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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小仙有毒txt下载     小仙有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交情

    屠米静静的坐在一棵只有手腕粗的小树上。

    肥滚滚的身体,和她屁股下面那棵只能用纤细来形容的树枝子,惊世骇俗的对比着。远远望去,感觉就像一棵小草结出了个磨盘大小的果实。尤其曼妙的是,她还在随着树枝一起,在风中来回摆动着。

    小树的周围散着十几个打扮各异的人,有满脸横肉好像屠夫的中年壮汉、有穿着整洁表情严肃的老教授、有长发飘飘表情恬静的少女,也有一头红发满身刺青的小混混。

    不远处的山里,一阵阵法宝震裂的咆哮不停的传来,这些人却无动于衷,三五成群或坐或卧,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笑着,只是偶尔抬头向着大山深处眺望一下,淬厉的目光中裹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愤。

    最先耐不住性子的,居然是看上去城府最深的老教授,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树下,脸上的皱纹里都夹着满满的不耐烦,对着正随着树枝打秋千的屠米施了个礼:“屠大家,我不明白!”

    屠米低下头,娇滴滴的笑了:“说吧。”,身上足有一尺厚的脂肪,都和她的娇笑一起哗哗乱颤,老教授仿佛感到好像有一个油腻腻的浪头轰然把自己拍中了似的。

    老教授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犹豫了片刻之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着牙说:“不让打不让杀,遇到那小子的儿郎们送死,遇不到那小子的儿郎们在山里乱跑,我们进云天门,隐忍千年是为了报仇,不是学…学、学耍猴戏!”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混混跳起来骂道:“屠大家的安排自有深意,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

    老教授没理会小混混,只是躬身对着屠米,但是他的眸子倏然变成了猩红色,一股阴戾的气势从他身上一闪,寂灭。

    小混混毫不示弱,嘭的一声闷响里,右臂上霍然烧起一层炽烈的火焰,瞪着老教授说:“老妖怪,把你的血眸子收起来,小心老子挖了你两颗眼珠子!”

    其他人赶忙纷纷叱喝着起来,去拉开两人,正乱着的时候,屠米突然发出了一阵甜腻腻的叹息,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老教授和小混混都是一愣,忙不迭的收敛了架势,一起对着小树躬身:“咱们可当不起屠大家这句话……”

    屠米也不等他们说完,身子一挺,从树上跃起,足有四百斤的身体轻的好像一片落叶,随着风荡来荡去,半晌之后才落在地上,伸手扶起了两个人,脸上的肥肉上挂满了歉意,呵呵笑道:“我知道大伙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儿郎们个个英雄好汉,却被我派到山里耍闹送死,不过,这件差事就是这样的苦,如果好办也用不着咱们云天门如此大动干戈!”说着,屠米摇了摇头:“要办成,还不能结仇!九顶山那边有了消息,咱们就算大功告成!”

    老教授还是不甘心:“修真道上五福为尊,咱们誓杀这群杂碎小丑,还有什么仇不敢结!”

    小混混不是存心找老教授的麻烦,他和教授一样,都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刚才只是借题发挥,现在也点点头附和:“咱们连天都敢反,还怕什么敢挡路的石头!”

    屠米嘿了一声:“你们听说过猫妖苌狸吗?”

    小混混有些迷糊的摇了摇头,倒是老教授,在琢磨了片刻之后突然怪叫了一声:“大家说的是那个…两千年前惹下天下修士,砸老君像毁玲珑冰的那个……”

    另外一个衣着暴露的美艳少妇忍不住从旁边插口:“两千年前惊天一战,之后她就消失了啊。”

    屠米依旧笑着,可是眼神里却全是森然的戒备之意:“她几年前就回来了,乌鸦岭和那只猫妖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样的仇家,嘿,”说着,长吸了一口气,望向自己的一班手下:“你们说能不能惹?”

    一群世宗的高手彼此面面相觑,两千年前猫妖一个人就惹翻了天下修真道,最后连黑白岛三位剑仙和绝世妖仙山鬼裹环也参与其中,围剿猫妖,当年的惊天一战在这些后世修士的眼中,比着远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战也毫不逊色了,都是传说中的传说。

    屠米继续细声细气的念叨着:“山里那个姓温的少年,不仅修为惊人,尤其和猫妖关系亲近,咱们的儿郎死在他手里,就算是给猫妖的一份还罪钱吧!”

    就算世宗再怎么桀骜不驯,也知道猫妖惹不起。看大伙都不说话了,屠米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正想再说几句话来安慰下属,突然从教授身上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教授一接听,倏然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愣愣的望着屠米,声音发颤的说:“那个…温、温小子…死了!”

    嘭的一声闷响,胖女人屠米身后,霍然炸开了一个十几米宽、七八米深的大坑,屠米浑身肥肉颤抖着,红润的脸色变得比卫生球还白,瞪着教授嘶声说:“不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们内讧……”教授按着手下的话,把温乐阳的死因描述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应该是死了,但是剧毒四溢,儿郎们没法近身查看。”

    屠米猛地发出一声厉啸,那才那团肥嘟嘟的话和气劲顷刻变成让人噤若寒蝉的蓬勃怒意,对着其他人说道:“让儿郎们结阵,等我讯令便攻杀乌鸦岭!”随即又望向教授:“带路!”

    温乐阳要是真死了,乌鸦岭上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世宗云天门的高手各自领命散去,只有教授引着屠米风驰电掣般向着乌鸦岭深处急冲而去,教授一边跑着,一边低声问屠米:“屠大家,会不会是那小子装死引咱们……”

    屠米恨的想要哇哇怪叫,咬着牙说:“谁敢赌?总要确认他是死是活!”说完顿了一下,又露出了一个有些恻然的笑容:“他要是装死,大不了我也像儿郎般那样,把命扔在他手里,总之,要把他拖在乌鸦岭上。”说着,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不知是向谁把温乐阳的事情低声的交代了一遍……

    原本爆响连天的乌鸦岭,倏然安静了下来,四处狂轰乱炸的世宗修士全都收敛了神通,找准方向静静的潜伏了起来。

    温乐阳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他淌出生死毒液纯粹是为了死的逼真一些,没想到这成了让世宗那几个人无法靠近的屏障,看世宗打电话,他已经想要跳起来了,不过旋即看到那些修士没有离开,而是紧张的守在周围,似乎在等着什么,又觉得还有希望,变数变得比他想的要快许多。

    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倏然一个无比肥胖的身影,像阵清风似的,轻轻飘了进来。

    在胖女人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文绉绉的老头儿,西服革履,表情严肃而认真。

    几个世宗一见到胖女人,立刻跪在了地上,屠米叹了口气,轻轻挥了挥手:“不怪你们,起来吧。”

    教授把一道符篆扔进生死毒液中,想要试探毒性,灵符飘扬着还没落入毒液,就嘭的变成了一道青烟。教授吸溜着凉气低呼了一声:“这是什么毒!”

    屠米皱着眉头,连锥子都难以抵御的剧毒,她自然束手无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对着一动不动的温乐阳说:“你若未死,我便用性命给你赔罪,得罪勿怪!”说着手一圈就要施展神通来轰击尸体,果然温乐阳蹭的就跳起来,双手乱摇着笑道:“别打别打……”

    他的话没说完,裹环的声音凝成了一条细线,在他耳鼓深处响起:“胖丫头抱了必死之心,直接说正事!”

    果然,屠米看他未死,肥胖的脸上同时涌出喜悦与决绝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放声大笑道:“也罢,我这条命也是恕罪钱,盼着你看在咱们世宗数百条人命的份上,就别追究……”

    温乐阳突然换了一副脸色,低声喝道:“世宗在九顶山的图谋,事关我家师祖的生死存亡!你要夺的是温家的命根,就算那天下人的性命来也买不起!你要死便死没人拦你,不过你们死了也是白死!”

    教授怒吼了一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总要留在乌鸦岭上!”说着霍然跃起,眸子又变成了猩红的血色,就要想着温乐阳扑击而至,不料他的眼前猛地一花,神通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温乐阳不知何时就已经冲进了他的怀里,不轻不重的一拳,正砸在他的小腹上,刚刚凝聚即将爆发的真元被这一拳砸了个粉碎,教授怪叫着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跌得虽然狼狈,但是爬起来之后却没受一点伤。

    屠米狠狠的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要把温乐阳陷在乌鸦岭,她只知道温乐阳修为了得,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个份上!教授是她们云天门中有数的高手,修为堪比五福中一流的高手,竟然连人家的一击都扛不住,这还是温乐阳手下留情。

    温乐阳击溃了教授的攻势,继续对着屠米说:“我诱你出来,是厌烦了这番做作,收了人马,别再折腾了,没用的。”

    屠米摇摇头:“我们拦不住你,不过你要能看着骆家上下死个干净,大可一走了之。”

    来自九顶山的密令,就是要拖住温乐阳,如果让他顺利回家,凭着他堪比破土的修为,世宗的人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掠劫红叶林中的高手,纯粹就是个笑话。

    温乐阳摇摇头,突然岔开了话题:“你是世宗的什么人?”他想回家,又不想这些世宗鱼死网破连累了骆家的人,这才诱出首领想要打破僵局,不过归根结底家里有苌狸坐镇,他心底踏实的很,也不怕多费这几句话的功夫。

    “云天门主,屠米。”屠米也不着急,为了拖住温乐阳她宁可死,能多耽误一会功夫自然更好。

    温乐阳有些意外的皱了下眉头,老兔妖曾经对他说过,世宗现在一共分做风、云、闪、雷四大天门,屠米是四大天门之一的首领,在世宗之中应该拥有最高的地位。

    门主就是老板,为了做成一笔买卖,老板都要自杀成仁?

    这时候秦锥带着两位傻叔叔,笑呵呵回来了,站到了温乐阳的身后。裹环硬邦邦的笑了一声,对着秦锥说:“小子,露一手!”

    秦锥也不废话,猛地断喝了一声,抬手一拳,遥遥向着屠米轰去,屠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到四周的大山,小到脚下的石子枯草,都随着秦锥一拳浩浩汤汤向着自己奔涌而至,堪堪就要将自己掩埋的瞬间又轰然消散,化作了徐徐的轻风……

    身为世宗四大家主之一的屠米,修为绝不弱,一对一之下稳稳胜过五福中青鸟道人一个层次的好手,即便对上以前的鸡笼道掌门紫雀,也有一拼之力,但是秦锥刚刚那一拳,让她根本就无从招架,心里明白,无论是温乐阳还是秦锥,她都差得太远了。

    温乐阳笑了笑,莫测高深的对着屠米说了句:“现在你明白了?”

    屠米有些艰难的点点头,他们只是要拖住温乐阳,现在人家已经知道九顶山上有事,大可让丑汉子先赶赴九顶山应付危机,可是两个年轻人却全都留下来了。

    温乐阳长舒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发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我们回不回家,对大局根本就没有一点影响。就算天下世宗,风云闪雷四大天门所有高手都去了九顶山,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说着,顿了一下:“家里坐镇的高手,用一根小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更毋论你们了!”

    屠米总算明白了,温乐阳根本就不担心家里的情况。如果世宗在九顶山的图谋毫无胜算,那他们在乌鸦岭的牺牲,根本没有一点价值。

    温乐阳继续说:“大饼破锣狗,根本不是你们对付正道五福的捷径,先不说你们在九顶山没有一丝胜算,就算真的被你们抓走了那个人,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吗?”

    裹环立刻从玉刀里跟着起哄,声音森冷一字一顿:“猫妖苌狸、神兽冰锥、尸煞旱魃、温苗骆三家、五福正道、高原密宗修士、还有整个朝廷,都将倾尽全力剿杀世宗!你问问自己,无论是绝顶妖仙还是这些势力,有哪一个你们对付得了!”

    温乐阳根本不容屠米犹豫,有立刻接过了话题继续说:“世宗得以藏世千年,归根结底是因为五福之间相互牵制,等所有的势力都练成一片,放眼天下,还有你们的立锥之地么?你们要抓的人,不是世宗的吉祥物,而是你们的绞头索!托付你们办事的那个绝顶修士,是所有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孽障!”

    屠米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终于狠狠一咬牙,从兜里再度取出手机直接放到了耳边,刚才她没挂机,和温乐阳等人的话都原原本本的传递了过去,跟着仿佛听到特赦令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对着温乐阳轻声说:“请稍等片刻。”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身影速度极快的掠入温乐阳的灵识。

    温乐阳嘿了一声,喃喃的骂了句什么,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不远处的山林问道:“你是老几?”

    话音落处,一个肥肥胖胖的人影,已经从山林里穿了出来。

    温九和温十三就同时接口笑道:“他是老大,他叫老四!”

    现身的人赫然就是彩虹兄弟七个胖子中的一人,听到两个傻叔叔的话,向着他们投去了亲切的目光,人却站在温乐阳身前几米处,不再靠前了。

    两个傻叔叔有些不解的对望了一眼……

    九顶山上的外人,不外乎彩虹兄弟、稽非水镜、一字宫十九和来帮他们炼制佞蛟的盘山公冶,开始他以为是稽非水镜怂恿两位傻叔叔胡闹,再后来世宗现身,事情牵扯到红叶林,如果是稽非水镜两个人,当初大和尚也不会向他们来报告在坊子里发现修士了。

    公冶一脉是应稽非之邀来炼制宝贝,几乎也没什么嫌疑,想来想去,也只剩下十九和彩虹兄弟。

    温乐阳看到彩虹老大现身,倒是不算意外。

    彩虹老大的脸上没有一丝往日里的痴呆像,神色凝重而认真,望着温乐阳说:“我已现身,你自然能猜到大概的因果,指使风雨…温九和温十三的就是我们,图谋红叶林的人也是我们。不过…看在我们从不曾伤温家一草一木的份上,只求你一句真话:九顶山上,有谁?”

    温乐阳没瞒他,说出了两个字:“苌狸。”

    彩虹老大的神色一凛,对着温乐阳点点头:“稍等我片刻!”说着掏出手机,拨通号码之后也不避讳他们,沉声说道:“苌狸在山上,停手认罪吧!”

    裹环很有些意外的笑问:“胖子,他说苌狸在你就信?这么快就开始争取好态度了?”

    温乐阳有些哭笑不得,裹环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速度极快。

    彩虹老大叹了口气:“其实苌狸在不在山上,都没什么差别的,我们根本进不去红叶林里的禁制!”

    温乐阳啊了一声,红叶林的禁制他曾经亲身经历,再熟悉不过了,要挡住一般的修士绰绰有余,可是想拦住彩虹兄弟,还差得远。

    彩虹老大似乎知道温乐阳在想什么,有些憋屈的搓了搓自己肥胖的脸蛋子:“几位家长已经破了佞蛟的剧毒,把它用在了禁制上,我打电话是怕他们六个急怒之下起了伤人之心,可就麻烦了。”说着,回头对屠米挥了挥手:“把儿郎们都撤出去吧!”

    等手下人都退走之后,彩虹老大才再度望向温乐阳,裂开嘴巴笑了笑:“大饼破锣狗,这三样东西,对我们真没用?”

    温乐阳点点头:“不但没有一点用处,还会把你们都害死!”跟着也不隐瞒,把柳相真魂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彩虹老大越听脸色越难看,世宗受天音所托着力寻找这三样东西,说到底还是为了找到宝贝之后,请天音出手对付五福,他们只知道天音是个能耐大得没边的修士,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竟然是柳相的真魂,至于大饼破锣狗到底是什么,他们也和温乐阳一样,一头的雾水。

    现在全天下人都在着力寻找‘大饼破锣和狗’,苌狸、锥子这种顶尖的妖仙也介入其中,已经根本不是世宗能插手的事情了,就像温乐阳所说,世宗找不到还好,一旦找到这几样东西,引来的不是飞黄腾达,肯定是灭顶之灾。

    温乐阳把事情大概说了说,跟着追问:“你们已经知道红叶林里,谁才是尾末的师叔?”

    不料彩虹老大却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们却有办法分辨,只要能进红叶林这事就好办了!”

    温乐阳眼睛一亮,大笑道:“什么办法,快说!”他怎么看这个胖子,怎么是当初那副傻乎乎不谙世事的样子,当初被困峨眉山腹,一起留着口水啃苔藓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这份子情谊对他来说,每次回想总是想香喷喷的。

    彩虹老大大大咧咧的笑了:“妈的,折腾了一圈屁用没有,找人的法子你要有用就送给你!不过……”说着半截,他的笑容变得讪讪的:“我没和他们六个在一起,主要是怕…怕那些儿郎们胡闹出性子,当然他们伤不了你,不过伤到骆家的人也不行,所以我才来亲自坐镇。”

    温乐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彩虹老大看他满脸纳闷,神色也挺郁闷,搓着手心继续说:“我们兄弟七个,虽然心里有些图谋,不过也从没想过得罪温家,九顶山这段日子过得舒心惬意,谁要找九顶山的麻烦,咱们兄弟第一个不答应……”

    温乐阳总算还不太傻,终于弄听懂了他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少废话,要真把你当成对头,我才懒得跟你废话!”

    彩虹老大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笑了,神态又恢复了原先那股傻乎乎的样子:“这个法子是个法术,回头我把口诀传给你…你不行,你没有真元学不会,你说传给谁我们就传给谁。”

    温乐阳笑道:“哪用那么麻烦,等回了家你帮我把他找出来就是了!”彩虹老大闻言一愣,温乐阳继续笑着说:“你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白给你这个人,你还敢要不?”

    说完之后,温乐阳又伸手一敲自己的额头:“犯傻了,说不定我到九顶山的时候,大爷爷、苌狸师祖他们已经找到那个隐修了。”彩虹兄弟七个人,人人都会分辨隐修的法术,乌鸦岭这边不打了,九顶山那边也同时投降了,根本不用等温乐阳他们赶回山,家里就能找出隐修了。

    温乐阳看着彩虹老大:“那你还跟我回去不?”

    彩虹老大点点头,他的六个兄弟还在九顶山,他当然要回去。

    温乐阳不愿在耽搁时间,分别给骆旺根和温马克打了个电话,带着两位傻叔叔、秦锥和彩虹老大离开了乌鸦岭。

    温马克早就预备好了车子,一行人立刻赶赴九顶山!

第二十四章 脸红

    对不住大伙,今天临时有点事,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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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之后,温乐阳才算踏实下来,回头问坐在他身后的彩虹老大:“你们兄弟才是四大天门的顶头上司?”

    彩虹老大点头,理所当然的回答:“这个当然,四大天门根本就是个摆设,一切都由我们兄弟做主。”

    老兔妖曾经说过,四大天门之间连个清晰的界限都没有,小喽啰们连自己究竟属于哪个天门都不知道,这样的组织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除非在四大天门之上,还有个大老板,这样的话,一个大系统之内,小区域的界限模糊了也没关系,虽然看起来混乱,但是可以有效的迷惑山宗,相比之下倒是利大于弊。

    “而且你想想,风、云、闪、雷之后,是不是就该下雨了?”彩虹老大突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温乐阳点了点头,有点摸不着头脑,彩虹老大继续笑着说:“那雨过天晴之后,就是彩虹一盏!咱们兄弟的外号,也是有来历的!”

    车上的人都笑了,彩虹老大也不用温乐阳再发问,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们兄弟七人,本来就是世宗的首领,当初在峨眉山和温乐阳初遇时,那个被他们称作‘老爹’的绿袍瘌痢头老者,是他们的贴身的忠仆,只不过世宗没落,他们和‘老爹’另外又打了份工,在画城的引荐之下,帮着旱魃五哥捉妖,换取的报酬则是画城千年积攒的灵草奇花。

    ‘老爹’功法凌厉,在杀妖撷元的组织中位居高位,原本打算着真要有一天和世宗对上,可以从旱魃那里得到庇护,结果没想到意外的惨死在峨眉山。七个胖子平时示人都是一副蠢笨憨厚的样子,任谁都不会他们当成有害生物,温乐阳自然也被他们蒙了过去。

    说到这里,彩虹老大的话锋一转:“大约十年前,天音找到我们兄弟……别问我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也不知道!”

    彩虹七个胖子身份都隐秘无比,但是凭着天音之能,真要着力寻找的话,想要抓住他们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天音稍微露出一些手段,就把彩虹兄弟彻底镇服,跟着开门见山提出要世宗出力寻找‘大饼破锣和狗’,可是至于它们是三样东西、三个人或者三种预兆,天音也一无所知。

    不过天音倒是给出了些线索,要想解这个谜,就要先找到最早说出这个谜的人,就是尾末那个叛出天算门的师叔,这个人会一种易容的法术,即便是高深绝顶的修士也看不穿。

    双方约定好,世宗帮忙找出这三件东西之后,天音帮他们杀掉五福掌门及其下排位前十的高手。最后天音传下了破解易容法术的法子,又留下了一颗随叫随到的木铃铛,这才飘然而去。

    说着,彩虹老大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颗塞满棉花的木铃铛。这种传讯法器,修真门宗里随处可见,算不得什么稀罕的物件。

    温乐阳的表情悚然而惊,瞪着彩虹老大问:“那天音知道尾末师叔藏身红叶林不?”

    彩虹老大赶忙摇头,笑着说:“咱们一直没联络过他,放心好了!”

    天下茫茫,想要从亿万人中找一个人,而且还有易容法术的人谈何容易!世宗的人一边追查着这个天算门师叔的下落,一边留意天下所有灵气波动,只要一有天才异宝现实的迹象,就会赶去查探。由此也种下了温骆两家高手被困大慈悲寺、苗疆妖女暗访九顶山等种种因果。

    直到几年之前,世宗才终于查出天算门在峨眉山隐修,彩虹兄弟这才日夜在峨眉山流连,同时千方百计的算计了大穿山甲破土,就是为了让穿山甲遁山入地,寻找天算门。

    后面的事情温乐阳就知道了,彩虹兄弟主业副业两手抓,找天算门的同时也不忘杀妖撷元,在业余时间内创造更高的经济价值,惹上了大小兔妖,继而引来了苌狸和温乐阳,魏老三和瘌痢头同归于尽、一群人和尾末一起陷入山腹。

    温乐阳皱了皱眉头,问彩虹老大:“那一字宫呢?”,他们之所以能遇到尾末,还有一个关键就是因为一字宫的魏老三和尾末约好在峨眉山见面。

    尾末曾经说过,一字宫也在寻找他师叔的下落。

    彩虹老大摇摇头:“一字宫是五福正道,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他们找尾末师叔,是为了算命还是为了三件宝贝,我不知道。”

    在峨眉山腹里的时候,七个胖子就知道尾末根本不晓得那个师叔的下落,不过在脱困之后,还是跟定了尾末,毕竟天算门的术数算法颇有神奇之处,尾末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算出他师叔的下落。大不了等尾末练好了世情小数的算法,再让他把三件宝贝重新算一下。

    由此,七兄弟从探险模式转入养成模式,也就一路在九顶山潜伏了下来。

    说到这里,温乐阳有些疑惑的插口问道:“那你们何必藏在九顶山,找个机会把尾末绑走岂不是……”

    彩虹老大苦笑着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一跟你回山就赶上青鸟来闹事,紧跟着那个老兔妖就来了,妈的,一直到前几天才走!老兔妖的本事远胜我们兄弟,就算他脱力养伤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胖子顿了一下:“尾末一到你家就开始算啊算啊,当初他说温家村无法算通的时候,我们就起了一丝疑心,反正只要尾末没死,再哪都一样,你们家伙食也不错……”

    七个胖子赖在温家不走,就是因为尾末,到几个月前温乐阳重塑毒骨,公冶家上山炼制佞蛟的时候,温家众人和尾末都已经得知那个师叔藏身生老病死坊,彩虹兄弟平日里装傻充愣,和尾末混的熟稔无比,轻而易举就套出了真相,不过还是因为老兔妖不乐坐镇九顶山,他们始终也无法发动。

    后来温乐阳去了苗疆,继而远赴高原,彩虹兄弟不想再等,决定发动世宗突袭五福,引走大慈悲寺在九顶山上的高手,但是这下子可麻烦大了,他们几个常年‘不理朝政’,再加上四大天门本来就无比混乱,而这次全面发动,需要调集所有的人手……

    温乐阳膛目结舌,过了半晌才哈哈大笑:“你不是说,大半年,你才把人手调集整齐?”

    彩虹老大重重的哼了一声:“下面的人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等他们调集人手之后,温九温十三又变成了高手,两个人合力之下不弱于小兔妖善断,而且温乐阳也快回来了,彩虹兄弟叫苦不迭,又施展手段诳了两位傻叔叔,祸害了温家村几百部手机,直到昨天晚上,才正式发动。

    彩虹兄弟对温家有些情分,对温乐阳有些顾忌,更对苌狸充满恐惧,所以做起事情来处处留有余地,他们也只是想着把尾末的师叔抢走,按着常人的想法,那个关系天下正邪气运的定时炸弹离开了自己家,不仅不是坏事,反而应该吃顿面条庆祝一下。

    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大饼破锣狗’已经变成了温家的、天下的命根子,他们如果真把尾末师叔抢走,除了被诸多高手和势力联手抹去之外,也没有别的下场了。

    彩虹兄弟在想法设法抢人的时候,始终抱了一个私心,这三样东西连天音那样的高手都势在必得,必然惊世骇俗,如果找到之后,于他们没用那双方践约;如果发现确实是威力极大的宝贝,和不和天音交换还要另说了。所以在找到东西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线索透露给天音,也是这份私心,天音还始终不知道尾末师叔的下落,就在温家红叶林中。

    彩虹老大总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想起来自己兄弟竟然一直在帮着柳相真魂来办事、和天下第一邪物做交易,还是会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温乐阳把事情想了一遍,从头到尾基本融会贯通,也跟着松了口气,笑道:“总算悬崖勒马!”

