥舞法宝乱七八糟的砸向怪物,封住出口。

    温乐阳终于身乎一软,靠着蚩毛纠坐倒在地,费力的吐出一口气:“可走了!快拿出来!”

    蚩毛纠本来正满脸得意的笑着,听到温乐阳的话猛的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温乐阳坐倒之际牵动伤口,浑身上下都撕扯的痛不欲生,脸上的肌肉都挤成了一团,不过声音倒还算轻松:“苗疆第一巫者,如果没有所图,哪会傻得去和上下弦肉搏。”

    蚩毛纠哈哈大笑:“死不死,就看这里有什么了!”,翻手亮出了一个小小的绣囊,囊上赫然绣着一轮下弦月。他不惜重伤也要和敌人近身肉搏,是为了……偷东西!

    蚩毛纠上下弦拼命地时候,漫天狂藤乱舞,怪虫翻腾,一根没有一点杀伤力,却能瞒过修士灵识的细藤悄无声息的勾出了这只绣囊。另外半棵百足草被月锥后人夺走,这种可以保命的仙草,他们当然会随身携带,蚩毛纠最后,拼得就是这个绣囊!

    果然,三片莹莹翠叶,赫然躺在绣囊之内,被一抹银色的月辉封着药性。

    天下间,能杀了下弦的人不少,可能让他不知不觉遗失绣囊的,恐怕就只有蚩毛纠一个。

    蚩毛纠不再废话伸手取出一片叶子塞进了温乐阳嘴里。

    温乐阳只觉得一股清凉从口中扩散开来,随即便是无尽的昏昏沉沉,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昏睡了过去……

    蚩毛纠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屠米便已跃至他身旁,指着温乐阳问道:“要多少时间能醒?”

    蚩毛纠摇摇头:“不会太久,大抵几天的功夫,具体时间却说不好。”

    化境中的修士们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嘴里大声叱喝着,指挥着自家法宝乱七八糟的轰向那些挤进化境的怪物们。

    侏儒老道也快步走到蚩毛纠跟前,摇着头也不知道他在看谁:“这么乱打不行!”

    怪物势大,但化境的出入口却有限,修士们所处的位置实际易守难攻,占了地利,可上万修士乱糟糟的各自为政,一起挥动法宝,常常千百道神通汇集到一起,却只杀掉一个怪物。

    随即有不少人发现自己的神通被白白浪费,不约而同的停手,一瞬间里封锁入口的神通几乎全部消失,差点又被怪物们冲进来……

    侏儒老道继续说:“现在用一成人手,可以稳守入口半个时辰!”现在聚拢到出口附近的修士足足超过了两万人,其中大部分人虽然脸色仓皇,但几乎没有人逃走,化境深处已经被震成了一片废墟,谁心里都明白,一旦被怪物们突破出口,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

    屠米的神色里看不出一丝焦急的意思,直接说道:“分成十队,往复轮转而上,不过要这些人听话,还要借重拓斜传人的名声。”

    可侏儒老道却摇头:“分成五队,每队两组,一组狙敌,另一组策应。”

    屠米是一方豪强,胸中韬略纵横,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侏儒老道的意思。

    怪物的实力参差不齐,现在看上去,用一成人手就能守住入口一小时,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大群强横的怪物发起卑击,始终用一成修士来轮换太不保险。

    屠米呵呵的笑着对侏儒老道点点头:“云天门下,七百修士,听从老神仙调用。”

    侏儒老道冲着蚩毛纠还了个礼:“屠大家这么说,着实羞煞老道了……”

    蚩毛纠刚忙跳到一旁,笑着说:“同舟共济,彼此间没得那么多客气,狙杀怪物的事情就请祁连仙长做主了,我就负责给大伙争取点时间!”

    说完,蚩毛纠深吸了一口气,陡然吐气开声,对着周围所有人断喝:“四天之前,温、苗、骆三家尽起高手,会同一众妖仙进入十万大山,不用多少时候,便能破去贼子的法阵,还化境一个清静!”

    蚩毛纠一开口,先给大伙画出了一张“援兵将至”的大饼。

    修士中大都面露惊喜,刚才连番恶斗之下,几个绝顶剑仙都喊出了‘温乐阳’,的名字,天下修士都知道,温乐阳是蜀道之上最出名的弟子,温、苗、骆三家绝不会置之不理,听了蚩毛纠的话,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蚩毛纠继续说道:“唯盼大家同舟共济,只消撑过这几天,便天下太平了!”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应和声:“仙姑不必多言,咱们听凭调遣!”

    屠米微微一笑,现在人群里起哄的,都是她门下弟子,不过这几年里拓斜传人名声大振,刚才蚩毛纠和温乐阳哥俩又大显神通,当着所有人的面连续重创绝顶剑仙,现在已经变成了大伙心里的救命稻草,喝应的声音越来越多,转眼就变成了排山倒海般的轰然应诺!

    蚩毛纠哈哈大笑:“自家事自家知,我的本事当个马头卒还行,要做大将军……别的不说,外面的怪物们做梦都会笑出了声。

    修士里有不少人都笑了,更多的则是七半八舌的叫着:“仙姑不必谦让……”

    蚩毛纠正色摇头:“不久之前,拓斜弟子便说过,一切以祁连仙宗马首是瞻,绝不是虚言妄语,论阵法韬略,拓斜弟子拜服祁连仙长!”说着,转过身对着侏儒老道长身一揖:“扼守入口之事,还请仙长做主!”

