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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仙有毒txt下载     小仙有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厉蛊

    年轻人看到瞎子也在,立刻冲了过来,口中还大喊着:“你们收过订金……”话还没说完,眼前倏地一花,小蚩毛纠已经横身挡在了他面前,冷冷的说:“铺子都塌了,这几天不做生意!”

    蚩毛纠听说家里出事,早就没有玩闹的心思了,没直接把那个小伙子扔出去已经算客气的了。

    小伙子哪里肯依,可看着蚩毛纠的架势,他又不敢再伸手去抓,急的满脸通红,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已经交了订金,不能……”

    瞎子知道怎么回事,不等别人开口问他,马上给温乐阳解释道:“麻子不久前接下了这单生意,说是要用巫蛊救个人,价钱开的很高,对方已经先付过了定金。”

    布衣蜀道虽然是骗人,但是麻子有身负正宗巫力的娃娃,瞎子在毒术上也有可取之处,也经营的有声有色,特别是这档救人的买卖,因为价钱开的高,麻子也真用了心思,天天躲在房间里逼乐羊忘了给他炼蛊。

    说着,瞎子的脸上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你们刚找上这里的时候,就是麻子在逼娃娃炼制巫蛊……”这样算起来的话,温乐阳找到画成后人,还是拜小伙子和中年胖子所赐。

    瞎子在这边说着,地面又颤抖了起来,一波余震悄然而至。

    街上的人都被先前的剧震吓破了胆子,猛的发一声喊四下里乱跑,转眼就乱成了一团,抬担架的那两个仆人站立不稳,担架荡了几荡,上面的伤者最终还是摔倒了地上。

    温乐阳这时才看清楚,伤者是个年轻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通红一片,好像有一层炽烈的熔岩正在皮肤下流淌。

    而水镜和尚却咦了一声,似乎认出了伤者,拉了拉温乐阳的袖子:“这人要救!”

    胖子跑过去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把伤者重新包裹起来,对着手下和他侄子喊道:“不治了,咱们走!”

    看样子胖子为人精明,此刻应该明白瞎子被温乐阳等人俘虏了,他送来的伤者身份又是重大的机密,当下里只怕惹祸上身,再也顾不上救人,转身刚想走,稽非老道已经横身拦在了他们身前。

    胖子又惊又怒,磐手捏了个法印,等着老道喝问:“想动手么!”

    水镜和尚则把声音压得极低,对温乐阳继续说:“这个女人以前是北疆里出名的美女,‘三步远’大掌柜的女儿!”

    温乐阳皱了下眉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四年前北疆里七座老店被人连根拔起,‘三步远’就是其中之一,专门做替顾客寻人或者追踪的买卖。

    稽非水镜哥俩对化境熟悉无比,而那个伤者在北疆也颇有些名气,一下子就被他们认了出来。

    蚩毛纠根本就懒得废话,空荡荡的袖子一挥转身就走,地面上悄然爬出了一条乌黑的长藤,吞吐间连伤者带担架一起卷了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中年胖子被蚩毛纠的手段吓了一跳,水镜和尚嘿嘿的笑了:“你们遇到活菩萨了,自己却还不知道!”说完,拉起胖子跟了上去。店子虽然塌了,总算还剩下些残垣断壁,勉强还能有个方圆,比起外面要僻静的多。

    伤者浑身火烫,整个人就像是个被整熟的螃蟹,红彤彤的诡异,人早就已经沉沉昏迷,没有什么意识。蚩毛纠略略检查了一下伤势,温乐阳也似模似样的抓起人家的手腕去诊脉,过了一会回头望向了胖子:“三步远的人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胖子却反问他们:“你们真的是蜀道上的,拓斜弟子?”

    两个拓斜弟子还没说话,稽非水镜外加瞎子就同时冷哼了一声:“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胖子犹豫了片刻,最终狠狠的一咬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中年胖子也是北疆的买卖家,先祖刚到化境的时候,受了‘三步远’不少的照顾,两家的交情也颇为深厚,胖子的侄子和‘三步远’的女儿自小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四年之前,老店‘三步远’被人一夜之前屠灭满门,这个女人却没死,被胖子叔侄偷偷的藏了起来。

    人虽然没死,但是也不能算活,这几年里始终昏迷不醒,胖子叔侄不敢声张,偷偷的想尽了办法,却没有一个管用的,直到不久之前,听说了‘布衣蜀道’是大名鼎鼎的拓斜字号。

    胖子一家几代人都在化境过活,当然不那么容易被骗,可侄媳妇越来越‘红’,眼看着就坚持不了几天了,这才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信了麻子。

    胖子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对追查天锥后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帮助。

    蚩毛纠微微琢磨了一会,根本就不看满脸期盼的胖子叔侄,对温乐阳说:“先用本命蛊吊住性命,在用咱们巫门的法子给她换血,应该能行,乐羊忘了留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望向了娃娃,露出了个和气的笑容:“待会我要施巫,你仔细瞧着。”

    娃娃大喜点头。

    蚩毛纠也呵呵一笑,随即无数条乌黑的长藤在悉悉索索的异响中,从院子里爬长出来,转眼编织成一座密不透风的藤笼,把娃娃、蚩毛纠和伤者笼罩了起来。

    稽非老道的心眼多,出来之后凑到温乐阳身边小声的嘀咕着:“就这么救人,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温乐阳还没说话,水镜和尚就一瞪眼:“你把蚩毛纠当成什么人了!”

    老道愕然:“什么什么人……”随即才反应过来,抬手给了和尚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骂道:“脏心眼的东西!蚩毛纠当然不是那种见色误事的人。”

    跟着老道不再理会和尚,继续低声对温乐阳说:“这事我总觉得有点来的太巧……”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一声惨叫从冥冥中尖锐的划起,那些刚刚编织成笼子的黑色长藤就像被抽调筋骨的蛇,瘫软无力的散落在地!

    藤笼散落之后,蚩毛纠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红晕,目光也暗淡到了极点。乐羊忘了神情恐惧,和他并肩而立,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的面对温乐阳。

    在他们的肩上,各自搭着一只修长的手掌,一大一小两个巫者都被人家制住了!

    片刻前还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鹰子深目、却只能用妩媚形容的男子,全身的通红已经退去,换而细腻嫩白的光泽,望向温乐阳的目光柔得都快滴出水来,眉宇间却压抑不住的一份得意和狂妄。

    胖子叔侄一起笑了,快步走到那个男人身后并肩而立。

    和尚彻底傻眼了,眼睛瞪住对方,心里却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会功夫,女人变成了男人,伤者变成了强敌。

    蚩毛纠受制于人,看样子也受了些伤,但是神态却倔强的很,冷哼了一声对温乐阳说:“这个妖人易容,装成伤者,趁我调用本命蛊无力自保时出手偷袭。”

    妩媚男人嘻嘻一笑:“不是易容,是幻容,一字之差,天地之别呢。”说着,还俏皮的对着温乐阳挤了挤眼睛。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中年胖子扬声断喝:“我家主人是乌桓之主,木楼先生!先祖追随仙师斩妖除孽,今日家主重入世间,你们这些妖魔小丑便认命吧!”

    乌桓山在古时时胡人之地,这个木楼的长相,果然不是汉人的模样。

    木楼挑了下眉毛,咯咯的娇笑着:“天锥后人办不成事儿,仙师他老人家让到我来帮忙。”

    他说话的时候,白皙水嫩的脖颈上突然鼓起里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包,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的蠕动着,木楼自己却一无所知,犹自笑道:“天下都在传说拓斜弟子好大的本事,现在看看也稀松的很。”

    温乐阳没说什么。

    一句话的功夫里,木楼颈子下鼓起的疙瘩就被里面的东西挣破了,一只丑陋难看的瞎蛾子笨拙的挣扎着想要爬出来,最终在挣断了半个翅膀之后脱身而出。

    瞎蛾子并没有急着飞走,而是继续趴在木楼的脖子上,硕大的肚囊一鼓一鼓的,费力的喘息。

    随后,更多的鼓包,蠕蠕的从他脖子和脸皮下拱了起来,长出疙瘩的都是木楼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稽非和水镜看的眼睛都直了。蚩毛纠自始至终也没回过头,但是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角早就挂起了阴狠的微笑。

    木楼的兴致好得很,眉飞色舞的看着温乐阳:“总有些蠢人想要偷偷追查,四年前那七家的惨祸。仙师的设计,当然容不得别人窥探,这几年里,我们乌恒山的弟子,忙的很呢!”

    孔弩儿心思缜密,这次化境的图谋又关键之极,派人杀光了化境中修习方位的修士还不放心,生怕有人会源此追查到再什么线索,又命木楼幻容,装成最善追踪的三步远幸存者。

    一旦有人想要追查七家字号被屠灭的真相,肯定会寻找幸存者的下落,到时候便只有自投罗网的份了。

    木楼笑够了,这才上下打量了温乐阳一番,这才继续开口:“拓斜弟子中,名气最大的就是温乐阳了,他来了么?化境里还有你们的人么?”

    一直不停的有虫子从皮肤下挣脱出来,不全是飞蛾,还有蚊子、苍蝇、蜜蜂甚至小蜻蜓,所有的虫子都不飞,就那么静静地趴着,没过一会功夫,木楼的脖子、脸膛、还有衣衫之下看不见的地方,都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各种蚊蝇,他自己却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还在用柔弱妩媚的眼波望着温乐阳。

    温乐阳的眼睛里都快长出鸡皮疙瘩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温乐阳。”

    木楼愣了一下,皱着眉笑道:“你怎么可能是温乐阳,他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就连稽非和水镜也知道胜券在握了,温乐阳的神态就更轻松了,笑着回答:“易容了!”

    不料木楼莫名其妙的勃然大怒,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跳起来怒骂:“去你妈的!天下没有一件易容的本事能瞒过乌桓山弟子的法眼!”木楼一脉幻容之术独步天下,比着其他易容的法术都要更高深、更逼真,乌桓山门下世世代代都以此为荣。

    在木楼看来,温乐阳说他易容自己却没看出来,比骂他不男不女还要更恶毒。可他在怒骂中一动,浑身上下叮满的蚊虫同时受惊,嗡的一声就飞了起来!

    木楼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下子会被这么多蚊子苍蝇包围起来,直到他撕开袖子看到自己皮肤下一个又一个蠕动的疙瘩破裂、继而爬出虫子,这才明白,他早就被人家中下了厉蛊!

    继而,撕心裂肺的剧痛猛然从身体发肤中狠狠的炸了起来,浑身上下的力量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木楼除了在惨叫中跌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就在他张开的嘴巴里,也时时有虫子从舌头中挤出,翅膀震动几下,轻飘飘的飞动起来……

    木楼的两个手下又惊又怒,饶是他们忠心耿耿,现在也不敢去碰自家主人,各自叱喝了一声,不约而同的祭出法宝,正想向着蚩毛纠扑过去,先前那些散落在地的黑藤遽然然绕吞吐,胖子叔侄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层层捆缚!

    黑藤不仅捆住了胖子叔侄,更从他们的嘴巴、鼻子、眼窝、肚脐等等所有身体上的空隙中缓缓地钻了进去,藤子的动作随慢,但是却没有一丝停顿。

    就像锥子所说,孔弩儿麾下最出色的修士就是天锥高手,乌桓山的功法以幻容为主,真正在打斗时的威力有限,木楼的修为,比起数斗、铁锈等人都要差上不少,两个手下就更不用提了。

    木楼之所以不把拓斜弟子放在眼里,敢单枪匹马的动手,是让数斗老太婆给害了……

    在拓斜弟子之后,温乐阳名声最大,本事自然也是最高,可数斗婆婆就曾经和木楼愤愤不平的抱怨过,温乐阳自己没什么本事,全靠着三件厉害的连环法宝,真正要堤防的,锥子、苌狸那几个绝顶妖仙。

    化境是一片自成方圆的天地,除非温乐阳把魔胎石塔通过入口带进来,否则他人在化境,法宝却在外面,根本就无法使用;另一把流金火灵四年前就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炸了个粉碎;至于蛟刺和骨蛟的威力,在那些天锥后人的眼里就有限的很了。

    没有了石塔和巨剑,木楼根本就不把温乐阳瞧在眼里,更毋论其他的拓斜传人了。

    不过数斗也好,木楼也罢,他们可不知道,不光温乐阳早已毒功大进,就连蚩毛纠、傻叔叔、骆旺夫这些第一代破解了三术合一功法的拓斜弟子,都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蚩毛纠俯身抱起了早就目瞪口呆的乐羊忘了,呵呵笑着对他说:“调用本命蛊时,咱们巫者没有丝毫防御之力,尤其对这种不知根底的人,一定要先给他中下几道厉蛊防身。”

    说完,又带着些得意的望向温乐阳:“早在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我就下手了!”

    温乐阳笑的挺开心,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我也是,诊脉的时候!”说话之间,一抹灰色的剧毒无声无息的从木楼的手腕中流出,缓缓地流转到温乐阳的脚下:“早知道你动手,我就不忙活了!”

    自从丧鼎中脱胎换骨之后,温乐阳除了身体更加结实、功力暴涨之外,另一项好处就是能和流出身体的生死度遥相呼应,生死度侵入敌人之后,发作或是隐藏都随他心意。

    两个拓斜弟子相视大笑。

    化境之中隐藏着孔弩儿绝大的图谋,温乐阳时时刻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见识过天锥后人的本领,更见识过孔弩儿的心思,北疆虽然是不凡之地,但那里的修士,本领在高也高不过五福。

    孔弩儿势在必杀的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

    胖子叔侄藏了个幸存者,不早早的送走,却在化境里四处求医问药。

    就算布衣蜀道以前是骗人的,可毕竟顶了拓斜传人的名头,孔弩儿的手下自然会来探一探。

    拓斜弟子现在名气大得惊人,但是这份名声都是杀人换来的,可不是救人。

    温乐阳觉出了蹊跷,虽然不敢确定来访的三个人就肯定是敌人,又怎么会不防备些,只可惜,他好容易自己动对了一次脑筋,到最后却……稽非水镜哥俩大步走到蚩毛纠跟前,各自挑起一根大拇指,大声赞道:“苗家的兄弟果然长了一副好心思!”

    温乐阳挺无奈的,风头全被蚩毛纠抢走了。

    瞎子早就倚着墙角软成了一团,这次才算真正明白了,他们先前冒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祖宗!

    蚩毛纠笑嘻嘻的把娃娃递给温乐阳,也不嫌木楼满身的蚊虫恶心,伸手拎起他走到了另一道残墙之后,逼问口供去了。

第九十九章 出口

    温乐阳心眼软,打架的时候凭着一时义愤去拼命没问题,但是严刑逼供这事他还真做不来,就没跟着小蚩毛纠一起过去。

    稽非和水镜自持见多识广,什么惨事都不放在眼里,跑去要给蚩毛纠帮忙,没过一会功夫,哥俩就手软脚软的逃回来了,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又过了一阵,小蚩毛纠才回来,对温乐阳说:“木楼倔强的很,干脆三个人一起审好一些!”说着,对那蓬黑色的长藤挥了挥手,把胖子叔侄也带走了。

    直到此刻大伙才知道,木楼两个手下全身上下有孔的地方都被藤子钻了个遍,人却还没死

    这次大伙等了许久,小蚩毛纠也没回来,偶尔一两声只有野兽咀嚼自己爪子时,才会发出的呜咽惨叫从墙后传来,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肉跳,稽非和水镜实在待不下去了,哥俩一起跑出去打听化境新出口的事情。

    过了足足有一天多的功夫,小蚩毛纠才又从残墙后转了回来,脸色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那几根血淋淋的黑藤立刻忙活起来,翻卷着土石砖墙,转眼把他们的刑场掩埋了起来。

    娃娃立刻跑过去,似模似样的搀扶着蚩毛纠的胳膊,蚩毛纠不等温乐阳发问,径自说道:“这些乌恒传人,只是几个小脚色,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和天锥弟子一样,乌恒木楼的先祖,也曾经奉孔弩儿为仙师,追随左右。不过论起实力,乌恒这一脉比其那些天锥门宗可都差了不少,地位自然也低了一些。

    蚩毛纠伸出独手,给温乐阳数到:“在孔弩儿身边,最顶尖的高手当然是莽原和离离山那两个大胡子分身;其次是一群天锥高手和他的亲传弟子,另外也有个别一两个门宗,实力不弱于天锥,比如你们在华山末头窟杀掉的吴独独那一伙子人;再下面也就是乌恒山这个档次的修士了。”

    温乐阳嗯了一声,木楼算是死在了自己的狂妄之下,根本没能正式动手,不过他的本事,总不会比大穿山甲破土差太多,真要放在当今的修真道上,普通的门宗也难以望其项背。

    四年前天锥后人在神女峰一败涂地,只剩下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三个剑仙,不久之后仙师又度以灵鹤传谕,要所有人都赶赴普陀山,届时自有仙师传人带领他们做事。

    温乐阳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确认了句:“仙师传人?”

    孔弩儿的假徒弟是大胡子分身,因为被本尊施展了邪门法术而改变了记忆;他的真徒弟则是黑白岛一脉的护阵弟子。

    蚩毛纠点点头:“不错,就是仙师传人!”

    这次前往普陀山的,可不再只是那几个天锥后人,而是以前追随过仙师的所有修士后人都相聚于此,仙师的传人也现身,但是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仙师弟子不是人,而是五行妖身。

    五行妖身,凝结了金木水火土五门行属的极致。

    说到这里,小蚩毛纠顿了一下,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仙师传人的身体,五行相继恰到好处,但是行动做派却异常僵硬别扭,看上去不像是天地造化。木楼他们私下里也曾经议论过,估计这个仙师传人当初法身被人轰碎,只剩下元神逃了回去,又被仙师重塑身体。”

    既然是妖身,只要实力到了就能解开苌狸设在天锥后人身上的妖门禁制,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也因而得救。不仅如此,一度消失了几千年的月锥后人也现身于此,给他们带来了几片百足草的叶子,从此也正式归队。

    至于其他几个天锥后人和那个五行妖怪有没有怀疑月锥后人,木楼级别太低,就不得而知了。

    那时候金猴子和秦锥就已经不知那一路仙师座下的高手抓住了。

    五行妖怪只给几个天锥后人传下了命令,随后自己带着一部分人和三个月锥弟子,押解着金猴子离开普陀山,另外三家天锥后人则带领着其他人和秦锥进入了化境。

    木楼也不知道五行妖怪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们进入化境一切都听数斗、铁锈等人的命令,先是参与屠灭北疆的那七个老店,随后又在四年里乔装幻容,专门狙杀想要追查真相的人,至于其他人都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至于秦锥,木楼都压根不知道他已经逃跑了。

    温乐阳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些和木楼一起进入化境的人,现在还在这里么?”

    小蚩毛纠摇摇头:“他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其他人的情况一概不知道,木楼话尽于此,所以说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但是真正有用的不多!”

    温乐阳无话可说,这些事情他们基本都已经猜到了,木楼的供述也不过是把事情捋顺了一些,具体有用的东西几乎没有。

    孔弩儿这次招揽手下,图谋的根本就不是苌狸或者九顶山,所以那个妖怪才命人把金猴子、秦锥各自囚禁,既是护身符,也是等这次图谋之后,再转过头对付拓斜弟子的筹码。

    瞎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几杯热茶,想给他们送过来,走到跟前时又有些犹豫,生怕蚩毛纠疑心他下毒。

    乐羊忘了可怜巴巴的拽了拽蚩毛纠的胳膊,娃娃对瞎子亲近的很。

    蚩毛纠呵呵笑着接过茶水,随手解开先前设在瞎子身上的巫蛊禁制:“先前你护着娃娃,算得上是咱们拓斜弟子的恩人。”

    瞎子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结结巴巴的说:“只要诸位神仙…不计较小的那些冒犯之处就好……”

    蚩毛纠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咱们还有些事情要找你帮忙,不会害你,禁制也是怕你逃走,没有太多恶意。”

    瞎子也不傻,早就知道这些拓斜弟子抓他干什么,却不敢大包大揽,有些踌躇着点点头:“一般的佛灯虫我倒有几分把握,不过九顶山上的那头灵虫,吞噬了神兵仙剑所蕴的真火,实在特殊的很……”说道这里瞎子又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诅咒发誓,自己一定尽力而为。

    温乐阳呵呵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你老费心了!”

    瞎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低等修士,又何尝没想过去九顶山帮我服了破茧化蝶,从此抱上拓斜弟子这条大腿。可胖虫子吞掉巨剑真火的事情天下皆知,这事大大的超过了瞎子对佛灯虫的认知,他上了九顶山之后,要是万一把我服了给祸害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容易抓到了个俘虏,问来的口供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温乐阳挺烦闷,和小蚩毛纠又商量了一会,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能找到其他那些天锥后人。更不知道这次杀了乌恒木楼,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稽非水镜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不少人都在找新的出入之径,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最近这段时间里接连猛震,特别是最后一次,几乎把这片千年的化外之境夷为平地,别说最近才来的那些外人,就是在这里经营了几代的修士也明白这里快要呆不下去了,化境之中泱泱万人,倒有绝大多数人都急着要走。

    温乐阳现在学会了不为无能为力的事情着急,开始的时候心情保持的还不错,但是他可没想到,一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新的出口竟然还没找到!

    被困在化境中的修士们也越来越着急,街上到处都是一言不合就放出法宝大打出手的修真弟子,更多的人则加入了寻找出口的队伍,盼着能找到一条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片化境是被修士的真元开辟出的,但归根结底是孕育天地间,无论如何也会有个连通于天地间的出口,绝不过变成一只被扎起来的气球。可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第一次大地震之后,在大伙齐心合力之下,前后只花了两天的功夫就找到了新的出路,但是这次,寻找的人比上次多,寻找的时间比上次长,却始终一无所获。

    化境里面的人着急,整个修真道也开了锅,没了出入的路径,化境就相当于消失了,里面还有不知道少各个门宗的高手弟子,一时间,寂寞苍凉的普陀山猛的热闹了起来,不知多少修士都赶来探寻,随处可见纵跃奔驰如风而过的身影。

    九顶山上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苌狸带着慕慕亲自赶来,可一样找不到化境,这一个月间,不知有多少修士都倒足了大霉,只要遇到苌狸的,无一例外就是一顿臭揍,猫妖盛怒之下,看谁都生气。

    这天,温乐阳正百无聊赖的和瞎子讨论施毒的心法,稽非水镜哥俩兴冲冲的跑回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和尚就大笑着喊道:“出口寻到了!快跟我走!”

    一行人竭尽大喜,立刻动身跟着两个出家人向着化境深处赶去,大街上早就汇聚起人潮,几乎所有人都喜形于色、谈笑风生。一路上瞎子还有些感慨,传承了千多年的化外之境,这次恐怕就要变成空城了。

    蚩毛纠倒挺高兴,呵呵笑着对温乐阳低声说:“变成空城好,找那些人方便!”

    温乐阳可没那么乐观,抱着娃娃苦笑道:“也许天锥后人早就走了也说不定!出去之后你先带着他们和家里人汇合,我进十万大山找那个野人大汉,总要让他小心些我才踏实!”

    几个人嘴里说着,脚下一步不停随着人潮一起向出口赶去,可不久之后,走在头前领路的两个出家人就同时同时咦了一声!在他们面前万头攒动,不知多少修士聚集在一起,正群情激奋吵吵嚷嚷的怒骂着。

    稽非老道回头对温乐阳说:“前面便是出口了!”

    和尚则骂道:“都傻了么?等在这里不走!”

    话音刚落,前面的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分不清是惊呼还是怒骂的吼声,呼啦啦的好像潮水似的向后散开,更有不少人都亮出了护身的法宝。

    温乐阳他们和身后的修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退反进,向着前面一拥而上,整个人群立刻乱成了一团,熙熙攘攘的拥挤之间,有人怒骂有人惨叫,各色光色闪动,法宝破空声有的尖锐如鹰隼长啸,有的闷钝似巨石落地……

    温乐阳和赤毛纠一左一右,把四个同伴都护在中间,向前挤了几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七八个打扮各异的修士横尸就地,身边还散落着他们的飞剑!

    再往前望去,十几个人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独眼汉子,跟前横着一把飞剑,正缓缓地抖落剑身上的污血,显然温乐阳脚下的那几个尸体都是被他所杀。

    稽非到底是老江湖,从人群中挤过来的这几步路里,就听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对温乐阳说:“出口就在这些人身后,被他们封住了,不让大伙离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周围又是乱糟糟的一片,不料还是被刚刚杀人的独眼瘦子听见了,一只比毒蛇还要森冷的眸子陡然盯住了稽非的脸!

    稽非老道毫不示弱的就瞪了回来,把小蚩毛纠拉过来,对着对方子骂道:“再看,小心他戳瞎你的独眼!”

    这时独眼龙身旁的一个老者扬声开口:“这个出口连在十万大山的深处,恰恰是一个鬼怪窝中,我们几个并无恶意,只是怕大家贸然出去,会枉送了性命!”他的声音铿锵如金铁交击,响亮而震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喧哗都压了下去。

    拦住出口的修士中,一个妖娆少妇也笑嘻嘻说:“我家的几位师长已经先行进入了其间,不久之后便能扫平妖孽,到时大家便知道我们的好心了。”

    少妇的声音糯糯的发甜,丝毫感觉不到她在用力,但是每一个字都黏在了一众修士的耳鼓深处。

    他们的话刚说完,温乐阳身后的人群里,就响起了一声不服气的喝骂:“好心?好心何用杀了他们几个!”,立刻就有上百个修士随声附和,眼看着刚刚有些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要乱起来,先前杀过人的独眼汉子倏地断喝了一声:“诛!”