    秦锥却在旁边追问了句:“那实力呢?你们七个人以往的实力,加起来可还不如你那个胖手下屠米。”

    彩虹老大呵呵笑道:“我们有祖辈传下来的法宝,能遮掩真元,平时装的笨些总是有好处的!”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实力是保命的东西,特别是他们都是人人喊打的世宗首领,当然不肯轻易示人,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莫大的交情了。

    秦锥咧嘴嘿嘿一乐,也不再追问了,七兄弟在九顶山几年,一直忌惮着老兔妖不乐,本领终归有限。

    温乐阳现在的实力,在他所了解的修真道上,除了有数的几个绝顶妖仙之外,几乎已经没有对手了,境界大致相当于郭靖在射雕英雄传中后期的地位,除了东邪西毒等人,像沙通天、彭连虎那些武林大豪都惹不起他了,至于破土,最多也就是个梅超风,郭乐羊以后还有提升的空间,梅破土则顶在那了。

    可是修真道和整个天下一样,实力的强大永远只是一个侧面,真正的风波和动荡,全都来自人心!没有一份算计,任你强若泰山,早晚也就一头扎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绝顶妖仙里,锥子、苌狸、天字辈高人甚至九头怪物,除了实力惊人之外哪一个不是计谋通天之人。

    温乐阳开始头疼了,外星人占领地球的可能性太小了,他们连一个菜市场都走不出去就得变成穷光蛋……

    也不知道是故意示好,还是把憋在肚子里几年的心思一吐而快,彩虹老大的兴致倒是很高,一路上和两个傻叔叔不断的开着玩笑,三个人表情亲昵。

    裹环突然开口,问两个傻叔叔:“就要回九顶山了,你们不害怕?”

    温九和温十三同时一愣:“怕什么?”

    裹环笑道:“大家长罚你们偷东西的罪过!”

    两个傻叔叔愕然对望,再次异口同声的说:“第一高手也得受罚?”

    天黑的时候,温乐阳一行人终于赶回了九顶山,大伯温吞海领着一群弟子和稽非水镜两个散修,亲自在山下迎接,一路说说笑笑但是脚程丝毫不减,很快进了村子,直接来到崭新的村长大屋,去拜见四位爷爷。

    大屋了人不少,苌狸正笑吟吟的学大爷爷吸溜茶水,四爷爷也坐在旁边,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看到温乐阳回来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在皱纹缝里面前挤出了一个笑容。

    二爷爷和三爷爷却不在座位。他们的位置被乌鸦岭的两位骆老爷子占了,苗家二娘和小蚩毛纠也在,看来大伙都在等着温乐阳回来。

    彩虹六兄弟骚眉搭眼的挤在角落里,看见大哥也回来了,彼此对望的眼神中都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劲。

    慕慕不在大屋里,祖上的规矩,新人在订婚之后、大婚之前不许见面,慕慕一听说温乐阳回山了,早就红着小脸跑了。

    温乐阳和大伙见过礼之后,先把自己这趟高原之行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徙尔小镇、昆仑派、让炯大师、黑白岛惨事、狗头雕、柳相真魂、花家、锥子、鞭炮和天水灵精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听的人心旌摇动,苌狸的眼睛时而弯弯笑成了一道月牙儿,时而圆睁渗出森冷的寒意……

    柳相的事情,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直到温乐阳说完之后,大伙久久无语,还似乎苌狸最先打破了沉寂,看着别人都在皱眉沉思,细声细气的说:“想得多了也没什么用处,先找到那个大饼破锣狗看看是什么吧。”她的声音极低,好像生怕吓着他们似的,眸子里那股亮闪闪的光芒,绕魂的柔软。

    温乐阳看着另外六个彩虹胖子在场,正想问红叶林的事情,裹环突然在玉刀里咳嗽了一声。

    苌狸不用等他说话,就笑着说:“三个月之内,我带你找回洞府,助你返魂分身!你日后修炼若有成就,随时找我报仇!”说完顿了一下:“靡续毁你肉身的仇,也算在我身上,你别找旱魃的晦气。”

    裹环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上去斗志昂扬:“拉倒吧,你们不祸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温乐阳没想到苌狸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裹环,正纳闷的时候,裹环嘿嘿笑着对他说:“小子,苌狸答应帮我,全是看在我几次救你的份上,我不说大话,以后咱们是敌是友还说不清,不过苌狸护犊子的心思,你别不懂。”

    苌狸仰着下颌,满脸期待的望着温乐阳,神态就像个刚沏了一杯糖水给大人,正等着被表扬的小姑娘。

    温乐阳傻眼了,他琢磨着下跪不太合适,谢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讪讪的笑了,神态酷似彩虹七兄弟。

    一大屋子人都乐了,苌狸皱着眉头,侧头问温老爷子:“你说小易和慕慕,怎么就喜欢他呢?”

    温老爷子早就和苌狸混熟了,知道这位师祖奶奶最讨厌假客套,哈哈大笑着说:“这事我们六个老头子纳闷好几年了!”他把骆家两位老爷子也算上了,果然,骆家二老重重点头。

    温乐阳赶忙把话题扯开:“尾末的师叔找到了没有?”

    温大老爷和苌狸师祖一起摇了摇头,温乐阳立刻转头望向彩虹兄弟,不知道是老几的一个胖子刚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帮忙,那个红叶林有禁制!”

    温乐阳被气乐了,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四爷爷的老脸红了……

    大爷爷嘿嘿笑着摇摇头:“你去高原这段日子,家里的大事也不少,一样一样的跟你说!这个佞蛟之毒,让你大伯跟你说!”

    温吞海哎哟一声,苦着脸望着大爷爷:“你不敢得罪的人,我就更惹不起了!”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偷着瞄四老爷。

    温乐阳一头的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倒是骆家两位老爷子乐不可支:“这个佞蛟奇毒,的确是被他们几个老头子给破了,不过破的不那么彻底。”俩老头和温家四位家长积怨已久,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说。

    佞蛟奇毒,和温乐阳身体里的生死毒相似,现在看来毒性应该不如生死毒更犀利,不过饶是如此,四位老爷子为了炼化它的毒血也绞尽了脑汁,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剧毒破解了,老兔妖离开九顶山的时候,四老爷生怕会有意外,就把红叶林的禁制换上了佞蛟的剧毒。

    温乐阳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提着四老爷撑腰:“若不是如此,他们世宗早就把人抢走了。”

    骆大爷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不过这个禁制下去之后,他们几个老头子谁也解不开了,刚才还商量着等你回来,让你再去生老病死坊,把禁制的剧毒吸干净!”

    温乐阳啊了一声,啼笑皆非的看着四老爷:“解不开?啥、啥意思?”

    四老爷冷冰冰的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佞蛟的剧毒融入了红叶林的禁制之后,毒性发生了一丝变化,原先为了破解剧毒而炼成的方子根本就不管用了,这下子红叶林禁制变成了隔离带,林子里的人是甭想出来了,林子外的人也进不去,现在大伙只能隔着树林喊话。小易这阵子都在红叶林里呆着,现在也被困住了,还在红叶林里还有不少粮食。

    苌狸也觉得事情好笑:“佞蛟的毒我倒是不怕,不过我要强行突入的话,会连根毁掉红叶林,你爷爷财迷舍不得,说要等你回来,试试能不能把剧毒吸干净。”

    温乐阳这才明白为啥还没找到尾末的师叔,笑着点点头:“成,我去试试!”

    大爷爷笑呵呵的摆摆手:“不急,先把家里的事情都说清楚,天亮再一起进山。”

    温乐阳老实巴交的点着头,赶忙把话题从红叶林上转开,有些纳闷的问:“二爷爷和三爷爷呢?”

    他的话一出口,这次不止四老爷,连大爷爷的脸都红了,骆家两位老爷子更是乐不可支,二娘也忍俊不住,语音清脆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拓斜功法重见天日,温乐阳用手机把师祖留在玉符里的话都录了下来,交回九顶山,这么大的事情,温苗骆三家首领自然齐聚九顶山,一起研究着如何破解。

    对于三家后人来说,他们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在两千年中,已经把拓斜师祖传下的基础功夫给练歪了。

    温家追求毒性,在错拳筑基之后又炼制五毒入体,破坏了身体中的毒素平衡。

    苗疆在本命蛊中种下了威力极大的杀招,让本命蛊沾染戾气,无法顺利度给他人。

    骆家养尸,为了让人与尸之间养成默契,主人和尸煞几乎寸步不离,现在乌鸦岭弟子几乎人人沾染了或多或少的尸气,只能控尸,却无法操控自断经脉的温家弟子。

    不过这三家之中,倒是都能找出一两人来,勉强附和拓斜师祖的功法要求,温家的自然是温九和温十三两个傻兄弟,他们只练到错拳,因为智力所限无法炼制适合自己的方子,反而因祸得福;苗家的小蚩毛纠在玉符了继承了拓斜师祖的一成巫力,他的本命蛊又刚刚废掉,拓斜至纯的巫力又助他重铸了纯净的本命蛊;骆家的人则是慕慕,她因为阿蛋可爱,宁可损失威力也要用僵尸宝宝,童尸始终带有一抹人性,再后来阿蛋变成半死之身,慕慕虽然和阿蛋朝夕相处,却也没染上尸性。

    本来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是偏偏温家四位老头子不甘心,拓斜言明‘毒、巫、尸同根共生,相辅齐长,毒功所成,三人齐飞’,人家两家的弟子,一个是小大龙根,一个是直系嫡传的入室弟子,只有自己家选出来的是两个傻汉子。所以温家四位大家长在商议之后,决定铤而走险。

    温家最终在两个傻叔叔之外,选择了五个人,五行至毒各选其一:二爷爷、三爷爷、温不说、温不做外加一个温吞海。

    温大爷是家长、温四爷是坊主,他们才没亲自上阵。

    结果不言而喻,二、三两位爷爷、不说不做兄弟在自断经脉之后,相继被自己给毒了,幸亏老兔妖不乐一直在九顶山,而且这四位温家高手的毒功只能算一般,总算都被救了回来,温大爷一看前面撂倒了四个,心服口服了,没再让温吞海前去送死。

    那段日子,温家村很忙乱,鸡飞狗跳……

第二十五章 炼器

    娘的语极快,声音清脆,说着说着还会忍不住笑上于扬眉吐气的骆二老爷,更笑得把屋顶都震得簌簌颤:“温家五行!别说,一自断经脉立刻就显出修行了,炼水毒的脸蓝,炼木毒的脸绿……”

    温乐阳哪敢跟着他们一起笑,赶忙望向大爷爷:“那二爷爷他们的修为……”几个温家高手自断经脉,虽然被老兔妖不乐救回了性命,但是一身毒功修为从此也就算是废了,温不说可能还无所谓,只要嘴还在就成,对于二爷爷、三爷爷这样孤高桀骜的高手来说,功夫废了恐怕比死还难过。

    从旁边接下了温乐阳的话:“不乐用真元帮他们护住五脏、驱散剧毒,等剧毒散尽之后我再帮他们重铸经脉!”一边说着,一边跃跃欲试的搓手心,眸子里都是兴奋的神采,好像有机会给别人重塑经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温乐阳听到师祖奶奶要出手,本来都放下心了,一看她那副表情,又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靠谱,和大伯充满担忧的对望了一眼。

    温家四位高手以身试法,全都输了。大爷爷也死心了,把温九和温十三找来,和苗、骆两家的高手一起,按照拓斜师祖的留言,施展三术合一的秘法,前后两次均大功告成。

    小蚩毛纠的本命蛊进入毒者的体内,护住所谓的心魂,蛊虫本身也沾染了极强地毒力,又在尸舞的炼化之下引入阴气,再回到苗人体内,会让巫力暴增;同样慕慕以控尸的法门控制半死的温九、温十三,在她和两位傻叔叔以及阿蛋之间,阴力、毒力和本命蛊之间不断的相溶、交换,慕慕也受益匪浅。

    三术合一之后,不仅两位傻叔叔现在毒功精进。小蚩毛纠的巫蛊之力、慕慕的尸法也同时突飞猛进,就算放到修真道上,也算是出色地好手了。

    大爷爷终于开口了,充满敬佩的叹道:“师祖爷的功法,是阳毒之力、阴尸之力、巫蛊之力三者交融,最终各得其所,其中的道理咱们钻研不透,不过法门总算是牢牢掌握了!”

    对于温、苗、骆三家弟子来说,明白一加一等于二就足够了,至于为什么等于二,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无所谓。

    三术合一之后,参与施术的弟子功力突飞猛进,以后再各自修炼,成就不可限量,仰望一下两千年的三位师祖就知道了。

    不过其中受惠最大地还是毒门弟子。重塑经脉几乎相当于脱胎换骨。巫门和尸门地弟子相对来说稍差了一些。

    现在温苗骆三家虽然只培养出四个好手。其中还有俩傻子。但是弄清楚了师祖神术地法门。不难想象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三家弟子人丁兴旺。三三组合。到那时看看五福、再问问世宗。还有谁敢在他们面前撒野。

    温乐阳无比舒畅地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爷爷就哈哈笑着站了起来。拉着他就向外走:“还有件大好事。盘山公冶那帮子人也不光是能吃。炼器地功夫也要地!”

    温乐阳大喜。当初佞蛟地一分两份。血肉内脏交给温家去炼毒。皮骨则由盘山公冶家来炼器。听大爷爷地意思。公冶老爷子这边也应该成果颇丰。

    一大屋子人都跟着温老太爷来到了村后。村后地空地上。一只足有四五层楼地铜炉巍峨耸立。古铜色地炉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朴地符篆。炉口出映出一层红彤彤地火光。炉子下面围了几十只帐篷大小地风箱。另外还有一条清冽地水渠盘绕在火炉四周、透着异香地不知名木材码得像小山一样……

    尾末也在剑炉附件。不过根本无视周围地一切。就老实巴交地守着一小块石板写写画画。连温乐阳来了他都不知道。

    公冶老头正低头琢磨着什么,看到一大群人走过来,脸色里满是不耐烦,不过在看到温乐阳之后,神色霍然大喜,那份子高兴就好像一个刚考了一百分,正举着试卷进门的小学生。老头大笑着一把拉过来温乐阳:“就差你了!”随即对着自家地弟子大吼:“小子们,把炉火给我挑起来!”

    温乐阳被公冶的样子吓了一跳,原先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现在变得形容枯,脸色灰败难看,目光浑浊黯淡,好像刚刚生过了一场大病。

    公冶家的百余名大汉本散坐在一旁,听到家长的号令之后齐声喝应,各自撇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上身,肩臂胸腹间岩石般的肌肉随着呼呼的扯风声,坚硬而有力的滚动着。

    不过喘口气的功夫,巨大的火炉内霍然窜起数丈高的巨大火苗,好像一条贪婪的巨蛇,正摇头摆尾扶摇直上,想要去尝一尝刚刚挂在天角处的月亮。

    其余的公冶弟子也忙碌起来,不停的把那种不知名的木料递进炉膛,温乐阳的耳力卓绝,隐隐的听到那些香喷喷的木头一进巨炉,就会出一阵欢快的轻笑,那声音合在呼呼风响、霍霍火灼中,让温乐阳觉得头皮炸。

    一阵阵催人的热浪轰轰蔓延,颤抖的空气缓缓游弋,不知何时悄然汇聚成一条仿佛透明又带着几分氤氲的莽带,层层缠绕在巨大的铜炉上,火光愈的炽烈,由红而黄,最终变成了璀璨的银白,古铜色的炉身却变得通红,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腔铜汁喷溅肆意,无数古拙的符文痛苦的挣扎着,直到遽然,从炉壁中出了‘当’的一声巨响!

    所有在拉扯风响的壮汉都不约而同的从嘴角被震出了一抹鲜血!

    公冶老头的腰板挺直,神态间的颓一扫而空,随着炉膛里地那声巨响吐气开声的断喝:“刃归!”

    壮汉们闻言就像得到了天神的旨意,眼神痴迷而执着,**风箱的动作从协调有力变成疯魔癫狂!

    温乐阳以前连打铁的都没见过,哪遇到过这种不要命的阵势,整个人都站在炉子跟前目瞪口呆。倒是胸口的我服了,呼呼怪叫着,全身都兴奋地绷紧了。

    炉膛中又是一声巨响!不若刚才那声大响铮戾,却远比其厚重,拉风箱的汉子们哇的一口鲜血,狠狠泼溅在胸口手臂。

    公冶老头再次仰天大吼:!”人人神色狰狞而恐怖,炉子仿佛已经变成一只魔鬼,而公冶弟子却像趋之若骛,至死不悔!

    直到第三声巨响铿锵,公冶老头的声音也陡然利起来,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得魂!”一边说着,一边对温乐阳打了个‘给我上’手势。温乐阳眨巴着眼睛,傻了,小声问了句:“上哪?”话音未落,遽然身后一股无可抗拒地巨力,把他一把抛向了炉子,苌狸师祖咯咯笑着:“去炉子里捞好东西!什么也不懂的小子!”

    虽然明知道狸不会害自己,温乐阳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听说过铸剑师父以身养剑纵身剑炉的,没听说扔围观群众地……

    妖娆炽烈的火蛇正奋力摇摆,仿佛要努力挣脱炉膛飞天而去,而就在温乐阳被扔过来的刹那里,烈焰轰然炸碎成万盏银弧,随着一声分不清是惨嗥还是欢呼啸叫,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乐阳觉得自己的灵识、目力、听力在一瞬间都被烧熔天地地高温焚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都蓄满了生死毒之力,却偏偏无法挣扎扭动一下身体,一头扎进了炉膛里,旋即,沉甸甸的温暖一下子把他彻底包裹了起来。

    刺眼的光芒陡然一敛,刚刚仿佛变成日出之地的温家村,瞬间恢复了宁静与黑暗。

    每个人都有些口干舌燥,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蓬蓬的心跳声,温九和温十三表情悲壮,使劲提着鼻子嗅着,还好始终没闻到烤肉香气,否则也不知道他们俩会失声大哭还是跑到厨房去拿孜然和辣椒……

    炉子里炼的是佞蛟地皮和骨,佞蛟皮制甲、佞蛟骨炼刃。

    因为温乐阳没有元神之力,一般来说无法像修士那样炼制自己的法宝,不过佞蛟不是凡物,公冶家地炼器之术更是神技,公冶老头子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宝与主人的同心之法。在炉子里,蛟骨地精髓‘蛟刺’已经被温乐阳养好,会在炉火中护主不让温乐阳被烧伤。同时温乐阳毒功流转,与蛟骨、蛟鳞皮共同淬炼,扛过最终一道炼神的真鉴之火,即可大功告成。

    大爷爷早就听公冶老爷子说过这个过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骆大爷却笑声对着他兄弟说:“公冶老头子,是不是看西游记学来地这招?”

    笑嘻嘻的摇摇头:“人器合炼的法术以前就有,只要火候掌握好了就成。”

    拉风箱的壮汉个个神情萎顿,现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带着几分紧张的盯着家主。

    一向自信的公冶老头子现在居然也有些目光闪烁,有些迟的看了狸一眼,苌狸用力的点点头,秀美的下颌在月光里划起一抹勾人心魄,笑着说:“我来护法,小子坚持不住我自会救他,你放心施为!”

    公冶老头子这才笃定的点头,转身对着所有弟子大吼了一声:“追!”

    轰然闷响,炉火再度奔放妖娆,百多个公冶家的汉子嗷嗷怪叫着,拼出了骨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玩命的拉扯着风箱!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对于温老爷子来说却仿佛比一辈子还要漫长,终于一声闷雷,嘎啦啦的炸响滚滚的烈火中,一条狠戾的裂隙猛地出现在炉膛上,准确的勾勒出了炸响的脉络,公冶老头子看到炉膛炸裂,不仅没有惊骇,反而撕心裂肺般的欢呼了一声,所有的公冶弟子就像被开水浇了的猴子,吱吱怪叫着一哄而散!

    一挥手,蓬勃的妖力凝成无形而有致的风墙,把所有人都挡在身后,术成的同时奔放地爆裂声,一层层从炉膛里传来,最终刺眼的火泉喷涌四溅,温乐阳一脚踹碎了厚厚的炉膛,脸色苍白的跳了出来……

    四周里烈火熊熊,温乐阳摇摇欲坠。

    大喜过望,一伸手从旁边的骆家二爷身上扯下了长袍扔给温乐阳:“把衣服穿上!”

    只剩下半条命的公冶老爷子尖声叫道:“不许穿!”说着,像只老猴似的跳到温乐阳跟前,双眼烁烁放光,围着温乐阳不停地打量。

    温乐阳几次想穿衣服都被他给扯下来了,最后好歹把袍子变成了裙子,围在腰间。

    所有人都围拢了上来,看看温乐阳,又看看已经崩碎的炉子和无数火堆,大伯温吞海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铿锵有力的问了句:“法宝呢?”温乐阳手里什么也没有,身上也精赤条条,倒是盘绕在他胸口的我服了,经过烈火的淬炼之后,变得更加殷红盎然,颜色艳丽的有些催混夺魄。

    公冶老爷子猛地一把抱住了温乐阳,嘴里出啊啊地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就像个疯子似的,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温乐阳是他这辈子,最得意之作!

    温乐阳现在也惊魂稍定,好不容易才在几位爷爷地帮助下,把公冶老头子从自己身上弄下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对其他人解释:“佞蛟皮是一副甲,侫蛟骨变成了一把刀子…都、都被炼到我身体里去了……”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一层黑白斑驳的薄甲霍然罩住了他地全身,只露出了头脸,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笑出了声,随即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温乐阳显出皮甲之后的样子,很像一个没戴头盔的潜水员。

    温乐阳也知道自己形象不怎么样,抓挠着头也乐了,苌狸抿着嘴,伸出了一个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一按,看上去软绵绵的一点,温乐阳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的巨力汹涌奔来,生死毒奔涌间忍不住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师祖奶奶。

    的眼角眉梢,都挂起了层层地喜色:“小子,刚才我那一下,差不多就是破土的尽力一击。”

    温乐阳啊了一声,一下子被巨大地幸福给击晕了……他现在的实力和破土在伯仲之间,可是刚才苌狸那一下,相当于在他毫无防备中对着胸口要害猛击,温乐阳自忖如果没有皮甲护身,这一下就得骨断筋折喷血重伤。

    温乐阳过了十几秒钟,才恢复了清醒,喜笑颜开地央求师祖:“加力再试!”

    用看笨蛋

    扫了他一眼,苦笑着摇头:“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些的全力一击中,现在皮甲能帮你承下七八成的力道,极限也是如此了,打你的力量无论多大,皮甲替你挡下的力量总归不会变。”

    温乐阳这才恍然大悟,皮甲就是皮甲,能担下的力量是个恒定值,一直不敢说话的彩虹老大这时候带着无比的羡慕叹道:“那差一些的修士神通,打在他身上,岂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现在心情大好,对着他们稍有的和颜悦色,笑着点头:“这是自然,连挠痒痒都算不上!”说着,顿了一下又问温乐阳:“穿着这个难受不?能不能脱下来?”

    “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温乐阳美滋滋的笑着,跟着身体像游鱼似的一扭一钻,皮甲就像一层薄薄的蛇蜕,瘫软在地上,看不出有丝毫的特殊,等着几乎所有人都又拉又拽的传看一圈之后,温乐阳才又钻回皮甲,身子一转,皮甲又隐入了他的身体。侫蛟皮甲隐、现、脱掉都自如无比。

    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温乐阳的幸福:“再试试蛟刺!”

    温乐阳答应了一声,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就亮出一柄谁也不曾见过的凶刃!

    刀身狭长,比着当初秦锥的唐刀一般的长短,锋刃与刀身都荡漾着一股让人不愿久视的诡异曲线,就像一把缅刀正在震颤的时候被突然定型,轻轻挥动里没有利刃的破空声,反而涌起一阵毒蛇吐信的嘶鸣。

    包括苌狸在内在场的所有人,在凶刃出现的瞬间,都觉得毛孔紧,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把刀子,是一条蛇!

    温吞海很有些意外这把凶器地形状,眯着眼睛问公冶老头子:“蛟刺不是一根刺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公冶老头子满脸骄傲:“刺是骨形,现在炼器得魂,化作器形,就是这个样子了!”在蛟刺成形之前,就连公冶老头也不知道炼出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现在蛟刺的外形,倒是名副其实的蛇形。

    呵呵笑着催促温乐阳:“冲着我来吧!”

    温乐阳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身子一晃退出一箭之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生死毒一俟流转,手上的凶刃立刻应和着振起一层微颤,空气中嘶嘶的吐心声瞬间大作!

    在得到苌狸地示意之后,温乐阳手中的蛇刃凌空挥荡,漫天吐信的恶响突然消失无形,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了一声惊骇到极点的怪叫!

    数百块森森白骨破空而出,在温乐阳的蛇刃挥舞下,扑射而出,这时候大伙才恍然看清,那一大团纠结在一起地白骨赫然是一条粗大的骨蛇,侫蛟骨蛇!

    在阴狠的咆哮中,骨蛇如电激射苌狸!

    双手抱胸笑意盈盈,并没有稍动,侫蛟骨蛇在阴风里围着她团团打转,却怎么也冲不破那道无形地壁垒,就在这时候,温乐阳也轻笑了一声,身体猛的消失无形。

    直到此刻狸才脸色微变,扬起一只手飞快的在身前弹出,当当当当,连串脆响不停,在场之人也只有秦锥才能勉强看出来,温乐阳正快如鬼魅,回荡着蛟刺与佞蛟骨蛇一起狂攻苌狸,但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苌狸那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

    每一指,都稳稳地弹在蛟刺的七寸处,终于,在接连不知道多少声的脆响中,温乐阳哇哇怪叫着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半空中仿若银龙的蛇骨也随之消失。

    温乐阳翻身跳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苌狸,等着她的评语。

    狸地眼睛亮晶晶的,尽是快乐地光芒,对着温乐阳无比肯定的点头:“蛟刺是佞蛟身骨之魂,所以蛟刺挥动之间,会唤来骨蛇突袭助阵。”说着,顿了一下,慢慢地数到:“佞蛟蛇骨,抵得上破土的狂攻,再加上你和蛟刺,三个破土了!”