    修士们大都一愣,蚩毛纠也不等别人怎么反应,铿锵大喝:“生死之际,还请诸位同道戮力同心!我给大伙腾出些功夫,信得过拓斜传人的,便请听从仙长吩咐,待杀光了贼子,击退了怪物,咱们在七娘山一醉方休!”

    说完,蚩毛纠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诸位神仙,请收了神通法宝!”话音落处,漫天火阜再度现身,啾啾厉鸣之下,唤起巫唱滚滚!化境的入口的泥土,突然被一颗颗小草挣破,不过一转眼间,一片闪烁着妖冶绿色的树林拔地而起,所有从外面冲进来的怪物,甫一陷入树林,便无一例外的哀吼痛嗥!

    蚩毛纠就在大笑声里,踢踏着鞋子,走进了自己用全部巫力凝聚出的巫杀之林。

    鬼哭狼嚎催动着树林不停的颤抖,没人知道树林里的情形,看到的,只是一蓬蓬浓稠腥臭的鲜血,不停的破天四溅!

    蚩毛纠凭一己之力,拦住化境的入口,为的只是给侏儒老道争取时间!所有修士无不血脉贲张,而且侏儒老道不是化境的人,根本谈不上偏心偏向,再加上世宗众人的一力支持,在场的修士们真的没有一个人离开。

    侏儒老道哪有空去平均实力,传令所有修士都静立不动,跟着好像切豆腐似的,把面前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两万人分成了五队十组……

    一会功夫之后,当第一队,足足两千修士齐声呐喊着挥动法宝替下蚩毛纠的时候,蚩毛纠已经快虚脱了,躺在屠米怀里苦笑:“我也要沉睡几天!”他的巫力几乎耗尽,身上的伤又不轻,与其眼睁睁的看修士和怪物打仗,倒不如吃片树叶疗伤。

    屠米嘻嘻一笑:“你径自去疗伤,我给你护法!”

    蚩毛纠二话不说,弄了片百足草叶乎放进自己嘴里……

    侏儒老道是老牌正宗的大派首领,对各种道法都颇有了解,两万修士,分成了五队、十组,彼此往复交替,在他的喝令之下,按照法宝、符篆、剑阵、咒诀等诸般修为神通相互辅佐,配合的越来越顺畅,不久之后就已经从容了许多。

    修士们的真元有限,就算进退有度,省了不少力气,早晚也有真元耗尽的时候。

    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却无穷无尽,杀之不绝,宛如惊涛骇浪般,片刻不停的冲击着化境。老道和屠米心里都明白,没有援兵孤守绝境,怪物们冲进来,是迟早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集结

    已经四天了,从十万大山里冲来的怪物越来越强,早就不再是锋牙利爪的丑陋恶兽,而是身具先天法术,只有从远古传说中再能见到的邪物。

    修士们都数不清替换了多少轮,几乎所有人都神色黯淡,伤亡也渐渐多了起来。小蚩毛纠和温乐阳还未苏醒,看上去安祥舒适,睡的一个比一个香甜。

    随着侏儒老道一声令下,四千修士纵跃而出,接替下上一队同伴。

    屠米恨恨的看了看缺口,收了法宝带着人退了下来,走到侏儒老道跟前低声问:“照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少时候?”

    侏儒老道面露苦笑:“三四天还勉强,再拖就说不好了。现在大伙已经不那么卖力了,都想着留点实力,破城时保命。”

    屠米呸了一声,想要怒骂,不过随即又笑着摇摇头:“也是人之常情吧,能像现在这样,也算不容易了。”

    这时候,刚顶上去的修士们倏地惊呼了起来,几天里始终不曾停歇片刻的怪物,就好像一条突然被巨闸截断洪流,毫无征兆的停歇了攻势。就那么一转眼间,突然就没影了。

    所有的修士眼中,都在刹那的震愕之后,燃起了狂喜的神色,大家都是一个心思:援兵来了!

    侏儒老道的脸上也是一派惊喜,望着屠米正想说什么,天地间就窒闷之极的响起“嘭”的一声。

    图二。化境边缘的空气,无端的荡起了一片涟漪,肉眼可见的震荡着,转眼蔓延到整片天地。

    嘭!

    嘭!

    嘭!

    闷响声不停,并不急促,相反还有些缓慢,可每一声都仿佛变成了众人的心跳,慢的让人窒息!化境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锤击着它。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从对望的眼神中,读出了自己的惶恐,先前那一抹惊喜早被层层迭迭的气浪涤荡得一干二净!

    侏儒老道最先恢复了清醒,扬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剑,他一出手,祁连笛子立刻围拢过来,天空中悬着数千法宝,但那道赤练剑阵,就像横亘在天地间的一条伤口,最为触目惊心。

    老道沉声传令:“事出蹊跷,未必是援兵,所有人……”他的话还没说完,最后一声闷响冲天而起,整片化境狠狠的跳了一跳,把修士们震的东倒西歪。

    十几道裂莹无端端的从空气中出现,就像被斩断尾巴的蚯蚓,拼命的扭曲着身体,从四面八方向着化境入口蔓延而至,侏儒老道突然脸色煞白,几乎是嘶吼着大喊:“他们要把入口弄大!”

    话音落处,冥冥之中一片怪兽嘶鸣吼叫,刚刚停歇片刻的怪物洪流,又复奔涌而至!而化境的入口,比起刚才扩大了十倍不止!而冲在最前的,全都是皮甲坚硬,身居异术的邪魔秽物!