    他身前的飞剑雷霆般一闪,望向独眼龙的修士们只觉得好像突然间眼花了一下似的,飞剑好像是消失了,可再仔细看时,却还在原地,只不过剑身上,又多出了一串血珠。

    片刻之后,人群里才又响起了一阵惊呼,刚才扬声质问他们的那个修士,人头已经落地,身体却还直挺挺的站着……

    独眼龙这才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又急又快好像机关枪似的骂了句:“这些妖人想害死你们,其心可诛!”说着,一只独眼又转到了稽非的脸上。

    稽非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小蚩毛纠却踏上了一步,挡在了老道身前,对着独眼龙不带一丝语气的说:“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老道的心都快被小蚩毛纠的义气甜化了……

第一百章 怪物

    当年老道帮过苗不交的情分,小蚩毛纠从没一刻忘过,稳稳地一步踏出,挡在了稽非的身前。

    挤在他们身旁的化境修士们,先前都被独眼龙弹指杀人的气势所夺,现在看到又有人出头,脸上的神态各异,或惋惜或钦佩,或兴奋或恐惧,可身形却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散开,生怕瘦子再度出手时殃及池鱼。

    蚩毛纠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的稽非老道呵呵低笑:“化境里的人就是这样,倒不是说他们没骨气,不过能不出头的时候,打死他们也不会上前一步!”

    水镜和尚的心思比起稽非来差远了,忍不住喃喃的骂了句:“这里上万修士,竟然被十几个人挡住了?一人扔一道法咒,也把他们压成肉泥了!”

    瞎子却摇摇头:“话是没错,可总要有个领头的才好,对面那些人实力太强,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稽非道骨仙风的微微一笑:“他们很强么?却不在我的眼里……”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蚩毛纠依旧和独眼龙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坐在温乐阳怀里的娃娃明显紧张了,全身都紧梆梆的有些僵硬。

    温乐阳神色倒是轻松地很,笑着安慰娃娃:“独眼龙差远了,蚩毛纠想要戳瞎他的眼,比戳瞎自己还容易……”独眼龙的实力,比起小兔妖善断还不如,蚩毛纠想要杀他根本就不费事。

    蚩毛纠被温乐阳的话给气乐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时独眼龙恨恨骂了句什么,悬在跟前的飞剑一振,闪电般向着蚩毛纠飞袭而至。

    小蚩毛纠目光不屑,独眼龙的偷袭在他眼里连慢动作都算不上,根本不理会飞剑,身形一晃绕开了飞剑,欺身儿进,独眼龙大吃了一惊,双手连连捏动剑诀,把飞剑招了回来护在身旁,蚩毛纠围着他急转了好几圈,好像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终于长出一口浊气又退回到温乐阳的身边。

    独眼龙哪里肯依,再度催动飞剑想要攻杀蚩毛纠,就在这时侯,从温乐阳身后的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悬念道号,天上同时出现了几十把赤红色的长剑,转眼凝聚成阵,汇成一条火光荡漾的赤练,啪的一声闷响,正抽在独眼龙的飞剑上,替小蚩毛纠挡开了敌人的袭击。

    化境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呼了一声,没想到还有人会动手,呼啦啦的散开得更远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滚荡着一份蓬勃的怒气铿锵响起:“出口之外,即便是龙潭虎穴,诸位提醒过后也便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却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若说没有什么图谋,真把这千万修士都当成傻瓜么!”

    话音落处,立刻在化境众人之中引来了一片附和。

    一个须发皆白的侏儒老道大步跨出,在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中年道人。

    温乐阳和赤毛纠又是诧异又是开心的对望一眼,祁连仙宗的人居然也在化境里。

    祁连仙宗虽然隐居销金窝,没落了两千年,但老牌正道门宗的那份侠骨,敲一敲还是铮铮的响。

    独眼龙可没想到化境里还有人能挡住自己的飞剑袭杀,眼神更加戾虐了,毒蛇般瞪着侏儒老道:“你们是谁!”

    侏儒老道却摇了摇头:“落魄之人,还说什么……”

    温乐阳不等侏儒老道说完,就伸手指向独眼龙骂道:“孤陋寡闻的小妖,连祁连仙宗的名头都不知道!”

    说完,温乐阳转向侏儒老道,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后生晚辈,一切听凭祁连仙宗诸位仙长吩咐!”他一直对这一脉弟子心怀愧疚,脑筋急转之间,就打算把带领上万修士离开化境的大名声送给他们。

    侏儒老道却糊涂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脸像橘子皮似的中年壮汉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来历,犹豫着还了个礼,连说不敢当。

    他们说话的功夫,蚩毛纠从温乐阳怀里接过了娃娃放在地上,笑呵呵的说:“刚才我揪了独眼龙一根头发,你来还是我来?”

    娃娃的神色跃跃欲试,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蚩毛纠也不着急,继续笑道:“那你看好了!”说着,把头发放在口中咬断一半,一边咀嚼着一边无比缓慢的念诵巫咒,最后一抻脖子咽了下去,跟着又举起另外半根头发,竟从自己的眼角处缓缓地扎了进去,直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线头,才又慢慢的抽了出来……

    独眼龙祖上千万年里都不曾涉足修真道,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没听说过祁连仙宗,冷森森的目光始终在祁连弟子身上打转。

    侏儒老道毫不示弱,目光炯炯有神,和独眼龙对望。

    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个娇美少妇忍不住怒道:“矮子老道,你看我做什么!”

    稽非老道开口打了个哈哈,瞪向独眼龙,毫不客气的骂道:“没听过祁连仙宗的威名?这也难怪,当年仙长仗剑行道之时,你家的祖宗还在娘胎里打转!”

    独眼龙勃然大怒,眼珠一转狠狠的盯向稽非,正要不顾一切发动剑诀诛杀他的时候,稽非老道突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伸手猛拍蚩毛纠的肩膀:“他又瞪我来着……”

    话音未落,蚩毛纠把手里那半根独眼龙的头发迎风一抖!

    独眼龙束在脑后的长发豁然炸开,张牙舞爪的随风而舞,一股暴烈的气势豁然狰狞散开!

    蚩毛纠小动作不停,把手里的头发像拧麻花似的迅速扭转,最后又是一弯,一送。

    所有人都以为独眼龙披头散发的想要发动神通,祁连弟子们也齐声叱喝,半空里的赤练横斜,摆了个攻守兼备的阵势。

    可谁也没想到,独眼龙那满头长发根根纠缠转眼拧着了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随即转了个方向,诡异的从他的脑后弯过来,辫稍锋锐如矢,在啵的一声轻响里,稳稳地扎进了独眼龙唯一的眼眶里。

    独眼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捂住眼睛长声惨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稽非老道从一旁彻底看直了眼,温、苗、骆三家各有绝学,可说到最诡异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非青苗的巫蛊莫属。

    水镜和尚也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自己的脑袋,喃喃的说了句:“幸亏和尚平时都是光脑壳!”

    在场泱泱万人,一时间全都震惊在当场,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想着一件事:刚才那个丑陋的胖婆娘说了一句: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独眼龙又看了稽非一眼。

    被戳瞎了。

    蚩毛纠把手里的半截头发扔到地上,走上两步对着一样目瞪口呆的侏儒老道,操着和温乐阳一摸一样的口吻,恭恭敬敬的说道:“晚生后辈,一切以祁连仙宗一众仙长马首是瞻。”

    侏儒老道情不自禁的说了句:“真的假的?”有些失神的目光从蚩毛纠身旁滑过,落在了水镜和尚脸上。

    水镜赶忙点头:“真的,真的!”

    侏儒老道目光一转,又望向稽非老道,问水镜:“你说什么?”

    这时,一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悄无声息的钻到了温乐阳等人身边,低低的说到:“屠大家代七位彩虹尊主,拜过诸位拓斜传人!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

    温乐阳愣了片刻,才明白‘七位彩虹尊主’是谁,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问那个女孩:“彩虹兄弟也在这里?”

    年轻女孩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七位尊主不在,带领咱们的是屠米,屠大家!”

    就在温乐阳还在琢磨屠米是哪位的时候,一个切金断玉般的声音又从人群里响了起来:“晚生后辈,谨遵祁连仙长谕令!”说话时,一个足足有四百斤的胖女人摇摇晃晃的挤了出来,对着侏儒老道飘飘万福,露出了一个油腻腻的笑容。

    温乐阳恍惚间觉得胖女人有些眼熟,随即才想起,她是世宗的高手,七个彩虹胖子之下的高级首领,当初就是她指挥世宗的人围攻乌鸦岭……

    温乐阳笑了,原来化境里的老熟人还真不少。

    屠米的特征太明显了,温乐阳想记不住她都不行。

    在屠米身后,没跟着什么人,可随着她的话,从人群里豁然升起了百多件各色法宝,齐刷刷的指向了对面的那十几个封住出口的修士,与此同时从各个方向中都响起了锵锵的断喝:“谨遵祁连仙长法令!”

    屠米是彩虹胖子的心腹,为人更是精明干练,她几次听彩虹提起过青苗巫术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也听说过拓斜弟子和祁连仙宗的渊源,现在虽然没认出温乐阳等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也猜出蚩毛纠来自七娘山。

    眼下的情势虽然还不明朗,但对面那十几个修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场中万人都杀了,屠米立刻走了出来,要把这份人情送给拓斜传人。

    屠米这次来化境,事关世宗一次重大的采买,一般的小事也犯不着让她亲自出马,带来的人手着实不少。

    侏儒老道满头雾水,可也不耽误心里那份飘飘欲仙,小蚩毛纠和屠米两个胖女人左右侍立,身后一众祁连弟子手捏法诀,半空中一条赤练斩风横断,着实算得上威风淋漓!

    温乐阳对着身边那个世宗弟子笑道:“代我回复屠大家,温乐阳、蚩毛纠承下这份情谊,”

    那个女孩虽然干练,可也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脸上几颗小小的雀斑都有些发亮。温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实在太有名了,屠米能把这份人情送到她手上,此行就足够赚了。

    独眼龙的那十几个同伴个个脸色阴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再动手杀一儆百。

    而温乐阳身后的大群修士现在都来了精神,叫骂声越来越响亮,一件件法宝耀武扬威的盘旋,大有再不让路立刻砸过去的架势。

    先前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个老头子终于发出了一阵冷笑,淡淡的扫了小蚩毛纠一眼,却没提给独眼龙报仇的事情:“我家师长心怀慈悲,不忍让你们枉送了性命,这才命我们拦住出口。”

    老头子的声音突然凌厉了起来:“若不信,我这便请家师撤去外面的阵法,放几头怪物进来给你们这群不知恩义之人看看!”说完,扬手取出一只小小的木铃铛,轻轻晃了晃,随即一挥手,带着身边十几个人迅速让开了出口。

    侏儒老道现在当了马首,身后跟着一大群是瞻的修士,见状嘿嘿笑了两声,正要迈步率先去探一探出口,蚩毛纠悄悄地伸手拉住了他。老道回过头瞪着屠米:“拉我干啥?”

    屠米正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好像一群大蟑螂在报纸上跑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侏儒老道也不敢再冒失,一挥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剑,与弟子们的赤练剑阵汇合在一起,同时世宗的上百件法宝也缓缓游移而至,稳稳地散在出口四周。

    化境之外的异响到后来干脆就练成了一片,仿佛涌向这里的,不是怪物而是叠叠的海潮!

    悉悉索索的跑动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靠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冲进来的刹那,那连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侏儒老道却须眉一震,大声的喝道:“来了!”话音落处,数不清多少只丑陋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乱七八糟冲进了化境。

    这些怪物的个头还不到成年人的膝盖,身子瘦骨嶙峋,胸膛比这老玉米也粗不了多少,六条腿子只有手指粗细,但是个个头大如斗,没有嘴唇之露出两排七扭八歪的獠牙,在不断地咬合中咔咔作响。

    稽非老道见多识广,差点跳到温乐阳的后背上,失声叫道:“豁虱子,果然是十万大山里的恶物……”

    早就蓄势以待的修士们发了一声喊,刹那里流光溢彩,上百件的法宝的荡漾起各色神光,向着前面已经挤成一团的怪物们就轰了过去!

    法宝合击的如雷巨响,滚成一团的‘豁虱子’,被炸得分崩离析!

    修士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化境外潮水般的脚步声霍然大炽,仿佛变成了惊涛骇浪,只听动静就能明白,在出口之外不知来了多少怪物,正嗷嗷嘶吼着想要冲进来!

    祁连仙宗自不必说,留在侏儒老道身边的弟子个个都是道法精深,把赤练剑阵舞得宛如火龙。

    屠米的手下也是训练有素,上百件法宝进退有度,一层层的轰击抵挡着怪物。

    开始时还好,屠米和侏儒老道率领的弟子就能稳稳地封住出口,可不久之后,冲进来的怪物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结实,凭着世宗和祁连仙宗的手段竟已经渐渐地守不住出口了。

    稽非老道看的目不暇接,口中流水价一般的给温乐阳念叨着:“冠吼…鸣蛇…七狡…天哪,怎么还有蠛蠓鸟!”

    终于一头硕大的红色犀牛吞吐着烈焰冲过了封锁,在凄厉的长嗥中扑向化境的修士,屠米怒斥一声,反手又亮出一柄银色的冰叉,狠狠的炸碎了巨犀的脑袋。

    化境里的修士们总算团结了些,纷纷放出了自己的宝贝来助侏儒老道和屠米,一时间小小的出口周围,近千件法宝上下翻飞,滚滚的巨响不停的跌宕,来自十万大山的怪物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残肢断骨四处乱飞,腥臭粘稠的血液泼溅得到处都是……

    又过了一会,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战团,可来自出口的压力却丝毫不见减轻,怪物们不畏生死,更杀之不绝!

    直到此刻,先前和独眼龙一伙的那个老头子才面含冷笑,又挥了挥手里的木铃铛,对着化境中的众人喝道:“我便请师尊重列法阵,引走这群恶物!”说来也奇怪,在他摇响木铃铛之后,外面的怪物就仿佛发现了新的猎物,顾不上再冲击化境,没过多少工夫,化境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来温乐阳这一行人早就认定了老头子、独眼龙等人都是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化境入口是有什么图谋,可水镜和尚见到真有不少怪物,又有些吃不准,凑到温乐阳身边问道:“这些人…是仙师的手下?”

    温乐阳还没说话,稽非老道就答道:“要是没怪物来,倒还不好说,不过现在……跑不掉错不了,他们就是孔弩儿的手下没错!”

    和尚咔咔的挠着头皮,满脸都是纳闷,稽非老道撇了撇嘴巴,嫌他师弟太笨:“你掰开手指头数数,天底下除了咱们九顶山和那个狗屁仙师这两股势力之外,还有谁能控制十万大山里的无数怪物!”

    温乐阳苦笑着看了稽非一眼:“你还真高看咱们九顶山了。”

    外面有无数怪物,高深的修士想要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或许还可以,可要让它们来便来,让它们离开便离开,就是苌狸、锥子等人也做不到。

    水镜和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出口,货救下了大伙的性命……十万大山果然是穷山恶水,竟有这么多怪物!”

    温乐阳也摇了摇头,随即望向那些孔弩儿的手下,低低的骂了句:“这帮王八蛋!”

    十万大山里的怪物虽然凶猛,不过早已蛰伏,不愿再出山,四年前温乐阳被旱魃带去那里,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可片刻前,无数怪物想要离开大山,冲进化境。

    在加上最近一段时间里,十万大山震动连连,温乐阳再笨也能想明白,野人大汉的石头,已经无法镇住那些引诱怪物发疯的恶穴了。

    这件事当然是孔弩儿做的。

    老头子此刻已经率领同伴,重新挡在了化境出口之前,语气里充满鄙夷:“现在诸位信了我家师长的慈悲之心?如果哪位再有疑义,我们转头就走!”

    嗡的一声,上万修士乱哄哄的议论了起来,其中大部分人已经信了老头子的话。

    就在这时候,蚩毛纠又抬起了头,瞪着老头子:“我有疑义,你们走吧!”

    别人都吓了一跳,唯独温乐阳这几个人乐了,他们不知道孔弩儿要做什么,他们只知道孔弩儿说东,他们就往西,孔弩儿说吃,他们就要拉……跟两拨小朋友打仗也着实没什么区别。

第一零一章 跋扈

    老头子脸色铁青,目光如电紧紧盯住了小蚩毛纠:“走无妨,不过咱们离开之前,还要与阁下了结一桩官司!”

    说着,老头子伸手一指双目全瞎、早已疼的昏厥过去的独眼龙:“我师弟的这只眼睛,总归要你还了才好!”

    稽非老道立刻反唇相讥,随便指了一具先前被独眼龙杀死的化境修士:“那这些性命呢,是不是也要向你师弟讨还?”

    老头子霍然发出了一阵悲愤的大笑声:“我师弟为了救下化境数万人的性命,这才不得已施展非常手段!倒是你们,鼠目寸光在先,自以为是在后!”老头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半句话之后声音就引动风雷,在众人头顶滚滚激荡,仿佛有一座大山正在轰轰烈烈的崩裂炸碎。

    跟在老头子身边的那个美艳少妇也跟着开口,声音依旧柔软甜糯:“我家的诸位长辈正在外面施展大阵狙杀怪物,如果有人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不仅会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会坏了阵法,那时即便是我家的师长,也救不了诸位了。”

    化境里的大群修士哄的一声就乱了,再望向蚩毛纠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敌意。

    少妇的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根本无懈可击,刚才外面的怪物大伙亲眼所见,任谁都知道,要是它们就那么无休无止的冲进来,会是个什么分量的大祸!

    蚩毛纠一直低着头,但是眼睛却翻着,目光扫过周围大群的修士,脸上尽是厌烦的神色,就算小沙的易容术足以通神,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青苗的虐戾!

    侏儒老道也蹙起了雪白的双眉,长长吸了一口气之后,闪身站到了一旁,他身后的祁连弟子也收了半空中的赤练剑阵。

    屠米却神色自若,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击杀怪物的时候,她就从手下那里得知了温乐阳的真实身份,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开半步的。

    水镜和尚又急又气,用力搓着手心,不停的问身边的稽非:“怎么办?怎么办?”

    稽非老道也有点六神无主,根本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对方,眼看着自己这几个人就要变成整个化境的敌人,心里连连转了七八个主意,却没有一个有用的。

    这时候,小蚩毛纠莫名其妙的笑了:“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跪在青天大老爷的堂上打官司,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说着,他突然动了,既没有施展巫蛊,更没奋起身形,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盯着老头子的目光阴狠如狼:“你们不肯走,就不用走了!”

    苗人执拗的是心思,阴狠的是手段,七娘山下走出来的人,从不会和人滔滔不绝的理论是非,知道老头子是敌人,对蚩毛纠来说,足够了!

    温乐阳俯身抱起娃娃,回头扫过身后的人群:“和你们无关,不动便好。”

    大胖子屠米眼神雪亮,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伸出舌头使劲舔了舔嘴唇,嘻嘻的笑着扬手举起一块小小的令牌:“云卷云舒,天威传令,儿郎们,你们身边谁要敢动一动,甭管他是挠痒痒还是打喷嚏,都给我杀了!”

    不料蚩毛纠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分别对着温乐阳和屠米笑了笑:“你们都不用管。”,随后又望向娃娃:“你看好了,听好了。”

    老头子怒极而笑,霍然大喝了一声:“那就杀了这个妖妇吧!”

    话音落处,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却根本没动,各自面含笑意,用看死人的目光,轻飘飘的望着蚩毛纠!可在温乐阳的身后,从四面八方跃起了近百人,各自高声大唱咒诀,一道道或璀璨瑰丽,或诡异幽暗的光华穿插交叠,不知道多少件普通修士连做梦都没见过的法宝,引动着浩浩风雷,仿佛流星火雨般的向着蚩毛纠轰然击下!

    孔弩儿这次发动了所有的手下,前面的设计按部就班实施的无比顺利,现在封住化境出口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当然不会只派这十几个人来完成,此刻在化境之内,足足又百余个修为精湛的好手。

    蚩毛纠丝毫不觉得意外,不仅没有仓皇闪躲,反而像夜枭啼哭似的桀桀怪笑起来,赤红的光芒流转闪烁中,他的命火轰然闪现,数百头火隼上下翻飞,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熔成了殷殷的血色!

    火隼命火现身的刹那,无数根黑色的藤子在毫无征兆的冲天而起,疯狂的摇曳挥舞,稳稳地把蚩毛纠护在中央,啪啪的闷响交叠,狠狠的抽向天瀑般泼洒而至的各色法宝。

    长藤吞吐,火隼缭绕,远远望去蚩毛纠仿佛变成了一头长满了触角的恶兽!

    化境的修士们一齐发出了半声惊呼,一些有见识的人嘶哑着怪叫:“巫蛊!他…是七娘山上下来的!他们是拓斜传人!”

    蚩毛纠收敛了笑声,语气沉稳而庄严:“娃娃,你听住,世人以为巫蛊之术,都是靠着些头发指甲、布偶娃娃才能施展害人的小术,可咱们祖师爷传下的巫蛊,却是以念驭力,高深处,巫力便是法力,我的巫,就是这群该死之人的法!”

    说着,蚩毛纠止步、转身,抬头,认真看了看身后那些正拼命催动法宝、想要冲破黑藤的仙师手下们,跟着独手捏成巫诀,缓缓地擦了擦自己的双眼,又按了按自己的左胸,

    蚩毛纠忙活完了之后,居然对着稽非老道和温乐阳挥了挥手:“还记得九年之前,大长老蚩水裂为了救我性命,剜目挖心,发动绝巫么?”

    温乐阳和稽非一起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是’,冥冥之中骤然炸起了一阵仿佛千鬼齐哭,万兽哀嗥的惨惨巫唱。

    巫唱之中,包括温乐阳在内,在场所有修士只觉得周身一冷,随即骇然的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脱离了他们的身体,无声而急速的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洪流,向着半空中那些想要攻杀小蚩毛纠的仙师后人们席卷而去!

    蚩毛纠发出了一阵惨声大笑:“这就是蚩水裂的绝学,影子斜!他为我而死,我却无以为报,唯盼大长老灵魄此刻当看着,他最疼的娃娃,今天在用他的决绝之巫杀敌。眼中所见之人,心中所想之人,必!杀!无!赦!”

    蚩毛纠现在巫力大成,施展影子斜既不用剜心,也不用挖目,更不用以命换命,但是巫蛊威力比起大长老当年,不知要爆烈了多少倍!

    无数影子汇聚而成的巫杀,宛如黑色的闪电,在半空之中一闪而过,将近一半的敌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变成了一蓬枯骨,从天空中无力坠落的,在地上摔了个纷纷碎碎。

    对面还在封锁出口的老头子乍见蚩毛纠的巫蛊之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老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颤声吩咐着身旁的同伴:“快…快请人来,咱们谁也拦不住他啊!”

    美艳少妇和另外几个修士,立刻摇动了手里的木铃铛。

    蚩毛纠的笑声愈发狂妄而躁动,一挥手散去了漫天巫影,拇指挑破了自己的食指,轻轻的把两滴血花弹入了身旁的命火中:“二娘为我,废了毕生修为,蚩毛纠又哪有一天敢忘!这‘金血蛰’便是娘亲给我的命!”

    血花落入命火的刹那,一阵烦躁到心里的嗡嗡声霍然大作,当年二娘的金血蛰唤出的是无数头拳头大小的蜂子,可蚩毛纠此刻施展之下,只有一头拇指肚大的金红色小蜂。

    可这一头小小的蜂子,速度快的就连温乐阳的目光都难以捕捉,仿佛一道金线般,围着那些剩下的修士们绕了几绕……那些仙师弟子还没来得及摔落在地,就已经变成了满满的一汪脓血!

    从温乐阳等人身后跳出来的近百修士,不过一转眼之间,就被苗不交的大龙根屠戮得一干二净!

    时隔将近十年,苗寨前那场惨烈到了极点的血战又历历在目!温乐阳被蚩毛纠的狂笑声撩拨得血脉贲张,也恨不得跳出去打杀一番才痛快过瘾,不过随后想到好像没谁为他死了,而且家里那些大家长施毒用毒的绝学……他也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化境之中的仙师手下,实力虽然不俗,但是其中并没有绝顶高手压阵,现在蚩毛纠的巫蛊之力足以和当年的天书真人比肩,想要杀掉这些小脚色,根本就不当回事。

    绝巫、戾蛊、漫天的恻恻阴风、鬼哭狼嚎,黑色的翻天巨藤、数百头殷红如血的火隼……祖师爷传下了三门本事,论威力各占胜场,论威风……青苗都不稀的和温、骆两家去比。

    化境中的修士,终于明白‘拓斜传人’这四个字的分量了,雷霆手段杀死百余名修士固然可怕,可真正让人心胆俱丧的是蚩毛纠杀人时,那份狂,那份横,那份跋扈,那份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至性嚣张!没有一个人不再偷偷的吞口水,没有一个人的心不再怦怦的乱跳,全场气势,尽为蚩毛纠一人所夺!

    距离温乐阳不远处有个秃头修士,本来认识瞎子,但是先前场面紧张,一直没顾得上打招呼,现在终于大着胆子,想要和拓斜弟子攀上点关系,提心吊胆的走上了几步,低声问瞎子:“你们家…来人了?”