    话音刚落,咕咚咕咚两声同时响起,温乐阳和秦锥都一**坐在地上了,不过温乐阳是满脸地狂喜,而秦锥却是一头的烦恼……

    一把拎起温乐阳,神态间少有的正色,一指在旁边已经激动的快要昏过去的公冶老头子,对他说:“跪拜,行礼,盘山公冶一脉,是你温乐阳的大恩人!”

    温乐阳二话不说,走到公冶老头子跟前,认认真真的跪拜行礼。

    公冶老头子却像个小朋友似的,猛地一把抱住了温乐阳,嚎啕大哭,没哭几声两眼一翻,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憋得昏厥过去了。

    狸也吓了一跳,赶忙跳过去把一丝真元度进了老头子的身体,这才对着大伙摇摇头:“不用救,他心火激荡,让他昏睡一会才好。”随即又转向温乐阳:“佞蛟身属混沌,毒性也和你相似,这才能在公冶家的炼魂之火里,和你融为一体!这两件宝贝,对于你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兵器甲冑,而是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说着顿了一下,看温乐阳明白了,苌狸才继续说:“不仅如此,这两件宝贝养在你身体里,时时刻刻被你的生死毒浸润,你若功力精进,它们的威力也随而更强,从今起,这一刃一甲,就是跟着你一辈子的宝贝!”

    温乐阳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咔咔的钝响,过了半晌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还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着她的话:“我的功力精进,蛟刺和蛟甲也随着一起精进?”

    狸笃定的点点头,声音清脆的让人心神荡漾:“不错!”

    这时候,公冶老头子才醒了过来,张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在看到温乐阳的时候,终于又想起了先前的事情,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炼器入魂,神随意转,人器合一,神通齐长,佞蛟的属性和温乐阳的生死毒是天作之合,世间绝配,这才成全了公冶老头子完成炼器之术上这一场绝唱。以后就算世间还能再出几个温乐阳,又到哪里去找一只侫蛟来!

    老头子一辈子,能炼成一次这样的宝贝,就算马上死掉也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六章 剑胆

    温乐阳一下子得到两件宝贝,实力凭空翻了两倍,除了他自己之外,温家两个老头子外加大伯都笑得何不拢嘴巴,温大老爷极为罕见的亲自跑去道谢,一边还装模作样的假大方:“当初实在应该多分些蛟皮给你们……”

    不料公冶老头子却摇摇头:“那块子蛟皮我没要,一起给温乐阳炼甲了,我怕把皮子分裂了会坏了宝贝的威力。”

    当初两家有言在先,皮骨交给公冶家炼器,事成之后公冶家分走一块蛟皮作为报酬,谁也没想到公冶老头子为了追求宝贝的威力,连自己的那份酬劳都放弃了,在盘山弟子的眼里,炼器才是真正的道,为求完美,舍了那一小块皮子根本就不算啥事。

    温家上下满心眼都是感动,只有温大爷爷颇为踌躇,生怕公冶老爷子再找他们要别的酬劳,偷偷的打定主意,要是公冶家再要什么其他的东西,他就死不认账一口咬定对方主动放弃的……

    果然,公冶老爷子在休息了一会之后,对着温家的人说:“酬劳不酬劳的不用放在心上,你们要是真想谢谢孩子们拼出的这身力气…”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家那些委顿不堪的弟子:“就把另一件宝物请出来,让老头子瞻仰一番。”

    此言一出,所有温家弟子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公冶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大爷爷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藏宝床’,眼珠乱转目光闪烁,试探着问:“什么宝贝?我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公冶老头子早知道他是个财迷,恨恨的说:“我又不贪图你们家的宝贝,不过是想看看那件神奇之物,参悟一下炼制的法门。”

    温大老爷皱着稀疏的眉毛,试探着问了一声:“只是看看?”待公冶气哼哼的点头之后,才猛地一跺脚,拉起他一起回了自己的大屋,这次只让四爷爷、大伯、温乐阳和苌狸寥寥几个人跟进来,其他的一律被挡在了门外。

    大大小小的盒子,被温大爷一个一个从床底下掏出来,既有两千年里温家积攒下的最值钱的奇珍,也有上次一字宫下属送来的异宝,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珠光宝气,照的所有人脸膛发亮,苌狸欢呼了一声,拿起这个看看,又举起那个摸摸,就像掉进了糖果堆的小姑娘,打从心眼里绽放起无尽的喜悦。

    温大老爷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心里后悔不跌,实在不该把自己的老存箱当着苌狸师祖的面拿出来,而四爷爷却突然咦了一声,伸手从一个盒子里掂起一块僻毒紫玉,斜忒着大爷爷:“我丢了四十年,原来被你捡到了?”

    大爷爷脸色突变,搓着手心讪讪的笑道:“刚…刚捡的,昨儿个……”

    四爷爷哼了一声,直接把那块紫玉揣进了怀里。随即又把目光飘到一只不知死了多少年却依旧身体光亮饱满的小黑蛇上:“这个...我记得小时候,是三哥爱不释手的……”

    大爷爷赶忙把那只盒子扣上了,使劲的摇头:“不是不是,两回事!不是老三那个!”再望向公冶老头的目光里,几乎喷火了。

    而公冶老头却皱着眉头,看看过了所有的宝贝之后,怫然不悦的说:“我说了只是看看!你又何必这么小气,看一眼,掉不下你身上一块财迷肉!”

    大爷爷啊了一声,论法宝仙剑,床底下藏着当初一字宫下各个门派送来的贺礼,其中不乏上品;论古玩价值,能被大爷爷藏起来的,样样价值连城。可是这些东西,没有一件被公冶老头子看得上眼,显然他所说的宝贝,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

    公冶老头子还以为温大老爷故意隐藏,也不在废话,鄙夷的用眼角夹他。

    大爷爷不仅没生气,老脸上反而升起了一层兴奋的光芒,拉着公冶老头子低声问:“你是说…咱们温家村里,还有好宝贝?”

    公冶狐疑的看着他,大爷爷眉花眼笑,语气间慷慨大方:“快说说,咋回事,你要帮我找出这件东西,我借你看个够!”

    公冶家的炼器之术,不是铁匠打铁,而是货真价实的法术,每次开炉之前,都要先祭天,再祭宝。祭天自不必说,祭宝却是个关键之极的步骤,炼器之人要通过自己的法门,想法设法与宝物达成一种类似于共鸣的默契。

    宝物没有灵智,却都蕴含些灵气,炼器之人要在祭宝的过程里,摸清宝贝的灵性属行,这才能开炉炼器。公冶老头子这次在温家里也不例外,但是在祭宝的时候,除了得到佞蛟的回应之外,还捕捉到了另一丝已经成形的宝物灵气,他还以为是温家村里另存着什么至宝,也就没多想。

    这种能在祭宝中散出灵元的东西,绝不是凡品,所以公冶老头子才提出来想要看看这件东西。按照公冶的想法,这件东西肯定是属于前辈剑仙威力极大的法宝,他不是贪图法宝的效力,而是像看出这件宝贝炼制的法门。

    温大爷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也实在想不起家里到底还有什么宝贝,四老爷懒得动脑子,翻着毒蛇似的眼睛问公冶:“那你找得出来不?”

    公冶摇摇头,大爷爷又追问了一句:“那要是这件东西摆在你面前呢?”

    公冶老头这次点点头,傲然道:“不管什么法宝,只要我一打眼,我就能通过淬炼的痕迹看出火候,继而看出到底是千锤百炼的宝贝,还是土窑柴火烧制的废品!”说着,随手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支杀意凛然的古剑:“这个,成色不错,不过只能算是老物件,谈不上什么上品。”

    温乐阳还记得这把古剑,当初一字宫下属的小门派‘道喜’的时候送来的,剑名唤作‘斩夜’,据送礼的人说,这把剑是三千年前一位剑仙的法宝,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剑身凛然气势淬厉总是不会错的,想不到在公冶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大爷爷琢磨了一会,对着温吞海说:“你去,孩子们把自己藏着的宝贝,甭管有用没用的,都给我找出来!只要是吃不准的东西,不管是筷子还是尿壶,都给我弄到大屋里来,请公冶老神仙过目!”

    大伯哭笑不得的回答:“兴许不是咱家的东西呢,没准是骆家、苗家或者稽非水镜他们身上的东西……”

    大爷爷想也不想,不耐烦的挥手道:“赶快去办,等确定了东西不再咱家,咱在打别人的主意!”说着,老头笑嘻嘻的望向苌狸。

    苌狸笑得好像小狐狸,压低了声音对大爷爷神神秘秘的说:“要是骆家、苗家的话,我不管,要是在什么彩虹兄弟、稽非水镜身上,我一定帮你弄来!”

    大爷爷实在爱煞了师祖奶奶这份护犊子的性情。

    紧跟着,村子里乱成了一团,各家各户翻箱倒柜,不停的把一个又一个装满杂物的大箱子,在外来客人不解的目光中往村长大屋里送……

    四老爷都快睡着了,大爷爷的表情也越来越无聊,公冶老头子到后来都懒得翻腾了,只拿眼角一扫,哼一声:“拿走!”

    ……

    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随着最后一个温不草莫名其妙的抱着大纸箱子离开,所有人都出了一口浊气,温吞海苦笑着耸耸肩膀刚要说话,大爷爷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瞪向他:“兔崽子,你家的宝贝呢,怎么不拿来!”

    温吞海哎哟一声,嘿嘿笑道:“忘了忘了……”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家。

    大伯是当过县长的,他的东西比谁家都多,而且其中不乏精品,满满当当的几个大纸盒子里,一阵阵珠光宝气氤氲流转,虽然比起大爷爷的藏宝床差得远,但是也足够温乐阳看上半天了。

    大爷爷喜上眉梢,一会拎起间宝贝看看,一会又笑眯眯的瞄瞄温吞海,只把大伯看得头皮发麻。

    温吞海的东西多,正一件一件的从箱子里往大屋地面上倒腾,我服了突然发出了一阵忽忽的欢呼,从温乐阳怀里跳出来,一溜烟的钻进了一口纸箱,任凭温乐阳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温乐阳也不知道它发现了什么,撸起袖子就往箱子里去掏,急得大伯和大爷爷一起叱喝:“小心瓷器!”

    等温乐阳的胳膊缩回来之后,手中多了一柄蜻蜓似的红色小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篆字:火尾。

    我服了正把身体扑在火尾的剑身上,来回来去的打滚,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怪叫。温乐阳看着这把剑有些眼熟,正努力回想着,大伯温吞海笑着从旁边提醒他:“你刚从红叶林里回来那年,四位爹爹带人去了峨眉山斩雁峰,一群鼎阳宫老道上山捣乱……”

    温乐阳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那次鼎阳宫带队的大师兄玉灵子,就是这把蜻蜓小剑火尾的主人,当时温乐阳在重伤玉灵子之后,我服了曾经扑倒这把小剑去吸吮火行之力,这么算起来,我服了和火尾也算是老相好了。

    “这把剑伤了我,我就把它收了起来,也算是个纪念……”大伯呵呵笑着,话还没说完,在旁边目光仄仄的公冶老头倏然跳了起来,也不管我服了,伸出手一把抓起了飞剑,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要不是温乐阳及时叱喝,我服了一定扎他满脸窟窿。

    这下就算在蠢笨的人,也知道公冶发现宝了,屋子里几个人谁都不敢出声,仔细的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公冶,直到半晌之后,老头子在声音干涩的开口:“这把剑…什么…什么来历?”

    温乐阳刚忙把当初鼎阳宫玉灵子的事情说出来,公冶老头子越听脸色越稀奇,不停的摇着头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时候温大老爷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温乐阳的话:“不对!这把剑在玉灵子之前,还有来历,善断神僧曾经给咱们说过!”

    当年鼎阳宫玉灵子曾经在无意中救过天算门尾末的师叔,那个神算子老头为报救命之恩,指点玉灵子去长白山一座火山中找到了这把火行的好剑。

    温乐阳吸溜了一口凉气,在恍惚中想明白,尾末那个师叔算尽天机,在他口中的好剑,恐怕不是一般的好。

    苌狸见猎心喜,一点不客气的从公冶老头子手里把火尾夺下来,仔细的端详着,过了半晌才撇了撇嘴巴,似乎有些委屈的说:“什么也瞧不出来。”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捏住剑尖,看样子竟然是要把小剑撅开看看。

    公冶和大爷爷两个老头子几乎同时跳起来,怪叫着:“不行!”

    苌狸被吓了一跳,赶忙把小剑扔到地上,双手背后,俏皮的伸了伸舌头。

    大爷爷的表情无比痛苦,忙不迭的把火尾捡起来,好像苌狸扔地上的不是小剑,而是他的肺似的。

    大伯苦笑着摇摇头:“这把剑伤我的时候火辣辣的疼,可是…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威力。”

    公冶老头子哼了一声,居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枪不,手枪、机关枪的那种枪。”

    大伯和温乐阳一起点点头,不明白他的意思。公冶老头子继续说:“枪,一搂火,打死人,可是你要把手枪扔出去砸人,一点屁用也没有。”

    公冶说完,看其他人都是满脸的纳闷,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大爷爷手里接过火尾,手指在剑身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的颤抖:“你们…你们知道不,这把剑,根本没有一丝铸造、或者淬炼的痕迹啊!小剑通体,除了两个篆字之外,根本没有人工雕琢过。”

    温吞海翻着眼皮,有些不可置信的笑道:“这把剑不是水火淬炼、铜精铁遂铸造的?难道是自己长的不成?”

    公冶老头子一激动就想哭,嘴巴撇的老大用力的摇头,这时候玉刀里的裹环低低的说了句:“莫不是……”

    “剑胆?!”裹环说着一半,苌狸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和他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温乐阳从旁边干巴巴的笑了,想问又怕惹得老头子老妖精发怒。

    裹环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一连说了几声‘怪不得’,这才给温乐阳解释:“剑胆,与炼器无关,而是是远古的修行之术,高深的修士在炼出分身之后,并不以分身化作人形,而是将分身养在自己的飞剑里,久而久之分身也化作剑形,飞剑得了魂,而分身得了形,不仅与主人心意相通威力倍增,也可自行暴起伤敌。这种养在剑身中的分身,就叫剑胆!不是淬炼出来的,而是修士一天一天修行来的!”

    苌狸点点头,从旁边补充道:“把分身练成人形,可助本尊御敌、办事、修炼;将分身炼成剑胆,相当于给了法宝一套魂魄,把自己的飞剑变成了自己的分身!这样做的话,分身不能助本尊修行、办事,但是却能把他的飞剑炼的威力更大,更好的助本尊杀敌。”

    这次温乐阳很快就明白了,把分身练成人形或者剑胆,其间真正的区别也仅就在于:前者重生,让分身以人形相助自己,可以做许多事情,但是对敌时威力稍差;后者重器,让分身融入自己的法宝以提高神通,杀敌更加顺手。

    苌狸看温乐阳弄明白了这一重关键,这才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本尊若死,无论是人形分身还是剑胆,都会身遭重创,不过人形分身可以运化功法自行疗伤,但是剑胆却不行,剑尊一死,剑胆就会被自己封印,同时从飞剑中剥离出来。如果能破解掉封印、化解剑胆中的魂力,就等若拥有了修士生前使用过的那把飞剑!而且这柄飞剑的威力与化解魂力之人无关……”说着苌狸皱起了眉头,重新措辞:“就这么说吧,把剑胆化解了,就等于随时可以请那位修士的魂魄出来指挥他生前的飞剑!就算是个普通人化解了剑胆,那他也能使用那把威力极大的飞剑”

    裹环生怕温乐阳不晕,跟辩论赛似的,一等苌狸说完就立刻发言:“能练成剑胆的修士,他的飞剑那还了得,至少不会比老子的阴错阳差弱。就是我肉身未毁之时,还别说遇到剑胆的本尊,就是真遇到那种后来炼化了剑胆的人,我也绕着走不招惹。”

    剑尊已死,飞剑犹存,剑胆自我封印,与飞剑剥离,能破除剑胆封印化解魂力之人,便是那把飞剑的主人了。

    剑胆虽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但是也未必人人都能使用,自我封印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炼化剑胆魂力,得神剑;炼化不了的话,剑胆也什么太大的用处,最多也就算是把品质不错的飞剑,当初玉灵子不识货,把火尾炼成自己的飞剑,也还是个三流修士。

    大爷爷的眼珠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满了血丝,把‘火尾’死乞白赖的从公冶老头手里抢回来。

    我服了趴在火尾上急得呼呼直叫,它身板太小,只能把全身都扑在剑身上,没法子参与抢夺,摔打着尾巴急得不行,大爷爷咳嗽一声,潇洒的一弹,把我服了给弹飞了。

    我服了是通灵的虫子,身体委屈的团成一团,也不去蛰财迷老头,在半空中翻了一串跟头,落入了温乐阳的手心里,哀哀的用脑袋蹭着主人的手,温乐阳苦笑着伸出手指抚弄了几下它肥嘟嘟的身体:“这仇咱可报不了……”

    这支剑胆,不知已经在世上飘零了多少年,早就洗去了锐气,即便是苌狸这样见多识广的妖仙也认不出它的真面目,也只有公冶老头子这样炼器的大家,才能通过它身上没有一丝经水火淬炼的痕迹,来判断出它的真身。

    大爷爷把火尾抱在怀里,眉花眼笑的问其他人:“怎么破解封印,剑胆里的魂力又怎么炼化?”

    苌狸和公冶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炼化剑胆这四个字,大伙也只是听说,具体怎么做谁也不知道。

    而裹环却在玉刀里霍然发出一阵大笑,似乎早就在等着大爷爷这么问:“温老大,炼化这支剑胆你就别想了,它早就有主了!而且,我还知道,剑胆之上的那把神剑在哪里!”

    温乐阳随口追问了句:“在哪里?”

    不料裹环很意外的嘿了一声,啐骂了句:“几千年才能遇到这么一个笨蛋!”跟着顿了片刻,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说是不是?”

    大伙正纳闷的时候,玉刀里又响起了一个和煦而温暖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说:“纯良之人,顶天立地,不是笨,不是笨,不是笨啊。”

    苌狸咯咯一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脆生欢呼着:“三味老道醒来了!”

    三味老道也呵呵笑了:“醒了,醒了!这一场大梦足足千年,现在醒了。”

    大爷爷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从火尾跑到睡觉上去了,裹环笑的铮铮响,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三味先等会,我先点醒那个傻小子!”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铿锵有力的开口:“小子,剑胆联系着的那把神剑,最先在祁连山,后来跑去上海,现如今就在格拉丹东的雪顶……”

    温乐阳怪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跳起来:“流金火铃?!”

    裹环的语气不容置疑:“不错,否则天下间哪还有这样一把火行淬厉、威力磅礴、又肯三番两次救你小命的神剑!”

    当初大穿山甲破土也曾经对温乐阳说过,那把‘流金火铃’根本无法为人所用,最多也只能拿来吓唬人,剑中也找不到以前主人留下的元神。

    温乐阳的心怦怦直跳,脑子里都变成了一片空白,结结巴巴的问:“你是说…我是这支剑胆的主人?”

    “放屁!”裹环立刻大骂了回去:“用你的窝头脑子想想,每次是谁把巨剑唤来的,又是谁和巨剑一唱一和依依不舍的?”

    温乐阳长大了嘴巴,托起手心上的我服了。

    我服了伸缩着身体试探了两下,猛地一跃,跳进了温乐阳的嘴巴里,得意的忽忽怪叫着转了几圈。

    苌狸的目光如水波流转,望向大伯:“当初温乐阳击下火尾,是怎样的情形?

    温吞海不敢迟疑,一边仔细回想,一边念叨着:“温乐阳用错拳击打火尾……”说着伸出右手,五指飞快的抡动着比划了一下:“火尾就变成了醉剑,跟着温乐阳把玉灵子打成了重伤,火尾哀鸣落地,虫子就扑上去了,再后来我就把飞剑收起来,最后又……”

    苌狸咳了一声,俏皮的翻了大伯一个白眼:“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跟着歪起脑袋,上下打量着正手忙脚乱从嘴巴里往外掏虫子的温乐阳,最终叹了一声:“这是什么运气!”说完之后过了片刻,又意犹未尽、惊世骇俗的补充了一句:他妈的!

第二十七章 天黑

    虽然不能说是彻底明白了,但是苌狸已经印证着当年温乐阳重创玉灵子的情形,大概猜到了流金火铃能被应我服了召唤而来的原因。

    苌狸的眼睛亮得几乎让所有人都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开心的笑道:“他的错拳,能破世间万般法术!”

    当初温乐阳以错拳迎击玉灵子的飞剑,在抹去玉灵子附着在‘火尾’上的元神同时,也让剑胆的自我封印松动了一些,泄露了一点火行的魂力,我服了是通灵的虫王,一见到对自己有益的同源之力,立刻扑上去吸敛。

    苌狸说完之后,看着温乐阳还在纳闷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忙摇头笑道:“别问我为什么我服了能化解剑胆的魂力,我也不知道!”

    对于旁人来说,即便敲碎了封印,也不知道如何炼化其中的魂力,但是对于我服了来说,汲取同源之力并将其化为己用,只不过是种本能罢了。

    就好像最顶尖的修士,也修炼不出光合作用。

    裹环刚才也猜到了我服了能指挥流金火铃的原因,但是晚开口了半秒钟,被苌狸抢了先,懊恼的要命,现在大段的台词都被人家抢走了,只好去补漏:“现在剑胆的火色依旧盎然,封印应该仍在,上次虫子吸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若是魂力尽丧,剑胆也就化为齑粉了。”

    温乐阳当年的功力尚浅,一轮错拳敲击之下还远远不足以破去剑胆的封印,只是泄露出了一丝魂力,被我服了吸走。

    裹环嘿嘿笑着,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人听:“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服了唤请流金火铃时灵时不灵,说到底还是魂力吸敛的太少。”

    温乐阳先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裹环的说法乍一听倒是解释的过去,但是总觉得哪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温老爷子和大伯现在都喜上眉梢,连声催促着,恨不得温乐阳马上用错拳敲碎封印,再让我服了把魂力吸个饱,以后谁再敢惹温乐阳,先吃我服了一剑!

    苌狸看温乐阳犹豫,还以为他心眼厚道不忍杀死剑胆,笑呵呵的给他宽心:“人形分身能想会动,入世之后则沾染了人性,是个干脆的活人。而剑胆不同,它虽然也是分身,是巨剑之魂,但是只会本能的吸敛天地灵元强化飞剑,和你常吃的胡萝卜也没什么区别。别以为炼化了剑胆就杀了人……”

    温乐阳还真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听了苌狸师祖的话,心里就更踏实了,哈哈笑着点点头,把我服了放在肩膀上,擎起蜻蜓小剑火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探出另一只手,五指入轮急弹,叮叮的脆响连成了一片,听起来让人说不出的舒坦,我服了明白主人的心意,肥嘟嘟的身体都绷得笔直,昂首几乎站立在温乐阳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小小的脑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苌狸却摇摇头:“虫子在你身上,未必受得住封印反震之力”说着柔荑一抹把我服了接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虫子立刻卧倒、打滚,讨好所有人的大老板。

    火尾小剑随着温乐阳的错拳开始迅速的震颤着,无数条火纹就像被惊醒的水波似的,在剑身上层层荡漾开来,越来越炽烈、越来越妖娆,剑身也红的好像随时要喷出血来似的。

    温乐阳只觉得手里原本冰凉的剑胆渐渐变得火烫,到后来仿佛手里握着一个凶焰滚滚的小太阳,生死毒在身体里奔涌激荡,竭尽全力想要抵挡从剑胆中侵入身体的炙热抗力,片刻后温乐阳身体一震,隐在他体内的佞蛟皮甲不经召唤就自动跳出来护主,由蛟骨组成的巨大骨蛇也愤怒的跃出空气,围绕着小剑团团打转,不停的露出獠牙跃跃欲击,想要把这只正和主人相抗的剑胆一口吞下。

    苌狸的神情也少有的凝重,扬手播撒妖元护住了屋子里的三个老头子和大伯温吞海,后来又在大爷爷的要求下,另外拨转了一道妖元罩在藏宝床上……

    屋子里的温度霍然升高,嘭的一声闷响之下,温乐阳全身都卷扬起一层烈焰,佞蛟皮甲立刻蔓延把温乐阳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奋力阻隔在烈焰与主人之间,而温乐阳的右手始终不停,以错拳疯狂的擂击着小剑火尾。

    原本清脆的敲击声,已经变成雄浑的咚咚巨响,好像凌霄殿的请神钟,正在金甲力士的撞击下,震彻霄汉!终于,在相持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震响猛地嘶哑了,温乐阳只觉得身上一轻,就快灼透骨髓的火焰猛地消失,剑胆也变得没有了一丝温度,却同时绽放起夺目的殷红,曾经轻灵的小剑竟然变得重逾万钧,温乐阳手腕巨震,凭着他的力量竟然托不住这把小剑了。

    仿佛泰山轰塌的巨震,剑胆摔落在地,几乎同时我服了欢呼一声,在华丽的火弧中激射而去,紧紧的扒住剑身,再也不肯松开了。

    温乐阳知道总算大功告成,身体一时脱力,仰头摔向地面,苌狸满脸不忍,在温乐阳后脑勺砸青砖的刹那紧闭双眼,温吞海哭笑不得的一跺脚:“您倒是拉他一把啊!”