    图三

    刑牯,有些像兔子,洁白可爱,却长着四只异常粗壮的蹄子,脚步声比着野象还要夯重,每踏出一步,天空中必陷落一块巨石;

    桀蝗,看上去和大一些的蝗虫没什么区别,喜振翅欢鸣,唱声尖锐足以震裂巨石,行动时成群结队数以万计,所过之处巨响轰跌,天塌地陷;

    翠染,三眼金鸟,来去如风胆小如鼠,目光却如有实质,凡与之对望者,无论修为高低,都会立刻发疯……

    飞沙走石、魔光鬼影、血雾邪踪……浓浓的腥臭如有实质,把天地猛然包裹起来,湛湛的蓝天转眼暗淡无光!到了此刻,化境中的修士终于再不能同心同德,一些胆小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和颓丧,转头逃向了化境深处。

    一人逃走,便有两人丧胆,两人丧胆便有四人偷偷挪动脚步……战场上的恐惧犹如瘟疫,弹指间肆意蔓延,逃走的人越来越多,侏儒老道须发怒张,飞剑引动赤练在半空盘舞,灿灿赤芒凛冽而凄厉,想要斩杀逃兵,可最终祁连剑阵还是陡转方向,荡起贲烈妖艳的火光,冲向了入口之处那些汹涌如潮的怪物,老道狠狠跺脚,不甘的骂到:“竖子啊,不足为谋……”

    还没感慨完,屠米就一把拉住了,胖女人仿佛早知如此,神色里看不出太多的惊慌与愤怒,呵呵笑道:“道爷,出口守不住了,退吧!到化境深处,再和这群王八蛋周旋!”

    说着,屠米呼哨了一声,世宗高手迅速聚拢,和祁连弟子汇合到一起,抱上还在沉睡的温乐阳、蚩毛纠,一边挥舞着法宝抵挡追兵,一边向着化境深处逃去。

    怪物们一冲进来,就从滔天浊浪化作十几道湍湍洪流,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所过之处血肉飞溅、修士临死前的惨呼,震彻苍穹!

    图4

    集结化境全部高手,泱泱数万人之力,占尽地利,却也只在十万搭讪的怪物面前,坚持了四天……

    就在化境入口失守的同时,九顶山温家村也突然乱了起来,有四个人一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从山下跑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进了村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修行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清净心境澈灭神剑法,自由奇妙之处……”

    化境消失后,去追踪红壶的锥子就赶回了九顶山,此刻正坐镇村里。

    不久前秦岭、乌鸦岭、七娘山几乎同时遇袭,这三件事都是’孽魂版‘的红壶用他的法宝不下阵法所为,三个阵法同时发动,锥子一个人应付不来,最终只是解了苗、骆两家的灭顶之灾。

    而红壶也趁乱逃走,摆脱了锥子的追踪。

    那些赶赴两家增援的高手,现在也都回了自己的门宗。

    锥子从屋里一闪而出,惶急中带着几分欣喜,厉声叱喝:“温乐阳呢?”

    十九果然守诺,把稽非、水镜、娃娃和瞎子四个人放回了九顶山,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老道的修为稀松但功法自由神奇之处。杀他不难,可是要摸去他的记忆,就算孔弩儿也做不到!

    老道既然没有失去记忆,那化境的秘密,就在也瞒不住九顶山上的人了。

    锥子把前因后果问明白,立刻追问老道:“知道他们在十万大山何处么?”

    图【5】

    且不说那个五行妖怪,单单那些天锥后人莫不是绝顶的剑仙,刻意隐藏行迹,任谁都难以在莽莽大山之中找到他们,十九做事滴水不漏,稽非等四人在醒来的时候,排成一排躺在上海的一家宾馆里,即使老道保留了记忆,想要找到天锥后人在十万大山里的据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候和尚嘿嘿笑道:“和尚修炼的是音乐天莲宗挂甲……”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锥子的眼神冻住了。

    稽非老道急忙插口:“和尚的功法有搜神奇术,一俟发动之下,没有修士能躲得过去!”

    水镜和尚甫一离开化境,就冒着奇险作势挣扎,炸碎了自己的佛珠发动了搜神神通,只要他一回到十万大山,就能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两个出家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说完,大伯温吞海带着温九和温十三走了过来:“一起去!”

    温九和温十三夜知道小太阳在外面让人欺负了,傻叔叔脑筋不好,可当年那一句‘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太阳,我把他肠子打出来!’,却始终记得。

    锥子盈盈一笑,也不措辞,立刻启程……

    普陀山佛顶峰,慕慕正失魂落魄,牵引尸煞跟着苌狸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化境线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片刻后慕慕又惊又喜,对着苌狸颤声道:“找到温乐阳的下落了!”秦岭龙脉阴眼,旱魃五哥面色阴戾,这一个多月他都在清理废墟,巨震之下山势改变,养尸的自然被毁了个一干二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他担心的事情:他留在家里的妖佣全都不翼而飞!小屋正琢磨着怎样劝阿爹消气,旱魃却咦了一声,反手亮出了几个妖仙之间用来传讯的木铃铛,放在耳边仔细倾听,跟着一把抱起了小五:“我们走!”

    昆仑道几千名弟子尽数获得了真水之神,刚刚从高原返回了玉虚宫,正在忙着打扫着,突然从大殿中传来小掌门刘正的断喝声:“清字辈子弟留守门宗,其余弟子随我起程”

    鹅羊山上,小胖子不知道为何撒了大泼,整整一天里,外面的弟子都听见啊蛋在掌门人的房间里又哭又闹,隐隐间还有说话声传出来

    三味的声音满是无奈:“我怎么收了你这个徒弟!”