    稽非老道有些纳闷,蚩毛纠从小就聪明,虽然谈不上沉稳,但是也足够干练了,刚才发动的巫术时说的话却好像留遗言似的,让他们有些摸不到头脑。

    巫藤和命火也消失在空气里,蚩毛纠再度迈步,向着早已经脸色苍白的老头子等人走去。

    老头子犹自强硬的说:“这件事和你们拓斜弟子没有半点干系,我们封住出口,是为了救下这座化境,救下化境里上万修士的性命,除此之外…别无恶意。”他的声音依旧响亮,语气也算豪迈,可无端的再次开口分辨,把不远处的稽非水镜都给逗笑了。

    蚩毛纠依旧是满脸不耐烦:“既知我们是拓斜弟子,还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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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了,这两天太忙,这章更得少了,实在没力气继续写了,大家多包涵,给你们听听我搓着手心的讪笑声:嘿嘿嘿~~不许哄我~~

第一零二章 威风

    四年前孔弩儿指使手下在神女峰捉拿苌狸,更把温乐阳这一群人打得苦不堪言,那时他们就算是捅了‘温、苗、骆’三个大马蜂窝了,只要是孔弩儿的人,遇到温乐阳或许还好些,遇到蚩毛纠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了。

    更何况拓斜始祖失踪的最后线索,和孔弩儿有着莫大的关联,锥子和孔弩儿还有着一份血海深仇。

    老头子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他和乌恒木楼一样,在孔弩儿现在聚集的手下之中,只能算个小角色。自从进入化境之后,就天天闲逛,直到上次大地震,才从铁锈先生那里接到谕令,要他带人封住化境出口,还不许他杀太多的人。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局势,就通知外面放些怪物进来,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老头子干脆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亮出飞剑狠狠的瞪着越走越近的小蚩毛纠。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的化境出入口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枉费仙师对你们一片信任。”

    在神女峰上大难不死的数斗老太婆,还是那副模样,佝偻着身体,老脸阴戾的从外面走入了化境。

    热仙姑跟在老太婆身后,尖声尖气的劝着:“数斗老仙姑息怒,他们的差事,本来也不那么简单。”她的声音火辣辣的烫,听上去让人觉得口干舌燥,七窍都仿佛要冒烟。

    铁锈先生走在最后,语气里有些宽容,问老头子:“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惶急的找我们……”话还没说完,铁锈突然闭上了嘴巴,锈迹斑斑的目光陡然狞厉起来,缓缓地扫过地面上刚刚被小蚩毛纠杀死的近百具尸体。

    来的三个,都是老熟人!

    老头子看到援兵来了霍然大喜,赶忙领着人躬身施礼,凑到三个绝顶高手跟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说着,伸手先指了指温乐阳、蚩毛纠,又指着屠米和侏儒老道,最后则点向了稽非、水镜和瞎子三人。

    数斗的目光随着老头子的手指,一一扫过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和铁锈、热仙姑对望了一眼之后,猛的抬头瞪向不远处的蚩毛纠:“拓……”

    老太婆刚说了一个字,就满脸无奈的闭上了嘴巴,刚刚一路逼近老头子等人,仿佛不惜弑神也绝不肯停下半步的小蚩毛纠居然跑了。

    蚩毛纠回来的速度可比去的时候快多了,正站在温乐阳身边煞有介事的说:“孔弩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化境中人出去了。”

    温乐阳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点点头,老头子眼看着就要拦不住大伙,三个天锥后人便现身了。心里更确认孔弩儿的图谋,一定和化境里这几万条修士的性命有关。

    蚩毛纠当然不傻,凭着他的修为,一个天锥后人还能勉强抵敌的住,如果对方三个人一起动手,自己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数斗婆婆总算找着了蚩毛纠,身子弓着脑袋费力的抬起,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似的:“想不到,咱们还找上九顶山,蜀道的小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温乐阳也在化境?”

    蚩毛纠点着头随手指了指身边的瞎子,瞎子身子一软直接吓晕了。

    数斗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了几声:“你这丑婆娘有趣的很!你若告诉我温乐阳在不在这里,我便让你死的痛快些。”

    蚩毛纠似乎有些纳闷:“就算温乐阳在这里,你便能打得过他?四年前他一个人可把你们这一群天锥后人都打得落花流水。”

    数斗的声音里纠缠着浓浓的恨意和深深的鄙夷:“温乐阳这个小妖,凭借的不过是几件厉害的法宝!凭着他自己的功力,我杀他不用第二根手指!”

    热仙姑咯咯笑道:“听说他的怪剑毁了,他的妖山进不了化境,还能剩下什么?”说着,满脸惋惜的摇摇头:“要是他不在化境,可就真的可惜了……”

    她正说着,突然又闭上了嘴巴,脸上陡然升起了狰狞的神色,目光阴狠的盯住温乐阳正在手里把玩的蛟刺。

    蛟刺虽然蒙上了龙纹,但形制未变,戾气依旧,热仙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稽非老道早就豁出去了,一只手紧紧搂住娃娃,对着天锥后人哈哈大笑:“你们几个,都跟谁学的毛病,说话只说一半?”

    数斗婆婆突然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欢呼还是怒吼的怪啸,也不理会稽非老道,对着其他两个同伴叫道:“这个小鬼是我的!”说话之间已经扬起了森森鬼爪,向着温乐阳闪电般扑来!

    同时七枚泥丸凌空而现,围住数斗婆婆电射转圜,稳稳地护住了四周。

    三个天锥后人不知道他已经在秦岭阴眼中脱胎换骨,自然不会不把没了法宝依仗的温乐阳放在心里。

    稽非老道继续怪声的笑骂:“四年不见,老太婆还是那点伎俩,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他说话的功夫,温乐阳就已经纵身扑出,和数斗婆婆两个人打成了一团,不过电光火石的一刹,铁锈和热仙姑就同时变色,彼此招呼了一声,身形晃动着就要加入战团!

    ‘摘星手’是天星一脉的绝学,当年在神女峰之巅老太婆就凭着一双手拆了数千修士同时扔出的法宝,施展之下迅疾无比,狠辣异常,更与天上的星斗呼应,接引星辰灵元护在指尖,借以击碎敌人的真元。

    可数斗婆婆全没想到,甫一接战之下,不仅没能如想象的那样立刻把温乐阳拆成散骨碎肉,反而全数陷在了对方的攻势里,对方的每一处关节都成了攻敌的所在,刚挡下肩膀,又要躲开拳头,还没来得及化解那一记头锤,又从头顶上压下来一个屁股……

    尤其忍无可忍的是对面那个粗鲁汉子在咬不到她鼻子的时候,还会把舌头也伸得老长,来点她的眉心!

    七枚泥丸破空流转,助数斗一起围攻敌人,可不论泥丸如何咆哮轰击,温乐阳总能扭臀缩肩、提跨收腹,一边和数斗闪电般的对攻,一边在刻不容缓中避开泥丸的激射,即便有时候无从躲避,从他身上也会升起一层厚厚的鳞皮蛟甲,稳稳地抗住星丸一击。

    天下神通,较的无非是一个‘力’字,当初温乐阳的生死毒未能大成,错拳发出来的力量有限,打在数斗这一类绝顶高手的身上人家只当是挠痒痒,可现在,数斗只要一个不小心挨上那么几下,这一身老骨头就不知道要断碎几根!

    热仙姑和铁锈速度极快,合身扑向战团,真正让他们心惊动魄的不是温乐阳如暴风骤雨般的错拳,而是在他扑击的刹那里,竟然收起了锋锐的蛟刺,就那么赤手空拳的迎向数斗。

    他们两个人才刚刚一动,遽然一股阴狠而浑浊的戾气冲天而起,一头全是由骨头搭起的怪龙身形一卷,已经把铁锈先生牢牢地缠住了。

    同时一声比鬼哭还要凄厉万倍的惨叫声,从冥冥中卷扬而起,直直的贯穿天地,数百头火隼上下翻飞,小蚩毛纠手舞足蹈桀桀怪笑,从他身后陡得冲出了无数根黝黑的长藤,随着他唱念得巫咒,铺天盖地的冲向了热仙姑,黑藤之间,还藏着数不清的毒虫、厉鬼、恶兽、甚至热仙姑还看见了自己的师傅、爹娘和孩子。热仙姑要琢磨一下才明白,自己还没生养过……

    温乐阳对数斗,骨龙对铁锈,蚩毛纠对热仙姑……

    三个天锥后人,两个拓斜弟子转眼打成了一团,巫蛊与神通交相辉映,法诀的朗朗念唱和漫天鬼哭狼嚎、骨龙嘶吼层层纠缠,化境的出口之处,仿佛正有漫天神魔在妖娆乱舞!

    奉命封住出口的老头子直到此刻才堪堪明白,不久前看着自己耀武扬威半天的那两个拓斜弟子(我总会打成拖鞋底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一张老脸又变得全无血色,半晌之后才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大声吼叫着:“动手,动手,快动手!”

    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好手一起挥舞起法宝,虽然明知道他们这点本事没什么用处,可也不能就站在旁边看着。

    老头子一吆喝,大胖子屠米也放声大喊:“云天门,一起动手!”

    在人群里赫赫然响起了一阵应诺之声,数百件法宝一起放飞,现在大伙才知道,大胖子屠米一直在隐藏实力,现在听她号令出手的修士,比着刚才杀怪物时的人最少多了三倍!

    化境边缘彻底乱成了一团,五个绝顶高手彼此杀伐,两拨修士互不相让,流光溢彩轰轰雷鸣,仿佛不把天砸下来就决不罢休。

    此刻聚集在附近的化境修士,比着温乐阳刚来的时候又要多出不少,一万多人被吓得四处乱跑,又舍不得不看这场做梦都想不到的惊天恶战,退到了远处便战战兢兢的止住了脚步,瞎子现在也醒了,正被一群化境修士围着。

    先前和他套关系的那个秃头,被眼前的滚滚恶斗震得目瞪口呆,声音干涩的问瞎子:“你看…谁能赢?”

    瞎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脸色无比笃定:“当然是我们蜀道弟子!”

    秃头还没说话,旁边就有其他人忍不住插口:“恐怕…未必吧,那三个人也都是绝顶修士,现在打得旗鼓相当。”

    瞎子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指着稽非老道,满是得意的对其他人说:“咱们这边,还有一位乌鸦岭上下来的高手没动呢!”

    数斗的本事,和天书真人在伯仲之间;而温乐阳现在即便赤手但以错拳而论,也和苌狸、锥子等人不相上下,现在已经胜券在握。

    感受着身体里层层流转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的生死毒,温乐阳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哈哈大笑着对屠米喊道:“屠大家,世宗的情分,拓斜弟子记下了,以后若有吩咐,莫敢不从!”

    屠米扬手收了自己的神通,转头望向温乐阳,满脸惊喜的问道:“当真?那就请九顶山的好手帮我们灭了正道五福!”

    温乐阳吓了一跳,赶忙说到:“换一个……”

    屠米哈哈大笑:“有朝一日咱们又要被五福屠灭的时候,就请温小仙替咱们求求情吧!”

    世宗与正道五福是生死仇敌,可随着五福背后的实力浮出水面,别的不说,就单单昆仑道的刘正、鹅羊道的三味分身,世宗根本就不是对手,现在世宗看着声势不小,可五福的绝顶剑仙真要哪天一高兴,伸伸手就能灭了他们。

    数斗婆婆斗得虽苦,却还不觉得自己马上会落败,看温乐阳笑呵呵的和别人聊天去了,森森的骂道:“小妖莫得意……”她的话还没说完,温乐阳突然腾出了一只手,只以单手御敌。

    数斗气的心肺欲炸,厉声怪叫:“狂妄!你自己找死!”说着咬紧牙关,催动所有的真元,向着他狂攻而至。温乐阳让出一只手立刻就处在了下风,左支右绌显得狼狈无比,不远处的小蚩毛纠看的焦急无比,恨不得骂他两句。

    不料眼看着温乐阳被打得节节败退,数斗婆婆在狂攻之中的身形却突然一窒,老脸上陡然闪过了一抹苍白!

    温乐阳空出来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捉住了一枚天星泥丸,手指抖动间,把泥丸捏的粉碎了,随即温乐阳躲过了数斗一轮狂攻,用只有老太婆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锥子是我至亲之人,她见不得我有一丝的不开心,我更见不得她被人欺负!四年前你强词夺理……”

    数斗嘶声怒骂:“天水一脉贪生怕死,我若再见她,还要骂!”

    啪的一声,温乐阳捏碎了第二颗泥丸,声音依旧很低:“无能之辈,口舌之快,我懒得和你辩什么,看你一会像烂泥似的重伤倒地,便什么气都消了!”说着,突然发出了一阵快活之极的大笑:“我最想打的,就是你!”

    数斗怒啸、怪吼、哇哇怪叫,鬼爪子舞得快快要把周遭的空气都扯碎,却始终没办法阻挡温乐阳一颗一颗的捏碎她炼制数百年、珍若性命的法宝。

    七颗泥丸,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尽数化作齑粉,老太婆法宝被毁身受重伤,两只鬼爪子拼起最后的力量,狠狠的向着温乐阳的脸抓了下去,温乐阳毫不退让,同样扬起双手,两个人四只手掌猛的扣在了一起,旋即啪啪的暴碎声刺耳的响起!

    在老太婆长声惨叫中,她的手指诡异的扭曲起来,指骨尽数被温乐阳的绞碎,跟着被一脚重重踢翻,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温乐阳对数斗从心里厌恶,不再看她一眼,迈步向着热仙姑走去。

    蚩毛纠却在百忙之中大吼了一声:“我的!”他望向温乐阳的目光,就好像在护食的猫似的。

    温乐阳嘿嘿一笑,也不废话转头又走向铁锈先生,骨蛟则呼的一声高高的飞起,随即消失无形,把铁锈让了出来。

    铁锈既不意外,也不吃惊,更没有片刻的停留,转身迎向了温乐阳。快步行走之间,大地都在嗡嗡的颤抖着!

    两个人越走越近,在一箭之地时同时暴喝了一声,狠狠的向着对方扑出,就在两支身影交错的瞬间里,轰然一声暴响炸碎了空气,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浩浩奔腾,向着四周席卷而去,两个人的拳头已经对在了一起!

    温乐阳只觉得眼前金星乱窜,好像自己正跑着突然迎面装上了一只大香炉似的,嗷嗷怪叫着向后摔了下去。

    铁锈却只是身形一震,落在地上之后嘶哑着冷笑了一声:“小妖狂妄,咎由自取!”说着再度迈开大步,像温乐阳扑去。

    这下可把在远处观战的瞎子急坏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的问稽非:“您老什么时候出手?”

    温乐阳向后摔出,刚勉强站稳就不得不举拳,又和铁锈对了一击。

    跟着又向后摔出,铁锈扑击,第三拳……

    三拳之后,大伙已经快看不见温乐阳了,铁锈占尽了上风,神色里即惊喜又警惕,胜利似乎来的有些太容易,心里自然惴惴不安,正想凝聚全力,下一拳无论如何也要把温乐阳毙了的时候,突然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自己的拳头上狠狠袭来。

    他拳头上的皮肉,只在一瞬间就尽数枯萎!

    黑白纠缠的脉络正沿着手腕,飞快的侵蚀而上,铁锈这下吓得魂飞天外,温乐阳不紧不慢的从远处往回跑。

    这种时候怎能少了稽非,老道哈哈大笑着,把刚才铁锈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小妖狂妄,咎由自取啊!”

    铁锈脚步踉跄的后退着,拼命地和侵入身体的生死毒相抗,他调动了全身的真元,才勉强拦住剧毒的蔓延之势,哪还有功夫在御敌。

    温乐阳也没有追击,而是一路大笑着,眉宇间的那份狂妄已经变成了穷人乍富、小人得志:“魔胎石塔不在,流金火灵已碎,现在你们可知道了,温乐阳还剩下什么?!”

    温不草不懂得什么叫涵养,只知道在敌人面前抖一抖威风,痛!快!淋!漓!

    话音落处,温乐阳突然九指交叉,双手成锤,高高跃起之后擦着封锁化境的那个老头子身边,狠狠一锤夯在了地面上,嘎啦啦的闷响交叠宛若山崩地裂,一片蛛网般的裂纹向着四下里迅速的蔓延而去,直到视线尽头!

    骨蛟再度凌空而现,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欺凌天地的怪啸,如神龙盘柱一般,摇头摆尾的围着主人缓缓打转,黑洞洞的眼窝之中,一片狰狞!

    老头子只觉得一瞬间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就要摔倒在地,恍恍惚惚里,却看见温乐阳势若疯魔,突然跳起来一个跟头翻过了自己的头顶……

    旋即,连声的叱喝不停的从化境入口响起。

    先是三天人影,从外面无声的欺入化境,旋即一轮满月和两道入钩残月阴惨惨的绽放,三道绝顶神通同时发难,狠狠的和温乐阳、骨蛟撞在了一起!

    月锥后人,满月、上弦、下弦来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个修士,他们虽然比不上天锥后人,但修为也不弱于大穿山破土,七个人一冲进来,立刻奋不顾身的扑向了赤毛纠和热仙姑的战团。

第一零三章 疯魔

    先前锥子取百足草、温乐阳去黑白岛,都曾经和月锥后人打过交道。满月、上下弦三兄弟对他们,并不像其他天锥后人那样见面就拼命,态度谈不上友善,也算不上敌对,暧昧的很。两次相见之下,不仅没有生死相搏,甚至在黑白道还救了温乐阳和锥子一回。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三个月锥后人现身时,化境出口之处霍然荡漾起天月一脉的绝顶神通,银亮如水的月辉霍霍,催魂夺魄!

    温乐阳手忙脚乱,把蛟刺挥舞成了阴森森的一团寒光,嘴里却忍不住怪叫了一句:“干吗不一起来!”

    前三个还没打完,后三个又来了……

    满月的表情也挺郁闷:“我们也没想到你在这里!”口中这么说着,不断盘转的手印却毫不留情,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天月神通在结印之下激射而出!

    跟在月锥身后的七个修士,虽然和那些绝顶剑仙比不了,但是每一个放在修真道上,都是足以开山立派。横扫一方的可怕高手,七个人联手之下,已经接下了蚩毛纠的巫杀,热仙姑惊魂稍定,一抖身边的灼灼火云,身形晃动就要扑向温乐阳。

    满月却惶急的招呼了一声:“外面已经完事了,不可恋战!”

    热仙姑面露狂喜,望向温乐阳的目光,就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个死人,在半空里身形一转,俯身抄起铁锈和数斗,向着化境之外飞快的退去。

    越是猜不透孔弩儿的设计,温乐阳的心里就越没把握,眼看着敌人要撤走,奋力催动全身的生死剧毒,高高跃起之后,在半空中闪电般转折纵跃,仿佛一头灵活却决绝的燕,穿插在漫天跌宕的天月神通之间,向着热仙姑狠狠扑去!

    骨蛟怒啸长嘶,巨大的身体翻滚摆动,紧紧护在主人身边,在无数暴烈的神通中轰轰穿行而过,黑洞洞的眼窝中,不知何时已经暴起了狰狞到极点的虐戾神光!

    热仙姑正带着铁锈、数斗急推,突然头顶上一暗,抬头看时吓得魂飞天外,温乐阳正从上而下,向着自己迅猛的扑下。

    在场之中泱泱万人,几乎谁也不敢相信,在三个绝顶剑仙合击之下,温乐阳还能冲过去!

    热仙姑又惊又怒,嘶哑的声音已经跑了调子,怪里怪气的吼了声:“找死!”在刻不容缓之际双臂陡然运力,竟然把铁锈和数斗当成了‘暗器’,重重的向着温乐阳掷去!随即双手结印,轻盈的一翻,人却哇的闷出了一口鲜血,一字一顿仿佛哀号:“举火,烧天!”

    化境中的万顷碧空,随着热仙姑的天火印,轰然化作无尽的火海!千百道粗大的赤练火蛇,向着温乐阳吞吐而至!

    烈火一脉,散尽全身功力,只求一击焚天、灭世……

    铁锈和数斗被热仙姑掷向温乐阳,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仿佛事情就该如此。

    铁锈好像全忘了自己身中剧毒,狂叫了一声:“金钢,巨灵!”跟着狠狠一掌扣中了自己的头顶。

    天上骤然爆发起一声金山断裂般的铿锵怒响,一只方圆数里的青铜色手印赫然冲出无边的火云,宛若一座大山似的,向着温乐阳的脑袋重重的砸了下来!

    利金一脉,凝结毕生修为的倾力一击,天钢巨灵……

    数斗婆婆重伤垂死,好像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在半空里颤抖着翻转着,张开嘴巴好像还想再怒骂两句,却最终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枚污浊、恶心的泥丸。

    泥丸一出,本就老迈的数斗,仿佛马上老了一千岁,不过眨眼的功夫,头发从花白变成全白再到枯萎断碎,全身的皮肤转眼枯萎全没了一丝光泽,瞳仁浑浊的好像已经融化在眼白中,变成了浑浊的一片。

    泥丸丑陋而肮脏,似乎还带着老太婆的胃液和浓痰,甫一现身便崩碎成千万到尘埃,与此同时,万盏银星在温乐阳身边闪现,即便漫天熊熊燃烧的烈焰,也无法遮掩这份朦朦星光!一道道银线在星丛之间如电穿梭,转眼编织成一张闪烁着锋锐光芒的大网,猛的罩向了他!

    老太婆干脆断绝了自己的生机,一枚本命泥丸,千重星幕杀阵……

    在热仙姑、数斗和铁锈同时发动舍命一击的同时,三个月锥后人各自退后了一步,上弦在西,下弦站东,满月守住中关,各自盘结手印。

    上弦:“生杀予夺!”

    下弦:“浮光掠影!”

    满月的身体抽搐着,声音也随之颤抖,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可那声怒吼,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从嗓子里喷出来:“杀…影啊!”

    温乐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消失了,继而,无边的黑暗悄然却快如闪电的从大地上猛的涌起,一下子把他和骨蛟尽数吞没!

    火行,举火烧天

    金行,金刚巨灵

    天星,星幕千重

    天月,杀影

    四支天锥后人,四支杀天神通!

    从四面八方,同时击中了温乐阳!无数观战修士最后看到的,是半空里那条凶狠丑陋的骨龙在无数可怕的神通之下,陡然绽放出惨惨的幽冥鬼气,身体盘转蜷缩,把温乐阳紧紧地护在其中……

    随即便是一蓬足以刺瞎所有人的光华,炸碎在天地之间!一道百仞气浪卷扬而起,带着戳碎耳鼓的啸叫,转眼横扫全场!

    蚩毛纠目眦尽裂,再也顾不得和敌人纠缠,怪叫着扑起来想要去救人,双脚刚刚离地就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巨力重重的抛开。

    漫天尘埃,弥漫了所有人的五感、灵识!

    稽非老道抱着娃娃,和化境里的修士们一样,被神通炸碎扬起的巨力推成了滚地葫芦,乱七八糟的向后摔去,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是:妈了个巴子!

    比起两外两个先前就受伤的天锥后人,热仙姑的状况是最好的,虽然全身功力尽散,但还没受什么伤,眼看着温乐阳被连串的神通吞没,她的眼里闪烁着无比的兴奋,散功她才不怕,只要不死,再重的伤也没关系,他们还有百足草,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尽数恢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个月锥后人还站在原地喘息,热仙姑、铁锈和数斗正晃晃着从半空摔落……

    眼看着四年里每一思之便咬牙切齿的仇人被碎尸万段,数斗老太婆人已将死,还在半空坠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就在她干枯的嘴唇刚刚挽起一个弧度,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音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漫天的尘埃之中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裳褴褛、浑身披血、神情狰狞……,嘴里嗷嗷的不停发出嘶哑却毫无意义的音节,仿佛一头疯了的兽,更像一尊宛如承天之怒的煞神!

    骨蛟被砸碎、蛟甲被焚尽、蛟刺被斩断,可就算失去了所有的法宝,温乐阳还有一身剧毒凝练的经脉、筋骨、血肉!

    四道神通足以毁天灭地,却冲不垮温乐阳这十年之间为了家人喜乐、为了心上人平安、为了追寻师祖爷下落、为了保住苌狸、锥子的性命而试过天下至痛、吃尽世间最苦才磨练出来的一身铜皮铁骨。

    毒身,虽未成圣,却也不是他们这些想要捉拿苌狸、想要杀光拓斜弟子的仇人能抹杀的!

    数斗还没来得及把笑容换做惊骇,就觉得脚腕一紧,被温乐阳牢牢地抓住。数斗已经濒死,却被眼前这头疯了的怪物吓得嘴唇颤抖,几乎是哭着说了一声:“饶我……”如果数斗老太婆能有哪怕半秒的时间来思考,她都绝不会求饶,甚至还会破口大骂,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思维已经彻底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求生本能的反应。

    半空里血光暴现,数斗惨声长呼,佝偻枯萎的身体被温乐阳狠狠的从半空甩向了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数斗把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地大坑,可她的半截腿子,还被温乐阳握在手里……温乐阳把她抡向地面的时候,却并未放手!

    温乐阳扔掉了断腿,又向着已经快要吓疯了、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自知的铁锈扑去。

    几乎与此同时,叱喝声大起,胖子满月全身裹满月辉,流星般迅猛可怕的把自己砸向了他!

    温乐阳幻想过以后会对上孔弩儿,杀得日月无光、自己浑身浴血……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享受一次华山之巅、一群妖仙围攻大胡子的待遇。

    虽然合击威力比起那次要差了不少,可气势上却一点也不差,温乐阳是疯了,不过不是气的,是吓得……

    不过不管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得,但是的的确确是疯了,眼前还有无尽光弧闪烁、耳中还有隆隆巨响跌宕,脑子里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唯一剩下的,便只是因为温不草世代狠戾,而种在他骨子里的那份你死我活:我没死,你便不用活了!