    苌狸用大眼睛翻他:“再扯坏了我的袖子怎办?”说完,猛地尖叫了一声,对着满头雾水的温大爷爷伸出了一只柔玉似的手掌:“七万三!”

    温乐阳刚爬起来,听见苌狸旧事重提,差点又再摔回去。

    大爷爷还不知道苗疆的袖子事件,望着苌狸的眼神里都是纳闷:“什么七万三?”

    苌狸出奇的有耐心,不厌其烦的解释着夏奈尔和七万三、袖子和温乐阳之间的关系,说话的时候始终把手掌摊开,执着的摆在温大爷爷眼前。

    大爷爷都快站不住了,一会看着苌狸师祖,一会望向温乐阳,表情渐渐从惊愕变成了愤怒,再确定了七万三的价值单位是‘元’之后,愤怒变成了委屈……

    苌狸把事情说完,做出了一个比大爷爷还委屈一万倍的表情,嘟着红艳艳的嘴唇:“这个钱总是要还的。”说着,又善解人意的努力作出一个笑容:“我走之前准备好就行了,不急在这一时。”她倒是不急着把钱拿到手,在世间游历了几年,她已经学会了已经学会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

    大爷爷伸出一个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温乐阳,半晌说不出话来,老脸上的皱纹紧巴巴的挤成了一团。

    温吞海哭笑不得,自己这位大家长什么都好,就是越老越财迷,刚忙从旁边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没话找话的替宝贝大侄子解围:“又折腾了一宿,乏得很,天早就……咦?”说着半截,大伯很有些意外的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很有些意外的闭上了嘴巴。

    从温乐阳回到九顶山之后,禀报高原之行、入炉炼制法宝、发动全村找宝贝、破解剑胆封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来个小时,就算冬天黎明来的晚,现在也该天亮了。看看表已经过了上午九点,可是外面,依旧是浓稠的夜。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意外,就连苌狸都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带着大伙一起走出屋外。

    村子里的人早就发现了天黑的异常,不过也都以为是什么天象,谁也不敢去打扰大爷爷和苌狸他们。

    温乐阳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望天,天上无星无月,更没有朝霞红日,九顶山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厚重的黑布蒙住了,望着天上那片漆黑时间稍长,就会有一种站不稳的眩晕袭来,仿佛整个人都被黑暗吸了进去。

    大山深处的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飘荡,温乐阳蕴足了目力,才勉强看出来,那是一团墨汁般的黑云,正像浮絮似的,看似轻柔无力,实际却迅疾无比的凝聚、飘逸,从大山深处一路飘摇着,向着温家村而来。

    温乐阳正纳闷的时候,身边的苌狸、玉刀里的裹环和三味,三个人同时略带惊讶的咦了一声。随即裹环发出了一声苦笑:“苌狸,你的报应来了?”

    苌狸撇着嘴巴摇摇头:“哪有这么快!是你们谁的?”

    裹环的声音更坚决:“肯定不是我们俩的!”

    村子里现在也聚集了不少人,稽非水镜、公冶、彩虹等人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修士,却没有一个人认得正飘来的黑色云絮是什么东西,都面带惊异的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温乐阳听着三个绝顶妖仙你推我让的挺客气,莫名其妙的问苌狸:“那是什么?法宝?还是修士神通?”

    苌狸发出一声清脆的轻笑,可是细瓷般的脸膛却充满了凝重,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稍有的寒意:“天劫!”

    温乐阳啊了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九头蛇已经逃出了黑白岛,始作俑者苌狸的天谴来了!他以前见过阿蛋的天劫,那次天劫说来就来,本来晴空万里突然凝出了一团火烧云,随即天雷阵阵,不过归根结底天还是亮的,不想现在这般黑压压的没有一丝生气。

    三味的元魂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厚重里略带一丝沙哑,说不出的话好听:“我觉得…和我有关!”

    裹环猛地怪叫了一声:“你他妈的怎么还有天劫!”他和三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起在玉刀里苟延残喘,真有天劫的话,玉刀不保他自然也跟着魂飞魄散,不恼羞成怒才怪。

    苌狸又皱起了眉头:“三味,天劫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叫和你有关?”

    云絮飘得愈发的近了,温乐阳甚至已经能看清浮云间凝聚翻滚的纹路,像极了那一笔厚厚的墨汁蘸入清水时的逍遥!三味的语气却丝毫也不着急,甚至还氤氲着几分笑意:“那具皮囊叫三味,我可不叫这个名字,老衲法号今朝!”说完,他也不等别人惊讶或感叹,就饱吸了一口气,霍然唱出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佛偈响亮,唱得这副混天黑得都仿佛一震!远天之上几层钟磬隐隐浮扬,慈悲而飘渺的裹住了这声梵唱,无风却飘荡,渐远却不竭!

    温乐阳不是傻子,早就有过这个怀疑,不过始终也没机会问出来,现在听到那段残魂喝断了不知几场回肠荡气的佛偈,神色庄重的问:“大师当年,可曾点化过一只兔妖?”

    一千多年前,妖僧三断的师父未能度过天劫,法身被九天神雷轰得粉碎,元神也遭重创,残存了两截,一截被三断养在煞地的鬼肉蘑菇里,最终被阿蛋给吞掉,另一截元魂始终不知去向。妖僧三断舍却毕生修行的佛法智慧,说到底也是为了救他师父一命。温乐阳始终觉得,最后化身哭佛的三断和尚是名副其实的妖僧,但是妖得顶天立地,妖得虽死无憾!

    一千多年前,寄身三味的孽魂最终被旱魃与画城算计,孽魂被囚于尸煞旱魃的体内,只剩下没有魂魄的皮囊,被丢入山涧。

    几百年后,三味老道却出人意料的重出江湖,一个不知名的失忆元魂控制了那具皮囊,却因为孽魂攒在皮囊里的戾气与魂魄中的正气不停冲突日日煎熬,所以三味才要处心积虑狙杀旱魃五哥,结果还是被苌狸与旱魃设计斩杀,残魂寄居在玉刀里。

    时间能对的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也对的上,如果不是高僧几千年业力积攒,最终化成一抹即便粉身碎骨也抹之不去的慈悲,怎么会连柳相孽魂积攒下的戾气也无法将之降伏;如果不是高僧佛光灌顶融会贯通了大智慧,又怎么能再短短千年里就修出三花聚顶!

    果然,今朝和尚似乎回忆了一下,轻轻的回答:“大慈悲寺,不乐?”

    苌狸突然发出了一声朗笑:“和尚,原来是你!你救我门徒,我助你渡劫!”说着素手一翻,从温乐阳脖子地下把玉刀揪了下来。

    不等今朝神僧说话,裹环就苦笑了一声:“这个劫太大,我若全盛时,或许能与你合力抗下!”

    苌狸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能抗下多少就抗下多少,剩下的看你们的造化。”

    这时候稽非老道拉着水镜和尚,脸色苍白的凑过来,他们不敢问苌狸,而是望向温乐阳:“真的是…天劫?有人要渡劫?”

    温乐阳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稽非水镜猛地爆发出齐声惨叫,撒腿就跑。旋即九顶山上神光暴涨,公冶家一众散修、彩虹兄弟外加尾末,各展神通运起毕生功力,彼此大声招呼着就往山下跑。

    裹环哭笑不得的骂道:“没出息的小子们,天劫与你无关,只要不往上凑就不会有事。”

    苌狸比他干脆多了,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就像无数把天刀,清脆而杀意凛然的在群山之巅锵锵交击:“除了温苗骆三家,其他人再走一步给我看?”

    一下子所有的修士都想被施了定身术,全僵立在原地,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想:太不讲理了!

    当初苌狸不讲理的时候,这天下压根就没有‘不讲理’这个词。

    天劫对于那些普通修士来说,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既不想看更不敢看,虽然拓斜言明这是一对一的杀劫,但是道理就像,明知道远处举起枪的那个神枪手瞄得是身边的倒霉蛋,自己也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

    苌狸的脸色依旧那么红扑扑的可爱,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扫过一众修士:“看我助和尚渡劫,谁也不许走!”说完又笑嘻嘻的望向温大爷爷、骆家和青苗等自己人:“你们若怕就先下山去,等天劫之后我再喊你们回来。”

    温苗骆三家里,虽然也有人脸色仓皇,不过都摇了摇头,师祖奶奶在山上,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走的。

    修士们的表情更悲愤了。能走的不想走,想走的不敢走,自从温乐阳、苌狸等人相继出世,温家村里总是能出现些诡异的事情。

    今朝和尚这时候才淡淡的开口,他对苌狸在言语间也没有太多的客气:“多谢猫妖了,这份劫数与我有关,却也不是我的!”说完,顿了一下之后,和煦的语气突然变成了醉汉的撒泼:“我看到天劫,气就不打一处来!和尚几千年如一日行善积德,到头来一个又一个天劫!倒是你这猫妖,”今朝和尚骂着半截,又笑了起来:“不停的惹祸,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现在却活得滋润,嘿,一只袖子就七万三!”

    今朝和尚一段话里,从平淡到愤怒再到大笑,换了三种语气,在场之人却没有谁觉得他是在歇斯底里的发疯,甚至在和尚笑的时候,大伙也都跟着笑了。

    苌狸也丝毫不以为意:“我活一天是这副性情,活一万年也是这副性情,若要用天长地久的修行,来换我哪怕一分一秒的虚假,我也是不干的,和尚,你懂了?你们修得是天,是神,是佛祖老君,修成之后变成了别人,在我看来,这样的修行最后是得成大道还是天劫寂灭,根本就没有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区别!你见天劫而怒,还不是因为你不甘心,你做了几千年别人,到最后还是免不了魂飞魄散,自然不甘心!”

    苌狸的笑声里有几分狂放,她一笑,其他的修士都不敢笑了。

    今朝和尚却仿佛忘了天劫近在眼前,毫不示弱的辩道:“三味千年我无话可说,而再之前我问世向善,修的是心安,见众生乐而安,见众生苦则不安!”

    苌狸想都不想,撇着嘴巴驳斥:“你若真的心安,又何必一见天劫就恼怒不休,你以为你是做了善事才心安的?哈哈,傻和尚!你是因为你做了佛祖让你做的事,所以才心安的,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把自己修成佛,修成别人,这种心安是假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过瘾,温乐阳在旁边一直在咀嚼着今朝和尚的第一句话:天劫与他有关,却不是他的。此刻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苌狸师祖握着玉刀那只手的腕子。

    苌狸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森然望着温乐阳:“这只袖子可也不便宜!”

    现在温乐阳那还顾得上‘七万三’,对着玉刀径自问道:“这份天劫,到底是谁的,是不是…….”

    今朝神僧刚才和苌狸论起修行的根本,声音虽然激烈,但是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还挺开心,听到温乐阳的话呵呵笑道:“自然是我那另一段元魂的天劫,一进这座山我就被惊醒,总觉得有股熟悉至极的感觉离我不远,刚刚看到这份天劫的时候总算明白了,是我那另一段元魂要渡劫转生了!”

    苌狸和裹环同时吃了一惊,异口同声的嘀咕了一句:“是阿蛋渡劫?”

    千多年前今朝和尚的两段元神,一段是玉刀里的残魂,另一段却变成了阿蛋初开的灵智!

    今朝和尚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有些啼笑皆非的问:“我那段魂魄……叫阿蛋?这个名字也太……稚趣了些吧?”

    温乐阳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天劫是阿蛋的!阿蛋从僵尸宝宝转生成人,要遭天谴,第一次天劫被雷心玉给吸敛了,当时老兔妖不乐就曾经断言,第二次天劫将在三年之内到来,威力比着第一次也要更大得多。

    要是这样的话,天劫来了,阿蛋现在即将复活了。

    温乐阳不知道,阿蛋距离复活本来还有一小段时间,但是今朝和尚的元魂现身九顶山,对他的影响也极大,和玉刀残魂一样,小僵尸此刻的心绪也波动的异常剧烈,最终联通了心脉,即将复活成人,而汹涌暴戾的天劫也随之而至!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模棱了一下牙齿,望向骆家一众人情急的问:“阿蛋呢?慕慕呢?”

    话音未落,一个矮小肥胖的身影,就出现在温乐阳的灵识尽头,正脸色惊慌踉踉跄跄的往村子的方向跑。那团好像头发是的云絮,就压在阿蛋的头顶三丈之处,不紧不慢的跟定了他。

    僵尸宝宝昨天一早就进山玩去了,今朝和尚的另一段元魂出现在附近之后,虽然让他心绪不宁,但是阿蛋现在毕竟还是半活的宝宝,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天劫显像压到了他的头顶,他才开始向着村子里逃命。

    小胖子虽然步履蹒跚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但是跑的飞快,毡帽和墨镜早都不知道甩哪去了,两只小胖手牢牢的抱住自己的秃脑壳,呲牙咧嘴的好像想哭,但是因为逃命一时还顾不上……

第二十八章 轮回

    慕慕已经知道了天劫是冲着阿蛋来的,急得小脸煞白,也顾不得不能见温乐阳的忌讳,从屋子里灵巧的跃出,仿佛一头惶急的燕子,向着大山深处冲去想要把阿蛋找回来。温乐阳哪能让她去冒险,身子一晃就拦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苌狸已经闪身而过,低声说了句:“我去救小胖子,你们留下!”

    温乐阳心里叹了口气,刚才已经听裹环说过了,这个天劫,即便是苌狸也挡不住,他不让慕慕去冒险,一样又哪能安心就在村子里等消息,拍了拍慕慕有些颤抖的肩膀,把苌狸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去救小胖子,你留下!”随即人影一闪,向着阿蛋掠去。

    另一道闪电般的影子从旁边斜插而出,紧紧跟住了温乐阳的脚步,大叫道:“我跟你一起去!”温乐阳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丑汉子秦锥表情豪迈,声音却有点发颤:“等挡下多少我就挡下多少,你可别指望我拼命!”

    秦锥是个武痴,一阵阵傻的厉害,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好朋友。

    慕慕拔腿就追,同时另外几条身影也一起掠起,小蚩毛纠、温九和温十三都跟了过来,温大爷爷倏然大吼了一声:“站住!自不量力的娃娃们,去了帮不上忙,只会给他们平添麻烦!”老头子的声音虽然严厉凛冽,但是目光里却尽是心疼的慈爱。

    几个新晋的拓斜传人都站住了脚步,慕慕咬牙踌躇了片刻,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十九闪身而出,把慕慕揽在怀里柔声的安慰着。

    放眼整个温家村,彩虹、十九、慕慕蚩毛纠还有两位傻叔叔,都能算得上是修真道上的高手,但是有资格去帮阿蛋抵挡这第二次天劫的人,也不过苌狸、温乐阳和秦锥,甚至温乐阳和秦锥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温乐阳赶到的时候,苌狸正抱着阿蛋,笑嘻嘻的拧着他的胖脸蛋。看到温乐阳来了,毫不意外的笑了笑:“这个天劫如果是我的,那我必死无疑,”随即顿了一顿,说的话和秦锥差不多:“我尽力而为,剩下的还是要看胖小子的造化,你要明白,我不可能拼上性命的。”

    阿蛋似乎听懂了苌狸的话,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从苌狸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蹲在地上愁眉苦脸的拍了拍温乐阳的脚面。这个见面礼,僵尸宝宝什么时候也都不会忘记的。

    温乐阳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伸手摸了摸那颗比自己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光脑壳,转头问苌狸:“有什么要准备的?”当初不乐帮阿蛋渡劫的时候,曾经布下了一座佛光大阵。

    不料苌狸却摇摇头:“这个劫只认阿蛋,阵法根本没用,只能是咱们施展神通,在雷火击中他之前抵消一部分天劫之威,后面的只能看他自己……”她的话正说着半截,今朝和尚突然在玉刀里开口了:“我那一段元魂……被这个僵尸宝宝也吞了?”他的声音有些啼笑皆非,但语气却是一腔泼天的怒意!

    今朝和尚感觉到另一段元魂即将迎来天劫,但是没见阿蛋之前还以为那一段元魂也像自己一样,附在了一具无主的身体上,本来心里还在诧异另一个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能修到渡劫,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僵尸宝宝吞掉了那段残魂,得以开通灵智死人复活所以引来了天劫。

    对于今朝和尚来说,阿蛋根本不能算是另一个自己,甚至应该算作杀死另一个自己的大仇人!他又怎能不怒,他前生修行通天,千年积善,到头来被天劫轰了个粉碎,两段残魂侥幸活了下来,自己千年里受尽煎熬,另一段却给僵尸宝宝做了嫁衣裳。

    裹环一见今朝怒意澎湃,立刻阴声威胁:“和尚,你别打错了主意!这只玉刀是我的,借你栖身也就罢了,你要是想施展断妖身,老子先要了你的命!”

    今朝和尚本来就是残魂,在水晶矿洞里为了对付天音发动了一次神通之后,魂力更加羸弱了,凭着自己的元神别说神通,恐怕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裹环生怕他不顾一切以玉刀为媒对其他人出手,到时候毁掉的可是他的身体。

    今朝和尚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显然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低声却嘶哑无比的问:“你们谁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乐阳看了苌狸一眼,苌狸跟个没事人似的,抱着肩膀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微扬螓首看了看天空之后笑道:“还有一炷香的功夫,闲着也是闲着,温乐阳你来说!”

    温乐阳点点头,把妖僧三断在临死前说过的事情,揉在自己和慕慕等人在苗疆煞地的经历中,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在今朝和尚知道三断竟然以煞养魂,把一座大好寺院变做镇压煞地生气的阴坑之后,充满了意外的啊了一声,

    温乐阳有些不忍,想就此打住,不料今朝和尚却执着的很,烦躁的催促着一定要他说下去,温乐阳最后还是把妖僧化身邪物哭佛大闹九顶山的事情也说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玉刀里断断续续的传出了一阵极低的抽泣声,任谁也没想到,今朝和尚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过了半晌,他才用一种根本分不出究竟是恨是爱是愤怒还是心疼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孽徒啊!痴…痴儿!”

    苌狸也难得之极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想说什么,最终却指了指天空,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来了!”

    温乐阳和秦锥刚忙抬头望天,那团压在阿蛋头顶的黑色云絮就像一只遽然受到刺激的海蜇,身体猛地涨大了无数倍,刹那里弥漫到天角尽头,轻飘飘的黑絮全部融进了那无边无际仿佛黑布的天空里。

    旋即,一秒钟的宁静。不是灭世前的压抑,而是一切都毁灭后的虚无,至静。没有呼吸、没有血流、没有心跳,没有一丝生气的安静!

    就在这片让人沉陷的安静里,天顶上无边的黑暗猛地在爆发出急促的压迫声,暴戾而狠烈的霍然收缩成不过碗口大小的一团,看上去倒和裹环的法宝阳差倒是很有些相似。

    当黑暗收缩之后,再之上的天空绽出些许光亮,不但未能将一切照亮,反而给九顶山涂上了一层惨淡的灰,一切都在瞬之万一,温乐阳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小团黑暗变炸成了无数碎片,一道金褐色的光芒仿佛初生便要毁天灭地的恶龙,从黑暗中狰狞而出,真的荡漾起一声撕裂的龙吟,直冲阿蛋!

    苌狸咆哮了一声,身体如鬼魅般晃动,即便以她绝顶妖仙的修为,也不敢正面替阿蛋抵挡这道并不算宏大、但却磅礴到让人想要呕吐的金褐色神雷,只能从一旁拼命的发动神通,尽力的削弱雷火之威。

    直到此刻温乐阳和秦锥才明白,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帮阿蛋来渡这个劫,雷火之威乍现的时候,可怕的压力就牢牢的桎梏住了他们,无论怎样挣扎两个年轻高手都无法动弹哪怕一分一毫!

    云絮散开,荡起黑色的天裹成一团,金褐色的雷火成形后破茧而出,前面的事情都如电光火石一闪而就,但是神雷出现之后,一切仿佛又都慢了下来,神雷从天空射向阿蛋,速度并不快。

    如果不是正荡起可怕神通不停轰击神雷的苌狸身形如电,和那道缓缓而至的天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乐阳真要以为时间都被拉长了。以往举手投足间便会血流漂杵的苌狸,现在仿佛变成了一只想要撼动玉柱的蜻蜓,她轻盈、迅捷,却在无力中显出了一份苍白!

    阿蛋也早就不能动了,目光惊恐的看着天上越飞越近的神雷。不知道为什么,僵尸宝宝居然四仰八叉的摆了个大字造型,来迎接天劫。

    天劫神雷终于压顶而至,降到了早已经摆了个大字躺在地上的阿蛋头顶,却并没有直接砸进小胖子的身体,而是像一条正在享受猎物气息的蛇,就在阿蛋身上三尺之处,缓慢的扭动着身体,温乐阳甚至听到了这头恶物咕咕的笑声。神雷再等,等阿蛋心脉连通、小小的心脏开始跳动的那一个瞬间!

    苌狸淡淡的叹了口气,停止了徒劳的攻击。原本红润的脸色染上了一层虚弱的灰白,先不说她已经竭尽全力,现在神雷距离阿蛋太近了,她再咬牙出手的话,那道天劫神雷就该失业了。

    从天劫出现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轰出了无数击神通,每一击都足以将温乐阳这种层次的修士砸的粉身碎骨,却无法阻挡金褐神雷分毫,阿蛋第二次天劫,来的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凌厉。

    阿蛋的小脸蛋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拼命想要挣动着向温乐阳哪里跑去,在反复的挣扎不脱之后,终于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温乐阳心里疼得无以复加,身体却依旧不能稍动,哪怕现在他能出声,也要骂一声贼老天!

    哭声与珍珠般晶莹的眼泪,告诉所有人,僵尸宝宝活了。

    神雷就像突然被惊到的蛇,猛亮出了早已磨得程亮的獠牙,闪电般一缩随即一探,毫不留情的袭向了阿蛋!就在温乐阳心地一声悲嗥响起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的时候,耳朵里却听到了一声大笑,欢快、清脆、而决绝的大笑!

    一道淡青色的影子,比神雷更快,从玉刀里猛地挣出,一头扎进了阿蛋的怀里,旋即纯金色的光芒从阿蛋的身体里轰然绽放,一座大若山岳的佛祖法相在金光的勾勒中转眼成形!

    而天劫神雷却丝毫不受阻碍,就像一把阴狠的刀子,在一闪之间,把那座一眼看透天地慈悲的金光巨佛撕扯了个粉碎,随即一声震天价般的大响,佛光与神雷同时消失了。

    天色瞬间大亮,冬阳和煦而饱满的悬在天际,温乐阳只觉得身体一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劫就已经结束了,而让他恨不得嘶声狂欢、恨不得嚎啕大哭的是,阿蛋那无比委屈而稚嫩的哭声正唏哩哗啦的砸进自己的耳朵。

    阿蛋满脸鼻涕眼泪,哭得那个凶啊……

    在阿蛋的胸口上,一颗淡金色的佛珠,正在随着小肚皮的起伏微微的滚动着。

    苌狸叹了口气,身子微微一晃,把佛珠托在了手心里,皱着眉头低声问:“你这又是为的哪般?他是他你是你,他渡过天劫,以后长大成人,都是他自己,与你无关的。”

    温乐阳也知道阿蛋无恙,伸手把胖小子抱在怀里,凑到了苌狸身边,凝神观看她手心上的那颗佛珠,跟着有些愕然的发现,一张淡的几乎看不清模样的脸,正悄然映现在佛珠上。

    裹环看温乐阳凑过来,硬邦邦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恻然,低声告诉他:“那是今朝和尚!”

    今朝和尚的声音依旧沉厚,但是听起来却很遥远,远的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那时,我打开门让他进来,现在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出去,这样的话,和当初不开门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温乐阳却异常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听到过类似的话,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习惯性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苌狸。

    苌狸撇了撇嘴巴,低声对他说:“《这个杀手不太冷》!”

    虽然明知道不合时宜,温乐阳还是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看看苌狸,又看看佛珠,老妖怪也有喜欢看电影的。

    今朝和尚也笑了:“我做三味老道的时候,也有机会看看电影的……反正就是这个道理了。”说着,他顿了一下又把话题拉回来:“其实…我不只是救那个娃娃,也在救我自己。千年前我未能顺利渡劫,就该重入轮回再世修行,结果却寄身在那句邪佞的皮囊里,虽然又苟活了千年,但是也失去了再入轮回的机会,只等我为僧时积攒的业力耗尽便魂飞魄散,早晚的事吧!”

    当年他未能渡过天劫,本来应该再转世投胎,带着前世积攒的业力福报继续修行,转生之后必定也能成为一代高僧,如此往复之下,迟早有望登西方极乐的一天,可是阴差阳错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他的元神之力就是当年积攒下的业力。

    这次恢复记忆之后,和尚一直有一个极大的疑问,就是他积攒下的业力不知为什么已经所剩无几,按理说他与孽魂邪气争斗千年,业力不仅不会消耗,反而还会增长。在刚才他知道妖僧三断的逆天所为之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爱徒想要救他,其实却害了他!

    千年养煞种魂,让他的业力消耗极快,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即便找到了新的身体,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到那时候就真的魂飞魄散,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今朝和尚转生无望,修行无望,本来已经有些愤怒,但是他毕竟是得道高僧,当阿蛋的天劫神雷震碎黑夜的同时,也在刹那里让他醍醐灌顶,阿蛋因他而活,活来却不是他……这又何尝不是他的轮回!