    啊蛋抽抽嗒嗒的嘀咕着:“我是本尊,你是分丨身不去救人我就跟你拼了”

    大慈悲寺里,小结巴希声举着个电话,满脸仓皇的冲进了方丈的禅房:“温温、乐阳化境,化境!”

    高原之上,让炯大喇嘛深吸一口气,突然吹响了骨笛

    所有的世宗高手,全都接到彩虹谕令,一夜之间尽数启程

    图7:

    猪猫红军兄妹正坐在一起,话题当然是最近修真道上最热门的‘化境消失’之谜,红姑婆收到了一条短信,在读了三遍之后老太婆猛的跳了起来,皱纹里都泛着兴奋:“大热闹!大热闹!”说着手指如飞,吧短信直接大片的转发

    小沙最近迷上了开心农场,每天里偷菜偷的昏天黑地,这天正在非非的地里转悠的时候,老顾突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气急败坏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山宗世宗、散修隐修、和尚老道都奔着西南去了,他们干什么去?"

    小沙手忙脚乱的翻出地图,在西南方向找了半天,最后才小声的说:“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

    有的是因为和温家的渊源,有的是门人弟子也消失在化境,有的是来抽热闹,有的则是想浑水摸鱼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可无论如何,这次天下修士都已闻风而动!这次的规模是亘古未有,比着四年那次华山大会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负责外围的天锥后人也发现了异动,不停的把消息传回给五行妖怪和天锥后人。

    数斗、铁锈、热仙姑三个人先前差点被温乐阳打死,现在服食了百足草正在疗伤,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九也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也能猜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和她擅自放走稽非水镜有关系。

    五行妖怪自从现身之后,就一直有些浑浑噩噩,他执行孔弩儿的命令倒是忠心耿耿,偶尔施展身手也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可总好像没睡醒似的,反应比着别人都慢半拍,心智也好像小孩子似的,常常弄些让剑仙们哭笑不得的恶作剧。

    妖怪在收到消息之后,不仅没有震怒惊慌,反而还挺高兴,笑嘻嘻的对十九说:“愁个啥,光修士来了太少,最好天底下所有认得,还有有牛儿马儿,虫子小鸟都来找咱们,那才好玩反正他们找不到咱!”说着,捂起了小嘴巴咕咕咕的笑了。

    十九的脸上都是苦笑,摇着头说:“找不到自然最好,万一找到了可就麻烦了!”

    妖怪琢磨了好半天,才愣愣的望向满月:“麻烦什么?”

    十九和另外三个手下,这四年里几乎和妖怪寸步不离,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里,几个妖仙修为都胜过我们,刘正、三味分丨身也是剑仙,还有那几个出类拔萃的拓斜弟子”

    满月在一旁也直撇嘴:“别说那几个顶尖的,就是那些小角色,阵要找咱们拼命,也应付不了啊!”

    妖怪更纳闷了,伸出金行的手指,在木行的头颅上咔咔的挠着,每一下都会给自己割出五条凛冽的伤痕,不过随即又肉眼可见的愈合:“为啥找你们拼命?”

    满月咳了一声:“不光找我们,也找你拼命!”

    几个月锥后人说了半天,才总算让妖怪明白,现在来十万大山的无数修士中,不是来和他捉迷藏的,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来找他打架的。

    五行妖怪终于满脸的愤怒:“我杀了他们有多少人?”

    十九比她那三个兄弟聪明些,帮忙把妖怪的话解开了:“我杀了他们!他们有多少人?”

    图8

    图九

    满月哭笑不得:“你倒是会省事!他们的人多到数不清,更杀不光……”

    妖怪突然又笑了,开心且得意:“怕个屁!大不了咱们就往化境里一钻,看他们谁敢进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迟早要钻进去!”

    四个月锥后人都吓了一跳,满月的胖脸上全都是震愕:“你钻进去干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兄弟

    五行妖怪满眼无奈的看着满月,好像他的问题实在有些多余:“我钻进去当然是为了就师尊,谕令上就是这样安排的!”

    满月挑了挑眉,把大胖子向妖怪靠近了些,满脸好奇的追问:“先不提谕令,你钻进化境怎么说?”

    五行妖怪没有回答,反而问满月:“这座化外之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满月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见识自然不凡,点着头笑道:“化外之境虽生于天地,却自成方圆!说白了,他就是一片独立于世间的小天地!”

    五行妖怪点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孩子似地得以,好像在买弄学问:“那你们知不知道这片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是被佛家的浩然之力开拓出来的,依缘、自在、四无量,归根结底是慈航普度,慈悲之心。

    几个月锥后人知道妖怪心智不全,赶忙露出一副受教的神情,一起点了点头。

    “那这几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呢,个个都是残虐之身!它们只懂得杀戮,进了化境出了杀人还是杀人!”五行妖怪伸手指着远处正惨厉长嗥、成群结队的消失在化境入口处的怪物们:“残虐之身,本就戾气凝重,再杀人、被杀,化境里的戾气便会越来越重,知道戾气浓稠到化境承受的极限……”

    说到这里,五行妖怪突然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耐心的提示着:“小天地、慈悲力、戾气深重……那时会怎样?”

    饶是十九心思深沉,在微微琢磨了片刻之后,也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孔…仙师是要引动这片小天地的…无量劫!”