    温乐阳不躲不闭,四肢大张狠狠的抱住了满月,错拳跌宕中生死毒汹涌咆哮,巨力与剧毒尽数向着对方身体狠逼了下去,满月也调运全身真元,如惊涛骇浪般的冲击温乐阳的胸口,两个人无数修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从天上抱着,一起直挺挺的摔落在地,这才同时分开。

    两个人好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喉咙里一起发出了咕噜咕噜的闷响。

    满月双手抚胸,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眸子里都闪过一丝丝黑白纠缠的生死剧毒,低下头大口吐血。

    温乐阳却双手握拳,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都挤出了血珠,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血人,他也呕血,不是吐,而是仰天喷起了一口血雾!

    四道神通,温乐阳就已经身受重伤,此刻又毫无花俏的和敌人以真元对冲,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蚩毛纠眼角都已经瞪裂,在他身边长出的每一条长藤都发出凄锐的尖啸,仿若怒海般扑向敌人,上弦下弦同时低吼着迎上了他。

    除了巫蛊之外,蚩毛纠也像个木偶娃娃似的,笨拙却迅捷无比的捏动着身体,嘴里时候发出一声鼠啮,时而唱几声鸦啼,和上下弦打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蚩毛纠疯了,他是巫者,纵然蛊戏厉害,近身和绝顶剑仙拼命也讨不到好处!

    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七个修士根本不管眼前的惨战,展动身形把另外三个妖仙抱起来向着化境之外撒腿就跑!

    屠米、侏儒老道这些好手的眼里尽是无奈,他们被巨力冲击,虽然没受什么伤,可真元震荡之下,一时间难以恢复戾气,没办法再施展神通拦截敌人……

    一声痛彻心扉的闷哼,蚩毛纠踉踉跄跄的摔开几步,一对一他或许不怕,但是以一敌二却无论如何也不是上下弦的对手,可就在蚩毛纠跌倒的同时,温乐阳突然抻了抻脖子,把最后一口想要喷出的鲜血又吞回到了肚子里,像个晕头转向的狗熊似的,原地转了半圈,又摇摇晃晃的跑向了满月胖子。

    胖子的下巴上都是鲜血,看见温乐阳又冲过来,是哭着喊了一声:“你不是人!”跟着步履蹒跚,拔腿就跑……

    就在这时候,随着一声幽幽的轻叹,一个浑身都裹在白袍中的人影,从化境之外飘然而入,稳稳地拦在了温乐阳身前:“止步,我不想你死于我手!”

    温乐阳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哭还是在笑,完全下意识的回了句:“去你妈的!”跟着双手张开,一把抱住了对方,错拳、生死毒,勉力催动,而刚刚恢复了一点心智的脑海中,却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声音有些熟悉,鼻端飘进了一抹兰香,怀里的身体娇小柔软。

    白袍人又是一声轻叹,一枚沉沉沉沉的无奈,随着她的叹息摔落在地,溅起的是一蓬不知所谓的寂静。

    温乐阳松开了她,对方的修为,或许比不上苌狸、锥子,但绝对超过那几位天锥后人,现在重伤之下的温乐阳,根本没办法把毒力攻进她的身体,白袍人只是屏息凝立,并没有催动真元反击。

    白袍人对着上弦下弦两个人叱喝了一声:“住手!”跟着伸手在脸上一抹,对着温乐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温乐阳已经醒过来了,眼睛发直的看着白袍人,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怎么是你?”

    一字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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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一事,写温乐阳打架,我自己也跟着使劲,今天更新完了之后,感觉就跟刚挨了顿打似的……

    另外推荐了一本书《逆臣》,介绍发在相关里了,作者和书,都可以用极品来形容,喜欢历史类的兄弟姐妹们一定要去看看!

第一零四章 新月

    满月、上下弦三人看到十九来了,不约而同的长出口气,齐声对着她招呼了一声:“老大!”

    十九退开了几步,对着温乐阳笑了笑:“我便是新月,西北鸣沙山天月一脉的传人,”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三个月锥的后人:“也很他们的老大。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就算温家的小孩子都知道,一直以来一字宫都对九顶山有所图谋,不过对方始终不露恶意,温家众人也不愿翻脸,可温乐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字宫竟然就是天月一脉,十九更是天月一脉的首领,新月!

    大胖子满月也站住了脚步,脸色灰败到了极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翻出了只绣着一轮满月的绣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片百足草的叶子放入口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十九苦笑:“当初老大你就不该救秦锥,拓斜后人循着线索就找上了化境……”

    温乐阳脑子乱哄哄的,听了满月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十九:“秦锥是你救的?”

    十九点点头:“我救秦锥,是天经地义之事,和你们拓斜传人没什么关系的。”说完,十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陡然决绝起来:“你既然在化境,就必死无疑了,孔弩儿的事情我绝不容你坏掉。你还有什么心愿,以鸣沙山天月一脉先祖之名立誓,我帮你办到!”

    屠米踏上一步,高声冷笑:“这里上万修士,你们几个纵然修为卓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弦阴森森的开口截断:“咱们几个才没心思跟你们打杀,只要你们一动手,我们立刻离开化境。”

    下弦接着他兄长的话说下去:“外面大阵已成,只等我们一离开,十万大山的无数怪物就会冲进来,你们若想让温乐阳和十九安安静静的说几句话,就都老实呆着!”

    温乐阳再没有一点力气,蚩毛纠也有伤在身,对方还有一个新月、一对上下弦三个战力无损的绝顶剑仙,胜负已分。虽然周围还有上万修士,可凭着他们的修为,月锥后人想走,根本就阻拦不住。

    温乐阳实在懒得再动脑筋,全身上下都因为脱力而突突突的颤抖着,他明白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化境,勉强伸手指了指蚩毛纠、稽非等人,又指了指侏儒老道和屠米:“让他们离开此处。”

    十九却摇了摇头:“不可能,人太多,而且带出这里的人,都会被我抹掉这一段时间的记忆。蚩毛纠身怀异术、屠米和祁连掌门修为高,我封不住他们的记忆!另外那三个人……”

    温乐阳呵呵的笑了:“他们是稽非和水镜,还有一个不过是个小孩子。”

    十九苦笑着:“这份易容术,着实了不起!他们三个我会带离化境,在抹掉这几个月的记忆之后,放他们回去。”说着,顿了片刻:“我无意与拓斜一脉结仇,可此间的事情要是被九顶山知道,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我这么做……望你能明白!”

    蚩毛纠对十九说:“你把温乐阳也带走,拓斜一脉从此永感大恩!”

    十九还是摇头:“温乐阳要出去,拼了命也会阻挠我们,而且…带他出去,我们也没法交代!”

    蚩毛纠双眼血红,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窒闷的喘息,还想在说什么,十九就淡淡的开口:“何必…不可能的。”说着,伸手一指稽非、水镜和娃娃三个人,回首招呼另外三个同伴:“把他们也带走。”

    温乐阳又一指瞎子:“他也是个普通修士,要去九顶山帮我服了。”温乐阳只想着胖虫子能活命,却没想到我服了认主通灵,如果他死了,虫子也没得活。

    十九痛快之极,伸手又把瞎子拉过来推给她的同伴,挥手喝令:“你们先走,我随后跟来!”

    另外三个月锥后人带着稽非水镜、娃娃和瞎子转身就走,稽非回过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出声,看着蚩毛纠微微点了点头,用口型比划两个字:“撑住!”随即一行人消失在化境入口。

    蚩毛纠真想回他一句:撑得住吗?

    他们一动,化境里的大群修士立刻也跟着动了起来,就连屠米都忍不住随着人群一起涌向出口,可谁也没想到,先前几个人毫无停滞就离开的出口,等他们再冲过去的时候,竟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厚重无比的力量,仿佛有一座看不见、推不开更撼不动的大山,死死地阻住了化境唯一的出路。

    化境里的修士们被古怪的力量拦住,一时间尽数哗然,有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有人在外面设下了禁制,只容他们自己人随意出入。

    十九好整以暇的解释了几句。

    这个禁制许进不许出,刚才禁制还未能成形,所以他们派了些手下来封住出口,现在禁制列成,再不用人来把手,除了仙师弟子可以随意出入之外,化境众人谁也休想离开!

    说到这里,十九笑了笑,又把目光望向温乐阳:“如果你完好如初,或许能用你的古怪拳法打通禁制,不过现在……一会等我离开之后,十万大山的怪物就会尽数涌入这里,孔弩儿派人设计了四年,本来就是要把化境里的修士拿来喂怪物。”

    十九的声音不高,不过也不是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修士本来就已经暴躁起来,闻言之后尽数大怒,排山倒海般的一阵怒吼之下,层层法宝升起,转眼遮天蔽日,恨不得立刻就把十九碎尸万段,以求泄愤。

    就在群情激奋的刹那,陡然间火隼穿梭,万道黑色长藤妖娆而舞,从天空鸟瞰仿佛一朵黑色的噬人花霍然绽放!蚩毛纠的声音森严到了极点,几分青苗口音,更把虐戾扬撒到了天上:“全都退开!”

    屠米也一咬牙,再度扬起了手中的令牌,叱喝道:“护住!”

    巨厦将倾之际,世宗弟子依旧奉命严明,应喝中已经把蚩毛纠等人层层护在中间,亮出法宝和其他修士对峙。

    生死攸关,屠米倒不是一味支持温乐阳,她为人精明,明白大家一窝蜂的动手,唯一的结果也只能是逼十九逃走,跟着大难临头。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温乐阳和十九谈谈,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生机。

    化境里的人怒归怒,可大都也是精明之辈,片刻后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恨恨的收起了法宝,有些性急的人则一帮一伙的再去探出口的禁制,盼着能有一线机会找出禁制的破绽。

    蚩毛纠看着外面安静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神色倒没有太多的惶急,反而还有些纳闷,望着十九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十九的笑容温和,虽然算不上惊艳绝美,却让所有看着她的人,都有一份赏心悦目的舒适:“想救你们,却又不能,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多留一会吧。想知道什么,我尽数告诉你们。”

    蚩毛纠虽然还不到二十,但生性豪爽,闻言哈哈的笑了:“好!落个明白死,总比做糊涂鬼强得多!我先问,刚才不就有怪物冲进拉了?直接让怪物向里面冲不就好了,又何必还惹出这么多麻烦。”

    果然,十九立刻就回答:“那只是附近两座山峰的怪物,冲杀一会还行,时间长了就撑不住了;现在,外面等着开饭的是整座十万大山所有的怪物!”

    蚩毛纠痛快无比的点点头,挥手拍了拍温乐阳:“该你了,你问吧!”

    温乐阳现在都快站不住了,哪还问得出来什么,琢磨了片刻之后苦笑道:“我不问了,你要有时间就自己说说吧!”

    十九一反平日里那份大家闺秀的雍容,伸手搔了搔后脑勺,脸上浮现起一份俏皮的痛苦:“从哪开始说呢……”

    温乐阳也笑了:“从头!”

    十九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可说来话长了!”说完,又想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对孔弩儿了解多少,不过…月锥后人却知道一件事:把柳相镇压在黑白岛的孔弩儿,不是当年引领天下修士为之效命的那个仙师!”

    说完之后,还怕温乐阳听不懂,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在凝练镇妖天锥的前夕,有人冒充仙师!现在的孔弩儿,不是当年的仙师!”

    温乐阳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毛。

    分身老三夺舍本尊,是机密绝顶的事情,锥子也是因为身处在那个阴谋里,才能知道始末。

    月锥后人当然不晓得这个秘密,却不知道从哪看出了破绽。

    也许是因为温乐阳必死无疑,也许是十九真的心怀遗憾,言语之间也没再隐藏什么,原原本本的把天月一脉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月一脉之下,分新月、满月、上下弦四个流派,其中以新月为首。

    鸣沙山天月宗和雪顶上的天水宗一样,功法都是阴属,历代门主都是女子。月宗的先祖身为绝顶剑仙,常年追随仙师,两个人的关系也亲密的很。

    说到这里十九的脸红了:“就是…特别亲密的那种,其他人都不知道。”

    温乐阳明显来了不少精神,呵呵笑道:“明白,他们俩不是一般的亲密!”

    十九也笑的贼眼忒忒……

    仙师率领天锥高手杀上雪顶,锥子惨遭毒手,天月门主还没太在意,可在日后的相处中,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以说,当年的天月,比老三还要更熟悉他的身体,日后在单独相处中,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以前留在老三身上的一个‘记号’,消失不见了。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本尊和老三一摸一样,老三占了本尊的身体,天月发现身体变了,以为人也变了,其实人还真没变……这事复杂了。

    老三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体上的一个小小痕迹,更不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天月。天月却以为孔弩儿已经换人,但新的孔弩儿神通修为比着原来更胜,她生怕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引来灭门之灾,既不敢试探,更不敢直言相询。

    天月没把这事告诉其他天锥高手,她心里明白,这样做的下场,就是和天水一脉一样,被人家斩尽杀绝。

    后来天月自己被抽离元神凝练天锥,为了保住门宗不敢反抗,可以说,八个追随仙师的天锥高手里,除了锥子之外,还有一个天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抽离元神。

    由此,月锥弟子也不像其他天锥后人那样,甘心情愿继续等着为仙师效命,而是图谋着有朝一日偷走黑白岛上的月锥,想办法复活先祖。

    黑白岛天锥大阵列成之后,孔弩儿隐退,从此不知所踪,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为了日后能随时联系自己的手下,给所有的座下高手都种下了灵撰,并从此传承。这种法术与人无碍,不过可以让他们之间互相联系,也能让仙师随时找到他们。

    仙师的灵撰在新月身上代代传承,月锥弟子不敢妄动,经过了不知多少代,直到三千年前,才终于想出办法破掉了这种法术的传承,从那时起鸣沙山天月一脉才正式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中。另外几个天锥门宗都以为月锥血脉断绝,也不以为意。

    十九说着,望向了蚩毛纠:“破解灵撰的法术,很像巫术,是先祖们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机才找出的办法。灵撰果然被破掉,不过代价是……”

    蚩毛纠刚才一直在盯着十九身上的白袍子,莫名其妙的发呆,现在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接口道:“代价是每一代新月都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哈哈,所以你叫十九,不过十九也挺好听,至少比十三强多了。”

    十九哈哈大笑:“十三是我姐姐!不止新月一个人,而是每一代新月门下的女娃娃都不能有名字。”

    新月的绝顶修为不是单纯修炼而成,而是在传承之中血脉觉醒,不过在血脉觉醒之前,任谁也不会知道,月锥家里那一大堆女娃子之中,谁会成为下一个新月。

    所以家里每一个女娃都不能有名字。

    十九是在温乐阳探访雪顶的时候,得以血脉觉醒,拜月传神,得到了朔月之力的传承,从那时起她便是月锥一门的门主了。

    对于月锥后人来说,一字宫只是一个身份的掩护,根本无意把它变成正道五福,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字宫要追查下去就需要更多的势力,又逢一千年前正邪恶斗,一字宫才趁机崛起。

    十九的目光在温乐阳和蚩毛纠之间流转,笑道:“我们要追查的事情,就是你家拓斜师祖的下落!”

    温乐阳突然笑了起来,软绵绵的伸出手拍了拍蚩毛纠的肩膀:“拓斜师祖威风了!五福崛起,哪一个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蚩毛纠也放声大笑,那份自豪溢于言表,哥俩笑了半天才收声,又异口同声的问:“你们追查拓斜师祖做什么?”

    十九正色回答:“因为每一代新月,都与黑白岛上被凝炼成月属天锥的先祖有联系!”

    温乐阳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

    天月一脉的先祖虽然被凝练成镇妖锥,但是每逢新月血脉觉醒之际都能通过拜月传神,和下一任新月以神识短暂的沟通几句。

    就连十九都不知道,这门奇特的本领,究竟是先祖在被凝练成天锥前特意准备、修炼而成的,还是她们天月一脉的先天神通。

    两千年前,拓斜曾经登上黑白岛,把施巫复活锥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数告诉了天音镇魂。

    月属天锥也是由此得知,自己复活有望,不过直到快一千年之后,新的新月血脉觉醒,月锥才又机会把这个消息传给自己的后人,那时候拓斜早就消失了。

    就是为了追查拓斜和他传人的下落,一字宫才发展势力,不久之后他们就查出了温、苗、骆三家,可那时三脉蜀道传人不过只是普通人罢了,根本帮不到他们。

    转眼又是千年,直到温乐阳炼成了温辣子先祖的功法,在村子里重挫一群鼎阳宫的修士,一字宫才重新又把目光投向蜀道!

    温家沦为凡人两千年,那时却突然跳出来一个少年弟子,轻轻松松打败了一群修士,当时一字宫第一个想法就是:拓斜回来了,温乐阳继承了拓斜的衣钵。

    随后温乐阳又在峨眉山被大慈悲寺上下视为贵宾,一字宫就更加重视了。

    说到这里,十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镜泊妖女潜入苗疆,想要夺取巫力,我们也得到了消息。”

    当年镜泊莫家就是被一字宫打残的,余孽遁入人间,沦为世宗。

    且不论他们背后的月锥,一字宫执掌修真正道千多年,镜泊妖女的图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平时懒得理睬,可绝不会让仇人夺了整个苗疆的巫力。

    一字宫的好手本来正要赶赴苗疆铲除妖女,却因为温乐阳的横空出世而改变了主意。

    按照一字宫的想法,如果拓斜真的回来了,就绝不会看着苗疆出事,这么好的一个试探的机会,一字宫可不舍得放过。

    温乐阳又救下了苗疆,一字宫越来越笃定,逼亲一事,说到底还是为了寻找拓斜的下落。

    再之后温乐阳强势崛起,修真道风起云涌,早就消失多年的妖仙、尸仙、剑仙连番登场,一字宫都死死地跟住温不草这条线。

    至于十九嫁不嫁温乐阳,一字宫无所谓,反正她是赖在温家了,只要拓斜一露面她便能知道。

    温乐阳听的直摇头:“你还不如直接问问我们呢!”

    十九展颜而笑,淡淡的美丽着:“那时你们就算说实话,我也不肯信啊!”

第一百零五章 仙草

    十九在九顶山待了几年,直到四年前华山之巅的那一场苦战,温乐阳、苌狸、锥子等人几次都几乎死定了,拓斜也始终不曾现身,她这才确认拓斜下落不明。

    蚩毛纠又开始望着她的白袍子发呆,十九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蚩毛纠眼前晃了晃:“这衣服怎么了?哪脏了?”说着自己也低下头,四处在白袍子上找哪脏了。

    蚩毛纠嘿了半声:“这身衣服眼熟的很!华山的时候,那个神神秘秘的白袍人,就是你吧?”

    十九却撇了撇嘴巴,满脸的不满意:“才刚认出来?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那时我救了你们两次!”

    说着十九掰开春葱般的手指,带着一丝得意的给他们数着:“第一次是妖仙和大胡子拼命,最后一击之下跌宕巨力,是我暗中施展神通,救下了几个修为差、却和温家亲近的人。”

    蚩毛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第一次你救下的人里,有我。”

    “第二次救下的人里,也有你!”十九嘻嘻的笑了:“温乐阳和妖仙被剑胆还魂的大胡子追进了离离山,那几门天锥弟子想要反扑,我先下山易容,再回来镇住了场面。否则什么大小兔妖、昆仑刘正,全都要横死当场。”

    十九似乎有些累了,活动了活动肩膀继续道:“那时我已经是这一辈的新月了,出手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这份情谊却不算小。我们虽然不是同道,可集结在九顶山周围的势力着实不小,留下几分人情,以后真要有什么误会,也算是给我们留下几分余地。”

    说到这了,十九的笑容渐渐暗淡:“不过…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这次没法子了。”

    蚩毛纠皱着眉头:“怎么不是同道,你们也要对付孔弩儿,为什么不和我们联手?”

    十九却摇摇头:“错了,要对付孔弩儿是你们,我们只想复活先祖!如果找不到拓斜,天下间能救活复活先祖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温乐阳叹了口气说:“孔弩儿!”

    十九有些无奈的点头“不错,除非确定找到了先祖复活的办法,否则孔弩儿绝不能死。所以,不能让你们走。”

    蚩毛纠还不甘心:“就算找不到师祖的下落,我巫术精进之下,也未必帮不了你。”

    十九不等他说完就苦笑了起来:“孔弩儿就一个,死了就没有了。可你死了,传承了三术合一的苗不交还会不停有大巫出现……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要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个?”

    蚩毛纠被噎得目瞪口呆。

    温乐阳无所谓的挥挥手:“不说这些了,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月锥后人想尽办法抹去身上的灵撰,是为了行事方便,不再受孔弩儿的控制,可到了最后,终于明白想要复活先祖,只能指望拓斜归来或者孔弩儿出手。

    四年前孔弩儿行迹重现,对于十九来说,这也是个复活先祖的机会,这才采撷了半棵百足草主动示好。至于灵撰的消失他们自有一套说辞,有百足草,又有四个绝顶高手的实力,孔弩儿的手下欢天喜地的重新接纳了他们。

    温乐阳咳了半声:“你们不嫌折腾?”

    十九比他苦恼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开始祖先们还以为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成事,可后来才发现根本不可能,说到底,要么拓斜,要么孔弩儿,总要指望上一方。”

    十九说完了月锥弟子的往事,又把话题拉回到现在。

    那个五行妖怪本来在沉睡,突然被仙师谕令惊醒。这才出山领袖一群天锥后人,开始准备化境的事情。

    这个妖怪自己似乎也有些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是仙师的弟子,而这次图谋的事情关乎仙师生死,无论如何马虎不得。

    在这四年里,妖怪领着大群的高手,一共布置了三座法阵。

    第一座法阵是数斗、铁锈和热仙姑三人在化境中施为的,将这片天地悄无声息的接连十万大山。

    第二座法阵由五行妖怪主持,按照事先算好的化境方位布置下来,制造巨震、封闭旧路,将新路开在十万大山的腹地之中。

    温乐阳这才明白,最后一次化境巨震,不是被十万大山牵累,而是孔弩儿的法阵所为。

    第三座法阵已经布置完毕,但是还没有发动,具体什么用途十九也看不懂,只知道要有热仙姑、数斗、铁锈和五行妖怪四个人合力才能催动。

    巨震之后,五行妖怪命天锥后人守在出口之外,随时增援里面的人,自己则进入十万大山,去摧毁镇压恶穴的灵石、释放大山里的无数怪物。五行妖怪历时一个月之久,刚刚才回来,十万大山的怪物已经尽数暴躁了起来,并被妖怪的法术引向了这里。

    说到底,孔弩儿做的就是要把化境里无数的修士都拿来喂怪物,具体为什么,恐怕除了孔弩儿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

    十九暂时不管别的,要孔弩儿活下去就得完成他的设计,所以月锥传人才现身,进入化境救了热仙姑等三人。

    十九把所有的事情说完,眨了眨渐渐湿润的眼睛,想要把眼泪收回去,却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泪珠儿滑出的痕迹清澈、清晰。她张开双臂俯身抱了抱温乐阳:“秦锥与我引你为友,事难两全,就此别过了。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算了,你们又怎么可能还活着。”说到这里,十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起来转身就走!

    月辉护身,一道灿灿的弧光闪过,十九便消失在化境出口。

    大群的修士都在虎视眈眈的盯住她,可没有一个来得及做什么,直到她已经消失不见,才齐齐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而与此同时,一声震天价般的嘶吼声,猛的冲天而起,十几头长着三眼、四足都爬满绿色鳞片的怪象,从入口狂奔着冲进了化境!

    随即,怪叫长嗥声转眼沸腾,不知多少怪物,密密麻麻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众修士有的怒声咒骂,有的仓皇惊呼,挥舞法宝乱七八糟的砸向怪物,封住出口。

    温乐阳终于身子一软,靠着蚩毛纠坐倒在地,费力的吐出一口气:“可走了!快拿出来!”

    蚩毛纠本来正满脸得意的笑着,听到温乐阳的话猛的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温乐阳坐倒之际牵动伤口,浑身上下都撕扯的痛不欲生,脸上的肌肉都挤成了一团,不过声音倒还算轻松:“苗疆第一巫者,如果没有所图,哪会傻得去和上下弦肉搏。”

    蚩毛纠哈哈大笑:“死不死,就看这里有什么了!”,翻手亮出了一个小小的绣囊,囊上赫然绣着一轮下弦月。他不惜重伤也要和敌人近身肉搏,是为了…偷东西!

    蚩毛纠上下弦拼命地时候,漫天狂藤乱舞,怪虫翻腾,一根没有一点杀伤力,却能瞒过修士灵识的细藤悄无声息的勾出了这只绣囊。另外半棵百足草被月锥后人夺走,这种可以保命的仙草,他们当然会随身携带,蚩毛纠最后,拼得就是这个绣囊!

    果然,三片莹莹翠叶,赫然躺在绣囊之内,被一抹银色的月辉封着药性。

    天下间,能杀了下弦的人不少,可能让他不知不觉遗失绣囊的,恐怕就只有蚩毛纠一个。

    蚩毛纠不再废话伸手取出一片叶子塞进了温乐阳嘴里。

    温乐阳只觉得一股清凉从口中扩散开来,随即便是无尽的昏昏沉沉,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昏睡了过去……

    蚩毛纠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屠米便已跃至他身旁,指着温乐阳问道:“要多少时间能醒?”

    蚩毛纠摇摇头:“不会太久,大抵几天的功夫,具体时间却说不好。”

    化境中的修士们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嘴里大声叱喝着,指挥着自家法宝乱七八糟的轰向那些挤进化境入怪物们。

    侏儒老道也快步走到蚩毛纠跟前,摇着头也不知道他在看谁:“这么乱打不行!”