    用以后几年、至多十几年的苟延残喘的寿数,赌这一场属于自己的轮回,是输是赢他都心甘情愿。

    当他以自己的残魂挡去天劫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果然能再入轮回,前生剩余的业力,已经积攒到阿蛋的身上了。

    今朝和尚说完这些,微微的笑道:“这个娃子,就是我下一世的轮回,否则以我的残魂之力,也不可能挡住天劫的。”

    阿蛋第二次天劫不仅威力骇人,苌狸竭尽全力都无法撼动半分;而且神雷这次瞄的很准,只认阿蛋,不会随便劈死个其他人就消散。今朝和尚能以自己的残魂让天劫散去只有一个原因,他和阿蛋根本就是一个人,不过他是今生、阿蛋是来世,在天劫的‘眼中’,已经劈死了这个人,自然也就收敛而去了。

    温乐阳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明明有一肚子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朝和尚的声音愈发飘渺了,佛珠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恐怕再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记忆尽复,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时间吧!”

    温乐阳知道时间不多,也不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直接开口问:“师祖留下的玉符,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今朝和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过语气里还是有些疑惑:“那玉符是你们师祖的东西?嘿……我栖身三味之后,日日和孽魂的邪气争斗,对柳相的气息熟悉无比,我也记不清是几百年前,突然有一天有人暗访鹅羊山,虽然他极力压抑,我还是能辨出,那具皮囊里的魂魄是柳相!呵呵,那个人就是矿洞里的天音。当时我追杀千里,最终还是被他给跑掉了,不过激战中我夺下了这枚玉符……我只知道这东西对柳相重要,却不知道用途,更不知道它的来历。”

    温乐阳听刘正说过这件事,几百年前天音曾经探访鹅羊山想要寻找孽魂兄弟,结果被三味好一场追杀,想不到玉符是这样落在了三味的手中,后来画城日日夜夜的监视着鹅羊道,当时画城也没发现这枚玉符的古怪,只是看三味常常研究这个东西,认为事关重大,这才收买不相干的高手出手抢夺,最终辗转落入了温乐阳的手里。

    苌狸继续向下追问:“旱魃和柳相与你来说事关重大,你到上海去对付旱魃,为什么三个分身都没跟去?”

    三味老道最后的修为已经已臻化境,比着苌狸、旱魃也毫不逊色,三个分身的实力自不必说,三味去办大事,却没有把三个强助带在身边。

    “一字宫!”今朝和尚加快了语速,但是声音依旧从容:“孽魂曾经在鹅羊道中留下了些线索,它做三味的时候,从两千年前就开始留意一字宫的一举一动,具体因为什么我查不出来,最近这一千年里,我也没发现一字宫有什么神秘异常的地方。不过……一字宫和柳相有着莫大的牵连,这是不会错的,否则那只孽魂也不会那么上心!我让阿大上九顶山参与五福聚会,是因为一字宫莫名其妙的要把姑娘嫁给温家;我怕在我对付旱魃和孽魂的时候一字宫会有坏我大事,所以派阿二和阿三分别盯住夏老大和麻老二……”

    今朝和尚的声音已经变得几乎细不可闻了,当佛珠上那最后一抹金光熄灭的时候,一代神僧留下的已经分不清是一声叹息,还是一阵笑声,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只是风儿撩动枯枝吧!

    这时候阿蛋也哭累了,坐在温乐阳怀里一抽搭一抽搭的,眼圈鼻头和嘴唇都是红扑扑的娇艳,正拼命的伸出一只小胖手,嘴里啊啊啊啊的,要去拿苌狸掌心那颗早已失去光泽的佛珠……

    苌狸笑了一下,伸手把阿蛋从温乐阳怀里接到自己怀里,把佛珠塞进了那只小胖手里。

    阿蛋仿佛放下一件心事似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跟着又用力的扭动着屁股,伸手指向温家村的方向,嘴里还是啊啊啊啊……

    不管怎样,原本必死无疑、连骨灰都剩不下的小阿蛋此刻已经变成了娇嫩宝宝,小小的身子骨在苌狸的怀里,正散着香喷喷的温暖,睁开的眼睛里,眸子如黑宝石一般闪闪发光,正贪婪的看着这个突然缤纷起来的世界!

    苌狸心头大乐,撅起嘴巴想要亲亲小胖子的脸蛋,结果啪的一声脆响,阿蛋一巴掌按在她的嘴上,同时神色坚决无比的把身子往后仰,说什么也不让苌狸亲他……

    温乐阳吓了一跳,赶紧从苌狸怀里把阿蛋抢了回来,他生怕苌狸一生气…那阿蛋刚才就白渡劫了。

    裹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还有些纳闷:“他活过来了,还不会说话吗?”

    刚生下来的宝宝当然不会说话,温乐阳正意外裹环怎么会问出个这么傻的问题的时候,苌狸居然也帮腔道:“是啊,活过来就应该会说话了!”

    温乐阳愣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这些老妖精一修出人形就能开口说话,他们还以为人也是天生会说话……好容易逮到一个他们不懂温乐阳懂的问题,所以温乐阳决定不把答案告诉他们。

第二十九章 灰白

    今朝和尚用自己的残魂消弭了天劫,看着阿蛋这个倒霉孩子在转活之后,一刻也不肯老实呆着的捣蛋模样,温乐阳笑了。想来想去,对今朝和尚来说,四个字足矣了:死得其所!

    秦锥却根本没去看阿蛋,就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愣愣的望向地面,直到温乐阳走过去拍他肩膀,他才如梦初醒,嘴巴里喃喃的说了句:“一字宫和柳相有莫大的关系?”

    说完,又目光复杂的望向其他人:“他们有什么关系?十九留在九顶山,也是因为…柳相的缘故?”

    苌狸笑着耸了耸肩膀:“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当初十九要嫁温乐阳的时候,他们温家还和柳相没有半点关系。”

    温乐阳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怀里的阿蛋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副表情很不错,也使劲的蹙起眉头,和温乐阳一起摆了个愁眉苦脸的模样,要是有不知情的路过经过,多半会以为大的想媳妇、小的想妈妈…….

    温乐阳在苗疆破了镜泊妖女的毒计,再回村以后,一字宫就张罗着要把十九嫁给他,直到五福大闹九顶山,十九为救人折断银枪身受重伤,从此就名正言顺的留在了温家村。

    可是那时温家压根就不知道柳相的事情,直到后来又销金窝误救天锥、城隍庙大战旱魃,他们才勉强知道柳相和孽魂,再后来远赴高原雪顶,又知道了天音真魂,到现在才算是把相关柳相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当初一字宫要嫁女的时候,温乐阳连柳相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更谈不上要对付这个怪物,如果一字宫真的和柳相有莫大的牵连、如果一字宫嫁女是为了卧底为了阻止温乐阳对付九头怪,那除非他们未卜先知。

    “一字宫嫁女儿,当然不是预先料到你会与怪物为敌,”苌狸就看不得温乐阳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更何况现在他怀里还多了个模仿秀,刚忙帮着他往下分析:“也许,是因为他们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

    “比如‘影响天下正邪气运之人’!”温乐阳的眼睛亮了,猛地一抬头,阿蛋赶忙跟着一起兴高采烈的抬头。

    既然鸡笼道能知道‘尾末的师叔’藏在九顶山,一字宫自然也可能有办法知道这件事,甚至比鸡笼道知道的更早,当初青鸟还没来上山捣乱的时候,依附一字宫的小门派就已经开始来送礼了。

    事情太不上太复杂,特别是知道了一字宫和柳相有关联之后,柳相要着力寻找‘大饼破锣狗’,一字宫更不会置身事外,不过他们和彩虹兄弟一样,一直没有发动的机会罢了。

    温乐阳笑着摇摇头,有点分不清修真道和无间道的区别了。

    苌狸一点没有长辈的风度,笑嘻嘻的用肩膀碰了碰温乐阳:“你觉得十九那丫头怎么样,想娶不?要我说,有便宜先占下……”

    温乐阳还没说话,秦锥就怪叫了一声,挥舞着拳头说:“他敢!”

    阿蛋坐在温乐阳怀里咯咯咯的笑得前仰后合,看来很喜欢秦锥发怒的样子……

    温乐阳刚忙冲着秦锥摆手,示意他甭瞎琢磨,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今朝和尚想错了,一字宫即便和柳相有关系,也是仇敌!否则天音早就杀进九顶山了!”

    一字宫和柳相有关联,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温乐阳一上来先入为主,就把一字宫放到了他们温家的对立面,不过随即想到,一字宫如果是柳相的信徒走狗,恐怕现在早就把九顶山藏着尾末师叔的事情透露给天音了。

    这么想来,一字宫图谋‘大饼破锣狗’,目的也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对付柳相。想想夏老大的豪迈、十九对慕慕的救命之恩,现在这个判断让温乐阳心里舒坦无比,笑了。

    苌狸满是意外的咦了一声,对温乐阳突然爆发的聪明才智很不习惯。

    秦锥的本来郁闷的表情也霍然开朗,大笑着说:“那就把事情和十九挑明,大伙同仇敌忾,一起对付柳相……”

    苌狸笑嘻嘻的点点头,却突然欺身而进,一拳头敲在了秦锥的脑袋上,秦锥连纳闷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挺挺的晕过去了,阿蛋立刻欢呼了一声,没心没肺的咯咯大乐。

    温乐阳充满意外的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裹环就在玉刀了开口:“一字宫到底是敌是友,咱们就算再怎么有根据也是自己瞎猜的。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有多厉害,而是傻小子把敌人当成了朋友,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完,裹环又顿了一下:“傻小子,你把一字宫当成朋友,其中有个重大的破绽!你要对付柳相早已经不是秘密,一字宫为什么不找你结盟?特别是你功力大增之后,论势力,你背后有大慈悲寺和苌狸,论实力早在去高原之前你已经不逊于兔妖不乐!”

    苌狸从旁边又补充了一句:“敌人的敌人,也未必是朋友的。”

    温乐阳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

    苌狸着么了一会,突然笑了。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为了给阿蛋渡劫,我身受重伤必须远遁疗伤,你也力气耗尽无法动手,但是红叶林里的人事关重大,早一天知道大饼破锣狗的秘密,就能早一天对付柳相。所以……”

    温乐阳一点就透,明白苌狸要试探一字宫,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裹环更是大笑道:“不用怕他们怀疑,要是真图谋这三件东西,任谁都会赌一赌!顺便你还能探探那几个彩虹的心思!”

    苌狸的眼睛里都是兴奋,终于找到了一件比要账更好玩的事情,伸出一只手按在秦锥的额头,片刻之后,秦锥的脸色已经一片灰败,看上去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九,同时对着温乐阳笑道:“莫担心,他三天后醒来,保证精神的很!不过没醒之前,凭着十九那些人的修为,任他们怎么查探,都会以为秦锥被雷法重伤元神!”

    说着,苌狸向密林深处走去:“不用找我,无论是村子还是红叶林,只要有事我便即刻现身!”话音落处,窈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温乐阳把衣服扯烂,毒力运转之下脸色殷红如血拖着秦锥,抱着阿蛋,一步一蹭的向着村子走去,没走多远就被出来接应的弟子找到,随即大队人马在大爷爷的带领下,脚步匆匆的赶来把他们一起接回了温家村。

    阿蛋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似乎有些发呆,这群人个个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以前打过交道,眼神转来转去,一一扫过众人,直到看见慕慕的时候,才猛地愣住,旋即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嘴巴瘪了瘪,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两只胳膊用力的伸向慕慕,死活也不肯在温乐阳怀里待着了。

    慕慕的眼圈早就红了,眸子里都是泪水,抱住阿蛋说什么不撒手了,大伙看到阿蛋无恙,全都松了一口气,温乐阳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略去了今朝和尚最后说的话,又把过程稍微修改了一下,变成一群人玩命挡天劫,最后苌狸脱力重伤,必须立刻遁去找地方修补妖元,他和秦锥各自重伤。

    温乐阳这一番谎话说的气喘吁吁,也分不出是因为伤得太重还是说谎心虚,慕慕抱着阿蛋,目光透过泪水深深的望着他,温乐阳的脸更红了……

    十九看着秦锥的神情,和慕慕像极了。

    温乐阳不懂传音入密的法术,也没办法把真相告知几位家长,干脆也就不说了,反正除了累他们担心也不会有大碍。

    阿蛋和慕慕亲热够了之后,倔强的跳到地上,跑到秦锥的担架旁边,伸出拳头在他脑袋上虚敲,一边向着旁人挤眉弄眼,咯咯坏笑,别人都一头雾水,温乐阳心里咯噔一下子,还好慕慕大声呵斥着把胖小子抱走了。

    我服了还在村长大屋里和剑胆拼命,腾不出功夫来慰问温乐阳……

    休养半天之后,温乐阳稍事恢复,似乎不愿再等下去,竭力的要求下,终于会同着家里现有的好手,一起赶往红叶林,让他既意外又疑惑的是,十九压根就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红叶林的意思,大队人马进山,她就留在了村子里,分别前还笑吟吟的嘱咐着大伙路上小心。

    裹环在玉刀了低低的哼了一声:“也许一字宫的人早就进山了,丫头不去也算不得什么,你接着装吧!”

    温乐阳装的挺像,一路都倚在一副滑竿上,稽非水镜本来义不容辞要抬师父,结果温九和温十三却撒了大泼,说什么也要抬滑竿……

    彩虹兄弟只要一人就能破解尾末师叔的易容法术,七个人却全都跟来了,不过彩虹老大笑呵呵的对温乐阳解释:“不用担心,这事和柳相有关,你就是真找到了那三件宝贝,把它们白送给我都不要!七个人一起跟来,是怕事关重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兄弟也好还上温家那么多斤羊肉的情分。”

    “还有鸡蛋!”,温乐阳无从分辨真假,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很有些吃力的问:“真魂已经现身,天音的实力你们也见识过,说不定哪天九头怪物也会冲破禁制重返人间,你们世宗怎么打算?”

    彩虹老大神色凝重的回答:“正邪一心,先把柳相干掉再说!”

    另外六个兄弟一起,噗嗤一声全都乐了。

    彩虹老大也搔了搔后脑勺,忍不住笑了:“还是跟你说实话吧,别说柳相的九头真身,就是他的真魂、孽魂,有哪个是我们能对付的?趁着天下大乱,咱们还是跟山宗的王八蛋把账先算清楚再说!到时候就算死,至少也是报了仇死的!”

    温乐阳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倒是裹环哈哈一笑:“还是这帮世宗的王八蛋和我心意!”

    彩虹老大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们也不是自不量力的二百五,大慈悲寺由大妖掌管,又和苌狸、你们温家渊源深厚,我们暂时不会对付,倒是鸡笼、鹅羊、昆仑和一字宫,嘿!嘿嘿!现在对付他们,都不用我们兄弟,四大天门就够了。”

    彩虹兄弟不知道昆仑道现在已经有能和天书真人抗衡剑阵,更不知道鹅羊道的掌门是三味的分身,只当五福正道除了大慈悲寺之外,其他人的实力都一般,这才口出狂言。

    温乐阳闻言一笑:“你们正邪之间的恩怨,和我们无关,不过…你们小心碰个头破血流!”

    鸡笼、鹅羊两道的事情温乐阳懒得去管,小掌门刘正和他相交莫逆,不过凭着世宗的实力,真要去碰现在只有七十三个人的昆仑道,也只有吃亏的份,温乐阳才不替刘正担心,这些千年积累的宿怨没得化解,他也无从插手。

    不过大慈悲寺或者刘正,如果真的有一天落在了世宗手里,他也绝不会看着彩虹兄弟伤了他们。

    苗疆和骆家的高手也一路随行,慕慕既然已经见了温乐阳,干脆也不躲着了,但是当着大人的面前,实在不好意思和他太亲近,只是跟在两位骆家老爷子的身后,时不时的望向滑竿里的重病号。

    每次两个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慕慕的眸子里都会立刻炸起一蓬欣喜的光亮,随即又低下红扑扑的脸蛋,温乐阳心里又高兴又好笑,一向火辣辣的骆旺夫小姐,原来也有羞答答的可爱。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只有阿蛋没事就跑到温乐阳跟前,拉着他的裤腿要他自己下来自己走……后来看拉不下来温乐阳,又拉着慕慕眼巴巴的望着滑竿,比划着告诉自己的监护人,他也想坐一坐。

    因为要顾及着几个老头子和一群普通死字号弟子,他们在大山了走了两天,才最终来到生老病死坊之外,骆家两位老爷子先是满带惊讶的对望了一眼,跟着阴阳怪气的笑了:“我一直听说生老病死坊是一片四季不凋零的红叶林,如烧天火焰似的好风景,想不到……你们温家连这也要吹牛?”

    温乐阳也目瞪口呆的望着不远处的林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印象里那片炽烈妖娆的红叶现在都变成了好像蟾蜍肚皮的灰白色,看上去死气沉沉丑陋无比。

    林子里横七竖八的布满尸体,尸体并不腐烂,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颜色,和树叶的颜色一模一样。

    温大爷爷没理他们,而是望向了温乐阳,声音很低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四月初十,娶骆旺夫丫头过门,四月十一就把丫头给他们退回去!”他们第一次婚期订的是四月初十,结果温乐阳在玉符了耽搁了两个月错过良辰,大爷爷又把婚期订在了转年同样的日子,现在已经春节将近,算起来距离他们‘二婚’也就三个月了。

    骆大爷勃然大怒,伸手指着温大老爷怒骂:“放屁!老子不嫁了!”

    温大爷冷笑森森:“不嫁?聘礼都收下了,不嫁也得嫁!”

    “蘑菇木耳破竹篮子也叫你也好意思叫它聘礼?”一提到聘礼,骆大爷更加暴跳如雷。

    骆旺夫小脸通红又羞又气,温乐阳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人谁也不插话,尤其二娘和小蚩毛纠,几乎是眉花眼笑的看着两家的大家长吵架。

    四老爷已经背着手站到他大哥身后了,看样子随时准备出手,打算和老对头现在坊子前打上一架再说。

    大伯苦笑着凑到温乐阳跟前,指着那片破败难看的树林说正经事:“四爹爹把佞蛟的剧毒种下的时候,还是红色,当时咱们自己配置的解药也都有效,随后四爹爹挂记着其他两位爹爹的伤势,就转回村子了,后来才知道,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全变成了现在的颜色,禁制毒性变了,解药也没用了。现在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一个彩虹胖子靠过来指着林间的尸体,神色之间都是恻然:“那些都是我们的下属,一进林子即中毒,几乎立时毙命,修为精深的也挡不住这么暴戾的剧毒。”说完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时有兄弟打发了性子,直接用法宝轰击林子,可无论剑气神芒,还是法宝神通,只要一碰这些树就立刻被剧毒腐蚀。”

    温乐阳一边听着,一边把灵识远远播散,坊子四周除了自己这一群人之外,连蚂蚁都没有一只,林子里面也是一片平静,生老病死坊的人他太熟悉了,那些人就比尸煞多一口气,仿佛天底下根本没什么事能让他们惊慌,唯一有些生气的也只是两个被野兽养大的汉子和小易。

    温乐阳乐了,小易正坐在门口擦拭大喇叭……

    那个彩虹胖子看他的表情,很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你的灵识能透进坊子?”

    温乐阳点了点头,跟着反问:“你们不行?”

    胖子们一起点头。

    说穿了,现在的林子,和温乐阳曾经去过的销金窝在根本上极为相似,都不能容纳修士的灵识,不过后者是金行之势浓厚,林子则是剧毒氤氲,但是温乐阳的灵识在林子里,不仅不受影响,反而更加清晰了一些。

    温乐阳脚步虚浮,颤颤巍巍的走到树林之前,感受着周围氤氲的剧毒,同时暗中催动生死毒迅速流转,一下子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正恶语相向的两家老头子也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瞪大眼睛望向温乐阳。

    片刻之后温乐阳回过头,对着两位爷爷摇了摇头:“这个毒伤不到我,不过我也吸敛不了!”

    四老爷淡淡的点点头,老头子心里也有数,要是温乐阳能吸敛佞蛟的剧毒,也等不到顾小军再派车把蛟尸运回村子了,当初在画城斩杀佞蛟的时候,剧毒就会被他吸敛掉。

    倒不是说佞蛟的毒性不强,而是温乐阳在重塑毒骨之后,身体只肯吸敛最纯的五行毒力,或者至纯的阴尸剧毒,虽然佞蛟的毒性和生死毒相近,但是毕竟不完全相同,其中哪怕只有一丝细微的差别,也会让两种剧毒格格不入,更何况温乐阳的生死毒,比着佞蛟还要更凌厉上几分。

    大爷爷叹了口气,没精神和骆老头子吵架了:“不行的话,只有请苌狸师祖来毁掉禁制了。”温乐阳百毒不侵,能自由出入这片剧毒之地,但是既没办法带人进去,更不能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毁掉禁制,就意味着拔掉这片林子,温乐阳也一筹莫展,几年前就在这里认识了小易、我服了认主、后来身中阴褫剧毒与温家百毒、生平第一次杀人、经历了莫大的凶险、也尝到了天下最甜的巧克力……每次回想这片火红的妖娆,都会忍不住傻笑两声,他对红叶林的感情自然极深。

    四老爷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从喉咙伸出发出了一声极低极闷的浅哼,整个人望向林子的目光,透着一股痴痴的难过。

    骆大爷喜滋滋的挑了挑眉毛,刚要说话,就被他兄弟拉到身后了,这时候要是再惹四爷爷,两家老头就真得火并了。

    温乐阳苦笑着抬起手,轻轻一拳砸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灰叶樟树上,笔挺的秀木微微一震,树叶却没有一丝的颤抖,而就在这一拳之下,温乐阳突然纳闷的哼了一声!

    阴惨惨的白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泽,养在温乐阳身体中的蛟刺,毫无征兆的出现,哆的一声,钉在了那棵树上!

    温大爷还以为是温乐阳故意唤出的蛇形凶刃,勉强笑着岔开话题,想逗四老爷分散心神:“这把刀子怎么炼的,连棵树都扎不透……”

    老头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嘭嘭的巨响湮灭,盘成一团的骨蛇从他身旁跃然而出,发出一声昂昂的嘶吼,展开巨大的身体,一头扎进了林子!

    旋即,整片灰叶树林一起颤抖了起来,树叶摩擦中响起如击败革的声音,窒闷,却远播天际!

    半晌之后,大伯最先反应了过来,指着温乐阳苦笑了一声:“你也太快点了吧?”

    温乐阳愣了一下,才知道大伯也和爷爷一样的想法,都以为自己要动手拆林子,赶忙苦笑着摇头:“不是我唤他们出来的!”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身受重伤,哪还有力气拆林子!”

    蛟刺一见佞蛟奇毒,就变得狂躁了,根本未经温乐阳召唤!

    而让温家上下惊喜不已的是,随着骨蛟在林中上下盘旋,与树木不停厮磨中,整片树林的灰白色正在迅速的退却,一层浅淡却带着几分欣欣向荣之意的红,悄然萌生!

第三十章 囡囡

    温乐阳和生老病死坊的禁制刚一接触,养在身体里的蛟刺就自动跳了出来,继而唤出骨蛇冲入树林,尽情的吸敛着禁制上的剧毒。

    林子外的人大吃一惊,坊子内四个字号的弟子更是吓了一跳,小易威武的一挥大喇叭,在几个死字号的护送下快步来到树林边缘,脆生喝问:“是谁?”

    外面几十个人轰得一声,一起大声回答:“温乐阳!”

    小易哎呀惊叫着,转身就往自己的屋子里跑,脸蛋红扑扑的娇嫩……

    温乐阳也骚了个大红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家的亲戚朋友,还有这么心齐的时候。

    眼看着林子的颜色,渐渐从毫无生气的灰白一点点变回欣欣向荣的火红,最高兴的就是温四老爷,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笑意,走到温乐阳跟前问了句:“怎么回事?”

    温乐阳还没说话,裹环就大笑着接口:“这头佞蛟已经成精了!”

    只有成精的妖物,在死之后虽然魂飞魄散,但是骨子里却烙下了本性,才能像现在的林子里的骨蛇这样,一看到自己的剧毒就扑出去吸敛,裹环简单的给其他人解释了一下,跟着还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它根本不是畜生,它是早已炼出妖元、天智大开的妖精!”

    裹环自顾自的笑着高兴,温乐阳和四老爷却异口同声的说了句:“不对!”

    温乐阳当然不敢和四老爷抢话,立刻退后一步,笑嘻嘻的伸出手示意爷爷先说,四老爷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们几个老头子,在佞蛟的血肉中掺杂了十一种剧毒,九门精炼的草木方子,才最终破了它的剧毒。下在红叶林的禁制里的,虽然名以上还是佞蛟之毒,但是毒性早已大变……”

    四老爷的意思很明白,禁制里的剧毒性子早已剧变,和原来的佞蛟奇毒根本就是两回事,明明已经不是佞蛟奇毒了,为什么骨蛇还要吸敛。

    裹环还没说话,温乐阳就满脸恍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红叶林会变成灰叶林:“生死毒能同化其他剧毒……”

    四老爷霍然一愣,根本不用等他说完就嘿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终于想通了禁制剧毒悄然变化的原因。

    佞蛟之毒和温乐阳的生死毒极为相似,生死毒能把其他毒素同化,佞蛟之毒自然也会有这个能力,不过速度要慢上许多。

    当初温家几位老爷子齐心合力、使用十几种毒素和精炼的方子,总算破解了佞蛟之毒,把它变成了温家能够使用的剧毒下在生老病死坊的禁制上。可是一段时间之后,佞蛟之毒渐渐把其他毒素同化、融合,又变回了原来的毒性,所以禁制的解药失效,连自己人也不能出入了。而骨蛇却甘之若饴,立刻窜出来把剧毒吸敛回去。

    裹环不懂毒学,装模作样的笑了几声,有些没底气的问四老爷:“你明白了?”

    四老爷老实巴交的点点头。温乐阳这才说着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画城这么多年帮着旱魃杀妖撷元,这条佞蛟如果是个妖精,早就该被乐羊甜杀掉!”