    化境是慈悲之地,当戾气深重到一定程度,慈悲之力便会反制,将其间的一切都抵挡的一干二净,佛家也好,玄门也罢,就算理论不同可归根结底都是在参悟天道,当一切都到了极限、尽头时,天道便会降下无量大劫,毁灭一切。

    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本来就是一个自成方圆的小天地,孔弩儿这次的安排,就是要引发化境里的无量天劫。

    五行妖怪嘿嘿的笑道:“不错,咱们这四年的辛苦为的是化境无量劫,劫数起时我钻进化境,便能将无量劫之力传于师尊那里,师尊现在正处于一场极大的劫难之中,有了这股力量相助便能脱困。”

    引发无量劫、传力至孔弩儿。

    十九听的头晕目眩,她不知道孔弩儿以前三座阵法的设计,现在脑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情不自禁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传力?什么劫难?”

    五行妖怪却摇了摇头:“我也都不知道。谕令中只说在化境劫数起时,我进入其间便可,还安慰我不必害怕,劫数时看上去虽然凶险,实则对我安全的很。”

    满月苦笑着摇摇头,问五行妖怪:“那你怎么进入化境,跟着怪物们一起跑进去?”

    五行妖怪大乐,用力的摇着头:“当然不是,”说着,他伸手一指不远处早已刻画完毕,却还没有施展的一幅复杂,但却不算太庞大的阵图:“要铁锈、数斗、热仙姑和我一起发动这座阵法,考法阵把我送进去。”

    这时候一向浑浑噩噩的五行妖怪十六开更新快突然板起了脸孔,认真的对着十九等人说:“来捣乱的人再多,进了大山也只有送死的份,我到不怎么担心,不过还是要靠你们四个来护法。”

    四个月锥后人一起对着五行妖怪点头:“月锥后人,一定保你平安”

    不料五行妖怪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给我护法,是给他护法!”说着,伸手拍了拍地面,扑哧一声,一个大头矮子,毫无张(征)兆的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大头矮子肤色土黄,腰间挎着一只小鼓和一面小锣,浑身**着,只是在跨上围着一块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五行妖怪哈哈大笑,指着矮子给月锥后人介绍:“他是十万大山里的魈儿!早年曾经受过师尊的大恩,这次也是被师祖请来助战!本来想着没人捣乱,就麻烦不到他,不过现在看来~~~嘿,你们只要护好他,其他的就全不用管了!”

    大头矮子对着十九等人裂(咧)开嘴巴,做出了个怯生生的效益,细声细气的说:“有劳几位神仙了。”

    月锥后人进入大山四年,第一次和这个大头矮子见面,矮子身上没有太多灵元波动,那点修为在月锥后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既然是山魈,不知不觉的遁土而行,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满月一脸的稀奇,上下打量着矮子笑道:“你能应付了外面来捣乱的敌人?”

    十九和他的三个兄弟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山之外,天下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

    大山之内,五行妖怪胸有成竹,大头矮子客客气气,月锥后人莫名其妙,铁锈、叔斗和热仙姑还在疗伤,他们的一众手下都面无表情的侍立四周;

    化境中,怪物肆虐,到处是一片血腥杀戮,法宝神通的璀璨光华和漫天惨嚎、浓血、碎肉搅在一起,湛蓝的天空早就变成了丑陋的昏黄;

    而东海之外,一座被世人视为禁忌之地的孤岛,此刻乌云密布,风雷滚动……黑白岛!

    已经化作巨厦大小的蛤蟆红壶,正抻开四肢、肚皮紧紧贴着地面,趴在柳相跟前,嘴巴大大的撑开。

    数不清的巨大符撰,着随风而舞,围着红壶团团打转。有的符撰殷红如血,比划铿锵力透天地;有的混沌灰暗,无论如何用里去看,也无法分辨清楚他的纹路,始终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一片……

    柳相已经有三个头颅恢复了活动能力,原本还有些光秃秃的蛇皮已经批满了巨大的鳞片,在残阳的映照下绽放出湛湛光芒,每一次晃动都会震起万道灿然之光,凛冽而暴戾,仿佛天神眼中爆起的灭世神光!

    此刻,三颗头颅的动作却只能用温柔来形容,彼此缠绕着、蜿蜒着无声的起伏,巨大的蛇信轻而又轻,爱怜的舔过红壶的身体,柔柔的宛若少女的发梢。

    六只本应阴冷、毫无感情的蛇眼中,也流露出心疼和眷恋,一霎不霎的看着满目痛苦的红壶。

    红壶的腮囊一鼓一鼓,费力的喘息着,吞吐之间发出好像破陋风箱的呻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蛤蟆终于爆发出“咕”的一声鸣叫。

    一声蛙唱,惊天动地!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随着那声鸣叫,从红壶的周围贲然卷扬,向着四下席卷而去,转眼便散出了孤岛,周围的海水霍然掀起惊天海浪,愤怒的咆哮着,向着远处摔散退让!

    浑浊而惨败的巨浪,仿佛被无形的大手一路推辗着,疯狂的退着,一直消失在视线尽头。从天空鸟瞰,这方圆千里的海面都已经变成了一座漏洞样的大坑!

    在惊天动地的蛙鸣里,一只背生双翅、四臂四足、**体型差不多大小的妖蛹,猛的被红壶从肚子里喷出来,一路翻滚着,最终啪的一声,摔破在坚硬的礁石上。细瓷四溅之下,一头和妖蛹一模一样的妖怪霍然现身!

    双翼四臂的妖怪神色恍惚,目光浑浊,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左右四顾了片刻之后,终于看到了依旧长着嘴巴的红壶。

    妖怪迟疑着,跪在地上对着红壶施了一礼,声音无比干涩,时尖时哑:“觐见我主,侍奉我主!”