    怪物势大,但化境的出入口却有限,修士们所处的位置实际易守难攻,占了地利,可上万修士乱糟糟的各自为政,一起挥动法宝,常常千百道神通汇集到一起,却只杀掉一个怪物。

    随即有不少人发现自己的神通被白白浪费,不约而同的停手,一瞬间里封锁入口的神通几乎全部消失,差点又被怪物们冲进来……

    侏儒老道继续说:“现在用一成人手,可以稳守入口半个时辰!”

    现在聚拢到出口附近的修士足足超过了两万人,其中大部分人虽然脸色仓皇,但几乎没有人逃走,化境深处已经被震成了一片废墟,谁心里都明白,一旦被怪物们突破出口,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

    屠米的神色里看不出一丝焦急的意思,直接说道:“分成十队,往复轮转而上,不过要这些人听话,还要借重拓斜传人的名声。”

    可侏儒老道却摇头:“分成五队,每队两组,一组狙敌,另一组策应。”

    屠米是一方豪强,胸中韬略纵横,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侏儒老道的意思。

    怪物的实力参差不齐,现在看上去,用一成人手就能守住入口一小时,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大群强横的怪物发起冲击,始终用一成修士来轮换太不保险。

    屠米呵呵的笑着对侏儒老道点点头:“云天门下,七百修士,听从老神仙调用。”

    侏儒老道冲着蚩毛纠还了个礼:“屠大家这么说,着实羞煞老道了……”

    蚩毛纠刚忙跳到一旁,笑着说:“同舟共济,彼此间没得那么多客气,狙杀怪物的事情就请祁连仙长做主了,我就负责给大伙争取点时间!”

    说完,蚩毛纠深吸了一口气,陡然吐气开声,对着周围所有人断喝:“四天之前,温、苗、骆三家尽起高手,会同一众妖仙进入十万大山,不用多少时候,便能破去贼子的法阵,还化境一个清静!”

    蚩毛纠一开口,先给大伙画出了一张‘援兵将至’的大饼。

    修士中大都面露惊喜,刚才连番恶斗之下,几个绝顶剑仙都喊出了‘温乐阳’的名字,天下修士都知道,温乐阳是蜀道之上最出名的弟子,温、苗、骆三家绝不会置之不理,听了蚩毛纠的话,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蚩毛纠继续说道:“唯盼大家同舟共济,只消撑过这几天,便天下太平了!”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应和声:“仙姑不必多言,咱们听凭调遣!”

    屠米微微一笑,现在人群里起哄的,都是她门下弟子,不过这几年里拓斜传人名声大振,刚才蚩毛纠和温乐阳哥俩又大显神通,当着所有人的面连续重创绝顶剑仙,现在已经变成了大伙心里的救命稻草,喝应的声音越来越多,转眼就变成了排山倒海般的轰然应诺!

    蚩毛纠哈哈大笑:“自家事自家知,我的本事当个马头卒还行,要做大将军…别的不说,外面的怪物们做梦都会笑出了声。”

    修士里有不少人都笑了,更多的则是七嘴八舌的叫着:“仙姑不必谦让……”

    蚩毛纠正色摇头:“不久之前,拓斜弟子便说过,一切以祁连仙宗马首是瞻,绝不是虚言妄语,论阵法韬略,拓斜弟子拜服祁连仙长!”说着,转过身对着侏儒老道长身一揖:“扼守入口之事,还请仙长做主!”

    修士们大都一愣,蚩毛纠也不等别人怎么反应,铿锵大喝:“生死之际,还请诸位同道戮力同心!我给大伙腾出些功夫,信得过拓斜传人的,便请听从仙长吩咐,待杀光了贼子,击退了怪物,咱们在七娘山一醉方休!”

    说完,蚩毛纠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诸位神仙,请收了神通法宝!”话音落处,漫天火隼再度现身,啾啾厉鸣之下,唤起巫唱滚滚!化境的入口的泥土,突然被一颗颗小草挣破,不过一转眼间,一片闪烁着妖冶绿色的树林拔地而起,所有从外面冲进来的怪物,甫一陷入树林,便无一例外的哀吼痛嗥!

    蚩毛纠就在大笑声里,踢踏着鞋子,走进了自己用全部巫力凝聚出的巫杀之林。

    鬼哭狼嚎催动着树林不停的颤抖,没人知道树林里的情形,看到的,只是一蓬蓬浓稠腥臭的鲜血,不停的破天四溅!

    蚩毛纠凭一己之力,拦住化境的入口,为的只是给侏儒老道争取时间!所有修士无不血脉贲张,而且侏儒老道不是化境的人,根本谈不上偏心偏向,再加上世宗众人的一力支持,在场的修士们真的没有一个人离开。

    侏儒老道哪有空去平均实力,传令所有修士都静立不动,跟着好像切豆腐似的,把面前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两万人分成了五队十组……

    一会功夫之后,当第一队,足足两千修士齐声呐喊着挥动法宝替下蚩毛纠的时候,蚩毛纠已经快虚脱了,躺在屠米怀里苦笑:“我也要沉睡几天!”他的巫力几乎耗尽,身上的伤又不轻,与其眼睁睁的看修士和怪物打仗,倒不如吃片树叶疗伤。

    屠米嘻嘻一笑:“你径自去疗伤,我给你护法!”

    蚩毛纠二话不说,弄了片百足草叶子放进自己嘴里……

    侏儒老道是老牌正宗的大派首领,对各种道法都颇有了解,两万修士,分成了五队、十组,彼此往复交替,在他的喝令之下,按照法宝、符箓、剑阵、咒诀等诸般修为神通相互辅佐,配合的越来越顺畅,不久之后就已经从容了许多。

    修士们的真元有限,就算进退有度,省了不少力气,早晚也有真元耗尽的时候。

    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却无穷无尽,杀之不绝,宛如惊涛骇浪般,片刻不停的冲击着化境。老道和屠米心里都明白,没有援兵孤守绝境,怪物们冲进来,是迟早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集结

    已经四天了,从十万大山里冲来的怪物越来越强,早就不再是锋牙利爪的丑陋恶兽,而是身具先天法术,只有从远古传说中再能见到的邪物。

    修士们都数不清替换了多少轮,几乎所有人都神色黯淡,伤亡也渐渐多了起来。小蚩毛纠和温乐阳还未苏醒,看上去安详舒适,睡的一个比一个香甜。

    随着侏儒老道一声令下,四千修士纵跃而出,接替下上一队同伴。

    屠米恨恨的看了看缺口,收了法宝带着人退了下来,走到侏儒老道跟前低声问:“照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少时候?”

    侏儒老道面露苦笑:“三四天还勉强,再拖就说不好了。现在大伙已经不那么卖力了,都想着留点实力,破城时保命。”

    屠米呸了一声,想要怒骂,不过随即又笑着摇摇头:“也是人之常情吧,能像现在这样,也算不容易了。”

    这时候,刚顶上去的修士们倏地惊呼了起来,几天里始终不曾停歇片刻的怪物,就好像一条突然被巨闸截断的洪流,毫无征兆的停歇了攻势。就那么一转眼间,突然就没影了。

    所有的修士眼中,都在刹那的震愕之后,燃起了狂喜的神色,大家都是一个心思:援兵来了!

    侏儒老道的脸上也是一派惊喜,望着屠米正想说什么,天地间就窒闷之极的响起‘嘭’的一声。

    化境边缘的空气,无端的荡起了一片涟漪,肉眼可见的震荡着,转眼蔓延到整片天地。

    嘭!

    嘭!

    嘭!

    闷响声不停,并不急促,相反还有些缓慢,可每一声都仿佛变成了众人的心跳,慢的让人窒息!化境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锤击着它。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从对望的眼神中,读出了自己的惶恐,先前那一抹惊喜早被层层叠叠的气浪涤荡得一干二净!

    侏儒老道最先恢复了清醒,扬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剑,他一出手,祁连弟子立刻围拢过来,天空中悬着数千法宝,但那道赤练剑阵,就像横亘在天地间的一条伤口,最为触目惊心。

    老道沉声传令:“事出蹊跷,未必是援兵,所有人……”他的话还没说完,最后一声闷响冲天而起,整片化境狠狠的跳了一跳,把修士们震得东倒西歪。

    十几道裂璺无端端的从空气中出现,就像被斩断尾巴的蚯蚓,拼命地扭曲着身体,从四面八方向着化境入口蔓延而至,侏儒老道突然脸色煞白,几乎是嘶吼着大喊:“他们要把入口弄大!”

    话音落处,冥冥之中一片怪兽嘶鸣吼叫,刚刚停歇片刻的怪物洪流,又复奔涌而至!而化境的入口,比起刚才扩大了十倍不止!而冲在最前的,全都是皮甲坚硬,身居异术的邪魔秽物!

    刑牯,有些像兔子,洁白可爱,却长着四只异常粗壮的蹄子,脚步声比着野象还要夯重,每踏出一步,天空中必陷落一块巨石;

    桀蝗,看上去和大一些的蝗虫没什么区别,喜振翅欢鸣,唱声尖锐足以震裂巨石,行动时成群结队数以万计,所过之处巨响轰跌,天塌地陷;

    翠染,三眼金鸟,来去如风胆小如鼠,目光却有如实质,凡与之对望者,无论修为高低,都会立刻发疯……

    飞沙走石、魔光鬼影、血雾邪踪……浓浓的腥臭如有实质,把天地猛然包裹起来,湛湛的蓝天转眼暗淡无光!到了此刻,化境中的修士终于再不能同心同德,一些胆小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和颓丧,转头逃向了化境深处。

    一人逃走,便有两人丧胆,两人丧胆便有四人偷偷挪动脚步……战场上的恐惧犹如瘟疫,弹指间肆意蔓延,逃走的人越来越多,侏儒老道须发怒张,飞剑引动着赤练在半空盘舞,灿灿赤芒凛冽而凄厉,想要斩杀逃兵,可最终祁连剑阵还是陡转方向,荡起贲烈妖娆的火光,冲向了入口之处那些汹涌如潮的怪物,老道狠狠跺脚,不甘的骂道:“竖子啊,不足与谋……”

    还没感慨完,屠米就一把拉住了,胖女人仿佛早知如此,神色里看不出太多的惊慌与愤怒,呵呵的笑道:“道爷,出口守不住了,退吧!到化境深处,再和这群王八蛋周旋!”

    说着,屠米呼哨了一声,世宗高手迅速聚拢,和祁连弟子汇合到一起,抱上还在沉睡的温乐阳、蚩毛纠,一边挥舞法宝抵挡追兵,一边想着化境深处逃去。

    怪物们一冲进来,就从滔天浊浪化作十几道湍湍洪流,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所过之处血肉飞溅、修士临死前的惨呼,震彻苍穹!

    集结化境全部高手,泱泱数万人之力,占尽地利,却也只在十万大山的怪物面前,坚持了四天……

    就在化境入口失守的同时,九顶山温家村也突然乱了起来,有四个人一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从山下跑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进了村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修行的千江水有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清净心静澈灭神剑法,自有奇妙之处……”

    化境消失后,去追踪红壶的锥子就赶回了九顶山,此刻正在坐镇村里。

    不久前秦岭、乌鸦岭、七娘山几乎同时遇袭,这三件事都是‘孽魂版’的红壶用它的法宝布下阵法所为,三个阵法同时发动,锥子一个人应付不来,最终只是化解了苗、骆两家的灭顶之灾。

    而红壶也趁乱逃走,摆脱了锥子的追踪。

    那些赶赴两家增援的高手,现在也都回了自己的门宗。

    锥子从屋里一闪而出,惶急中带着几分惊喜,厉声叱喝:“温乐阳呢?”

    十九果然守诺,把稽非、水镜、娃娃和瞎子四个人放回了九顶山,但是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老道的修为稀松但功法自有神奇之处。杀他不难,可要想抹去他的记忆,就算孔弩儿也做不到!

    老道既然没失去记忆,那化境的秘密,就再也瞒不住九顶山上的人了。

    锥子把前因后果问明白,立刻追问老道:“知道他们在十万大山何处么?”

    且不说那个五行妖怪,单单那些天锥后人莫不是绝顶的剑仙,如果刻意隐藏行迹,任谁都难以在莽莽大山之中找到他们。十九做事滴水不漏,稽非等四人在醒来的时候,排成一排躺在上海的一家宾馆里。即便老道保留了记忆,想要找到天锥后人在十万大山里的据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候和尚嘿嘿笑道:“和尚修持的是音乐天莲宗挂甲……”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锥子的眼神冻住了。

    稽非老道急忙插口:“和尚的功法有搜神奇术,一俟发动之下,没有修士能躲得过去!”

    水镜和尚甫一离开化境,就冒着奇险作势挣扎,炸碎了自己的佛珠发动了搜神神通,只要他一回到十万大山,就能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两个出家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说完,大伯温吞海带着温九和温十三走了过来:“一起去!”

    温九和温十三也知道小太阳在外面让人欺负了,傻叔叔脑筋不好,可当年那一句‘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太阳,我把他肠子打出来!’,却始终记得。

    锥子盈盈一笑,也不措辞,立刻启程……

    普陀山佛顶峰,慕慕正失魂落魄,牵引尸煞跟着苌狸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化境线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片刻后慕慕既惊又喜,对着苌狸颤声道:“找到温乐阳的下落了!”

    秦岭龙脉阴眼,旱魃五哥面色阴戾,这一个多月里他都在清理废墟,巨震之下山势改变,养尸地自然被毁了个一干二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他担心的事情:他留在家里的妖俑全都不翼而飞!小五正琢磨着怎么劝阿爹消气,旱魃却咦了一声,翻手亮出几位妖仙之间用来传讯的木铃铛,放到耳边仔细倾听,跟着一把抱起了小五:“我们走!”

    昆仑道千余名弟子尽数获得了真水之身,刚刚从高原返回了玉虚宫,正在忙碌着打扫着,突然从大殿中传来小掌门刘正的断喝声:“清字辈子弟留守门宗,其余弟子随我启程……”

    鹅羊山上,小胖子阿蛋不知为何洒了大泼,整整一天里,外面的弟子都听见阿蛋在掌门人的房间里又哭又闹,隐隐间还有说话声传出来

    三味的声音满是无奈:“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阿蛋抽抽搭搭的嘀咕着:“我是本尊,你是分身……不去救人我就跟你拼了……”

    大慈悲寺里,小结巴希声举着个电话,满脸仓皇的冲进方丈的禅房:“温…温、乐阳…化境,化境!”

    高原之上,让炯大喇嘛深吸一口气,陡然吹响了骨笛……

    所有的世宗高手,全都接到彩虹谕令,一夜之间尽数启程……

    猪毛红军兄妹正坐在一起,话题当然是最近修真道上最热门的‘化境消失’之谜,红姑婆收到了一条短信,在读了三遍之后老太婆猛的跳了起来,皱纹里都泛着兴奋:“大热闹!大热闹!”说着手指如飞,把短信直接大片的转发……

    小沙最近迷上了开心农场,每天里偷菜偷的昏天黑地,这天正在非非的地里转悠的时候,老顾突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气急败坏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山宗世宗、散修隐修、和尚老道都奔着西南去了,他们干什么去?”

    小沙手忙脚乱的翻出地图,在西南方向找了半天,最后才小声的说:“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

    有的是因为和温家的渊源,有的是门人弟子也消失在化境,有的是来凑热闹,有的则是想浑水摸鱼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可无论如何,这次天下修士都已闻风而动!这次的规模亘古未有,比着四年前那次华山大会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负责外围的天锥后人也发现了异动,不停的把消息传回给五行妖怪和天锥后人。

    数斗、铁锈、热仙姑三个人先前差点被温乐阳打死,现在服食了百足草正在疗伤,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九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也能猜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和她擅自放走稽非水镜有关系。

    五行妖怪自从现身之后,就一直有些浑浑噩噩,他执行孔弩儿的命令倒是忠心耿耿,偶尔施展身手也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可总好像没睡醒似的,反应比着别人都慢半拍,心智也好像小孩子似的,常常弄些让剑仙们哭笑不得的恶作剧。

    妖怪在收到消息之后,不仅没有震怒惊慌,反而还挺高兴,笑嘻嘻的对十九说:“愁个啥,光修士来了太少,最好天底下所有人的,还有牛儿马儿,虫子小鸟都来找咱们,那才好玩……反正他们找不到咱!”说着,捂起了嘴巴咕咕咕的笑了。

    十九的脸上都是苦笑,摇着头说:“找不到自然最好,万一找到了可就麻烦了!”

    妖怪琢磨了好半天,才愣愣的望向满月:“麻烦什么?”

    十九和另外三个手下,这四年里几乎和妖怪寸步不离,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里,几个妖仙修为都胜过我们,刘正、三味分身也是剑仙,还有那几个出类拔萃的拓斜弟子……”

    满月在一旁也直撇嘴:“别说那几个顶尖的,就是那些小角色,真要找咱们拼命,也应付不了啊!”

    妖怪更纳闷了,伸出金行的手指,在木行的头颅上咔咔的挠着,每一下都会给自己割出五条凛冽的伤痕,不过随即又肉眼可见的愈合:“为啥找你们拼命?”

    满月咳了一声:“不光找我们,也找你拼命!”

    几个月锥后人说了半天,才总算让妖怪明白,现在来十万大山的无数修士中,不是来和他捉迷藏的,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来找他打架的。

    五行妖怪终于满脸的愤怒:“我杀了他们有多少人?”

    十九比她那三个兄弟聪明些,帮忙把妖怪的话解开了:“我杀了他们!他们有多少人?”

    满月哭笑不得:“你倒是会省事!他们的人多到数不清,更杀不光……”

    妖怪突然又笑了,开心且得意:“怕个屁!大不了咱们就往化境里一钻,看他们谁敢进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迟早要钻进去!”

    四个月锥后人都吓了一跳,满月的胖脸上全都是震愕:“你钻进去干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兄弟

    五行妖怪满眼无奈的看着满月,好像他的问题实在有些多余:“我钻进去当然是为了就师尊,谕令上就是这样安排的!”

    满月挑了挑眉,把大胖子向妖怪靠近了些,满脸好奇的追问:“先不提谕令,你钻进化境怎么说?”

    五行妖怪没有回答,反而问满月:“这座化外之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满月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见识自然不凡,点着头笑道:“化外之境虽生于天地,却自成方圆!说白了,他就是一片独立于世间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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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行妖怪点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孩子似地得以,好像在买弄学问:“那你们知不知道这片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是被佛家的浩然之力开拓出来的,依缘、自在、四无量,归根结底是慈航普度,慈悲之心。

    几个月锥后人知道妖怪心智不全,赶忙露出一副受教的神情,一起点了点头。

    “那这几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呢,个个都是残虐之身!它们只懂得杀戮,进了化境出了杀人还是杀人!”五行妖怪伸手指着远处正惨厉长嗥、成群结队的消失在化境入口处的怪物们:“残虐之身,本就戾气凝重,再杀人、被杀,化境里的戾气便会越来越重,知道戾气浓稠到化境承受的极限……”

    说到这里,五行妖怪突然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耐心的提示着:“小天地、慈悲力、戾气深重……那时会怎样?”

    饶是十九心思深沉,在微微琢磨了片刻之后,也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孔…仙师是要引动这片小天地的…无量劫!”

    化境是慈悲之地,当戾气深重到一定程度,慈悲之力便会反制,将其间的一切都抵挡的一干二净,佛家也好,玄门也罢,就算理论不同可归根结底都是在参悟天道,当一切都到了极限、尽头时,天道便会降下无量大劫,毁灭一切。

    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本来就說閱讀盡在个自成方圆的小天地,孔弩儿这次的安排,就是要引化境里的无量天劫。

    五行妖怪嘿嘿的笑道:“不错,咱们这四年的辛苦为的是化境无量劫,劫数起时我钻进化境,便能将无量劫之力传于师尊那里,师尊现在正处于一场极大的劫难之中,有了这股力量相助便能脱困。”

    引无量劫、传力至孔弩儿。

    十九听的头晕目眩,她不知道孔弩儿以前三座阵法的设计,现在脑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情不自禁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传力?什么劫难?”

    五行妖怪却摇了摇头:“我也都不知道。谕令中只说在化境劫数起时,我进入其间便可,还安慰我不必害怕,劫数时看上去虽然凶险,实则对我安全的很。”

    满月苦笑着摇摇头,问五行妖怪:“那你怎么进入化境,跟着怪物们一起跑进去?”

    五行妖怪大乐,用力的摇着头:“当然不是,”说着,他伸手一指不远处早已刻画完毕,却还没有施展的一幅复杂,但却不算太庞大的阵图:“要铁锈、数斗、热仙姑和我一起动这座阵法,考法阵把我送进去。”

    这时候一向浑浑噩噩的五行妖怪突然板起了脸孔,认真的对着十九等人说:“来捣乱的人再多,进了大山也只有送死的份,我到不怎么担心,不过还是要靠你们四个来护法。”

    四个月锥后人一起对着五行妖怪点头:“月锥后人,一定保你平安”

    不料五行妖怪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给我护法,是给他护法!”说着,伸手拍了拍地面,扑哧一声,一个大头矮子,毫无张(征)兆的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大头矮子肤色土黄,腰间挎着一只小鼓和一面小锣,浑身**着,只是在跨上围着一块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五行妖怪哈哈大笑,指着矮子给月锥后人介绍:“他是十万大山里的魈儿!早年曾经受过师尊的大恩,这次也是被师祖请来助战!本来想着没人捣乱,就麻烦不到他,不过现在看来嘿,你们只要护好他,其他的就全不用管了!”

    大头矮子对着十九等人裂(咧)开嘴巴,做出了个怯生生的效益,细声细气的说:“有劳几位神仙了。”

    月锥后人进入大山四年,第一次和这个大头矮子见面,矮子身上没有太多灵元波动,那点修为在月锥后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既然是山魈,不知不觉的遁土而行,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满月一脸的稀奇,上下打量着矮子笑道:“你能应付了外面来捣乱的敌人?”

    十九和他的三个兄弟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山之外,天下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

    大山之内,五行妖怪胸有成竹,大头矮子客客气气,月锥后人莫名其妙,铁锈、叔斗和热仙姑还在疗伤,他们的一众手下都面无表情的侍立四周;

    化境中,怪物肆虐,到处是一片血腥杀戮,法宝神通的璀璨光华和漫天惨嚎、浓血、碎肉搅在一起,湛蓝的天空早就变成了丑陋的昏黄;

    而东海之外,一座被世人视为禁忌之地的孤岛,此刻乌云密布,风雷滚动……黑白岛!

    已经化作巨厦大小的蛤蟆红壶,正抻开四肢、肚皮紧紧贴着地面,趴在柳相跟前,嘴巴大大的撑开。

    数不清的巨大符撰,着随风而舞,围着红壶团团打转。有的符撰殷红如血,比划铿锵力透天地;有的混沌灰暗,无论如何用里去看,也无法分辨清楚他的纹路,始终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一片……

    柳相已经有三个头颅恢复了活动能力,原本还有些光秃秃的蛇皮已经批满了巨大的鳞片,在残阳的映照下绽放出湛湛光芒,每一次晃动都会震起万道灿然之光,凛冽而暴戾,仿佛天神眼中爆起的灭世神光!

    此刻,三颗头颅的动作却只能用温柔来形容,彼此缠绕着、蜿蜒着无声的起伏,巨大的蛇信轻而又轻,爱怜的舔过红壶的身体,柔柔的宛若少女的梢。

    六只本应阴冷、毫无感情的蛇眼中,也流露出心疼和眷恋,一霎不霎的看着满目痛苦的红壶。

    红壶的腮囊一鼓一鼓,费力的喘息着,吞吐之间出好像破陋风箱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蛤蟆终于爆出“咕”的一声鸣叫。

    一声蛙唱,惊天动地!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随着那声鸣叫,从红壶的周围贲然卷扬,向着四下席卷而去,转眼便散出了孤岛,周围的海水霍然掀起惊天海浪,愤怒的咆哮着,向着远处摔散退让!

    浑浊而惨败的巨浪,仿佛被无形的大推辗着,疯狂的退着,一直消失在视线尽头。从天空鸟瞰,这方圆千里的海面都已经变成了一座漏洞样的大坑!

    在惊天动地的蛙鸣里,一只背生双翅、四臂四足、**体型差不多大小的妖蛹,猛的被红壶从肚子里喷出来,一路翻滚着,最终啪的一声,摔破在坚硬的礁石上。细瓷四溅之下,一头和妖蛹一模一样的妖怪霍然现身!

    双翼四臂的妖怪神色恍惚,目光浑浊,似乎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在左右四顾了片刻之后,终于看到了依旧长着嘴巴的红壶。

    妖怪迟疑着,跪在地上对着红壶施了一礼,声音无比干涩,时尖时哑:“觐见我主,侍奉我主!”

    红壶不理,猛的又是一声蛙鸣,第二只妖俑被喷出,摔碎,第二头妖怪浑身火红,身材矮小,脸孔好像抽筋似的不停颤抖着,背后还拖着一根尖尖的尾巴,与四臂妖怪一样,跪在地上奉红壶为主。

    红壶的鸣叫声越来越急促,黑白鸟四周的海水仿佛开了锅一样,一只只妖俑不停地吐出,砸碎,一头头和妖俑一摸一样的妖怪现身,跪地……

    红壶用自己以前收藏的仙器震塌秦岭阴眼,同时偷走了早熟五号所有的妖俑,潜回黑白鸟之后,在火行、日属、月属三枚柳相头的帮助下,施展太古邪术,把一只只妖俑变成它们生前时的大妖。

    不过这些被早熟封在妖俑之中的妖元,早已被阴尸戾气侵蚀,现在妖物们虽然得以复活,实力比着原先损耗不少,而且灵智已丧,变成了只懂听命却不会思考的妖身傀儡!