    佞蛟是乐羊甜用巫蛊秘术唤出来对付敌人的,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像温乐阳和我服了,一主一宠,不过关系还没那么密切。

    裹环偷偷松了口气,这事他倒是能解释:“一来,乐羊甜和佞蛟也许是关系不错,不舍得杀;二来,佞蛟身居生死双毒、阴阳之力,这样的怪物少有少见,妖元都被剧毒掩盖,难以察觉,说不定旱魃和乐羊家根本就不知道它已经修成了妖。”

    旱魃的话刚说完,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接下了他的话:“全都是瞎猜!这是头修毒的怪物,他的妖元就是毒元,别说它根本无法提炼,就算得到这样的妖元,也只会能把孽魂毒杀。”

    随着声音,一个小小的身影速度极快的闯入了温乐阳的灵识,说话之间,就掠到了他们跟前。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后背背了个青布包袱,脖子上挂着一只足有半斤多的长命锁,金灿灿的耀眼。小女孩长得唇红齿白,小脸膛细嫩的让人恨不得捏个试试,看看能不能挤出水来,尤其是一头长发,好像瀑布似的直垂足踝,只是身上的衣服太不合适,肥肥大大的棉袄挺干净,但是袖子都快盖住小腿肚子了,棉袄的前后襟都被扯了下去,勉强露出小棉鞋,否则都没法走路。

    刚刚趁着温乐阳去试探禁制的机会,占领滑竿的阿蛋阿蛋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从滑竿上跳下来颠颠的跑向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跟前,犹豫了一下之后,从脖子上无比吃力的把自己的银项圈摘了下来,放在左手里晃着,又是踮着脚尖使劲指着人家的长命锁。

    彩虹兄弟彼此使了个颜色,微微的错动脚步,不经意间已经结成了阵势,隐隐合围住对方。

    小姑娘比着阿蛋高出半头,先愣了一下,在明白他的意思之后一抬手把他推一边去了,慕慕身子一闪把阿蛋抱住,又好气又好笑的啐了句:“你倒不傻!”

    阿蛋还在用力晃着自己的项圈,表情挺委屈……

    这个小女孩比着花家一众少年还要晶莹剔透的多,简直就是冰雕似的娃娃,明知道她的来路怪异,却让人无论如何也紧张不起来,温乐阳也不知道是该厉声喝问还是软语相询,干脆继续装病,有气无力的问了句:“你是谁?”

    小姑娘看着比阿蛋大不了多少,但是声音清脆口齿伶俐,不像傻小子那样只会啊啊啊啊:“阿爹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柳相那里出事了。”

    虽然温乐阳对修真道有了不少的了解,知道对修士不能以貌取人,但是对面前这个身法如风、既了解佞蛟,又知道柳相的小囡囡,还是感到无比惊奇。

    裹环好像感觉到什么,饶有兴趣的笑问:“你叫什么,你阿爹是哪位?”

    “阿爹是旱魃!阿爹叫五哥!我叫…小五!”小丫头的声音不大,语调更是稚嫩轻灵,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一个天雷,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旱魃五哥竟然有个女儿,叫小五。大伙都傻眼了,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七个彩虹兄弟、温大爷爷、骆家两位老太爷、青苗二娘、稽非水镜外加大伯温吞海,一大帮子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继续追问:“那你妈是谁?”

    囡囡小五登场的时候无比飒利,但是对上在这么一群不靠谱的男女老少,一下子就显出了小孩子的本性,五官在小脸蛋的带动下挤成了一团,咬着嘴唇无比委屈的回答:“我没妈妈,只有阿爹……”

    阿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挣脱了慕慕的怀抱,满脸悲愤的挡在了小五跟前,手握银项圈看着跟哪吒似的。

    小五委屈了一会,才继续说:“阿爹本来在养伤,这一阵子里他养的孽魂突然躁动起来,他老人家怕是黑白岛出事了,这才派我来找你们,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旱魃上次和苌狸一起算计别人,虽然彻底除掉了大敌三味,自己也身受重伤,返回养尸地疗伤,离开之前曾经明言大抵需要百十年的功夫才能痊愈,不过最近他身体里的孽魂闹腾的厉害,旱魃怕柳相已经挣脱黑白岛,旱魃五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派了个小丫头来。

    囡囡小五把自己的来历说清,小脸上的委屈更浓了:“今天本来是阿爹的生日,我都没法守在他身边!”说着取下背上的包袱,赌气似的扔给温乐阳:“这是妖俑,阿爹的信物!”

    小五说的头头是道,再加上只有裹环才会制作的妖俑,身份无可怀疑,只是谁也想不通,旱魃怎么会有个女儿。如果小五是像阿蛋以前那样的童尸,断然不会长的这么精巧透亮,更不会说话;如果只是从民间收养的女孩,就算她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会有这么惊人的身法,在一句话之间就从温乐阳的灵识之外掠到生老病死坊跟前。

    至于旱魃五哥从未提及过女儿小五,这倒不难理解,这些拓斜门宗的人,和五哥接触很少,依着五哥的性子也跟他们说不着这些。

    裹环在玉刀里嘿嘿的笑了,从小五一现身,他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可曾听说过,万尸冢、千头坑、百骨洞这些大的藏尸地中,会结出些奇草异树?”

    稽非老道从旁边点点头:“传说这种花草是死人戾气所结,好像毒蛇,越是鲜艳就越会害人……”

    “死人戾气是极阴之物,怎么能结出漂亮的花儿,”慕慕又把阿蛋抱回怀里,不让他再捣乱,笑着摇头道:“这种花叫阳生草,人死之后元阳尽散,要是在旷野上自然无妨,但是如果地势特殊,元阳一时间无法消散而出,就会凝结着这种花儿,它们根本不是戾气所生,不仅不会伤人,反而还会救人”

    温乐阳点点头,生字号里就有这样的记载,大片的乱葬坟冢之间,偶尔能找到些四季不凋零的瑰丽鲜花,这种花对解毒有着奇好的功效,不过一旦采摘就立刻凋谢。

    裹环哈哈大笑的赞道:“还是慕慕懂得多些!这种花草就是为阳气结成的,你们再想想,既然万人坑里能结出花草,又何尝不能结出个小姑娘!”

    稽非老道恍然大悟,旱魃五哥身受重伤要返回老巢养伤,他的养尸地自然非同凡响,在其他人的想象中那就是一片连天遍野的白骨之地,万人坑和他的养尸地一比,就像骨灰盒与秦皇陵的差别,要真结出了一个小丫头,还真不稀奇。

    彩虹老大是世宗魁首,见识自然要比稽非水镜强上老大一截,听了裹环的话之后皱起了眉头:“人死之后不仅散出元阳,也会爆生戾气,不等它们溢出棺椁就抵消殆尽,阳生草我也听说过,不过这种东西太罕见,只有聚阳之地且千百亡者都在死前刹那心底安乐,才有可能结出一两棵阳生草。连一两滴水都难求,又怎么可能汇聚成一只大湖。”

    不知道是因为阿蛋孜孜不倦的骚扰,还是因为一帮子人当着自己的面大谈自己的出身来历,小五的表情挺郁闷,撇了撇嘴巴问他们:“始作俑者,其无后也,这八个字你们听过没?”

    其他人都有些纳闷,唯独裹环霍然大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懂了懂了,我原本也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在几千年前,贵族殉葬用的俑,不是泥俑陶俑兵马俑,而是以活人制俑对大贵族陪葬,所以孔子才诅咒发明这种恶行之人断子绝孙。

    裹环继续给温乐阳解释:“最初时以活人制俑,其实算是一门法术,”殉葬者死后的戾气,被俑尽数吸敛,过上一段时间法术成形之后,尸俑会成为守葬的俑兵,虽然没什么法力但是力大无穷、身体结实更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一个两个还不难对付,要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就是神仙也要躲着走!”

    彩虹老大的脸上这才升起了一片恍然:“活人死后戾气被俑吸走,元阳之气也在被封印的俑坑中无法消散,最终生…生成了小五?!”

    其他几个彩虹兄弟面面相觑,凑到一起小声的嘀咕着:“咱们邪道上最狠的手段都有啥?”

    “夺魂炼幡,一道遮月幡,挤塌奈何桥!”

    “血池请鬼,百年血池盈盈,五鬼杀人轻轻!”

    “藏尸铸剑,心怀鬼胎、拆骨得煞……数也数不过来!”

    几个彩虹胖子说了几句,最终都闭上了嘴巴,脸上无一例外都有些颓丧的神气,彩虹老大苦笑着摇摇头,对温乐阳说:“咱们这点手段,跟古人作俑比起来,都成了小孩子的玩意!”

    裹环哼了一声:“你们也算不错了!这几样法术下面,没有一个不得千百条人命!”说完不再搭理彩虹,换了副和气些的语气问小五:“你是俑坑里生出的娃娃,怎么管旱魃喊爹?嘿,那个老僵尸倒是好福气,认下了这么个天精地灵的娃娃!”说着,有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还今天生日,尸煞还过生日!”

    囡囡小五嘻嘻一笑,挺起胸膛傲然道:“我生自俑坑没错,但是俑坑就是我阿爹当年挖的、里面的俑子是我阿爹一个一个做的,最终救醒我的也是他老人家,他不是我爹,哪个才是?”

    当年拓斜师兄弟三人性格各异,大师兄掠落和小师弟拓斜倒还都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唯独精通尸术的二师兄靡续,一直贪慕人间富贵,旱魃五哥也继承了主人遗志,天性喜爱金银之物。

    三位奇人功法大成后各自修行,二师兄掠落那时就帮着大贵族炼制活俑,既提高了修为,还不用自己四处乱跑去找人来杀,更有金钱美女予取予求,一举数得何乐不为,也正是因为掠落精通活用之术,才最终想出杀妖撷元、尸养妖俑最终把孽魂封在旱魃体内的办法,完成了拓斜师祖的嘱托。

    两千多年前正值西汉乱世,诸侯藩王为求长生,偷偷的又重新拾起早已废除了数百年的活人俑制,靡续师祖正好大展身手,那时候旱魃五哥还未开灵智,是个只懂得遵守主人号令的千年尸王。粗活重活基本上都是他的,尤其其中有个一个关键之极的步骤,就是在尸俑的眉心开一个让元阳遁走的小洞,必须由旱魃这个尸王出手才有效果。

    旱魃五哥养下妖元之后一睡千年,所在之地就是当年靡续留下的一个最大的俑坑,等他醒来之后意外的发现,俑坑里元阳之气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凝结,化作人形。又过了几百年,终于凝成了囡囡小五。不过那时小五只有阳气,虽然活着却只能长睡不醒,和尸煞恰恰相反,囡囡有神智会做梦却永远也醒不了;而后者则能行动,却只有本能没有意识。

    妖俑中的尸气对孽魂伤害极大,但是对小五来说却是调和阴阳的灵药。旱魃用了几个沾染尸气的妖俑。在妖元和尸气的滋补下,囡囡小五阴阳相济,元魂凝聚,这才苏醒了过来。

    小五是阳气凝结所生,本来就是活的,被尸俑救醒之后也不会像阿蛋那样迎来天劫,她醒之后理所当然认下了旱魃五哥当爹。

    囡囡小五在醒来之后,自然也是四处玩耍,不过她是元阳凝聚而成的性命,只有小孩子的顽皮却没有尸煞的戾气,不干坏事只学**,所以名头很不响亮……这次旱魃返回俑坑养伤,小五也赶了回来,这才被五哥派来了九顶山。小五说完,无比得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棉袄:“这也是阿爹送我的!”

    彩虹兄弟听得目瞪口呆,在愣了一会之后,纷纷对着温乐阳他们这一群拓斜弟子不停的作揖鞠躬,嘴里不停的笑嘻嘻的念叨着:“佩服佩服,我们都以为自己才是大恶人,今天才知道,跟你们家这几位先祖比起来,我们连小绵羊都不如……”

    裹环哈哈大笑:“羊吃草、狼吃羊、熊杀狼,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只有你们这些人非要分出个善恶好坏,那狼子呢,是不是也要分出个好狼坏狼?”

    彩虹老大自己就不是好人,不过还是忍不住辩驳了一句:“狼不杀狼,对狼子来说,天下的狼都是好狼,人却不是,杀同类者……”

    他的话还没说完,裹环就硬邦邦的打断了他:“放屁!就凭你,也配和靡续拓斜他们做同类?天下以力为尊,在靡续跟前你和那些狼子、羊儿、小草蚂蚁又有什么区别?在蚂蚁眼里你就是神,在你眼里靡续又何尝不是神,神要杀你,抱怨两句就得了,用不着愤愤不平。”

    彩虹老大当然听不下裹环的妖言,怒极而笑的骂道:“恩!你也让靡续杀了,也算神要杀你,这些年你就抱怨了两句?”

    裹环大怒,立刻开始算计着自己再断一次妖身会不会马上完蛋,温乐阳赶忙打断了两拨好汉的对骂。

    蛇骨还在树林中上下翻腾,不停的吸敛着佞蛟之毒,灰白色的树叶层层转红,让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舒服,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禁制上的剧毒就会被吸敛一空。

    四老爷的老脸上满是欣慰,温家祖上传承了两千年的生老病死坊禁制,总算没毁在自己手上。温吞海不像老头子那么感慨,心里偷偷的琢磨着,佞蛟之毒说到底也没被他们破解,最后还是全都便宜了温乐阳。

    裹环又骂了几句找回分身之后要痛打彩虹兄弟之类的狠话,这才不再搭理他们,继续问囡囡小五:“你还知道佞蛟?”

    小五点点头,又习惯性的撇了撇嘴巴,好像佞蛟也没什么了不起:“这条蛇子本来就是妖怪,被阿爹和画城联手降伏之后发现无法提炼妖元,也就放生了,蛇子逃得了性命,时不时会帮着画城做些事情,否则光凭着那几个癞蛤蟆,蛇子哪会那么听话,巴巴的赶来帮他们画城打架!”

    凭着佞蛟的本事,想吃多大的蛤蟆就有多大的蛤蟆,乐羊甜的巫蛊之术已经所剩无几,凭着他自己的本事,想要指挥这么厉害的妖物为自己所用实在力有未逮。

    温乐阳恍然点了点头,也跟着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接着小五刚出现时说的话问道:“妖元就是毒元?这个怎么说?”

    “这种有毒的畜生,都是将自己的毒力炼化成妖元,借以炼化元神开通灵智,不过这头佞蛟毒性特殊,阴阳纠缠是为混沌,炼出的元神也无法从其中剥离出来,和它身体里的阴阳之毒根本就是一体的,剧毒就是妖元,妖元就是剧毒,无法剥离更没法子炼化!”

    温乐阳的表亲很古怪,情不自禁的嘀咕了句:“何必呢,一定要把毒力练成真元?”佞蛟之毒犀利无比,属性也和他相近,佞蛟要排天下第二毒物的话,也只有温乐阳敢自称第一。

    有这样厉害霸道的毒力,比着修士的真元都要厉害的多,单从红叶林的禁制就能看出来,世宗的好手不知折了多少人命都冲不过林子,修士千辛万苦炼成的真元之力,在佞蛟剧毒面前脆弱的好像一个肥皂泡。可是佞蛟却又要把一部分毒力炼化成普普通通的真元,就好像非要把手枪回炉炼成刀子一样,而且炼出来的还不是好刀,最多也就是把菜刀。

    裹环明白他的想法,硬邦邦的骂了句:“笨小子,你以为佞蛟有你这样的造化?它是畜生,想要灵智初开晋身成妖,就只有炼化妖元一途!否则它毒力就算能毁天灭地,到头来还只是个畜生,和普通的尸煞一样,只有本能,没有灵智!”

    人是万物之灵,修天之路比起畜生来说要平坦的太多了,温乐阳天生就有灵智,身体里的毒力从本质上说,就是他的真元,其他的修士吸敛天地灵元化为己用炼成真元,而他则是吸敛剧毒强化身体和力量。

    但是佞蛟也只能先把毒力化为真元,先炼成元神破除魔障,让自己灵智初开,才能进一步修行,才有机会成为妖精。无论苌狸裹环这些旷世大妖、还是破土、不乐善断这些一般的妖怪,在修炼成形的第一个阶段,都要损失极大的力量才能开通灵智。所以一般来说,妖孽刚刚成精的时候,实力比着之前,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还会大大的退步。

    温乐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明白自己不能以妖怪的标准衡量也就是了,又等了一段功夫之后,终于在一阵愉悦的长吟与哗哗的树叶摇荡中,生老病死坊外的树林彻底恢复妖娆,期间所有的佞蛟之毒被骨蛇吸敛一空,骨蛇也不再是白骨森然,而是裹上了一层如有实质的灰色雾气,乍一望去和当初的佞蛟极为相似!

    蛇刃蛟刺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在刀身上,多出了一些黑白斑驳的纹路,随着骨蛇一起欢鸣了一声之后,又隐回温乐阳的身体中。

    就算是丝毫不懂修真门道的人也能明白,这个便宜又被温乐阳占下了,好大的一条奇妖佞蛟,从血肉剧毒、到白骨蛟刺、再到皮鳞甲胄,最终原原本本,变成了温乐阳的法宝!

    随行的死字号的好手已经开始进入林子试探。除了温家之外的其他人明白这里是温家重地,没有人敢擅闯。

    大爷爷倒是豪爽,对着其他人挥挥手:“一起进来吧。”

    四爷爷冷冰冰的补充了一句:“进去之后听我号令,乱闯的死了也白死!”

    囡囡小五就皱起了眉头,仰着下颌问他们:“这是哪里?你家祖坟吗?”她是从尸地转活过来的小妖怪,对尸体比着阿蛋当初还要敏感的多,在佞蛟奇毒的屏障消失后,已经察觉到林子里有不少久死的尸体。

    大爷爷嘿了一声:“也可以这么说吧。”温家先祖无一不是毒功卓绝不腐不蠹,入土之后方圆数里寸草不生,这些温家祖先的尸体,都被供养在老字号里,平时用药物镇住,以防剧毒外散。

    囡囡小五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笑道:“难怪地下埋着这么多尸体……”

    他的话还没说完,四老爷猛地怪叫了一声,对着其他人毫不客气的号令:“止步!除了姓温的谁也不许进来!”话音落处,所有温不草弟子全都冲进了林子,温乐阳也顾不得再装重伤,一把抱起囡囡小五寸步不离的跟在了两位爷爷身后。

    坊子里供奉着无数先祖的尸体没错,但是这些尸体没有一具是埋在地下的!

第三十一章 大怒

    大爷爷到底是老江湖,看到本来奄奄一息的温乐阳突然龙精虎猛,在愣了一下之后问了句:“试探十九?这么说苌狸师祖也没远遁疗伤!”温乐阳赶忙点点头。

    一群人转眼间就略过了林子进入生老病死坊,一群干练的死字号弟子立刻迎了上来,这些人都是死字号的精锐,被四老爷留在红叶林中,负责监视控制其他几个字号的人,以防尾末的那个师叔逃脱。

    温家调查坊子里隐藏修士的行动极其隐秘,除了这些死字号的心腹好手之外,坊子里的人一无所知。在坊子中驻守的死字号首领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坊中所有弟子都在,并没有人逃脱。

    四老爷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所有弟子不得妄自走动!”说话的同时,老头子看了温乐阳一眼。

    温乐阳也赶忙点点头,他的灵识稳稳的覆住了并不算太大的红叶林,除非藏在坊中的尾末师叔能有苌狸或者锥子那样的本事,否则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逃出红叶林。

    现在这个当口,谁要有什么异动,也不用彩虹兄弟再来甄别了,肯定就是那个隐修无疑。

    温乐阳把囡囡小五放了下来,和声问她:“尸体在哪里?埋在地下的那些……”

    小五还没来得及说话,负责封锁坊内木屋的死字号弟子发出了连串的惊呼!

    四老爷驭下极严,死字号的好手更是训练有素,除了温不做这么一个爱嘴胜过爱命的另类之外,其他弟子就算看到自己的眼珠掉在地上都不会有半分的动容,可是现在的惊呼中却充满了惶恐之意!

    至少有一半老字号中的尸体跳了起来!

    老字号,诈尸了!

    尸煞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是速度比着普通人还要快上几分,一窝蜂似的从木屋里冲了出来,温乐阳身子一闪就迎了上去,可是在他的拳头堪堪要触及尸煞的刹那,猛地又怪叫了一声,一个跟头翻回到众人身前,有些惶急更充满愤怒的问:“怎么回事!”

    从老字号里跳出来的尸煞,无论长相身材还是穿着打扮,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其他人,它们都是温家的列祖列宗,温乐阳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自家的先祖动手。

    温家众人又惊又怒,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却又不敢贸然动手,生怕亵渎了先祖。

    只有囡囡小五冷笑了一声,身子一晃,像一头矫捷的幼豹,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正冲向温家弟子的尸煞!

    大爷爷和四爷爷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的低吼了一句:“不可!”温乐阳根本不用吩咐就已经再度跃起,从半空里截住囡囡小五,砰砰砰的连串闷响之后,两个人同时落在了地面上。

    温乐阳神色惊讶,向后跌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明白小五必然身怀绝技,否则旱魃也不可能放心派她来九顶山,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厉害到这个份上,刚才两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换了几十拳,未用蛟刺蛟甲的温乐阳,单单凭着错拳之力竟然没占到一丝便宜。

    温乐阳这边立足不稳,小五那边也不好过,雪白剔透的脸颊上闪过了一抹红的宛若滴血的妖冶,咬着勉强站稳,嗓音虽然稚嫩但是语气却霸气十足,厉声啐喝:“不知好歹的家伙,再来!”跟着一甩满头长发就,也不再理会尸煞,咬牙切齿的扑向温乐阳。

    就算列祖列宗真的变成了僵尸怪物,温不草的弟子也不容别人对它们动手,温乐阳更是如此,在闷哼中唤出了蛟甲护身,毫不示弱的迎上囡囡小五,就在两个人堪堪相撞的时候,突然一声悦耳的轻笑响起,苌狸裹着一场清香,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坊中,行动快若闪电,先围着冲出老字号的尸煞转了一圈,把所有的尸煞都封在自己划出的圈子里,随即又把两个眼看就要打成一团的人分开,白玉般的手掌一只按住了囡囡的脑袋,一只抵制了温乐阳的胸口,连声笑道:“先莫打,先莫打,先把事情说清楚!”

    一众温不草的弟子看到苌狸师祖现身,尸煞暂时被控制住,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小五挣扎了几次,始终无法冲透苌狸的阻挡,这才悻悻的住手,对着温乐阳没好气的说:“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这些根本就不是尸煞!连死人都不算!我就生在尸坑,是不是尸还能瞒过我?”

    温乐阳啊了一声,苌狸也面带疑惑,在眉间拧出一个可爱的问号,蹲下来笑吟吟的问小五:“怎么说?”

    小五刚才想帮忙,却被温乐阳冤枉了,一怒之下就要动手,现在有人帮她昭雪翻案,再加上苌狸又长的貌若仙子,看在眼里让她说不出的亲切喜爱,一下子委屈都涌上了小脸,语调里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哽咽:“他冤枉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死人诈尸,更不是尸煞作祟!”

    看着小五眼圈红了,苌狸的眼圈居然也跟着红了,用力点点头,回头狠狠瞪了温乐阳一眼。

    温乐阳赶紧藏到大爷爷身后去了。

    小五得了苌狸的支持,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让我杀一个,他们就知道了!这些脏东西都被施展了尸术,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温家两个老头子都变了脸色,生怕苌狸答应了小五的要求。

    他们不是不信小五的话,但是确实不敢用先祖的遗体来赌,在他们看来,师先祖诈尸虽然吓人,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死的就躺着供养,诈尸的满世界乱跑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不能让别人伤了它们。

    果然,苌狸根本没看温家几位老爷子的脸色,大大方方的点点头,对小五笑道:“那你去试试看,不过…你要是说错了,我可得把你撕了来祭奠温家的死人,就算是旱魃也护不了你的!”

    苌狸的语气清婉温柔,听上去就像一位大姐姐在哄小朋友吃苹果。

    小五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才明白苌狸不是天女下凡,最多算个妖女飞仙,咬着牙一点头,猛地掠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煞,灵巧之内的手指就像一把凿子,猛地插进了尸煞的眉心,直没指根,尸煞猛地咆哮一声,身体簌簌颤抖着很快抽搐成一团,片刻之后一蓬黑烟飘散,地面山只剩下一根骨头和一道失去了效力的残符。

    苌狸咦了一声,以她的修为来说,一般的法术都逃不过她的灵识,不过这种化骨成尸的法术实在太偏门,她先前也没察觉。而且这种法术虽然诡异,但是威力上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就算是稽非水镜进来,要应付这样的‘尸煞’,也是一个神通砸到一大片。

    小五总算证明了自己的好意,指着其他被苌狸施法困住的尸煞,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嘟囔道:“这些尸煞都是如此,被人用骨头变来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先祖!”

    在场的两位温家家长的脸冷的都快结冰了,大伯温吞海也好不了多少,拳头捏的嘎巴嘎巴直响,怒声问:“那先祖的遗体呢!!”

    老字号供奉的遗体,都变成了一块骨头,那先祖不腐不蠹的遗体跑到哪去了?

    小五伸手,指了指坊子边缘的一片空地,四老爷压抑着低吼了一声,带着人就掠过去,小心翼翼的发掘起来,不过片刻之后,猛地从四老爷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悲嗥!包括温乐阳在内的所有温不草弟子全都脸色骤变,在土中埋藏的尸体僵硬而冰冷,但是穿着打扮上,温家后人都轻易的认出,这些尸体赫然便是温家的历代祖先!

    尸坑周围都被人种下了灵符,用以封印温不草先祖尸体中的剧毒。

    遗体被人换成了用骨头炼化的邪门法术,真正的遗体被埋进了土里,不用说,温不草的脸,这次砸到了脚面上!