    红壶不理,猛的又是一声蛙鸣,第二只妖俑被喷出,摔碎,第二头妖怪浑身火红,身材矮小,脸孔好像抽筋似的不停颤抖着,背后还拖着一根尖尖的尾巴,与四臂妖怪一样,跪在地上奉红壶为主。

    红壶的鸣叫声越来越急促,黑白鸟四周的海水仿佛开了锅一样,一只只妖俑不停地吐出,砸碎,一头头和妖俑一摸一样的妖怪现身,跪地……

    红壶用自己以前收藏的仙器震塌秦岭阴眼,同时偷走了早熟五号所有的妖俑,潜回黑白鸟之后,在火行、日属、月属三枚柳相头的帮助下,施展太古邪术,把一只只妖俑变成它们生前时的大妖。

    不过这些被早熟封在妖俑之中的妖元,早已被阴尸戾气侵蚀,现在妖物们虽然得以复活,实力比着原先损耗不少,而且灵智已丧,变成了只懂听命却不会思考的妖身傀儡!

    一千零三十四只妖俑,一千零三十四头恶妖,旱魃五哥的全部家当……

    到天海之间再度恢复平静的时候,红壶又变回了拳头大小,原先黝黑的目光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暗淡,在喘息了片刻之后,勉强撑起了身体,有气无力的对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近千头妖怪喝令:“把剩下的几根天锥砸碎!”

    一片应和声中,蓬勃的妖气冲天而起,一道道身影迅捷如电,黑白岛再度爆发出连串的巨响,没过多少工夫,七个嘹亮、诡异、阴狠、暴躁的怪啸声重迭在一起,宛若一把沾满浓浓鲜血的刃,从黑白岛上冲天而起,猛的割碎了苍穹,海水好像开了锅一样的***着,一只只巨大的海兽尸体从深海中层层迭迭的漂浮起来,惨惨的白色一直铺到天边。

    被镇丨压了千万年,先后失去两只孽魂和统帅镇魂的九头怪物柳相,终于挣脱了桎梏!

    从来不会有表情的红壶,此刻脸上正升腾起一股比着火山喷涌还要更猛烈、更酣畅、更奔涌的快乐!当这份足以撼动天地的喜悦,在它的脸上绽放、炸开的刹那,从他喉咙了(里?)爆起的却是一声仿佛憋闷了一亿年的嚎啕大哭!

    每一个音节都毫无意义,可每一音节都都是一份浓悔、浓恨!

    两千年前,我任性乖张,害死的确是从天地诞生起,就护着我,疼爱我,开心时对我笑,生气时不肯对我骂的哥哥!

    两千年里,我几经生死,曾经亿亿年的睥睨天下,横行无忌,在落难时尽数变成了每分每秒的煎熬,没有活路,却求死不得!

    两千年后,九头柳相重见天日,而我再也回不去,七颗头颅依旧荡漾着灿灿天威,可这份足以踏天、陷地、灭世的荣光,纵然能夺下所有人的眼泪,却唤不会(回)我最想看的那个笑容!

    爱我的人,因我而死;害我的人,享尽天地间所有的骄傲;而那些无关之人,看我潦倒、看我落魄、看我生死两难,却拍手欢笑!

    红壶,嚎啕,大哭!

    柳相七头,嚎啕,大哭!

    直到这份哭声,引来了一场狂风暴雨时,红壶才收起了眼泪,费力的爬行着,一一从那努力伸向它、生怕它多走一步的巨蛇头颅前走过,每过一处,都会停下,和他的兄弟蹭蹭脸颊,亘古怪物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份暖暖的快乐,这时他们幼时最爱的游戏,天地世间,我们兄弟十人最孤独?最不孤独?

    在最后走过那只双目紧闭,无法挪动的水性头颅时,红壶流连了最久,最后才抬头,对着其他几颗头颅呵呵笑道:“我去,报仇,不带你们一起!”说完,咕咕的怪叫了几声,千头妖物围拢而至,其中一头浑身流淌着浓浓火焰的大鸟轻轻把红壶含在嘴里,随即发出一声含混的长鸣,双翅振动间,带着大群的妖物,转眼冲出黑白岛!

    柳相大惊,纷纷怪叫一声,巨大的身体猛的跃起来,不料在半空中突然颤抖了起来,跟着又轰轰烈烈的摔回了孤岛。它才刚刚脱困,蛇颈,蛇头行动无碍,可巨大的身体和蛇尾还几乎没有知觉;千万年的挣扎,也让它们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即便是来自混沌的怪物,现在也虚弱不堪;而最最要命的,是失去了真魂的统御,现存的七个兄弟间,配合起来要比当年笨拙,生疏了太多。

    虽然脱困,可一时之间却还难以行动。

    七颗头颅之中,有人破空大骂,骂水行孽魂又在自作主张;有人再度失声痛哭,哭老三绕不开害死老大的心结,救下其他兄弟之后,再无颜面面对他们,从此一别,无论死活,都再无相见之日!