    一千零三十四只妖俑,一千零三十四头恶妖,旱魃五哥的全部家当……

    到天海之间再度恢复平静的时候,红壶又变回了拳头大小,原先黝黑的目光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暗淡,在喘息了片刻之后,勉强撑起了身体,有气无力的对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近千头妖怪喝令:“把剩下的几根天锥砸碎!”

    一片应和声中,蓬勃的妖气冲天而起,一道道身影迅捷如电,黑白岛再度爆出连串的巨响,没过多少工夫,七个嘹亮、诡异、阴狠、暴躁的怪啸声重迭在一起,宛若一把沾满浓浓鲜血的刃,从黑白岛上冲天而起,猛的割碎了苍穹,海水好像开了锅一样的沸腾着,一只只巨大的海兽尸体从深海中层层迭迭的漂浮起来,惨惨的白色一直铺到天边。

    被镇丨压了千万年,先后失去两只孽魂和统帅镇魂的九头怪物柳相,终于挣脱了桎梏!

    从来不会有表情的红壶,此刻脸上正升腾起一股比着火山喷涌还要更猛烈、更酣畅、更奔涌的快乐!当这份足以撼动天地的喜悦,在它的脸上绽放、炸开的刹那,从他喉咙了(里?)爆起的却是一声仿佛憋闷了一亿年的嚎啕大哭!

    每一个音节都毫无意义,可每一音节都都是一份浓悔、浓恨!

    两千年前,我任性乖张,害死的确是从天地诞生起,就护着我,疼爱我,开心时对我笑,生气时不肯对我骂的哥哥!

    两千年里,我几经生死,曾经亿亿年的睥睨天下,横行无忌,在落难时尽数变成了每分每秒的煎熬,没有活路,却求死不得!

    两千年后,九头柳相重见天日,而我再也回不去,七颗头颅依旧荡漾着灿灿天威,可这份足以踏天、陷地、灭世的荣光,纵然能夺下所有人的眼泪,却唤不会(回)我最想看的那个笑容!

    爱我的人,因我而死;害我的人,享尽天地间所有的骄傲;而那些无关之人,看我潦倒、看我落魄、看我生死两难,却拍手欢笑!

    红壶,嚎啕,大哭!

    柳相七头,嚎啕,大哭!

    直到这份哭声,引来了一场狂风暴雨时,红壶才收起了眼泪,费力的爬行着,一一从那努力伸向它、生怕它多走一步的巨蛇头颅前走过,每过一处,都会停下,和他的兄弟蹭蹭脸颊,亘古怪物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份暖暖的快乐,这时他们幼时最爱的游戏,天地世间,我们兄弟十人最孤独?最不孤独?

    在最后走过那只双目紧闭,无法挪动的水性头颅时,红壶流连了最久,最后才抬头,对着其他几颗头颅呵呵笑道:“我去,报仇,不带你们一起!”说完,咕咕的怪叫了几声,千头妖物围拢而至,其中一头浑身流淌着浓浓火焰的大鸟轻轻把红壶含在嘴里,随即出一声含混的长鸣,双翅振动间,带着大群的妖物,转眼冲出黑白岛!

    柳相大惊,纷纷怪叫一声,巨大的身体猛的跃起来,不料在半空中突然颤抖了起来,跟着又轰轰烈烈的摔回了孤岛。它才刚刚脱困,蛇颈,蛇头行动无碍,可巨大的身体和蛇尾还几乎没有知觉;千万年的挣扎,也让它们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即便是来自混沌的怪物,现在也虚弱不堪;而最最要命的,是失去了真魂的统御,现存的七个兄弟间,配合起来要比当年笨拙,生疏了太多。

    虽然脱困,可一时之间却还难以行动。

    七颗头颅之中,有人破空大骂,骂水行孽魂又在自作主张;有人再度失声痛哭,哭老三绕不开害死老大的心结,救下其他兄弟之后,再无颜面面对他们,从此一别,无论死活,都再无相见之日!

第一百零八章困斗

    一向笑眯眯,喜怒不形于色的屠米,现在只剩下半张脸了。

    不久前他们刚刚被大群怪物围困,突围时一个不小心,一头獾子似的玩意扑到屠米跟前挠了一下。只一下子,修为堪比五福高手的屠米就被撕掉了半张脸,要不是侏儒老道及时催动飞剑斩杀了那个小怪物,当时痛不欲生的屠米,另外一半脸蛋子也未必保得住。

    现在跟在她身后的世宗好手,不过寥寥百余人了,侏儒老道率领的祁连弟子也伤亡过半,正游弋策应在大队人马的右翼……

    自从十万大山中的怪物在五天之前攻了进来,化境里的修士们就开始各自为战,或者说各自逃窜。

    以修为而论,屠米和侏儒老道,无疑是化境修士中的健者,从破城那一刻起,他们便聚拢在一处,护着温乐阳和蚩毛纠且战且退,不断的有零散修士加入他们,也不断有人死去,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们这两拨人马……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是犹自顽抗的修士,到处都是污血与碎尸……

    屠米他们当然不是不停的厮杀,要真是那样,就算人数再多三倍,现在也该死光了。细细算来,这五天里,他们只和怪物打了三场真正的硬仗,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靠着世宗各种隐形潜踪、撤退逃跑的本事,小心翼翼的避开怪物。

    世宗在一千年里不停被五福追杀,能传承下来的门宗,修为也许未必有多高,但是打游击的本事个个一流。就此而论,祁连弟子也的确沾了世宗的光,不过侏儒老道也投桃报李,在世宗被怪物堵住的时候不离不弃。

    刚刚突围而出的屠米,领,尽在着手下和祁连弟子隐入了一片废墟,这才来得及摸出一颗药丸子,放到嘴里刚要嚼,不料药丸子一滚,就从失去脸颊的那边腮帮子漏了出去,跟在她身边的一个世宗的瘦小汉子想笑又不敢,赶忙捡起药丸,也不嫌脏就投入了自己嘴里,胡乱嚼碎之后又吐出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屠米的伤口上。

    屠米居然还有心思嘿嘿笑着说了一句:“等出去,我升你做大统领!以后山西归你管!”

    瘦小汉子愣了愣,哭表着脸回答道:“回禀屠大家,我现在就是大统领,管山西的……”

    旁边的人都压着声音笑了,世宗之人怕死,但是还没死的时候,能笑当然要笑!

    不久之后,几条幽灵似的身影飘进了废墟,流水价似的一个接一个对着屠米禀报:

    “西面正有大群的怪物围过来!”

    “南面也是。”

    “东面被地震断出了一条大壑,咱们现在的情形,至少有一半人跃不过去。”

    “北面的怪物刚刚杀了一伙子修士,现在已经散去”

    最后探路回来的那个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屠米扇了一巴掌,嘿嘿的笑骂:“你丨***,下次第一个说!”

    一行人脚步比狸猫还轻,度比鹰隼还快,从废墟中鱼贯而出,向着北方略去,负责断后的几个世宗弟子泼洒了些药粉,小心翼翼的抹去了他们刚刚留下的气味,这才移动脚步去追同伴。

    不久之后,一片杀戮屠场就出现在大家面前,地面上的血浆浓稠的流淌着,足足有一指厚,残肢、碎肉、被踩爆的眼珠、断碎的牙齿、毫无光泽的法宝、被鲜血浸染的符撰

    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脚印从血泊中四散蔓延,渐渐变浅,直至消失。

    屠米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句:“小心别滑到了”话音未落,脚下遽然爆起了一阵嘎啦啦的断裂声,一头身披石甲、块头足有五层楼的巨怪,猛的挣碎地面跳了出来,挥舞着比房子也豪不逊色的拳头,重重砸向了他们。

    屠米怪叫了一声,双收结印,一蓬青黑色的光华陡然绽放,迎向了巨怪的拳头,嘭的一声闷响里,大胖子口喷鲜血,哇哇怪叫着变成了滚地葫芦,摔倒了一旁。不过聚拢在她身旁不及反应的手下们,却免去了灭顶之灾。

    世宗弟子立刻扬声怒斥,百多件法宝上下翻飞,向着巨怪毫不留情的斩杀而去!

    始终护在世宗弟子侧翼的祁连仙宗众人一言不,在侏儒老道的带领下,催动赤练剑阵杀向了拦路的怪物

    嘭嘭嘭的闷响交迭,浩浩荡荡,不知道名字的巨怪没什么厉害法术,但是一身石甲坚硬的难以想象,任凭上百件法宝轰击,身体也仅仅是微微晃动,除了对祁连剑阵稍有顾及之外,对其他的法宝根本不闪不避,两只巨大的拳头泼风般的挥舞着,向着脚下的这群蚂蚁乱砸一气!

    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巧合,巨怪所处的位置恰恰卡在他们的逃生之路上,周围都是因为地震而造成的巨坑和深沟大壑,根本无法逾越或者绕路。

    侏儒老道脸色铁青,口中叱喝连连纵身而出,在赤练和漫天法宝的掩护下,手印、符咒、法诀纠缠在一起,不停荡起五火神雷,想要掀翻这头拦路虎!

    巨怪被打得焦头烂额,嗷嗷的怪叫声分不清是怒吼还是惨嚎,可就好像长在了地面上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倒退半步,就在这时候,断后的弟子踉踉跄跄的跟上了大队,嘴里仓皇的喊着:“后面的怪物上来了!”

    屠米终于变得气急败坏,哇哇怪叫着,爬了几次都滑倒在滑腻腻的血浆里,滚了满头满脸的血污,指着拦咱的巨怪尖叫着:“给我拆了它!”

    转眼杀声震天!

    所有的修士都红了眼,毫无保留的催动起全身真元,拼命地挥动法宝,向着巨怪砸去,啪啪的闷响里不知多少件法宝都被撞毁,失去法宝的世宗弟子不顾身受重创,野狼似的怒吼一身(应该是声吧),就凭着一身血肉之躯,狠狠的撞向连法宝都无法伤之分毫的怪物!

    自己死了,屠大家还能活,屠大家死了,所有人都得死!五福正道、天下修士都把世宗当做没心肝的恶兽,可这份千年生死与共、代代相护的正气,就算扔到天角尽头,也能把乌云洗成白色!

    身后大群的怪物,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隆隆的脚步声快要把大地都踩翻了,散落在地的残肢碎肉都被震得不停跳动,恐怕用不了片刻,这些化境之中最精锐的一支修士,就会被怪物们合围、屠灭殆尽。

    屠米根本就不回头看,眼前儿郎们舍生忘死的冲锋已经让她瞪裂了眼眶。大胖子终于在手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着侏儒老道狂吼了一声:“儿郎们给你带!”话音落处,全十身六的开骨打上传骼噼里啪啦好像鞭炮般的响成一片,片刻后屠米充胸肺深处狠狠挤出了一声:“天魔,解体!”

    天魔解体,和妖门的‘断妖身’一样,是邪教好手在无力动手之下,借损坏身体换来真元动的垂死一击!动后,轻则重伤,重则尸骨无存。

    啪的一声,屠米的背后猛的绽裂开来,就好像别无形的神鞭重重擂了一下,血雾喷薄之下,屠米就像一头愤怒到了极点的母鸭,高高的跃起来,向着巨怪一头撞了过去!

    屠米抱了必死之心,只求自己用骨断筋折、变成一滩稀泥稀烂的肉泥而换来的力量,能砸碎眼前这头大山似的怪物!

    就在这个刹那里,突然一声厉啸从她的身后响起,一滩怒豹似的身影,裹扎着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贲烈,后而先至,从屠米身旁一闪而过,狠狠一拳轰在了巨怪的胸口上!在百多名幸存的修士眼中,随着这一拳,时间都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一直在张牙舞爪,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石甲怪物,突然停滞了它的动作,巨大的拳头一只正举在半空,另一只刚刚砸上地面,狰狞的巨眼里,闪烁着一股奇异的光彩,瞬间之后,那一抹光彩大炽,嘭嘭两声,怪物的眼珠爆碎了。

    随即,斑驳的裂纹就像那么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转眼爬满怪物的全身,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出,巨大的怪物就化作了一团黏糊糊的血肉,稀里哗啦的堆到了地上。

    直到此刻的在场之人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欢呼了一声!

    温乐阳醒了。

    温乐阳醒来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眼看着屠米要撞死在怪物身上,立刻就扑了出去,他裹含剧毒的全力一击,就连绝顶妖仙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前这头蠢物。不过在他击杀了怪物之后,心里才刚刚冒出了两个字:救人

    温乐阳的身体在半空一转,灵巧的像头燕子,轻轻地拖住能把他和两个媳妇都装进去的大胖子屠米,无声的落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一声还含着睡意的闷叫声,也从修士中间传来,旋即数百道火隼穿插飞舞,无数条巨大的黑藤破土而出,跟着就是漫天血汁泼溅,凄厉的惨嚎四溢,小蚩毛纠也醒了,他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巫法,绞杀从后而至的怪物!

    温乐阳大喜,还捧着屠米就跳到了小蚩毛纠跟前:“醒了?”

    蚩毛纠对这个问题挺无奈的,回答了一句:“你也醒了?”

    温乐阳了嘿嘿一笑,试着催动了一下生死毒,百足草奇效名不虚传,他的一身重伤已经尽数痊愈,毒力也恢复如初,不过蛟甲依然散碎,蛟刺还是半截,骨蛟干脆不知道在哪

    仙草的药效只救人,不救宝贝,这套侫蛟法宝随他同生共长,还要在她体内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暂时用不了了.

    蚩毛纠的功力不如温乐阳,虽然在他之后服用百足草,却和他同时醒来。

    眼前的厄难暂时消弭,屠米大难不死,半张脸丑陋无比的笑着:“你们两个诚心的吧?早片刻我也不用天魔解体。”

    温乐阳呵呵的笑道:“寸劲刚好醒来,否者晚片刻,你就再也用不了天魔解体了。”

    侏儒老道也喜上眉梢,生死边缘之际,平添两个绝顶高手,老道从心底乐开了花,快走几步到了他们跟前,瞪着蚩毛纠笑道:“温乐阳,你可醒来了!”

    最后一张黄毛纠搓了搓手心,岔开了话:“祁连仙长,世宗兄弟,日后都是七娘山的贵宾!你们两位….哪位受伤更重些?”

    侏儒老道目光游移,看着温乐阳,用一声冷笑回答;“怪物虽然厉害,贫道的为倒也还应付得了,屠大家伤的可有些重了!”

    蚩毛纠点点头,二话不说直接从修囊里取出了最后一片百足草叶子,小心翼翼的喂到屠米的嘴里,侏儒老道的老脸上一片悔恨:“那个….我伤的也不轻……”

    蚩毛纠头也不抬:“最后一片,没了!”

第一百零九章 锣鼓

    ‘噗’的一声,屠米居然一扬下颌,把刚刚被蚩毛纠放进嘴里的仙草叶子吐了出来:“祁连仙长,你我一人一半?”

    叶子从她的嘴巴跳出来之后没能飞多高,很快又落下来,贴在了屠米那半张完好无损的脸蛋子上。

    亮晶晶的口水涂在叶子上,苍翠欲滴,煞是好看……

    侏儒老道的脑门上跑过一串鸡皮疙瘩,赶忙退后两步:“我还能坚持,你吃,你吃。”

    屠米嘻嘻一笑,从温乐阳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靠在自己的手下身上,伸手把黏在脸上的叶子揭下来,对温、蚩二人说:“你们醒了,我的伤势轻重也就没什么分别了,这枚仙草用在我身上浪费。”跟着不由分说,把叶子又塞回到蚩毛纠的绣囊里。

    蚩毛纠和温乐阳对望了一眼,身处险境,马上就要有连串的恶战,有一片仙草叶子防身重要的很,不过想想叶子上那层晶莹剔透的口水……

    屠米舒心无比的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世宗弟子精干无比,立刻有十余人四下散开去打探道路。这些斥候个个脸上都挂满疲惫,但脚步健硕矫捷,转眼消失在众人的事先尽头。

    温乐阳开路、蚩毛纠断后,一行人实力大增,再加上世宗的探子精干,暂时不仅自保无虞,还在逃难的路上救了不少幸存的化境修士。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寻到了一处安静的废墟,方圆几里之内都没什么怪物,在几天里都疲于奔命、早已筋疲力尽的修士们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当夜,所有的警哨都由温乐阳和蚩毛纠两个人来担当,其他人全都凝神修养,运功疗伤。

    直到这个时候,温乐阳才静下心神,把不久前的事情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十九居然是新月更让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

    蚩毛纠呵呵的笑着:“早知道这么厉害,当初就应该娶了!”

    温乐阳也乐了,摇着头岔开了话题:“在化境入口,咱俩和孔弩儿的手下混战,一群天锥传人都唤起神通,对我同时发难。”说着,一个个的数到:“热仙姑、数斗、铁锈,还有满月和上下弦。”

    蚩毛纠不明白温乐阳的意思,赧然笑道:“那时我被另外几个小子缠住了,一时没能帮上忙……”

    温乐阳咳了一声,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想问,那时满月、上下弦在施展神通的时,宣念的口诀你还记得不?”

    不久前那一战,尤其是一群天锥传人对温乐阳发动的合力一击,简直乱到了极点,蚩毛纠回忆了一会才点点头:“上下弦喊得分别是‘浮光掠影’‘生杀予夺’,满月喊得的…‘杀影’……”说到这里,蚩毛纠愣了一下,片刻后猛的跳了起来,又加重语气重复了遍:“杀影!”

    温乐阳重重的吸了口气:“就是杀影!”

    温树林在黑白岛四年,又对‘大饼、破锣、狗’这三件东西算的更近了一步,算出了破锣是锥子、狗是千仞,而大饼的线索是‘依缘自在天,四无量心地’和‘杀影’。

    蚩毛纠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好家伙!结果你就在化境里被杀影神通打成了重伤……这么算的话,大饼是月锥传人?”

    哥俩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悬在半空的月亮,适逢月中,明月如镜。

    蚩毛纠有些犹豫的问:“这月亮…像大饼?”

    温乐阳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侏儒老道和屠米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温乐阳和蚩毛纠用剧毒和巫蛊设下卫戍的禁制,随后揣着用于联络的木铃铛,离开了营地。

    营地边缘的禁制,就算有大队怪物的侵袭,也能抵挡片刻,以温乐阳和蚩毛纠的身法,只要别离开的太远,尽可以赶得回来。

    傍晚时分他们才回来,在他们身后又带回来了数百名幸存者。

    蚩毛纠和温乐阳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已经探过化境出口,那里就像一道泄洪的闸口,是怪物们的力量集结最凶猛的地方,两个人联手冲了三次,不仅未能成功,最后一次蚩毛纠还险些陷落。不过他也在出口的地方种下了‘望眼蛊’。

    ‘望眼蛊’与本命蛊相连,现在化境出口的情形,随时都会反映在蚩毛纠心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起了浓浓的失望,先前四处冲杀,情形险恶到了极点,但总还有一丝指望,盼着温乐阳和蚩毛纠两个绝顶好手醒来后能带着大伙逃出生天。

    少了半边脸,所以屠米只能露出半个笑容:“咱们到底…有没有援兵?”

    温乐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们的援兵,现在已经尽数聚集在十万大山的边缘,苌狸、锥子、旱魃父女、温九温十三、慕慕和尸煞、昆仑道、鹅羊道、大慈悲寺……

    看热闹的、助拳的、还有来找人的,再加上这次倾巢而出的拓斜嫡系,在十万大山的边缘,足足汇聚了上万修士!

    水镜和尚正手捏法印,双目紧闭,搜寻着敌人的下落,一众核心高手静静地站立在四周耐心等待。天锥后人非同小可,又得了孔弩儿的阵法,刻意隐藏之下,只能指望水镜发现对方的行踪。

    转眼大半天的功夫过去了,就在大伙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远处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水镜和尚手印一变,反手接住了正呼啸而至的佛珠,感受了片刻之后猛的睁开眼睛,哈哈笑道:“找到了!”说着伸出手,在早已准备好的大山地图中的某处一点。

    苌狸哈哈一笑,一把拎起和尚:“走吧!”说着,晃动身形飘进了大山!

    一众高手在来路上早就商议好,这次对付天锥后人,可以说是和孔弩儿手下所有的力量决战,绝不容任性胡闹,所有核心的高手在进山之后必须压住步子,集体行动。

    苌狸、锥子、旱魃父女、拓斜传人、刘正和三味分身这些绝顶高手先走一步,沿途留下记号,又老兔妖统领其余修士,在后面紧随,一俟御敌便以灵通法宝传讯。

    一时间层层谕令跌宕,汇聚在十万大山边缘的上万修士尽数动身,各自催动身形,浩浩荡荡进入了这片自亘古起便盘踞了无数恶兽的决绝险地!

    苌狸的美,在十万大山中无声的流淌着。她就算压着步子,也迅捷无比,和她同性的无一不是修为绝顶之人转眼已经消失在大山深处。

    大队的修士们则乱成了一片,乌乌泱泱的快步而行,最精锐的大慈悲寺和昆仑弟子分别打头和断后,队伍虽然散乱不堪,但是速度也着实不慢。

    十万大山里之中,只有一片静谧,既没有天锥后人来狙击,也没有怪物出现,更没有飞鸟小兽,一众高手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灵识始终远远的泼散在四周,正走着半截,水镜和尚突然咦了一声,满脸都是纳闷的神色,旋即破空声再度响起,这次连着两枚佛珠滴溜溜的打着转,从远处向着他飞来。

    水镜把佛珠接在手里,静静感悟片刻之后,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另外,还有两个地方,都有绝顶的高手……”

    锥子长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渐渐烦躁的心情:“十万大山里,除了我们、天锥后人之外,还藏着两股极厉害的力量?”说完,又确定了一句:“一共…有三支身份不明的力量?”

    水镜点点头:“对!不过我分不清大小…总之都厉害到了极点。”

    和尚的搜神之术虽然神奇,但他的修为实在有限,这三股力量的强横之处,早已超出了他对修为的认识,就好像一座大山和一座坟包,在蚂蚁的眼里都是高耸入云的大家伙,根本辨不出那个更高。

    锥子皱了下眉头,凝出了一份让人心疼的迟疑:“这三伙人里,哪个更近些?”

    水镜这次胸有成竹,赶忙指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咱们正在找的那伙人,更近些!”

    几个妖仙对望了一眼,苌狸当先迈步:“先找近的!”

    囡囡小五一直坐在旱魃的怀里,突然插口道:“十万大山里还有个厉害无比的野人大汉,三伙敌人里,会不会有他一份?”

    几个有见识的妖仙一起点了点头,锥子的语气轻松了些:“那个野人大汉不会和咱们为难,只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遽然一阵叮叮咚咚的锣鼓声,猛的从大山深处响起!

    锣声急促,仿佛一群悍妇正在尖声吵架,让人一听就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而鼓声却迟缓厚重,好像太古大神的脚步,每一声都重重的踩踏了所有人的心!

    这一片仿佛连绵至天际的十万大山,随着锣鼓声一下子活了过来……

    锣鼓声响起的刹那,在后面统领大队人马的老兔妖不乐猛的站住脚步,他身旁的小兔妖善断仰起头,鼻端迅速的抽动着,仿佛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五大禅院的主持宣念佛偈,率领座下弟子转眼排成护法大阵,其他的修士们也根本不用吩咐,齐刷刷的亮出护身法宝,一边彼此招呼着多加小心,一边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可半晌之后,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锣鼓喧天,却窒闷依旧!

    老兔妖的眼里精光闪烁,又等了一会看到却是没有动静,这才缓缓地扬声喝令:“护法神通不可撤,结阵缓行!”

    庞大的队伍再度开始移动,可任谁也没想到,就在绝大多数人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倏然一声轰天巨响,队伍中央的山地,猛的塌陷了下去,一座方圆里许,足足十余丈深的大坑!

    旋即窸窸窣窣的异响不停,从大坑中涌出了密密麻麻,好像潮水一般的铁甲巨蚁!每一头蚂蚁,都比着小狗还大,顷刻间淹没了近千修士,哄得一声,所有的修士都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向后退开。

    “佛陀,护法!”老兔妖嗔目怒喝,手印盘结之下豪光迸现,护法金龙自云顶现身,荡漾着灿灿天威,叠叠嘶吼着一头扎进了突兀出现的巨蚁巢穴!小兔妖紧随师傅,裹在身上的僧袍化作片片灰蝶,一阵尖声尖气的怪笑里,十几头罗刹鬼穿梭如电,护在金龙身旁,一起钻进了蚁穴。

    现在大坑里的人已然无幸,这时其他的修士们才反应过来,唤起铺天盖地的神通,向着大坑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流光溢彩、浩浩雷鸣,数不清的蚂蚁在吱吱的惨叫中被神通炸碎,臭气熏天的脓汁、残破的断足、碎身四处乱溅。

    修士们正杀的兴起,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了一声,伸手指向了四周!法宝的轰鸣遮掩了隆隆的脚步声,无数头怪物,赤红了双眼,正在锣鼓声的催促下,好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修士们奔袭而至!