    四老爷双目赤红,浑身颤抖,大爷爷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兄弟,马上就知道自己这位最小的弟弟想要做什么,猛地怒喝了一声,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四老爷的脑袋上:“想对先祖谢罪,也等查出了凶手再说,等你把那个混蛋千刀万剐之后,我和老二老三,少不了教训你个小王八蛋!”

    四老爷身为生老病死坊的主人,为人桀骜孤高,以前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老字号里的先祖遗体不知什么时候被掉包了一大半,一时间憋闷的自己都快要爆炸了,双目赤红的瞪着温大老爷,嘴里咔咔的声音连响,真就一颗一颗的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残碎的牙齿刺破皮肉,一抹绛红色的鲜血,弯弯曲曲的沁出了四爷的嘴角。

    一声门枢的轻响,小易飞快的跑出来,拉住四爷爷的手,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看到四爷爷悲愤欲丧,早就顾不得不能和温乐阳见面的规矩。

    大爷爷也没管她,反而冲着小丫头笑了笑,温家的规矩很多,但是每一代大家长都明白,温不草最大的规矩,就是彼此间的情分!温不草的眼中没有天下,没有世人,更没有是非对错,只有自己的家人!

    这时候,又是一声门响,一个老头子畏畏缩缩的探出了头,浑浊的双眼里闪烁着惊疑与恐惧。

    一个死字号的人厉声叱喝:“温树林,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四老爷厉声打断:“住口!”几乎与此同时,大爷爷的目光也陡然凌厉,好像阴狠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戳进了木门旁的那张老脸,沉声问:“是你?”

    温乐阳情不自禁的和小易对望了一眼,小两口的眼中都闪烁出几丝惊疑,在生老病死坊中,除了四老爷、小易和两个野兽养大的汉子之外,温乐阳唯一还有一些印象的人,就是这个老头子了。

    当初送给小易大喇叭的老字号温树林;在看到‘八辈祖宗’诈尸之后吓得昏过去的老字号温树林!

    假尸煞大都来自后面几排老字号的陈尸房,八辈祖宗是真的……

    温树林的声音没有一丝修士的中气,反而虚弱不堪,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老了,还是因为恐惧,嘶哑的嗓音里不可遏止的颤抖着:“我…我这不算亵渎你家先祖……不过把他们…请他们换了个地方,入土…入土为安……”

    四老爷不等他说完,陡然爆喝了一声:“入你妈的土!”整个人就想一头愤怒的干蝙蝠,厉啸着就扑了过去!大爷爷也一跃而起,跟在了老兄弟身后。

    如果不是水镜的搜山之术无意中发现了坊子里隐藏着修士,如果不是三十年前坊子里的人改变了村子的格局,让红叶林中每一个姓温的老头子都有了嫌疑,他们真的想不到,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温树林,居然就是那个天算门的隐修。

    对方是个隐修,温乐阳生怕四老爷吃亏,身子一晃就要先一步冲上去,不料苌狸一把按住了他,摇着头低声道:“不用担心,他没有一点真元!”

    温乐阳皱了皱眉头,就连尾末还会些养气功夫,身法灵便骨骼结实,温树林居然没有一点修为?

    此时四老爷已经泼风般的扑了过去,抬手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温树林的脸上,要不是大爷爷即时提醒了句‘莫打死了他’,让四老爷临时卸掉了一多半的力道,温树林早就脑袋开花了。

    果然就像苌狸说的那样,温树林根本躲不开,被四老爷一拳击中,惨叫着一个跟头被砸回到屋里,随即温家两位家长一起冲了进去……

    乒乒乓乓的乱响练成了一片,开始还有求饶声,后来就只有惨叫了,最后是大爷爷的声音:“毒他,毒他,小心别毒死就行!”

    猛地一声震天价般的尖叫从温树林的嘴里响起,跟着整片红叶林都安静了下来。

    小易早就躲到了温乐阳身后,从他背后露出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温树林那间摇摇欲坠的木屋。

    片刻之后,大爷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现在给他解毒,等他醒了你继续!”

    温树林出长气、醒来的声音;四老爷的冷哼、探手施毒的轻响;温树林昏厥前的惨叫;大爷爷施展竹人解毒的声音……如此往复,久久不息。

    屋外的温家弟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囡囡小五开始还饶有兴趣的听着,到后来干脆堵上了耳朵,愁眉苦脸的坐到了一旁,再也不敢听下去了。

    三个老头子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大爷爷和四爷爷才心满意足的把温树林拖了出来,四老爷的神色好转了不少,温树林的脸色却比死还难看……

    苌狸有兴趣的看着温树林:“你就是天算门尾末的师叔?你真能算天算地,算尽天下世情?”

    温树林只剩下半条命了,勉强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天算门人……”

    苌狸依旧是笑嘻嘻的,一闪身掠近了温顺林,猛地一伸手,竟然毫不留情的把温树林的鼻子硬生生的掰下来!

    温树林的身体猛的一跳,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小易也干脆之极的把大喇叭扔到了地上,恨恨的说:“亵渎先祖遗体之人送的东西,不要!”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脚重重的踩了两下,温乐阳赶忙把她拉开,刚才他的灵识看得一清二楚,小易的大喇叭里满满当当的灌着雷心痧,不要大喇叭是一回事,踩走了火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苌狸的脸色有些郁闷:“不是易容了吗?鼻子居然是真的!”说着把手里的鼻子一扔,又伸出两根春葱般的手指,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是在犹豫着这次是该挖眼还是撕嘴。

    温树林总算明白了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的一根头发,都要比凶神恶煞的坊主老爷狠上一千倍,捂着鼻子浑身颤抖着,哀哀的辩解:“我不敢亵渎温氏先祖的遗体,每次搬动之前都沐浴焚香……”

    苌狸表情中带着一丝郁闷,仿佛温树林很不理解她似的:“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那些尸体都被法术护住,”说着半截,苌狸突然换了一副语气,毫无征兆的荡起了漫天淬厉,一字一顿的低声道:“我是怪你,你明知自己是一截祸根,所在之处断无安宁,却在躲入红叶林之前,把消息泄露给别人!温家死在鼎阳宫手里的每一条人命,归根结底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你运气好,藏在九顶山之事所知者不多,如果要是让柳相提前探到,现在九顶山里,还会有活人吗?”

    本来温乐阳见苌狸突施辣手,心里有些不忍,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让温乐阳大感意外的是,一向护短成性的温大爷爷却伸手拦了苌狸一下:“他虽然是始作俑者,但是无心之失罪不至死,况且鼎阳宫已经灭了,那些弟子的大仇已了……您老手下留情……”

    苌狸皱着眉头看了温大老爷一眼,撇了撇嘴巴:“他的徒子徒孙,怎么都是这副德行的,这些事何必分得那么清楚!”说完顿了一下,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那副俏皮的调子:“我撕他鼻子,是看他到底有没有易容……”说着,望向了温树林:“你真的尾末的师叔?”

    温树林刚点了一下头就看见苌狸又双眼放光的顶上了自己的耳朵,总算福临心智,没有接着犯傻,赶忙怪声大叫:“这是门法术,鼻子还是我的鼻子,不过改变了形状,你就把我整张脸都撕下去也没用啊!”

    在场之人个个都是老江湖,就连温乐阳也能明白,温树林事关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妥贴一分,虽然七个胖子就在树林之外,但是能不让他们知道最好,现在温树林就在眼前,想要甄别的话总有办法。

    这时候温吞海突然笑了一声:“照我看,这个温树林是冒充的,尾末师叔号称能算尽天下世情,要是真的,他怎么连自己大难临头都算不到!更何况一个修士,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不错,他刚才就没算出来自己的鼻子要倒霉,”苌狸笑嘻嘻的,歪着脑袋又开始端详着温树林的五官:“你现在赶快算算,下一件倒霉的,是左眼还是右耳?”

    温树林赶忙大声的辩白:“以世情入算法,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说着,顿了顿,也顾不得捂鼻子了,惶急的只搓手心,生怕自己说不明白耳朵遭殃:“就好像你要我算张三家今天吃什么,总要带我到张三家的厨房转一圈,而且即便去了也未必能算得出今天晚饭到底是啥,没准算出来的就是这座厨房一百年前是个什么地方、这个厨房里死过几个人、又或者这座厨房什么时候会塌!”

    温乐阳和苌狸很有些诧异的对望了一眼,试探着问温树林:“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想算什么就能算什么,而是只能按照跟前有的东西算起来看?而且算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你提前也说不准?”

    温树林看他懂了,才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横溢的鲜血:“我在厨房里,算出来的事情大抵都会和厨房有关,但是能算出来的事情具体是哪个方向,我自己也不知道。”

    温乐阳摇摇头:“你师侄尾末曾经在山腹里帮我算出了出山的路径!就是先定下题目,再算出谜题的!”

    裹环也跟着搭腔:“顺便还找到了老子!难不成你的修为还不如尾末?”

    温树林疑惑的皱起眉头,先询问了温乐阳当初在尾末的帮助下挖山的过程,这才又面露不屑,想要哼一声才发现鼻子没了,哼不出来了:“那是他走运!他要算山腹路径,却把其他的东西…那个…其他的神仙算出来,就已经说明出现了偏差。再说你挖山出来,怎么知道他指的路就是最短的捷径!你回去量一量,如果真是最短的路径,我把脑袋割下来送给你当马桶!”说着说着,温树林骨子里那副隐修的脾气又冒起来了:“就凭尾末的道行,能算出个屁来,我不用问就知道,他要算的东西,肯定是先定好了目标,再开始算计,要是世情能这样算,那就见鬼了,天下事还有什么能瞒得过我们天算门,他要是能算出来,那他就是活神仙……”

    苌狸听得有些无聊,伸手在温树林眼前晃了晃想要打断他,吓得温树林直接仰身摔地上了,苌狸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少废话,你先给我算算看,要是准的话,你的耳朵就算保住了!”

第三十二章 藏身

    树林也不废话,爬起来用手在苌狸的脸上比划着距离量她的眼神,也渐渐充满了专注,然后又在地面上拉起式子,嘴里念念有词划了良久,半晌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笃定的说出了两个字:坛子

    不料苌狸猛地一瞪眼:这个还用你算天下人都知道算个只有我知道的事情来

    温树林满脸悲苦,小声嘀咕着:能算出来什么我提前也不知道话虽这样说,人却不敢闲着,又重新开始计算,这次算出来的是古洞,第三次算出来的是祁连山的玲珑冰,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分不清是第九次还是第十次,温树林又小心翼翼的说出了两个数字:十三万零八十八

    正在捂着小嘴打哈欠的苌狸这次愣了一下,随即才欢呼着点头:不错这次总算差不多跟着亮出手腕,对温乐阳晃了晃,一只漂亮的黄金镯子,在红叶林斑驳的阳光里闪闪发光,照的温乐阳眼花。

    温大爷愕然:一个镯子这么点金子这么贵

    做出了一个什么也不懂,懒得和你说的表情,伸手把温乐阳怀里的玉刀拽了下来,对着尾末晃晃:你再算算这个

    这次尾末计算的时间不长,就笃定的说:华山

    裹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苌狸就笑眯眯的点点头:不错,老妖怪的洞府就在华山

    温吞海从旁边皱了皱眉头,指着温树林骂道:少故弄玄虚,算出来裹环的洞府在华山就直接说,只说华山两个字,你真当自己是算命瞎子惜字如金吗

    温树林没有鼻子,也没耽搁他那张老脸上作出一个撞天屈的冤枉表情:算法就是这样我算玉刀,算出来的事情必定和玉刀有什么关联,但是具体是何关联,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刚才通过玉刀的尺寸几条裂隙的长短,就只算出了华山两个字,我根本就不明白华山和玉刀之间有什么关联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也不顾裹环满是唏嘘惊喜地慨叹。伸手指了指那些被温树林埋在泥土中地尸首。把话题拉了回来:先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树林忙不迭地点头。嘴巴里却诺诺地。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地话来。四老爷从一旁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抱起双臂。眼光比毒蛇还要阴毒。冷地盯住了他:该怎样说就怎样说。大家长已经说过你罪不至死

    温乐阳总算明白了。大爷爷为啥一反常态。

    温大爷知道温乐阳在看他。侧头对着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嘴角勾勒地笑纹很有些阴冷

    温树林总算勉强镇定地下来:你们刚才也能明白了。我是能算世情。但是具体算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在红叶林里这么多年。算出来地事情没几样有用地。我总要布置一些保命地手段说着。伸手指了指被小五破掉法术。摔落地面上地那块骨头。

    他在早年游历地时候。曾经在一座大山里算出了一个无名地山洞。也不知道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前地隐修留下地。其中有些贴着古撰地骨头。这些都是已经炼制成形地东西。只要一度入真元就符就会施展。把骨头变成听施法者指挥地尸体。温树林又会易容地法术。这才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要是万一有一天温家人发现了他这个冒牌货,他就引动这些假尸煞诈尸,温家弟子当然不敢和祖先的遗体对打,到时候他就能在这些骨头傀儡地保护下逃出生天。

    温乐阳又好气又好笑,也就是不谙世事的隐修才能想出这种笨主意,温家虽然不是修士,但是一身毒功神鬼莫测,要想从一群人里毒死其中一个,别说几位家长这样的好手,就是随便一个死字号都能办得到。

    皱了皱眉头:你是个修士,总该会一些养气修身的功夫吧

    温树林点点头:这是自然,以前我也有护身真元,否则又怎能偷偷的换掉老字号里那么多死人那么多前辈地遗体当时我把那些骨头符篆带进红叶林,悄悄的换掉遗体,是为了日后做打算我要散掉那些养气修身积攒下地真元,散功之后便和常人无异说着,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就像我现在这样如果功夫还在,我也用不着这么许多地做作,世俗间的高手想要拦住我也是那么容易地。

    还没说话,囡囡小五就凑了上来,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问:你为什么要散功

    无论山宗世宗隐修散修,都生怕自己的真元太少,拼命修炼还嫌来不及,哪会像温树林这样,好端端的要散掉自己的功力,更何况他还在生老病死坊这样凶险的地方藏身。

    温树林对着囡囡摇摇头,苦笑道:我修习的是算法,和你们的修天之术不同。正所谓当局者迷,我要算尽天地,自然要游离于天地之外。可是那些养气功夫,讲究的是顺应天道融于自然,我身体里的真元之力之力越强,就越影响我的算法在几十年前我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暗中备下逃命的后路,随即散掉了自己修来的真元

    把前人施展了邪法的骨头变成好像尸煞的怪物,再用易容的法术把怪物扮成温家先祖遗体,把真正的先祖遗体用道法封住,挖坑埋掉。

    温树林在还未散功的时候,趁着四老爷离开红叶林的机会,把这些事情做好,几十年里漫天过海,始终没被人发现。

    温吞海再度皱着眉开口:你是易容的,那真的温树林呢说着,大伯的眉宇间流淌出一丝狠戾:你把那个老头子杀了

    假温树林吓了一跳,急忙摇摇头:我从未杀过人,真的温树林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我就是在九顶山里遇到他的,当时他失足落下的悬崖,摔了个一塌糊涂,我赶到的时候他只剩奄奄一息,已然无救了,临终之前我问明白了他地姓名和出身,施展了易容的法术变成他的样子,又带上了他身上辨识禁制的解药,把他掩埋了之后,装作重伤倒卧在原地。

    说完顿了顿,对着大伯讪笑道:你是三十多年前进到红叶林修行的,那时候温树林就是我了。

    四老爷闻言,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地点头:偶尔老字号的人也会进山,采集些镇阴阻阳的冷尸草,好像有过一次,温树林在外面差点摔死,后来被死字号救了回来。

    假温树林赶忙随声附和:不是差点摔死,是已经死了,他一断气我就梁换柱,那时我还有真元护身,想要瞒过几个死字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温树林现在的话是真是假,自有一肚子心眼的家长们去辨别,温乐阳一直在皱着眉头,凝神思索这个老头子号称算尽天下的功法。

    天算门地功法的确有独到的地方,甚至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不过分,但是这门奇术根本不像尾末说的那么玄。

    第一不是什么都能算得出,不能先定下题目,再算结果。只能根据身边的环境手头上现有东西做道具来算,人在天津卫,想要算出白云山机场有多少未婚女青年肯定是不行;

    第二,能算出来地事情到底是什么,就连算者自己事先也不知道,即便到了广州白云山机场实地去算,算出来的也未必是未婚女青年的数量,没准算了半天,最终算出了四个字:红烧牛肉;

    第三,计算的道具究竟和算出来的结果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任谁也不知道,在白云山机场算出了红烧牛肉,有可能是今天的工作餐是这道菜,也有可能是白云山机场兴建地时候某辆运送石材的大卡车装死了一头牛,后来这头牛被做成了红烧牛肉。反正红烧牛肉和白云山机场肯定有联系,但是具体这份关联是啥,就不好说了。

    尾末以前只懂推算大数,根本不懂小事的算法,自然一相情愿,以为只要找对了方法就能算尽世情小数,更把自己的师叔吹成了活神仙。

    温树林浸淫此道多年,比谁都明白,自己修炼的门道,最多也就是个自娱自乐地玩意,所以要散尽真元,尽量把自己从天地自然中独立出来,以期能算得更准一些,这才为了准备后路连番的做作。

    假尸首平时躺在老字号里一动不动,关键时刻会听温树林指挥,诈尸掩护他逃跑。

    可是温树林自己也没想到,东窗事发地时候,来抓自己的不单单是温家地人,而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囡囡小五,一下子揭穿了诈尸地把戏,眼看着温家上下悲愤欲狂,温树林自己也明白,早晚有被抓出来的时候,与其等死还不如赶快出来自首,还能落个好态度,只是不知道九顶山温家的审讯室里,有没有坦白从宽四个绿色大字

    这些年里,温树林过的提心吊胆,也没少在红叶林里计算,但是算出来的结果不是没用,就是让他自己也摸不到头脑,归根结底算到的有用之事也只有一件:尾末有朝一日也会来到九顶山。

    所以温顺林趁着三十年前温家村重建的机会,偷偷改变了温家的格局,让尾末什么都甭想算出来,温树林虽然藏得深藏得稳,但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隐修,做事情的想法一相情愿,偷偷改变温家的格局,倒让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至于温家最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处心积虑要抓他等等,他根本就算不出来,也压根不知道,大半年前温乐阳要摆喜酒的消息,让他流了好几天口水,后来听说取消了,老头子还一肚子不高兴来着。

    温树林没了鼻子,说起话来无比费力,不过为了争取好态度,还是拼了老命,把自己的功法和几十年间在温家的所作所为都交代完毕了,坐在地上长着干瘪的嘴巴大口的喘着气,对其他人苦笑道:我躲在红叶林里,也只是求个平安,从没想过要害人,更不敢对坊子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他的话没说完,四爷爷的眼珠子就又红了,那群假尸煞还在苌狸划出的圈子里嗷嗷怪叫地转悠着,跟开化妆舞会似的,本应躺在木屋里风雨无碍的先祖尸体现在都被扔到了土坑里,偏偏温树林的表情真的很委屈。

    老字号地人先把先祖遗体请回木屋,在清理了假尸煞之后,四老爷才派几个人出去给外面的人保平安,顺便把苗骆两家的首脑请进来,没过多少工夫,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骆家两位老头子和慕慕阿蛋,青苗二娘与小蚩毛纠就在温家弟子的带领下走进了生老病死坊。

    温家的灵药有奇效,温树林地鼻子现在已经不疼了,如果他愿意,还能从窟窿眼里吹出血泡泡

    等人来齐了,大爷爷才再度望向温树林,沉声喝问:大饼破锣狗,是怎么回事

    温树林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在自己的头皮上咔咔咔的挠着,表情踌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苌狸笑嘻嘻的提醒他:从头说,不怕说的慢,就怕你说地不全

    温树林刚忙点点头,一边表情痛苦的回忆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温树林原本是天算门资质最好的弟子,也正是因为资质好,看穿了自己功法来算大数根本就没用,大事的推算往往要穷尽几十年的功夫,才能勉强算出结果,但是放到世间,就算是一场惊天动地地世界大战,也早都结束了,所以他才要算世情小数,最终和掌门师兄闹翻,一怒之下逃出峨眉山,入世摸索所谓小数的算法。

    以他的本事入世混饭吃,最好的职业当然是算命,不过在最初几年里他差点就饿死了,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算命和算术是两回事,既然是职业就需要包装,他也像真正的算命先生那样,惜字如金,还给自己定下了个规矩:三字,不管花多少钱,他最后只说三个字,至于三个字之下地事情,就要消费者自己去领悟了。

    别人都聚精会神的听下文,唯独苌狸笑着打断了他:每次都是三个字那你要算出来两个字或者四个字地结果呢

    温树林嘿嘿一笑:加减一两个字,总是简单的,我算出来地是烧鸡,就告诉人家烧香鸡,算出来的红衣少女,就告诉人家红衣女,反正谁来算,不许对我说想算什么,我随便量一下高矮或者脑袋大小之后,算出来什么就说什么,然后打发走人。

    当初他抓耳挠腮给人家算了一遍又一遍

    种各样地结果都拿出来帮着人家一起分析的时候,一俩窝头;后来改成金口一开,三字铿锵,反而门庭若市,一下子从跑江湖的骗子变成了人人敬仰的活神仙,再加上他也确实有本事,三字的卦象也许让人一头雾水,但是等到灵验的时候就会豁然开朗,由此渐渐的打响了名头,有多事的人还送了他一个外号:三字仙。

    三字仙一边入世一边修行,修为没涨但是日子过得倒不错,直到他自己也记不清是七十年还是八十年前的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长相清朗英俊之极的中年人,和气的笑着,把一笔钱和自己的左手一起送到他眼前。

    温树林当时已经是个出色的算命先生了,人家伸左手他就要摸脸蛋子,人家递过脸来他就问生辰八字,反正送过来什么就不要什么,反正他甭管什么都能算。到了中年人这也不例外,把左手扔回去之后,温树林量了量对方的右臂长短,跟着开始算,半晌之后给出了结果:双雄斗

    本来算出来的是二虎相争,温树林为了三字仙的名声给改了一下,他也不懂这个结果是啥意思,更没当回事就直接写在纸上扔给对方了事。

    对方看到纸条之后,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说:本来我不信你,你要是真能算尽天下,知道我来你早就落荒而逃了,不过看到这三个字,你还是有些门道说着顿了一顿,又慢条斯理的笑道:你也是修士吧

    温树林也不太当回事,他出道之后也曾经遇到过修士,他自己的修为浅薄,眼底的真元神髓瞒不过明眼人,不过也没人会专门对付他,笑呵呵点点头,十分光棍的把钱给中年人还回去了:既然是同道,这钱就不能收了,我入世只为修行,能帮到朋友就更好了

    中年人听见朋友两个字,表情有些怪异,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你再给我算算吧看看还能算出什么。说着一挥手,嘭的一声闷响,那一包袱钱被他一掌击成及齑粉,随即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紫得烫人双眼的八卦盘:算得好,这个就当做酬金了

    温树林一看到紫八卦立刻就错不开目光了,这种八卦是道家五术中卜字诀的至宝,对他推衍术数有着极大地帮助,二话不说伸手捉起了中年人的手,仔细计算着骨节的位置,又量出五官之间的距离,开始认认真真的给人家计算。

    说到这里,温树林地脸上,升起了一种有些恐惧又有些啼笑皆非的古怪表情,咧着嘴巴苦笑道:一算之下,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次算出来的结果不用文辞修饰,直接就是三个字:九头蛇

    噗嗤一声,从旁边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精致地脸膛上闪烁起顽皮的神色,漂亮的让人心一下子提起来又狠狠的砸落:这个人就是天音吧你第一卦算到的双雄斗,是他身体里两个元神相争,你不明白怎么回事,天音自己可清楚地紧,自然让你继续向下算

    可怜温树林,直到算出了九头蛇,还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心里偷偷的琢磨着,是不是这个修士外号或者法宝的称呼。

    天音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看着把紫八卦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温树林,愣了半晌之后才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你已经知道我就是柳相,怎么还不跑

    温树林一时之间觉得柳相这两个字听耳熟的,等他惨叫着明白过来地时候,早就被天音掐着脖子带走了。

    天音倒也没太为难他,只是把他的算法问了个底掉,温树林哪敢又一丝一毫的隐瞒,把自己修习的功法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天音听了之后苦笑着揉了揉眉头: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也不算一无是处

    随即天音带着他远赴鸣沙山月牙泉,到了地方之后才开口,指着一片荒野中璀璨地月牙泉水:算

    温树林不明白他的意思,哆里哆嗦地问:算啥

    天音总是笑着的,看上去哪有一丝柳相真魂地戾气,无论在谁的眼中,都是那一派仙风道骨:想怎么算就怎么算,什么能算就算什么,一年之后我回来找你,想要好好地活着,到时候就把你算出的结果统统给我看,有我想要的,你自然也就不用死了。

    温树林彻底傻眼了,这样的题目从来都没听说过,天音也根本不再解释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囡囡小五不知道柳相天音都什么人,就跟在一旁听故事,大眼睛黑漆漆的,偶尔流转出一抹盎然的神光,有些纳闷的问:坏人走了,你怎么不跑

    温树林可不敢小看这个小姑娘,他现在明白,自己身边的每一位不论大小都是要命的祖宗,赶忙恭恭敬敬的回答:不敢跑啊他说在周围二十里都已设下禁制,只要我一逃出圈子就必死无

    谁也不知道天音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以他的本事,真要在一个极大的范围内,针对温树林自己布下禁制也不是什么难事。

    温树林不敢怠慢,在随后的一年里废寝忘食,在月牙泉周围抓到什么就算什么,算出来的结果更是五花八门,动词名词副词形容词象声词无所不含,其中绝大多数他都不懂什么意思。

    一年之后,天音果然如期而至,看着温树林在其间算出来的近千条结果,也有些郁闷的皱起了眉头:这么多

    温树林心里那个骂啊,想怎么算就怎么算,什么能算就算什么这两条题目下面,他只怕算得少,没算出天音想要的东西,一条老命就交代了,到头来天音居然还嫌算得多。

    好在天音还比较满意,小心的把这些结果收入怀中,但是并没有放了他,而是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次他们去了广西十万大山。

    和上次一样,天音继续要温树林算,至于算什么怎么算他全不管,这次的时间期限是五年,毕竟华山比着月牙泉大了太多。看着绵延不绝峰峭崖凝的莽莽大山,温树林想死的心都有

第三十三章 九地

    五年之中,温树林就在十万大山里跑来跑去,除了算还是算,不过山太大不可能每一寸土地都算过来,他也是随心所欲,有时随便找块石头,有时数着山溪中的小鱼,也有时会量量山洞的长度。

    五年后天音再次出现,把温树林算出的两千余条结果收好,突然咧着嘴巴对他笑了:“你还算老实!我一共来看过你三十四次,除了一次你在骂我之外,其他时候都在仔细计算,你算出的东西也都在其中,很好,很好。我真怕你胡乱写些东西来糊弄我。”

    温树林还以为事情总算完结了,生怕天音要杀人灭口,正琢磨着求饶,没想到又被人家带到了塞外长白山……

    随后的三十多年里,温树林不停的被天音带到各处,每到一处就是算,随便算,不停的算,每次逗留的时间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温树林计算的地方,不是大山深处,就是海外孤岛,又或者高原雪顶,那把火尾小剑就是他在长白山的时候无意中算出来的,不过天音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是淡淡的笑着说:“你若喜欢,回头去取了就是。”

    有几次他在算计的时候无意中惹到了当地的修士,可每到凶险时天音就会从天而降,那些在温树林看来凶猛无匹道法精深之人,连天音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扛不住就灰飞烟灭。天音为了让他行事方便,不再和其他的修士起冲突,传了个他一个隐蔽真元的法术,但是这个法术在隐蔽真元的同时,也会让施术者易容。

    温乐阳这才明白,温树林的易容之术,是从天音那里学来的,怪不得天音懂得破解之道,还传给了彩虹兄弟。

    温树林的易容法术传承自柳相,虽然算不上深奥但是无比实用,而且他后来还散掉了真元,就算是苌狸、锥子这些绝顶妖仙在面对面之下,也未必能发现温树林的真实身份。可是别看水镜和尚的功法神通不怎么样,但是搜神之术的确犀利,硬生生被他给找了出来!