第一百零八章 困斗

    神不知鬼不觉的加更一章,热的~~

    一向笑眯眯,喜怒不形于色的屠米,现在只剩下半张脸了。

    不久前他们刚刚被大群怪物围困,突围时一个不小心,一头獾子似的玩意扑到屠米跟前挠了一下。只一下子,修为堪比五福高手的屠米就被撕掉了半张脸,要不是侏儒老道及时催动飞剑斩杀了那个小怪物,当时痛不欲生的屠米,另外一半脸蛋子也未必保得住。

    现在跟在她身后的世宗好手,不过寥寥百余人了,侏儒老道率领的祁连弟子也伤亡过半,正游弋策应在大队人马的右翼……

    自从十万大山中的怪物在五天之前攻了进来,化境里的修士们就开始各自为战,或者说各自逃窜。

    以修为而论,屠米和侏儒老道,无疑是是化境修士中的健者,从破城那一刻起,他们便聚拢在一处,护着温乐阳和蚩毛纠且站且退,一路上不断的有零散修士加入他们,也不断有人死去,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们这两拨人马……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是犹自顽抗的修士,到处都是污血与碎尸……

    屠米他们当然不是不停的厮杀,要真是那样,就算人数再多三倍,现在也该死光了。细细算来,这五天里,他们只和怪物打了三场真正的硬仗,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靠着世宗各种隐形潜踪、撤退逃跑的本事,小心翼翼的避开怪物。

    世宗在一千年里不停被五福追杀,能传承下来的门宗,修为也许未必有多高,但是打游击的本事个个一流。就此而论,祁连弟子也的确沾了世宗的光,不过侏儒老道也投桃报李,在世宗被怪物堵住的时候不离不弃。

    刚刚突围而出的屠米,领着手下和祁连弟子隐入了一片废墟,这才来得及摸出一颗药丸子,放到嘴里刚要嚼,不料药丸子一滚,就从失去脸颊的那半边腮帮子漏了出去,跟在她身边的一个世宗的瘦小汉子想笑又不敢,赶忙捡起药丸,也不嫌脏就投入了自己嘴里,胡乱嚼碎之后又吐出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屠米的伤口上。

    屠米居然还有心思嘿嘿笑着说了一句:“等出去,我升你做大统领!以后山西归你管!”

    瘦小汉子愣了愣,哭丧着脸回答:“回禀屠大家,我现在就是大统领,管山西的……”

    旁边的人都压着声音笑了,世宗之人怕死,但是还没死的时候,能笑当然要笑!

    不久之后,几条幽灵似的身影飘进了废墟,流水价似的一个接一个对着屠米禀报:

    “西面正有大群的怪物围过来!”

    “南面也是。”

    “东面被地震断出了一条大壑,咱们现在的情形,至少有一半人跃不过去。”

    “北面的怪物刚刚杀了一伙子修士,现在已经散去……”

    最后探路回来的那个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屠米扇了一巴掌,嘿嘿的笑骂:“你他妈的,下次第一个说!”

    一行人脚步比狸猫还轻,速度比鹰隼还快,从废墟中鱼贯而出,向着北方略去,负责断后的几个世宗弟子泼洒了些药粉,小心翼翼的抹去了他们刚刚留下的气味,这才移动脚步去追同伴。

    不久之后,一片杀戮屠场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地面上的血浆浓稠的流淌着,足足有一指厚,残肢、碎肉、被踩爆的眼珠、断碎的牙齿、毫无光泽的法宝、被鲜血浸染的符撰……

    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脚印,从血沼中四散蔓延,渐渐变浅,直至消失。

    屠米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句:“小心别滑到了……”话音未落,脚下遽然爆起了一阵嘎啦啦的断裂声,一头身披石甲、块头足有五层楼的巨怪,猛的挣碎地面跳了出来,挥舞着比小房子也毫不逊色的拳头,重重的砸向了他们。

    屠米怪叫了一声,双手结印,一蓬青黑色的光华陡然绽放,迎向了巨怪的拳头,嘭的一声闷响里,大胖子口喷鲜血,哇哇怪叫着变成了滚地葫芦,摔倒了一旁。不过聚拢在她身旁不及反应的手下们,却免去了灭顶之灾。

    世宗弟子立刻扬声怒斥,百多件法宝上下翻飞,向着巨怪毫不留情的斩杀而去!

    始终护在世宗弟子侧翼的祁连仙宗众人一言不发,在侏儒老道的带领下,催动赤练剑阵杀向了拦路的怪物……

    嘭嘭嘭的闷响交叠,浩浩荡荡,不知道名字的巨怪没什么厉害法术,但是一身石甲坚硬的难以想象,任凭上百件法宝轰击,身体也仅仅是微微晃动,除了对祁连剑阵稍有顾及之外,对其他的法宝根本不闪不避,两只巨大的拳头泼风般的挥舞着,向着脚下这群蚂蚁乱砸一气!

    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巧合,巨怪所处的位置恰恰卡在他们的逃生之路上,周围都是因为地震而造成的巨坑和深沟大壑,根本无法逾越或者绕路。

    侏儒老道脸色铁青,口中叱喝连连纵身而出,在赤练和漫天法宝的掩护下,手印、符咒、法诀纠缠在一起,不停荡起五火神雷,想要掀翻这头拦路虎!

    巨怪被打得焦头烂额,嗷嗷的怪叫分不清是怒吼还是惨嚎,可就好像长在了地面上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倒退半步,就在这时候,断后的弟子踉踉跄跄的跟上了大队,嘴里仓皇的喊着:“后面的怪物上来了!”

    屠米终于变得气急败坏,哇哇怪叫着,爬了几次都滑到在滑腻腻的血浆里,滚了满头满脸的血污,指着拦路的巨怪尖叫着:“给我拆了它!”

    转眼杀声震天!

    所有的修士都红了眼,毫无保留的催动起全身真元,拼命地挥动法宝,向着巨怪砸去,啪啪的闷响里不知多少件法宝都被撞毁,失去法宝的世宗弟子不顾身受重创,野狼似的怒吼一身,就凭着一身血肉之躯,狠狠的撞向连法宝都无法伤之分毫的怪物!