    鹅羊、昆仑、大慈悲寺的弟子们进退有度,临危不乱,可大群的散修和小门宗却毫无章法,四下里乱跳乱跑,转眼整个队伍乱成都乱成了一个大瞎疙瘩,万余名修士,其中不乏好手,无数法宝挥舞,无尽神光荡漾,声势和威力都凶猛澎湃到了极点,可这么乱哄哄的应战,就和不久前化境之内的众修士与怪物鏖战的情形一样,有时千百道神通都打在一头怪物身上,有时却没有一道神通来阻截另一个方向……

    老兔妖气急败坏,一边疯狂的摇着传讯用的木铃铛,向前面的绝顶高手求助,一边大声的指挥着几个五福大派的弟子四处补漏。

    眼看着无尽的怪物越冲越近,修士们甚至已经能闻到怪物口中的恶臭,终于一声声或清朗、或愤怒、或阴狠、或毒辣的断喝声,宛若滚滚惊雷,从天际响起!

    “弹剑,律令,诛妖!”刘正神色庄严,天空陡然暗了下来,一道由万柄神剑汇聚而成的长虹遮住了惨淡的阳光,如暴雨般向着怪物们倾斜;

    “万鬼,回魂,死不回头!”旱魃双目惨绿,一蓬幽冥惨绿撕碎了空气,数不清的阴尸丧鬼从地下爬出来,和身边的怪物撕咬、纠缠;

    “天水,瑞雪,一岁一枯荣!”锥子这次没有唤起管用的冰锥,万朵雪花毫无征兆的飘散,每一头沾上了雪花的怪物,弹指间身体中的水分就被尽数抽干,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妖!害!独尊!”苌狸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宛若仙乐,在漫天怪物嘶吼中,悦耳的让人想哭,而随之荡起的妖风却腥臭得让人作呕,所过之处,怪物尽化脓血;

    前面的妖仙和剑仙,都回来了!

    锣鼓响起的时候,十万大山无尽的怪物又复躁动,在前面赶路的绝顶高手片刻后就发现大队弟子已陷入厄难,立刻返回来支援,饶是苌狸等人的速度迅捷无比,在她们驰援之前,大队的修士也折损了千余人!

    刚刚还势若疯魔、浩浩汤汤的怪物,转眼就被无数惊天神通,击杀、击散、击溃!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脓血、残肢、碎肉和粘稠的风!

    一众绝顶高手几乎同时出手,每一道都是毁天灭地的大神通,转眼就稳住了阵势,老兔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开始整顿队伍,小兔妖帮着师傅一起,按照各个门宗和散修流派的实力,分配行军时的任务,忙活了足足有个把个时辰,这才勉强能够重新开始行军。

第一一零章 活路

    十九和三个同门兄弟,并肩站在大头矮子的身后,向着十万大山的其他方向极目远眺,每个人的目光里蕴着无法掩饰的深深震愕。

    四人受命保护这个自称能够退敌的大头矮子,开始的时候月锥后人还不以为然,不过五行妖怪的话就是仙师谕令,她们只有照办的份。

    大头矮子似乎有些害怕生人,从始至终都挺客气,刻意和他们套近乎,怯生生的和月锥后人没话找话的闲谈着。直到外围的孔弩儿手下传回消息,万余名等在山外的修士,在一众绝顶高手的带领下,开拔进入大山的时候,大头矮子才一跃而起,就手舞足蹈的开始敲起了自己腰间的那一套小小的锣鼓。

    锣鼓虽小,却喧闹惊天,跟着无数的怪物皆尽躁动!

    几个月锥后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没想到,眼前已经有铺天盖地的怪物,正汇聚成好好洪流冲进化境,可山里竟然还潜伏着根本数不清的恶物。

    他们更没想到,眼前这个毫不起眼,从没听说过的大头矮子,竟然有一副用锣鼓驱动怪物伤人的本领!

    胖子满月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十万大山里,究竟藏着多少孽物怪兽?”

    五行妖怪回过头,嘿嘿的笑着:“古时大山里的怪物曾经有两次倾巢而出,每一次都只差一点点便摧毁凡间,数量自然不会少!同时对付万多名修士、引发化境无量劫还应付得来。”

    满月点点头,悄悄地伸手指了指背对他们的大头矮子,问五行妖怪:“这个大头……神仙又是什么来历,他能指挥这无尽的怪物,那岂不是…岂不是天下无敌!”

    大头矮子立刻回过头,手中锣鼓不停,对着满月等人露出了个脏兮兮的笑容:“不是指挥,也指挥不了。天荒锣、地老鼓只能唤起这些小东西的凶性,凶性一起,它们便会汇集到一起,追踪、杀光进山的外人,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五行妖怪哈哈大笑:“足够了!足够了!”

    满月吞着口水小心翼翼的追问:“我们算外人不?”

    大头矮子诚惶诚恐的摇头:“跟我说过话的人,都没事!”

    几个人正说着的时候,热仙姑醒来了,待听明白了大山中的情势之后,足足的吓了一跳,十万大山之内两重天地,化境之外,上万有名有名有字号的修天之士正一边与怪物恶斗一边行军;化境之内,数万修士早已死的七七八八,幸存者正躲避着怪物们的狙杀……

    热仙姑正想说什么,突然双眉一挑,咯咯的笑道:“是个顽皮儿!”说着陡然一伸手,几十道炽烈的火焰凌空而现,在半空中蜿蜒盘绕,编织成了一张熊熊的火网,从她身边猛的烧入了地面!

    一阵闷声闷气的惨嚎从泥土之下狠狠的拔出,火网再从地面中升起的时候,其中重重裹住了一头巨大的穿山甲。

    侏儒老道被困在化境中,穿山甲破土也赶来打探消息,凭着他的修为,根本就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危险,甚至在来之前,连一点异常都没注意到,正遁地而过的时候,被热仙姑一网擒住。

    破土路过纯属是意外,不过就算热仙姑没发现它,只要其他人稍动杀心,它也没机会活着通过此处。

    破土在火网中左冲右突,连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桎梏,在它几乎离开地面的刹那,破土猛的怒号了一声,全身的鳞片轰然炸碎,变成千万把阴狠锋锐的刀子,在扎扎的刺耳摩擦声里终于割破了火网,白花花的身体白皙水嫩的比婴儿还细腻,又一头钻进了土里,逃命而去。

    五行妖怪根本就懒得动,就从一旁笑嘻嘻的看着,现在满山的怪物尽数发动,他才不在乎被人发现行踪。

    满月、上下弦刚要动,就被十九给拦住了,热仙姑满脸的意外,不过依旧咯咯的笑着:“刚刚醒来,身子还麻木的很,连这么头小家伙都没抓住。”

    说完,热仙姑又望向十九。

    十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回答:“它的死活无关大局,而且…我也几次听说过它,算是有些缘分,放他离开,生死由命吧。”

    热仙姑还是那副眉飞色舞的笑意:“鸣沙山天月家的妹子,生着一副菩萨的心肠呢!”

    十九举目遥遥望向远方,露出了一个让人嘴角发苦的笑容,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仙师的性命是保住了,可修真道却没了!”

    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怨毒,接下了十九的话:“这群逆神弑天的贼,都是自寻死路!”

    数斗醒了,目光阴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却说不出的兴奋。

    铁锈先生也睁开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

    而此刻,和铁锈恰恰相反,红壶正长大了嘴巴,狠狠的抽了一口凉气:“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在它身后,千头妖身傀儡呆呆的矗立着,目光里没有一丝波动,就那么呆滞的看着从四面八方咆哮狂奔,越冲越近的怪物们……红壶咕的怪叫了一声,铿锵喝令手下:“杀!”

    红壶带着自己的傀儡大军离开黑白岛,甫一回到东土,就听说了化境的事情,它要杀温乐阳、要杀苌狸、要杀旱魃、要杀锥子、要杀与黑白岛剑仙有关的刘正、还要杀后来得到了三味身体的人……

    仇人们都去了十万大山,它当然也要去,不过锥子等人是从西面进山,它和傀儡手下则是从东面进山。

    红壶来的比苌狸等人晚,但进山却有几天了,本想等苌狸进山之后找机会袭杀,结果蛤蟆做梦也没想到,仇人还没来,怪物们来了……

    苌狸、锥子率领的队伍正在和怪物拼杀;红壶统御着千余妖身傀儡也陷入了无尽的怪物之中;五行妖怪和天锥后人严阵以待,等待着化境无量劫的那一刻;十万大山里真正的高手野人大汉却下落不明,任凭这大山里乱得开了锅,却始终没有现身。

    此刻怪物们已经倾巢而出,兵分两路,一部分在山野间四下狂奔,嗅着外人的气息嗜血追杀;而另一路则继续汇聚成杀戮的潮水,源源不断的向着化境之内冲去!

    化境里的怪物越来越多,既然出口失守了,陷落其间的修士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到现在为止,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也只是世宗和祁连弟子所在的营地了。

    这几天里温乐阳和蚩毛纠几乎都没休息片刻,不停的在营地和化境四处往返,努力的带回一些幸存者,开始时还有些效果,每次出去三四个时辰,就能带回来三几百人,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几个凝练丹药或者炼制法器、符撰的店铺废墟,房子虽然塌了,但精炼的宝贝还在,虽然效力、威力未见得有多神奇,但对于困顿不堪的修士们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

    可从第二天夜里开始,他们的收获就越来越少,带回来的人,一次比一次人少,伤得也越来越重。

    化境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原先那份湛湛的清透,渐渐变得昏暗浑浊,甚至黑夜白昼之分都不那么明显了,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声渺渺的神唱隐约飘荡,轻灵却毫不慈悲。

    开始大伙还没注意,后来还是在第四天头上,侏儒老道最先发现了异常,找到屠米低声的议论着,两个人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而恐惧!

    不久之后温乐阳和蚩毛纠回来了,这次他们只带回来了三个人,蚩毛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外面几乎全是怪物,方圆百里之内,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没有活人了。

    现在营地里聚集了三千多人,超过半数都有伤在身,其中还有一成濒死之人。

    侏儒老道一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来,面色凝重的看着蚩毛纠:“温乐阳,事情恐怕麻烦的很!”

    戾气弥漫,天昏地暗,日夜不分,天神唱晚,这些都是大劫的前兆,以侏儒老道和屠米等人的见识,就算不知道孔弩儿的设计,也不难猜到化境里将会发生什么。

    温乐阳大吃了一惊,无量劫这个词他可不是第一次听说,正想再仔细的追问几句,身边的蚩毛纠突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笑骂:“躲不下去了!这帮子狗头鬼脸没卵子的王八蛋来了!”

    话音刚落,一块足足有里许方圆的土石,挂着尖锐的破空声,从远处一路翻转着,向着他们的营地狠狠砸来,布置在营地周围的巫蛊禁制随之发动,几根巨大的藤条迎风而长,转眼变成桀桀狂怒的神祗罚鞭,在啪啪啪叠成一连串的巨响里,刨土扬尘,偌大一块巨石被生生抽碎齑粉!

    这几天里被温乐阳和蚩毛纠救回到营地的修士们,全都脸色苍白,只要还能动的人全都翻身跃起,忙不迭的举起手里的法宝。反观世宗和祁连弟子,要镇静的多,并没有急着跳起来,而是把受伤的同门兄弟负在背上,用衣服或者绳子紧紧扎好,有个世宗的小姑娘是屠米的心腹,二话不说背起了她,屠米肥壮小姑娘纤瘦,远远看去她俩跟孔雀开屏似的。

    两个门宗的弟子迅速的带上同伴,有的人还在笑着:“一会怪物上来,我转身就跑,正好用你来挡一挡。”

    被固定在同伴身上的世宗或者祁连弟子则笑着回答:“恩,你也只能逃跑,老子压着你背上的飞剑呢,看你怎么杀怪物!”

    那群化境里的修士个个脸孔通红,也忙不迭的去扶起受伤的人。

    尘嚣飞扬,遮天蔽日,视线尽头爆起的层层土龙终于变得影影绰绰,冲在第一个的怪物身高足足有十余丈,深紫色的身体上全是石头样坚硬的肌肉,头上一直通红的独角,绽放着刺眼的凶光,在奔驰了一段之后,俯身又揭下一块巨大的地面,嗷嗷嚎叫着再度向他们砸了过来。

    在它身后,黑压压的怪物仿佛乌云的倒影,一眼望不到头!

    长藤第二次发威,砸碎了怪物投掷过来的巨石,营地中的修士虽然毫发无伤,可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已经升起了绝望和仓皇,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温乐阳突然怒骂了一声,学着远处怪物的模样,俯下身体不算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猛的扣住了身前的地面,哇哇的爆叫与嘎啦啦的土石崩裂声里,一块同样大小的地面也被温乐阳高高举起、舞动、掷出!

    独角怪神色大怒,目光里却满是不屑,不躲不避,带着身后的怪物大军拼命的狂奔,当巨石铺天盖地而至的时候,头上的赤角一挑,啪的一声,硬生生抗碎了巨石,跟着仰天长嗥,不料它充满战意的狂妄嘶吼才刚刚响起,就变成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一抹黑白纠结的灰败颜色,刹那吞没了它那根红艳艳的独角……

    土石散落四处,正咆哮而至的怪物们只要擦上哪怕一枚小小的尘埃,都会在狂奔中突然一个跟头狠狠砸在地上,转眼气绝身亡!

    小蚩毛纠对着营地里的修士们挥挥手:“向东跑,我们随后就到!”

    东面,是化境出口的方向。

    众人都微微一愣,宛若千鬼齐哭、万兽哀号似的巫唱轰鸣而起,却掩不住蚩毛纠的声音:“援兵没见着,营地被发现了,怪物多到数不清,化境里再没有一寸净土,虽然是废话,可我还是想问问大伙,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侏儒老道棱着眼睛回答:“当然想活!”

    蚩毛纠哈哈大笑:“想活就向着活路走,就算死,也要他妈的死在活路上!”

    一声震裂苍穹的长啸,厉啸决绝,却在一半是变成了叠叠的狂笑,侏儒老道对着其他人一挥手,巨吼如雷般的笑道:“都跟道爷走,大不了,就死在这条活路上!”

    数千修士轰然应诺,在迈出第一步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狂叫着转身,猛的把手里的法宝、背上的飞剑、怀中的符撰,一起砸向了越冲越近的怪物!数千道神通在半空里汇聚成一条惊艳到挣裂目光、贲烈到震塌奈何桥的虹,横横而绝绝的砸进了怪物的洪流之中……

    惨叫、污血、鳞片、断角、残翅四下喷溅,一群修士这才哄堂、大笑、转身、迈步,向着谁也不是道是死路还是活路的方向,纵跃而去!

    一道狂野的劲风从蚩毛纠身边一掠而过,浑身生死度奔腾汹涌,温乐阳就像一支锋锐之剑,一头扎进了怪物的洪流之中,所过之处只有连天的惨叫,无论大小或者异术,只要是温乐阳掠过的地方,强壮的怪物就像被大象一脚踢翻的泥娃娃,乱七八糟的四处翻飞,远远望去,温乐阳就像一把肆意穿梭在麦子之剑的镰刀。

    除了拓斜之外,天下第一奇毒、天下第一坚硬的身体、天下第一诡异的错拳!

    火光憧憧,数百道火隼这次没有上下纷飞,而是在蚩毛纠身后汇聚成了一道妖娆而凛冽的巨大火柱,一向无声的命火此刻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燃烧声,蚩毛纠躬身半蹲,双目如血般赤红,紧紧的盯着越冲越进的怪物们,嘴里发出一声声闷钝到极点的长嗥。

    终于在片刻后,天地间爆起了一声轰然巨响,他身后的命火之柱嘭的炸碎,而在他面前的地面,倏然长出了无数裂纹,仿若活了一般,在啪啪啪啪的断裂声里,应向怪物们蔓延而去!

    不等蚩毛纠招呼,温乐阳就裹着一身腥臭的血浆冲了回来,兄弟两人相顾大笑,也不再停留,转身去追赶大队人马。

    怪物们早已变得暴躁而疯狂,脚步丝毫不停的冲锋着,可当它们跑进那片长满裂纹的土地时,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继而它们才惊骇的发现,那些在地面蔓延的裂纹,不知何时、更不知为何竟然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很快,它们诧异的眼神也爬满了裂纹……跟着就个瓷娃娃似的,纷纷碎碎。

    大群的怪物,终于乱了套,不过也仅仅乱了十几分钟,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用同伴的身体和性命,耗光敌人所有的法术,即便强若温乐阳和蚩毛纠,两个最优秀的拓斜弟子联手,也不可能彻底拦住或者击垮这股怪物,也只不过是阻挠了一阵,给修士们腾出一点逃跑的时间罢了。

    可这支怪物,比起现在正在化境之中四处乱窜的怪物总数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自从离开营地的那一刻起,修士们便再没有喘息的机会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化境之中的怪物虽然也残暴、嗜血,但并不像外面的怪物那样,调用天生异术刻意寻找修士。它们只是成群结队四下乱闯,发现了活人才会冲过来,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合围之势。

    可即便如此,有温乐阳和小蚩毛纠两个绝顶高手压阵,依旧会不时的被怪物冲进队伍,甚至有一次,他们的队尾被大群的怪物吞没,所有陷入敌阵的修士几乎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各种玉石俱焚的神通,死在活路上,虽死无憾!

    面前的怪物永远也杀不完,探子再也没有用了,到处都是恶兽,再派探子出去就是送饭的,众人牢牢踩住出口的方向,每一段路都走得缓慢而吃力,方向却始终不曾移转,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走在……活路上!

第一一一章 杀俑

    十万大山里的情形,比着化境内要好上许多,虽然怪物们更暴躁,更有目的的追杀,但带队的绝顶高手多、老兔妖这个层次的二线高手多、五福骨干这样的普通高手更多,而且进山前准备充分,几个压阵的大门宗弟子素质更比着化境里的乌合之众强上太多。

    大慈悲寺、昆仑道、鹅羊道和一些虽然规模小、但训练有素的普通门宗都发动了阵法,进退有度,互相掩护着,一路上虽然也是腥风血雨,杀伐不断,速度更慢的离谱,可一时还尽可以支持的住。

    两个傻叔叔、慕慕和尸煞什么都不管,就负责保护好水镜,为大家指引方向,向着大山深处的目的地行进。

    无数的怪物死了,又有无数的怪物围拢而至,飞天、遁地,神出鬼没,更多的则是奔涌而来,好像被烫红了屁股的野牛!

    修士们,法宝、符撰、神通更没有一刻停止倾泻过……

    苌狸、锥子、旱魃、刘正和三味轮番上阵,始终有一个绝顶高手在前面领队开路,其他人则散落在大队人马中,哪个地方一吃紧,便会有铺天盖地的大神通贲烈而至。

    此刻领队的是苌狸,她的脸上早就没了震怒,又变成了那股饶有兴趣的笑意,手里拎着自己那双范思哲的高跟鞋,赤着白皙的双足,好像春游时开心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在队伍最前面。

    在她身旁,一层层黑色的妖刃倏然出没,时而轻柔的好像春时软软的风,又是却猛烈的仿佛大海上掀起的如山巨浪,在她身后,留下了一条由怪物脓血铺成的泥泞之路!

    现在怪物们的攻势稍缓,锥子有些无所事事的跟在苌狸身边,看她屠杀怪物,自己却没出手,笑嘻嘻的说:“你少泼点血,脏的很。”

    苌狸一边小心翼翼的从血沼中寻找还残存的净土落足,一边回答:“不行,不让它们死无全尸,我全身难受!”

    猫妖的语气轻松愉快,和她钓鱼时的笑声没什么区别。

    锥子白了她一眼,岔开了话题:“锣鼓声古怪的很,要是不能破去,怪物就不会散。”

    苌狸摇了摇头:“还是先找对地方再说吧,都是孔弩儿的手下,肯定聚在一起,见面之后冲过去杀了呗。”

    水镜的搜神之术一共找到了三个地方藏着绝顶修士,他们正向着最近之处进发,可即便是最近的地方,也让他们足足走了三天之久。

    苌狸看腻了怪物,开始低头研究自己的裸足,脸上笑眯眯的,似乎对自己的脚丫子很满意,侧头对锥子说:“你把鞋子也脱了,咱俩比比?”

    跟在她俩身后的大小兔妖对望了一脸,满脸的啼笑皆非,锥子却撇了撇嘴巴,真就把鞋子脱下来,一样的白嫩好看……

    苌狸比了比,发现自己虽然没输但是也没赢,有些不耐烦的说了句:“没劲……”

    这时刘正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和两个女妖并肩而行:“水镜和尚说,快到地头了。”跟着,小掌门的脸上浮起了少有的凝重,刚要开口,锥子就骂道:“好好说话,别装模作样的!”

    刘正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能冲过怪物的阵势。敌人的好手里,四个月锥外加数斗、铁锈、热仙姑,一共七个人,另外还有个深不可测的五行妖怪。”

    苌狸想了想才开口:“七名锥后人,我、锥子和旱魃三个人对付起来稳操胜券。至于五行妖怪……你、三味、慕慕和两个傻叔叔。”说着,她又摇摇头:“那个五行妖怪,要是有大胡子的本领,咱们便输了!”

    这群绝顶高手一见面就会打成一团,随同他们而来的修士人数虽然多,但都是对付怪物的主力,在妖仙剑仙的决战里帮不上什么忙。

    锥子声音毋庸置疑:“这样编排不好,我领着三味和拓斜弟子去对付五行妖怪,你们和旱魃去缠住七个天锥后人。”

    苌狸的俏脸上都是警惕,回头认真的看了锥子一样:“分别不大,你又打什么主意?”

    锥子笑的有些得意:“别问,反正我也不会说!”跟着又把话题岔开:“照我看,咱们这次找的地方不对。”

    苌狸点了点头,跟着又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水镜一眼。

    水镜和尚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大声分辨:“我也分不出三个势力,哪个更强,哪个才是孔弩儿的手下……”

    大队人马距离第一个目的地越来越近,按理说敌人应该拼命催动怪物来进攻,可现在怪物的攻势,比着先前还要弱一些,一行人说着,转过了一道山梁,一座斜挑入刀的决绝险峰,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一望无际的怪物,也同时映入了、撑爆了所有修士的目光!万余名修士汇聚在一起,是一支军队,可他们跟前的怪物,却是接连天际的怒海!

    可让所有人都略感惊奇是,眼前那些怪物,大都背对着他们,正想着山峰绝顶猛冲……显然,水镜找到的第一伙厉害修士,现在也正被怪物们围攻。

    就在这时候,旱魃五哥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大吼,大步从队伍中央走了过来,所过之处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撞翻,到了队伍之首,把囡囡塞进了小掌门刘正的怀里,阴狠的说:“你要敢放开囡囡,我就灭了昆仑道!”

    说完,也不理囡囡和其他人的诧异,迈开大步毫不犹豫的向着面前的怪物冲去!

    山岭上,陡然扬起一阵阵昏黑的风,五哥的落足之处,一层长长的白毛旱煞迅速的向着四下里蔓延,凡是被旱煞沾染的怪物转眼化作一捧枯骨。

    苌狸和锥子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对着刘正叱喝了一声:“你来领队!”随即一左一右,各自回荡神通,护在旱魃左右,助他从密密麻麻的怪物中撕开一条血路。

    可无尽的怪物之海,即便是三个绝顶妖仙联手,也行走的异常吃力,仿佛足以塌陷天地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八方汹涌而至,就在它们三个人堪堪止步,旱魃暴怒成狂之际,刘正的声音他们身后传来:“冲杀上去,开路!”

    话音落处,所有的修士猛的催动起全部真元,原本想着四周倾泻的神通法力霍然化作两条足以撕裂苍穹的怒龙,一左一右狠狠的从怪物之海撕开了一道口子,旱魃头也不回,向着山顶越冲越快!

    锥子和苌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依旧紧紧护在旱魃身旁,直到他们冲破了怪物的封锁,一路上到山顶的时候,两个女妖无一例外的愕然止步,除了旱魃五哥!

    在他们面前,不是天锥后人,也不是野人大汉,而是千余只狼狈不堪的妖怪。

    水镜第一个找到的,不是天锥后人,而是前不久率领手下进山,准备伏击苌狸等人的红壶。

    旱魃五哥的身上已经炸起了森冷的气焰,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同伴吼道:“到此为止,剩下便是我的事,谁也不许插手!”

    苌狸和锥子没多说什么,同时催动神通,毫不留情的收割着周围怪物的头颅,用喷涌的鲜血,给旱魃五哥压住了后阵。

    咕!

    一声震天动地的蛙鸣,绝岭之巅响起,红壶双目赤红,哈哈大笑:“正恨找不到你们!”两只短粗的前爪毫无章法的挥舞着,转头对着自己的傀儡们嘶声怪叫:“杀了杀了,都杀了!哈哈哈,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旱魃鬼爪子扬起,一把把第一个冲上来的妖俑撕扯成两片,就在妖血泼洒的刹那里,五哥遽然从心肺深处,爆发出了一声阴狠而尖哑的哭声:“妖俑是什么?是我穷尽的千年,费劲的心机,历尽的磨难!”

    没人能接下他的话,身边的战友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挡住铺天盖地的怪物,让旱魃自己杀个痛快!

    旱魃鬼爪子回荡如风,闪电般插入了两个妖身傀儡的脸上,在两声惨叫里,硬生生的扯掉了她们的面皮:“妖俑是什么,是我游走阴阳、有无穷寿数,却不死不活的存在于天地间的理由!”

    囡囡在刘正的怀里哇哇大哭,拼命的挣扎着想要跳下去帮阿爹,刘正脸色铁青,任凭她的小拳头不停擂击着自己的胸膛,默不作声的挥舞剑阵,阻挡着潮水一般的怪物。

    旱魃的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血来,身形一掠又抬腿硬生生踹透了又一头妖物的胸膛:“妖俑是什么,是我念起靡续时,用来哭,用来笑,用来喃喃唱,用来哀哀鸣的宝贝!”

    说着,旱魃的眼中寒光暴涨,望向了红壶,怒喝声却陡然低沉了下来,嘶哑得让人作呕,沉重的让人窒息,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纠缠在每一个字之间的怨毒。

    “你偷了妖俑,就是偷了我的命!你毁了妖俑,就是毁了旱魃的天!”

    最后一个‘天’字,骤然爆裂炸碎,绝岭之上转眼鬼气暴涨!

    旱魃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干枯,稀疏的头发转眼变白,层层怒长,直披脚踝,在让人几欲作呕的冥冥鬼唱里,数不清的幽冥鬼篆凌空显出,山顶的狂风都被冥冥中的哀嚎纠缠成粘稠的雾,旱魃化作尸形,在森森厉啸之中,一头扎进了大群的妖身傀儡。

    死前是绝世高手,死后是阴戾尸王,又复活成精千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旱魃,被红壶气疯了。

    红壶本来就是疯子,现在则更疯狂了,一边嘎嘎的桀笑,一边催动着身边所有的傀儡向着旱魃冲去。

    两股巨大的力量轰轰碰撞,旱魃就像一块决绝的礁石,在投入怒海的刹那里,掀起了滔天的血浪,所有靠向他的傀儡,都在瞬间被碎尸万段!

    能被旱魃保留下的妖俑,在死之前莫不是厉害之极的精怪,不过被尸气侵袭千年,又被新造了身体,不仅没有了灵智,实力也大大折扣,可即便如此,也绝不是旱魃一个人能对付的,短时间或许还能坚持,但时候稍长,旱魃必死无疑。

    锥子心里叫了一声苦,她事先可没想到,第一个违反纪律、不顾大伙独自冲锋的居然不是苌狸。

    苌狸更是恨的直跺脚,红壶和傀儡被无数的妖怪困住,几乎生路断绝,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让它们去自相残杀,可旱魃还是因为那份狂怒……正恨着,猫妖突然笑了起来,以己度人,如果现在红壶统御的,是拓斜的法身傀儡,她也得不管一切的拼命。

    就算旱魃有言在先不许别人插手,大伙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那些傀儡杀了,不过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大队人马之中,第一个冲上去的,竟然是两个傻叔叔……

    苌狸哈哈大笑着:“咱们倒还不如两个温家的傻汉子!”说话之间,漫天妖刃斜横,掉转方向,冲向了傀儡们的阵势,锥子也不再废话,和猫妖一起催动神通,并肩扑向大群的傀儡。

    小掌门刘正连连传令,身后万余名修真道的精锐怒吼连连,一半人拼命抵挡着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另一半人则在三味老道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傀儡……

    十万大山中的无名险峰,转眼变成了炼狱、变成了屠场、变成了修罗杀戮之地!无数的怪物,万多修士,千余妖身傀儡,一群绝顶高手,乱哄哄的打成了一团,法宝与鲜血此起彼落,咒诀、惨叫、怒吼和哀鸣交织成一片!

    所有人都如疯如狂杀红了眼,有的人一边催动法宝一边嚎啕大哭,有的人杀着傀儡时狂声大笑,有的人不停的发出毫无意义的怪叫,老兔妖开始还面有不忍,一面催动佛家神通,一面低声念诵往生咒,到了后来杀着杀着,突然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僧袍,嗷嗷的怪啸了起来。

    让炯喇嘛皱起了眉头,迈开大步走到了老兔妖身边,低低的宣念密宗真言,随即双目一挑,雷霆般的断喝:“大师,除魔卫道生死不计,可心魔嗔怒不可动!”

    老兔妖哈哈大笑:“修行千年,能赶上这么一场大战,才不枉吃过的苦,才不枉受过的寂寞!”说着,一挥手,嚓的一声,扯掉了让炯的红袍:“喇嘛,去他妈的阿弥陀佛,杀吧!”

    让炯情不自禁的答应了一声:“好!”随即把自己吓了一跳……

    三味分身有本尊三分之一的修为,当年的三味功力不逊于苌狸、锥子,现在这个分身又是武痴,本领着实了得,一柄飞剑舞得宛若血龙,伴随着主人在怪物和妖身傀儡之间杀进杀出,老道打得开心无比,不知又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在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灿灿的笑容,对着身边正冲过来的怪物怪笑着大吼:“人间三味,喜,喜上眉梢!”

    怪物们连理都不理,轰的一声扑了上来,倒是三味身边的小掌门刘正扑哧一声笑了:“仙长,这些怪物都没有灵智,哪懂得笑!”

    武痴三味好一番手忙脚乱,才把自己撤出来,犹自对着刘正一瞪眼:“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座山岭三面是悬崖,只有一面可行,巅峰的面积不算小,可在挤下了无数修士和怪物之后,也变得拥挤不堪,从悬崖边上,不停的有怪物被击落,好像下雨似的,乱七八糟的坠落、摔成一滩滩肉泥……

    几乎毫无意义的苦战,一直打了一天一夜,才最终结束,千余妖俑尽数被杀,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先前攻上峰顶的怪物也被肃清。

    随着锣鼓声的渐渐低沉,山下的怪物暂时收敛了攻势,不过这整整的一天里,围在下面的怪物,比着旱魃冲上来的时候,足足多了一倍有余,即便站在高处,一眼望去,也看不见尽头。

    修士们的伤亡也不算小,这场恶战,也带来了唯一的一点好处,让大家的配合娴熟了……

    一群绝顶高手里,旱魃受伤最重,不过在大伙的相助之下,总算还能坚持,至少还有一战之力,现在已经正在人群里穿梭着,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珠子,四下里寻找红壶。

    苌狸拎着不知何时、更不知被谁的神通击中,正长大大嘴深度昏厥的蛤蟆对旱魃晃了晃,笑的挺好看:“是捏死,还是用真火烧死,或者你还有什么厉害的炼魂鬼术?”

    锥子赶忙拦住了两个满脸狞笑的老妖怪,从苌狸手中抢下了蛤蟆:“还有好多事要向他问明白,先别杀!”

    剧战和疯狂的杀伐,再加上妖身傀儡无一幸存,已经让旱魃宣泄了不少怒火,深吸一口气从尸形便会了人行,直勾勾的看了刘正一眼。

    刘正赶忙把怀里的囡囡还给了他,笑嘻嘻的说:“我可一直没放手,你别找咱们昆仑道的晦气!”

    旱魃似乎是笑了笑:“多谢!”

    也许是旱魃从没说过这两个字,所以语调里说不出的古怪。

    锥子跑到悬崖边,看着周围无边无际的怪物,吐了吐舌头,在大山中行军的时候,虽然走的不快,但至少还有机动性,有机会避开大群怪物的包围,可现在,任谁都明白,别说冲出去,就是能不能守住也是问题。

    他们所处的绝岭地势不错,易守难攻,但真的打起来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怪物之中有不少都会飞,把绝岭的地利抵消了不少。

    不知何时旱魃抱着囡囡也走到了她的身边,哼哼着说了句:“连累大家了。”

    锥子哈的一声就笑了,翘起的目光满是狡狯:“你说啥,没听清!”

    苌狸也笑嘻嘻的走过来:“怪物多的离谱,就算在下面也迟早被围住,早晚的事情了!”说着伸手拍了拍旱魃的肩膀,跟着尖叫了一声,忙不迭的把手上沾染的血污往锥子的身上抹。

    锥子又好气又好笑,没搭理猫妖,回头望向正和别人大吹刚刚恶战时,自己有多勇猛的水镜和尚:“下一个,距离咱们最近的势力在哪?”

    水镜和尚赶忙跑过来,认真的分辨了一下方向,随即手指西北:“距离此处大约七十里……”说着半截,突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手指头好像被冻住了似的,直愣愣的指着远处。

    十万大山之中,岭峦层叠,连绵不绝,不过大多数都没有他们所处的这座孤峰那么高,就在和尚手指的方向,在视线的尽头之处,一座相若高矮,相若孤绝的山峰,决绝而独立!

    “应该,就在那座山上……”水镜和尚的声音,干巴巴的让人难受。

    在山中穿行的时候视线受阻,和尚只能指出方向,上了这座山之后便是一场惨烈到极点的厮杀,直到此刻,水镜才霍然发现,下一个目的地,竟在远处,和他们的落脚之处遥相呼应。

    小掌门刘正皱着眉头:“凌空而度,七十里算不得什么,不过怪物们大都会飞,是个大麻……”他的话还没说完,苌狸、锥子已经一跃而起,风一般的掠出!

    旱魃又跳过来,把小五又向刘正怀里一塞:“你要敢放开囡囡……”

    刘正满脸的无奈,不等他说完就接下去:“你就灭了昆仑道!”

    旱魃嘿嘿的诡笑,身子晃动自后直追前面两位同伴,就在他们三个人先后飞出无名山岭的片刻之后,整座十万大山中都爆出了‘嗡’的一声,无数怪物都振起双翅,猛的纵身飞起,转眼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向着她们冲来。

    三个妖仙齐声叱喝,各自施展神通想要杀开血路,一时间半空中残肢和尸体落如雨下!

    刘正也没想到,自己到十万大山是来做保姆的,眼看着无数怪物飞舞,忙不迭的大吼:“杀!”

    刚刚安静片刻的山顶再度沸腾,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士气正高昂的修士们再度歇斯底里的狂叫着,把手中的法宝向着半空掷去……

    受到攻击的怪物们勃然大怒,在漫天的腥风血雨与流光溢彩中振动翅膀,转头攻向了山顶,几乎与此同时,山下也再度传来了昂昂的嘶吼,那些不会飞的孽物,也自下而上,踏碎了天地间所有的生气,冲向了山顶……

    两场恶战之间,甚至停歇了不到半个小时!

    不多时,三个想要凌空而渡的妖仙都面沉如水的折返回来,怪物杀之不绝,他们甚至连十里都冲不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苦笑,任谁都明白,看似雄壮的修士大军,和十万大山中的怪物相比,不过是怒海里的一条小船罢了。

    现在这条小船,被正经困在了孤峰上!

第一一二章 冲吧

    十万大山之中,两道孤峰遥遥相对,其间间隔七十里。

    东北孤峰上,上万修士被无边无际的怪物死死围困,无论是大妖、剑仙还是高僧,早都失去了参悟天道时的从容和清雅,正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苦战,漫天血雨纷飞,遍野惨嚎凄鸣……

    西南的孤峰上,一众孔弩儿的手下和大头矮子,赫然坐在顶颠的巨石之上!

    在不远处,正有无数怪物汇聚一起,浩浩荡荡的冲进化境。

    五行妖怪在和数斗、铁锈、热仙姑三个天锥传人低声交代最后一座法阵元转的原理。化境无量劫降至,届时便要靠他们三人催动这最后一座法阵,把五行妖怪送到化境之内。

    十九、满月、上下弦四人围坐在大头矮子身后,他们受命保护矮子。不过敌人被远远的困在七十里外,绝没一分杀出来的可能,几个月锥好手倒显得有些无聊。

    大头矮子时轻时重的敲打着锣鼓。

    他的宝贝能激发怪物们的凶性,锣鼓声急怪物如疯如狂悍不畏死;锣鼓声缓怪物则会露出些对死亡的恐惧,相应对修士们的攻势也会放缓许多。

    满月见大头矮子又放慢了锣鼓声,有些不明所以:“拼命狠敲一阵,把敌人尽数灭了岂不清净!”

    大头矮子回过头,对着满月苦笑了几声:“哪有那么容易,这对锣鼓催动起来太耗心神,要是连着狠狠的敲,轻则受伤残废,重则暴体而死!”

    满月哈哈一笑:“那是你真元不纯,我来帮你敲几下!”大头矮子的修为极低,唯独这一对法宝厉害。

    矮子吓了一跳,用力的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五行妖怪就从旁边笑了起来:“除了他之外,旁人若敲一声锣,就会老十岁,打一声鼓,便会老十二岁!这对法宝名叫‘天荒地老’,就是扣着这个可怕的名头!”

    满月本来都伸出手去夺锣鼓了,听了妖怪的话忙不迭的有把手缩回来,愣愣的瞪着矮子:“真的?那你……”

    矮子使劲的点头:“旁人是如此,我要敲打的话,一声则会老一天,要好得多了!”

    满月这下老实了,这对锣鼓要给他敲,用不了几十下,自己就被抽成干尸了。

    矮子又耐心的解释道:“我不拼命敲,和折损寿数没什么关系,实在是真元难续,反正时间越长,敌人就越疲惫,拖一拖对咱们百利无害。”他当然也是寿命极长的精怪,才不会在乎‘一下一天’那点寿数。

    也幸亏矮子不愿拼命催动锣鼓,苌狸等人虽然打得辛苦,但总算还能守得住。

    现在已经没人再责怪旱魃了,如果不是身处易守难攻的孤峰,而是在山下穿行的话,伤亡恐怕至少要大出两三倍。

    怪物多得永远也杀不光,修士们困守孤峰已经整整一天了,周围的怪物不仅没有减少、退散的样子,反而比着原先还要更多了。怪物们无时不刻不再进攻着,只不过是攻势强与弱的差别罢了。

    火攻土掩、遁剑驭符……修士们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却始终也无法成功突围。

    片刻前,怪物们刚刚又在骤然急促的锣鼓声中发动了一轮猛攻,在丢下千万具尸体之后,终于暂时退去,修士中的一群首脑又聚拢在一起。

    老兔妖不乐低声对着其他人说:“已经有快三成的伤亡了,不过大都是修为较低的同道。五福弟子、世宗高手、高原修士这些大门宗,主战之力还在。”

    小掌门刘正的道袍已经被怪物的血染变成了黑紫色,浑身上下都氤氲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要是没办法突围的话,最多也就还能在坚持三五天的样子。虽然占了地利,但普通弟子谁也扛不住这么无休止的打杀。”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只有苌狸,眼睛还是那么亮晶晶的,拉了拉锥子的袖子,笑嘻嘻的小声问道:“我刚才杀怪物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场天大的杀戮,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当年跑到黑白岛砸碎了你才惹出来的。”

    锥子笑着骂道:“还好意思说!”

    苌狸轻轻叹了口气:“我一时任性就惹下了无尽大祸,害死的绝顶剑仙、大妖、修士、怪物、生灵,数都数不过来……”

    锥子瞪了她一眼:“现在后悔了吧!”

    不料苌狸俏皮的挑起了一根眉毛,突然跳了起来:“我为了一句话,等过两千年;我为了试他真心,得罪了所有人;我为了自己高兴,也整整祸害了天下两千年,我怎么会后悔!放眼天下,就连太古时的怪物、开天时的大神都算上,又有几个能活出我这份滋味的!”

    说着,苌狸哈哈的笑了起来:“真正的逍遥,就是我无论做了什么,都不用说对不起!这辈子就算死的再惨,我下辈子还要想办法再玩一趟!”

    围在她身边的人全都乐了,不远处的让炯大喇嘛伸出手狠狠的摩挲着头皮,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一辈子参研佛法、济世救人,怎么和这群妖孽混在一起了……

    这时候锥子突然愣了愣,从兜里拎出被冻成了冰坨子的疯蛤蟆,随手撤掉法术:“醒了?”

    疯蛤蟆两只眼睛瞪得溜溜圆,目光里尽是纳闷的神色,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身边的大阵仗,最后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怪物,裂开嘴巴瓮声瓮气的问道:“咋回事?”

    苌狸第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疯蛤蟆醒来之后,又变回了红壶。

    红壶不明所以,目光来回乱转,最后停在了旱魃身上:“你恶狠狠的瞪我干啥!”

    哄的一声,所有人都笑了,锥子一边笑着,一边三言两语,把温乐阳被困化境,大伙挥兵来救却被困住的事情,对红壶简单交代了一下,不过没提它精神分裂的事。

    红壶一路听下来,时而气的哇哇怪叫,时而惊的目瞪口呆,到了最后却放声大笑了起来,张开的大嘴几乎都能把自己吞下去,莫名其妙的说:“土行天锥的后人,就是那个土皇帝桑哥儿,还有人记得他不?”

    其他人都是一愣,不明白它的意思。四年前在华山之巅,桑哥出现之前就已经被天音真魂袭击、抹掉了元神,继而被木行孽魂俯身,最终这个祸害死在了巨剑流金火铃之下,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红壶还在离离山里关押着,应该并不知情才对。

    红壶的眼神无比得意:“我吞过柳相的真魂,虽然没能炼化了那个杂碎,但是多少也得了些他的记忆。特别是那时在他身上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就算一群高手个个心智通天,也猜不出红壶到底想要说什么,几乎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红壶却继续笑着:“真魂在袭杀桑哥的时候,曾经得到了一份孔弩儿传给他的阵图!当时天音曾经看过那份阵图,虽然没太当回事,但也尽数记了下来,现在那副阵图,就在我的脑子里!”说着,红壶伸出一直短粗的前腿,笨拙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

    话音刚落,三个绝顶妖仙就不约而同的低呼了一声!

    其他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锥子笑着提醒大家:“那副阵图,施展开来便是接引法阵!”

    在华山之巅,孔弩儿传下的阵法,本意是要把三个决绝之地中埋藏混沌根脉的荒原接引来,接过因为混沌锥传人的胡闹,把离离山和黑白岛也一起引了过来。

    刘正明白了红壶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能还原阵图,施展阵法,咱们就能登上荒原,不用困在此地等死!”

    说完,停顿片刻,努力平复了满心的激动,正色的说道:“荒原莽莽万里,比着十万大山要广漠得多,那时咱们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在甩开怪物们之后,未必不能绕回来,去救温乐阳。”

    红壶现在送来的,说白了就是一个战略纵深,一个和怪物们周旋的机会。

    知道不用再被困在孤峰上,囡囡的小脸尽是开心的笑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闷气,小声的嘀咕着:“幸亏醒来的是红壶,要是孽魂……”

    她的话还没说完,旱魃就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五哥的表情依旧狰狞,可眼神里却满是慈爱,摇着头说:“就算醒来的是孽魂,只要它记得阵法,就会告诉咱们。”

    妖仙剑仙们要离开孤峰,不是为了逃出生天,而是为了有机会去救温乐阳,去毁掉孔弩儿的设计,即便现在正呱呱怪叫的是孽魂,也是一定要制造这个让两伙仇人拼命的机会的。

    红壶得意忘形,不过耳朵还是很尖,掉头望向旱魃父女:“什么醒来的是孽魂?还有孽魂?老子吞了它!”

    锥子刚忙把话题拉了回来,摊开长绢,一边问着红壶,一边把接引法阵的阵图还原了出来。

    即便是生死之敌,在看懂了这幅阵图之后,一群妖仙也忍不住对孔弩儿的玄门阵法修为由衷的佩服,接引法阵复杂到了极处,又简单到了极处!

    复杂的,是阵法成形的原理;而简单的,是布置、催动阵法的方法。

    妖仙们只大概研究了下原理,就开始着手布置接引法阵,要法阵成形,只需要两个关键的地方:一是九枚天锥中,任一门下的真元之力;二是九百九十九名玄门弟子。

    大队修士中,有一根货真价实的水性天锥,至于玄门弟子,就是再多三倍,也能凑得齐。

    前前后后的布置,也不过用了一个白天的功夫,锥子带领九百九十九名玄门弟子,默运咒诀,催动阵法,没有神光流转,也没有灵元波荡,只在片刻后,整座天地陡然一震,旋即恢复了平静!

    锥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对着同伴们点点头:“阵法无误,过不了多久,荒原便会接引而至。”

    小掌门刘正、武痴三味、老兔妖不乐、大喇嘛让炯等人早就已经传令下去,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只等荒原一到,大队人马便会离开孤峰,在登上荒原后的诸般事宜都也做好了安排,届时有人诱敌、有人掩护、有人策应,无论如何要保证那一群绝顶高手能杀上七十里外的孤峰!

    七十里外的孤峰之上,除了天锥传人、大头矮子和五行妖怪等首脑之外,还有不少低一阶的仙师手下,正在三三两两的围坐在在一起,他们也感觉到了片刻前的天地震荡,大部分人都跳了起来,满眼警惕的望着周围,生怕有敌人攻上来。

    大头矮子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胸有成竹的笑道:“没人能冲过那些被撩起凶性的怪物们,放心好了,安心休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五行妖怪沉声开口:“数斗、铁锈、热仙姑请入列大阵,化境中无量劫转眼便至,听我谕令启动大阵!其他人小心戒备!”

    众人领命,十九却快步走到五行妖怪身前,低声问道:“你进入化境之后呢,我们做什么?”

    五行妖怪这才想起来,大伙的‘后事’还没交代,嘿嘿讪笑着拍了拍了自己的脑袋,发出梆梆的闷响:“阵法只要一催动,铁锈他们三个人就算完成了仙师交代的大事,可以腾出手来助你们。”

    说着,五行妖怪抻着脖子看看远处的孤峰,喃喃的嘀咕了句:“也没啥可助的,你们也没事可干……等妖怪杀光了敌人,你们自行散去,如果仙师再有差遣,自会传下谕令。”

    满月也走了过来:“你进了化境,怪物们杀了敌人,之后就再没其他的事情了?我们要想见仙师一面……”

    五行妖怪哈哈一笑,一改往日那副浑浑噩噩的神情,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满月和十九:“只要专心替仙师办事,仙师自然会帮你们达成所愿,其他的事情么,不用多想了!”

    说完之后,领着数斗等三人进入法阵,闭目屏息淡淡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化境无量劫顷刻便至,我谕令响起时,便催动法阵!”

    化境之内,已经没有天空了,温乐阳抬头望去,目光所及,只有不带一丝光彩的灰暗,仿佛无限的高远,又仿佛触手可及。

    温乐阳和蚩毛纠并肩而行,活路已经堪堪走到了尽头,不远处,就是化境的出口,也是怪物最汹涌、最集中的所在。

    生死剧毒,落地生根、生生不息,一群群的怪物冲上来,转眼变成了灰白色的尸体。

    巫唱层叠、火隼放飞,长藤杀阵泼洒着血浆、地裂后流转的腐骨沼泽大口大口的吞没着怪物。

    可即便如此,跟在他们身后,离开营地时三千余人,现在仅剩下一成,而还有力气动手的,只有侏儒老道一个。

    和剧毒、巫蛊相比,侏儒老道的红色飞剑显得无比渺小,搏杀的怪物也根本无关大局,可就是这柄早已失去光泽的飞剑,自从离开营地之后,就没有停歇过一分一秒!

    每一次飞剑舞动,就会有一蓬腥臭的鲜血飙溅而起……

    终于,远处那只巨大的裂隙陷入了视线,无数怪物凭空跃入化境,继而四处乱跑,赤红而杀戮的眼睛,远远的倒映出幸存者的身影。

    蚩毛纠侧过头,对着温乐阳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嗡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温乐阳抬腿把一头巨大的怪物,踢成了一片喷洒四溅的碎肉和污血,后面所有沾染血雾的怪物无一例外的惨叫着一头扎在了早已斑驳碎裂的地面上,溅起些尘埃、碎石和沉甸甸的死气。

    温乐阳也望向蚩毛纠,裂开嘴巴笑了。

    十一年前那个喜欢抢话、喜欢问东问西、喜欢替二娘吹牛、挺着小胸脯满脸骄傲的说‘我是大龙根’的娃娃;

    五六年后,明明已经得了师祖的十成巫力,却为了听拓斜留言,舍掉其中九成还自断一臂的傻小子;

    不知何时凭借一身巫蛊奇术,心狠手辣傲笑天下,一人夺尽无数气势,却始终念叨着当年那份恩情的绝顶高手;

    此刻和他并肩而战,平时能言善辩,却在也许是最后的时候,却只会傻笑的兄弟!

    兄弟相视而笑,过了片刻之后,不知从谁的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冲吧!

    冲吧!

    并肩而冲。

    本应轻灵的脚步,故意踩得沉重无比,每一步都砸碎地面,扬起轰轰浩浩的烟尘;

    本应迅捷的身法,故意放的稳重而缓慢,虽然没有了尖锐的破空声,可却随之回荡起了滚滚风雷;

    本应嘶声呐喊、放声狂笑的豪迈,故意被他们憋在心肺里,任由这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击着心肝、撞击着肺腑、撞击着四肢百骸,终于在不久之后,那份呛人的狠、呛人的辣霍然炸碎成催魂夺魄的深深死寂!

    你不说话,我不哭闹;

    你不回头,我不止步;

    你不死,我不休,你若死,我便要这天下陪葬!

    冲。

    蚩毛纠和温乐阳一动,在他们身后残存的那几百人也跟着跑了起来。

    他们的耳中早已听不见怪物的嘶吼和天空中的隐隐雷鸣,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他们的眼里看不见敌人,只有虚脱后的蒙蒙残红,和不远处那两条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他们的脑海里,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踉踉跄跄的跟着温乐阳和蚩毛纠,只是他们最后的本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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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有毒介绍:
这是一个快乐的修真故事——
用毒的高手,未必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温乐阳就挺厚道,一天到晚笑呵呵的,能不毒就不毒。
当他无意中现,修真并不是传说的时候,一副波澜壮阔、在平凡中处处涌动着神奇的瑰丽画卷,已经悄然展开在他的眼前。
温乐阳的遭遇前无古人,即便是真正的剑仙,也看不出他是修炼者。
所以,温乐阳的出现,严重扰乱了修真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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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未必都是坏人,坏人更不一定都是敌人。
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温乐阳是个乐观、天真、厚道的青年。小仙有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仙有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仙有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