    自己死了,屠大家还能活,屠大家死了,所有人都得死!五福正道、天下修士都把世宗当做没心肝的恶兽,可这份千年生死与共、代代相护的义气,就算扔到天角尽头,也能把乌云洗成白色!

    身后大群的怪物,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隆隆的脚步声快要把大地都踩翻了,散落在地的残肢碎肉都被震得不停跳动,恐怕用不了片刻,这些化境之中最精锐的一支修士,就会被怪物们合围、屠灭殆尽。

    屠米根本就不回头看,眼前儿郎们舍生忘死的冲锋已经让她瞪裂了眼眶。大胖子终于在手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着侏儒老道狂吼了一声:“儿郎们给你带!”话音落处,全身的骨骼噼里啪啦好像鞭炮般的响成一片,片刻后屠米从胸肺深处狠狠挤出了一声:“天魔,解体!”

    天魔解体,和妖门的‘断妖身’一样,是邪教好手在无力动手之下,借损坏身体换来真元发动的垂死一击!发动后,轻则重伤,重则尸骨无存。

    啪的一声,屠米的背后猛的绽裂开来,就好像被无形的神鞭重重擂了一下,血雾喷薄之下,屠米就像一头愤怒到了极点的母鸭,高高的跃起来,向着巨怪一头撞了过去!

    屠米抱了必死之心,只求自己用骨断筋折、变成一滩稀烂的肉泥而换来的力量,能砸碎眼前这头大山似的怪物!

    就在这个刹那里,突然一声厉啸从她身后响起,一条怒豹似的身影,裹扎着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贲烈,后发而先至,从屠米身旁一闪而过,狠狠一拳轰在了巨怪的胸口上!在百多名幸存的修士眼中,随着这一拳,时间都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一直在张牙舞爪,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石甲怪物,突然停滞了它的动作,巨大的拳头一只正举像半空,另一只刚刚砸上地面,狰狞的巨眼里,闪烁著一股奇异的光彩,瞬间之后,那一抹光彩大炽,嘭嘭两声,怪物的眼珠爆碎了。

    随即,斑驳的裂纹就像那么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转眼爬满怪物的全身,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巨大的怪物就化作了一团黏糊糊的血肉,稀里哗啦的堆到了地上。

    直到此刻在场之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欢呼了一声!

    温乐阳醒了。

    温乐阳醒来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看着屠米要撞死在怪物身上,立刻就扑了出去,他裹含剧毒的全力一击,就连绝顶妖仙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前这头蠢物。不过在他击杀了怪物之后,心里才刚刚冒出了两个字:救人……

    温乐阳的身体在半空一转,灵巧的像头燕子,轻轻的托住能把他和两个媳妇都装进去的大胖子屠米,无声的落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一声还含着睡意的闷叫声,也从修士中间传来,旋即数百道火隼穿插飞舞,无数条巨大的黑藤破土而出,跟着就是漫天血汁泼溅,凄厉的惨嚎四溢,小蚩毛纠也醒了,他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动巫法,绞杀从后而至的怪物!

    温乐阳大喜,还捧着屠米就跳到了小蚩毛纠跟前:“醒了?”

    蚩毛纠对这个问题挺无奈的,回答了一句:“你也醒了?”

    温乐阳嘿嘿一笑,试着催动了一下生死毒,百足草奇效名不虚传,他的一身重伤已经尽数痊愈,毒力也恢复如初,不过蛟甲已然散碎,蛟刺还是半截,骨蛟干脆不知道在哪……

    仙草的药效只救人,不救宝贝,这套佞蛟法宝随他同生共长,还要在他体内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暂时是用不了了。

    蚩毛纠的功力不如温乐阳,虽然在他之后服下百足草,却和他同时醒来。

    眼前的厄难暂时消弭,屠米大难不死,半张脸丑陋无比的笑着:“你们两个…成心的吧?早片刻我也不用天魔解体。”

    温乐阳呵呵的笑道:“寸劲,刚好醒来,否则晚片刻,你就再也用不了天魔解体了。”

    侏儒老道也喜上眉梢,生死边缘之际,平添两个绝顶高手,老道从心里乐开了花,快走几步到了他们跟前,瞪着蚩毛纠笑道:“温乐阳,你可醒来了!”

    蚩毛纠搓了搓手心,岔开了话题:“祁连仙长、世宗兄弟,日后都是七娘山的贵宾!你们两位…哪位伤的更重些?”

    侏儒老道目光陡转,看着温乐阳,用一生冷笑回答蚩毛纠:“怪物虽然厉害,贫道的修为倒也还应付的了,屠大家伤的可有些重了!”

    蚩毛纠点点头,二话不说直接从绣囊里取出了最后一片百足草叶子,小心翼翼的喂到屠米的嘴里,侏儒老道的老脸上一片悔恨:“那个…我也伤的不轻……”

    蚩毛纠头也不抬:“最有一片,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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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001/ 第一时间欣赏小仙有毒最新章节! 作者:豆子惹的祸所写的《小仙有毒》为转载作品,小仙有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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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有毒介绍:
这是一个快乐的修真故事——
用毒的高手,未必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温乐阳就挺厚道,一天到晚笑呵呵的,能不毒就不毒。
当他无意中现,修真并不是传说的时候,一副波澜壮阔、在平凡中处处涌动着神奇的瑰丽画卷,已经悄然展开在他的眼前。
温乐阳的遭遇前无古人,即便是真正的剑仙,也看不出他是修炼者。
所以,温乐阳的出现,严重扰乱了修真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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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未必都是坏人,坏人更不一定都是敌人。
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温乐阳是个乐观、天真、厚道的青年。小仙有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仙有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仙有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