    无论山宗世宗,还是散修隐修,哪一门的功法都传承了千万年,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会有奇迹般的效果,的确不用小觑。

    这时候苌狸皱着眉头打断了温树林:“你已经散掉真元,还能施展这个易容的法术?”

    温树林毕恭毕敬的给众人解释:“这个法术颇有神奇的地方,施展的时候,会耗用真元,但是成形之后便与真元之力无关了,我散掉真元,易容之后的相貌也不会改变,只不过我变回本来的模样之后,就再也无法变成温树林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仿佛已经平息了怒气的温四老爷突然开口了:“你已现身,决定不再隐藏,为什么还不撤去易容的法术。”

    不料温树林却叹了口气,对着四老爷哀求道:“这个面具带的久了,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他,明知道现在没用了…还是不敢卸下来啊……”

    四老爷摇摇头没再纠缠这些小事,挥手示意让他继续向下说。

    温树林知道天音常常回来监视自己,计算的时候更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把各种结果都记录下来,一到日子就交给人家。

    那二三十年里发生在温顺林和天音之间的事情都大同小异,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字:算!稍微复杂一点的总结就是五个字:到各处去算!

    苌狸不耐烦听温树林事无巨细的反复絮叨,又挥挥手打断了他:“这些年,他带你一共去了几个地方?都是哪里?”

    温树林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数着:“鸣沙山月牙泉、西岳华山、中岳恒山、南海之外九百里的天星礁、东海崂山、西域雪原、塞外长白、广西十万大山……还有…祁连山!”

    说完,温树林又仔细的核对了一遍,这才用力的点点头:“一共就这九个地方,再没其他的了,错不了!”

    看着大伙都有些疑惑的眼神,温树林又邀功似的,赶忙挺起了胸膛:“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太明白,可是后来我就有些懂了,柳相知道我的法术没办法直接算出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这才带着我到各地游走,把能算的都算出来!”

    他不解释还好些,他一解释温乐阳更糊涂了。

    温树林嘿嘿笑着,卖了一秒钟的关子之后才继续说:“我举个例子,千万年之后,咱们拓斜门人全部得道飞仙,除了咱们三家的所在地之外在世间没留下一点线索,如果有人想要查出拓斜门宗的来历那该怎么查?”说完,温树林笑意盈盈的望着温乐阳,片刻之后,苌狸师祖把俏脸悄无声息的凑到他跟前,淡淡的问:“你在问谁呢?”

    温树林差点吓得背过气去,赶忙坐直了身体:“那自然是现到九顶山算他个天昏地暗事无巨细全都算出来,然后再去乌鸦岭和苗疆算,最后把算出来的所有结果对照,选出那些相同的结果,然后在加以推敲……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不?”

    温乐阳觉得脑子挺乱,只是勉强听懂了温树林的意思,一边琢磨着一边说:“这九个地方因为某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而这件事又和柳相有着莫大的关联,天音想要查出这件事,但是又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只能用这个笨法子:带你把这九个地方都算个底儿掉,然后筛选出同样的结果,在根据这些结果推敲他要查的事情?”

    所有人在听过温乐阳的绕口令之后,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有四个人根本没去听他说话。

    囡囡小五和阿蛋看着大伙满脸的纳闷,一起咯咯的坏笑,时不时阿蛋还不死心的对着小五挥一挥手里的银项圈。

    慕慕和小易两双俏目片刻不离温乐阳,温乐阳的话在两个漂亮女人耳中都变成了最动听的声音,至于他说的什么,谁都没仔细去听……

    用三十多年的时间,算穷九个地方,直到温树林算最后一个地方:东海崂山的时候,出了一次意外。当时天音和他约定的是三年,可是三年之期已到,天音却并没有如约前来。温乐阳点点头,估计那时候真魂可能在压制着天音的元神,所以没能及时赶来。

    那个时候温树林已经基本明白了天音的想法,这几十年里,天音除了要他算术之外也从未为难过他,两个人表面上相处的还不错,温树林为了活命开始转动念头巴结天音,平时总是不停的算,不敢耽搁片刻,这次看上去有了些时间,开始整理以前计算的结果,从千万条记载中甄选出相同、雷同或者看上去有关联的事情。

    听他说到这里,苌狸、裹环和温苗骆的一众家长不约而同的冷笑了一声。温树林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望向他们。

    大伯温吞海冷冷的说:“你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糊里糊涂的算下来,活命的机会倒还大一些!偏偏要自作聪明,想讨好柳相,你要真发现了规律,找出了雷同之处,柳相定会杀你灭口,十足笨……”骂着半截,大伯突然闭上了嘴巴,他说的没错,可是温树林现在也完好无损的坐在他跟前,没被天音灭口。

    不过温树林的脑门上,还是渗出了冷汗,忙不迭的点头连道好险,这个态度让大伯感觉比较舒服。

    在天音意外来晚的这期间,温树林得了一场重病,论修为的话,他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散修,身体虽然比着一般人要强健的多,但是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不用生病,恰巧被到此处游历的鼎阳宫玉灵子救了下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把发现的火尾小剑的下落告诉了玉灵子。

    开始的时候玉灵子不信他,温树林就照着玉灵子的命数算出了一大堆‘三字经’,其中应验了几样,玉灵子立刻把他奉若天神,巴巴的赶了回来。当时温树林已经开始校对结果,同时跟着这些结果继续推算,进入了忘我两忘的境界,直到三天后脱口呢喃‘大饼、破锣、狗’。

    玉灵子不明所以,只是牢牢记了下来,那时玉灵子还是个修为小成的英俊少年,又是温树林的救命恩人,老头子不忍心害他,就用‘天机不可泄露’狠狠的吓唬了他一番,不许他泄露出去。在后来禁不住玉灵子的纠缠,把自己已经选定的藏身之处:九顶山也泄露给了他。

    这一段这些事情的经过,小兔妖不乐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探明,回报了他们这些拓斜门人。

    说到这里,温树林也不等其他人发问,就无比自觉的回答:“在月牙泉、十万大山的时候我不明白柳相想做什么,等到后来也就明白了,我自然也想着能有一条出路,有时会在计算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数理,当然算出来的也是乱七八糟,不过在西域雪山、华山、祁连山推算的时候,先后都算出来了九顶山这个地名!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不过既然推出了和我有关的去向,那我自然会去,是死是活还是掉脑袋还是…少鼻子,我都认了。”

    天音足足迟到了一年多,才赶到华山,温树林立刻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工作成果告诉给了天音,天音呵呵一笑,不仅没有杀他,反而问他想要什么报酬。

    温树林是个实在人,当时就想着从此隐居深山也没再说什么,居然就这么放了温树林,从那以后再也没来找过他。

    苌狸轻轻的点头:“先不论天音想要调查什么,他用的这个办法就麻烦到了极点,也难怪他留下了温树林的性命……”说到这里苌狸突然显出了一丝顽皮的神色,闭上了嘴巴不肯再说下去了。

    那次的事情之后,温树林再也不敢在世间行走了,按着给自己算出的归途隐入九顶山,在随后的十几年里时刻注意着红叶林,直到真正的温树林出事,他得以混进了坊子。

    温树林帮柳相真魂算计了九个地方,最终得出‘大饼、破锣、狗’这三个答案,当然不是每个地方能得出这三样结果,而是相对重叠比较多,又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只有这三样东西。

    九个地方几乎遍布东方,三样东西莫名其妙。

    温树林的事情大致说完了,苌狸很有些失望的轻叹了一声,呵气如兰之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不忍心看她那副失落的心思,从脸上悄悄滑落到地面。

    他们原本指望着,温树林能够给出确定的答案,可是现在看来,这三样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是模糊的根本无法看清楚,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是多出来了九个地方。

    在找到温树林之前,无论是苌狸还是温乐阳,都藏着个心思,盼着这位天算门的活神仙能算出拓斜的下落,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裹环强打着精神,给大伙分析:“这里还有个时间是对不上的,温树林和天音分开的时候,大抵总要在五十多年前,可是天音直到十年前,才委托世宗开始发力寻找,这其中有差不多四十多年的空白,天音早干什么去了?”

    说完,裹环又想了一会,才又继续强调自己的问题:“天音不杀这个老小子,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以后还得要他继续再算什么,可又不把他带在身边,而且一晾四十年……”

    苌狸不等裹环说完,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天音只是偶尔出来,平时大都藏在黑白岛,那里你又不是没去过,像温树林这点修为的人,根本就带不进去!”说着,苌狸自己也蹙起眉心,轻轻的摇了摇头:“就算不能把他带在身边,下个禁制困住温树林总不是什么难事,没道理让他找地方隐藏,四十年后再找……”

    温树林看见大伙都满脸疑惑,赶忙从一旁开口,把他和天音分手时的情形又仔细说了一遍,最后笃定的总结:“那时天音根本看不出来有伤或者有什么急事,就那么道骨仙风的说笑了几句,就让我走了!”

    裹环硬邦邦的哼了一声:“就算他重伤在身,凭着你能看得出来?”

    倒是苌狸,干脆无比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大伙的沉思:“想来想去,也只有柳相真魂遇到了什么敌人,一战之下又引来了天音元神的反扑……”

    温乐阳领着慕慕小易和阿蛋一起吸溜了一口凉气,带着几分惊讶:“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能拖住天音的后腿?”

    苌狸不耐烦的摇摇头:“我怎么知道还有谁!天下那么大,真要在多出几个绝顶高手也不稀奇!这件事光靠着猜根本没个结果,又何必白费心思!”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唯独温树林自作多情,试探着问:“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还要我再算一算?”

    苌狸美目流转,目光直接盯着温树林的耳朵,笑吟吟的问:“你算得出么?”

    温树林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纯粹是引火烧身,满脸惊恐的后退了几步:“不太好算…我得…得先抓住柳相才能开始算……”

    要不是温乐阳及时拉住苌狸的腕子,温树林的耳朵指定保不住了。

    苌狸举起自己的胳膊,看着温乐阳指缝间露出的金手镯,高高的挑起左眉,作出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捏换了可要赔!”她望着温乐阳的目光依旧充满威胁,不过任谁都看出的,这种充满挪揄、亲切的态度不仅无害,反而比阳光还温暖。

    温乐阳记得十三万八千八这个数儿,赶忙撒手放开了她……

    等着大伙都笑着放松了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易,轻轻的开口了:“倒是另外一件事,还要仔细想一想……柳相留着温树林,还要他算什么?是算另外的事情,还是继续算什么大饼破锣狗……”

    小易话音未落,苌狸突然一惊一乍的欢呼了一声,一把把小易拉到身旁,亲昵的搂着她笑道:“还是这个丫头最聪明!”说完,另一只手又拉过慕慕,认真的问她们:“以后你们两个谁大谁小?”

    小易和慕慕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苌狸这句毫无来由的话,腾的,两张俏脸一起变成了红苹果,跺着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埋怨着自家这位师祖奶奶想起来什么就是什么,这都是哪跟哪啊。

    骆家两位老头子和温四老爷彼此怒目而视,谁也不肯让自家丫头吃亏。

    大伯温吞海赶紧打圆场,搓着手心儿嘿嘿的笑道:“都是亲戚,不分大小,一样大,一样大!”

    苌狸看看小易,又看看慕慕,极度空虚的叹了口气:“刚才看见小易聪明,想选她当大,现在瞅着慕慕也不错……”又犹豫了片刻,最后才赌气似的说:“我不管了!”

    温乐阳真想哭丧着脸对她说一句:奶奶,没人让你管这事啊!

    三个年轻女人各有各的漂亮,凑在一起,把除了二娘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衬得好像牛头马面似的,苌狸揽住两个漂亮女孩,费力的双手,笑嘻嘻的对着其他人数到:“黑白岛诛妖的九根天锥,分别是混沌、日、月、星、金、木、臭水、火、土!”

    数完天锥之后,她又继续数着当年温树林算过的九个地方:“祁连销金;华山木灵……”说到这里的时候,苌狸自己突然咦了一声,侧着头看玉刀:“裹环,你是山鬼石怪,怎么跑到木灵华山去修行了?”

    裹环哼了一声:“我修炼之时,天下哪还有土行旺盛的地方!再说我是石属真身,只要有土的地方,修炼的效果也都差不多!”

    苌狸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向下数去:“…雪顶天水,长白火旺,中岳聚土。这五个地方都曾经是五行至胜的所在!至于其他几处……”

    裹环接过了苌狸的话题:“观日东海崂,崂山向日;鸣沙山月牙泉,映月沙洲;南海之外天星礁,嘿,那片礁石据说就是一副天星图!至于十万大山,洪荒时候便是无尽恶土,天罚不断,直到世间阴阳定下万万年之后,天威才最后破了它的混沌!”

    天音抓着温乐阳,按照九枚天锥的行属对应,一一对应着走了九个地方。

    温乐阳苦笑了一下:“这么看的话,柳相还是想要拔去九根天锥?”如果‘大饼破锣狗’的秘密,是如何破解剩下的八枚天锥,对他们拓斜一脉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柳相真身想要挣脱其他几根锥子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温家始终阻止着柳相得到了‘大饼破锣狗’,也只是把大劫拖后些时日罢了。

    温乐阳之所以着力寻找‘大饼破锣狗’,说到底还是希望其中的秘密能够克制柳相。

    不料小易却摇摇头:“你想砸碎一个碗,还犯得着去烧碗的窑口去转转吗?”说完,小易觉得自己有些不给心上人面子,赶紧对着温乐阳扮了个笑嘻嘻的鬼脸。

    慕慕空有个小辣椒的外表、更糟蹋了当年‘母老虎’这个外号,表面上看着泼辣,实际远不如小易不谙世事的洒脱,自从破坏了‘规矩’,和温乐阳见面之后,脑子就一直混沌着,一副聪明心思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想什么,更跟不上大伙的思路,就可怜巴巴的站在小易身边。

    打从在斩雁峰古洞的时候,苌狸因为讲故事小易懂得捧哏,就偏心她,现在听她说的聪明,二话不说直接从自己手上把镯子搂下来塞给了小易,随即看到慕慕都要哭了,她有有些不忍心,伸手一指温大老爷:“你,准备十三万八千八给慕慕!一会回村儿就给!”

    温大老爷身子一哆嗦,把沉甸甸的目光望向了温乐阳……

    温乐阳现在发现,苌狸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功法,而是打岔!大伙摸不透柳相的意图,一个比一个着急,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位师祖奶奶,结果奶奶不急,还讹孙子的钱。

    苌狸乐了,这笑靥太好看,以至囡囡小五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一起笑起来,阿蛋赶忙也跟着裂开了嘴巴,呵呵憨笑。

第三十四章 追算

    大伯温吞海捻了捻都快把两条眉毛拧到一起的额头,总算是把话题又拉回来了:“那柳相去九个地方算啥去了?”说着,脸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难不成老怪物去寻找制作天锥的法子,再把自己钉上一遍?”

    小易一边琢磨着一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相打算让温树林算什么,咱们猜起来太困难,我的意思是…不如让温树林继续算下去!”

    苌狸这次没岔开话题,而是一挥手示意其他人统统闭嘴不许插话,然后望着小易:“继续说下去!”

    小易似笑非笑的看了苌狸一眼,苌狸一扳脸:“不许笑!”

    小易却叽的一声笑喷了,随后赶忙压住笑意,口齿清脆的继续道:“柳相让温树林活着,不外两个原因,算其他的东西或者追着大饼破锣狗继续向下算!算其他的东西咱们摸不到头脑,干脆不用想!照我来看,咱们倒不如也追着大饼破锣狗向下算,等算出了结果,自然知道九头怪物想要做什么!”

    苌狸微微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神却在无意间惊起一道勾魂的艳:“追着大饼破锣狗往下算?怎么算?”

    小易的眼睛也闪闪发亮,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表情间那一丝恶作剧似的狡黠:“每到一处,柳相都让温树林满大山的跑,满大山的算,算出来的结果大都没有用,归根结底是因为柳相找不到准确的地方!如果金行天锥真的和祁连山有关,那只要去销金窝算就可以了,何必跑遍整个祁连山!”

    温乐阳猛地一惊,顾不上苌狸的禁令,忍不住插口道:“还有雪顶,只算天水灵精所在的矿洞就可以了!”

    温树林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雪顶上还有矿洞?”跟着哭丧着脸望向温乐阳,不知道是在诉苦还是在表功:“当初我可在唐古拉山里跑了整整四年啊!”

    柳相在黑白岛被钉住了不知到少年,世间沧海变化早就和它肆虐天下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他领着温树林去算的时候,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而且那时天音的元神常常会反扑柳相真魂、天书天画两位真人坐镇黑白岛,柳相真魂无论实力还是时间都不从容,根本无力寻找那些大山深海间至性之地的具体位置,甚至都到了祁连山却连销金窝都没找到。

    可是温乐阳他们比着柳相有个大大的优势,他们至少知道两个准确的行属之地,曾经是金行之地的销金窝、现在依旧会凝出天水灵精的冰川矿洞!

    毫无疑问,如果让温树林直接去雪顶矿洞,或者祁连山销金窝去算,算出来的结果一定会比着先前算出的结果精准的多。

    苌狸站在搂着两个曾孙子媳妇,笑得好像一只刚偷吃过老母鸡的狐狸;小易也在笑,好像跟着大狐狸一起去偷鸡,也赚到了俩鸡蛋的小狐狸;慕慕也在笑,傻笑……

    温乐阳挺有点纳闷,小易绝对是聪明的,但是这个丫头聪明不是心思,而是的是脑筋。她能几乎过目不忘,记下了生字号里不知多少毒方和典籍;可要从一团乱麻中找出自家的优势、分出敌我的长短,这活还真不像她能干的。

    小易快乐的眼波都随着笑容荡漾了起来,突然一转头,在略带失落的慕慕的脸颊上啵的啄了一口,慕慕先吓了一条,随即望着小易一起笑了。

    道理这个东西,慕慕全明白,最初温乐阳还是个普通人,刚到红叶林的时候,小易就照顾他,更在暴雨之夜和温乐阳并肩抵御强敌,随后百日里寸步不离他身旁,这份少年情意总会比自己与温乐阳的经历更深刻一些。在慕慕心里从未想、也从不敢想要和小易争什么,可是看她大出风头,自己却像个傻丫头似的,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不过在小丫头欺负人似的一吻之下,心思霍然开朗了许多。

    温树林却有些勉为其难,搓着手心别扭了半天,才算答应他们再去那几个地方算算看。

    温乐阳哭笑不得,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温树林只是个隐修算者,心眼比着他尾末师侄还不如,光知道要干苦差事心里不乐意。他压根就没想到,要不是还有苦差事等着他去干,老命就保不住了!否则无论是苌狸,还是温家几位老爷子有谁是吃过亏的主,就凭着温树林移动先祖尸体这一条,就足够他死上二十次了,更何况鼎阳宫、鸡笼道、彩虹兄弟的世宗一件一件,他着实给温家惹了不少麻烦。

    虽然没能弄明白‘大饼破锣狗’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跟在绝望之后的希望,总显得那么振奋人心,温乐阳正琢磨着带温树林先去雪顶还是先去祁连山的时候,苌狸开口了:“先去华山!把裹环的事情了了。”

    裹环在玉刀里,居然发出了一声傻笑。

    温乐阳皱了下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琢磨了片刻才继续说:“华山也是九个地方之一,木灵的所在,这个末头窟…猴子千仞曾经在那里修行,”他越说越高兴,已经忍不住开始眉花眼笑:“要是能让秦锥找千仞指一下,咱们追算‘大饼破锣狗’的把握就更大了!这么算起来,那九个所在,咱们能找出三个!”

    苌狸的表情有些慵懒,看上去好像是困了,一点没放在心上的说:“他要是肯帮忙就最好。”

    事情有了转机,大伙都挺高兴,四老爷留下来带着死字号给红叶林加剧毒禁制、指挥老字号小心处理先祖遗体,其他人则带上温树林离开了生老病死坊,和外面的人汇合后,一起返回温家村。

    小易也被苌狸带出了坊子,一路上兴高采烈的跟在温乐阳身边,当然也把慕慕拉了过来,咯咯笑着连比划带说,把这段时间自己都干了啥一样一样的讲给他听,温乐阳笑呵呵的听着,时不时插口问两句,最后拍着小丫头的额头笑道:“一段日子没见,见识大长,比我可聪明的多了!”

    小易咳了一声,踮着脚尖凑到温乐阳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都是师祖奶奶教的,她非要我说……”

    不远处的苌狸哎哟一声,咯咯的笑道:“狼心狗肺的丫头,这么快就把我卖了!”说着,又笑嘻嘻的望向根本不明所以的慕慕:“下次我帮你!”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着温家村里走,苌狸的目光总是不停的在彩虹身上转来转去,看得七个胖子毛骨悚然,勉强装作镇静的样子,老实巴交的跟着大伙回村,但是大冷的天里,兄弟七个人人一头冷汗。

    彩虹兄弟心里发慌,稽非和水镜也不好过,两个人对事情多少了解一点,眼看着温乐阳他们从红叶林里带出了个老头子,事情有了进展,想问又不敢问,到后来还是忍不住了,一起跑到温乐阳跟前,搓着手心打听事情的经过。

    温乐阳看着自己两个宝贝徒弟,哭笑不得的强调了一句:“这件事是个大凶险,着力寻找大饼破落狗的人,不单单是世宗。”

    稽非水镜还不了解温乐阳雪顶之行的经过,闻言后异口同声的问:“那是谁?”

    温乐阳还没说话,苌狸就笑着接口道:“柳相!”

    稽非和水镜同时吓了一跳:“九头怪物逃出来了?”

    温乐阳微微摇头,在得到苌狸的点头示意后,把黑白岛三位剑仙遇害、柳相真魂附身天音、撷取了三个人功力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两个出家人跑了几十年的江湖,谁也不是傻蛋,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凶险。

    天下绝顶的妖仙中,苌狸和旱魃都和拓斜师祖有着莫大的渊源,根本就是一家人。

    修真道上的势力中,大慈悲寺、实力激增的昆仑道和温苗骆三家共进退。

    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以温乐阳、小掌门刘正和秦锥为尊,三个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只要温乐阳一声招呼,刘正和秦锥必会鼎力相助。

    绝顶大妖、门宗势力、青年翘楚,这些力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拧成了一股绳!

    稽非和水镜还不知道,神兽冰锥、西藏高原的佛徒首领让炯也都和温乐阳等人解下了深厚情谊,秦锥的背后则多出来了一头封在狗头雕里的猴子里的木行至尊,千仞。

    这样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放眼天下还有谁能抵挡?

    可是即便这样强大得让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的联盟,对上柳相真魂俯身的天音,也只能跑不能打。

    稽非水镜哥俩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自己的阵营中人才济济,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大杀器;他们的冤家对头只是孤家寡人,却占尽了上风。同时,哥俩也一起嗅到了压在头顶上沉甸甸的危险。

    温乐阳找到了天算门的隐修,就相当于拿到了一把宝箱钥匙,可是箱子里的东西,是柳相势在必得的,随之而来的毫无疑问就是在让人不敢想象的追杀。

    虽然不知道‘大饼破锣狗’到底是什么,但是柳相要的东西,有岂容他人觊觎!更何况还是仇人。

    从红叶林中找到了天算门隐修,刚刚在红叶林中确定下来的行动,甚至温乐阳等人以后的行踪,都变成了最致命的秘密,稽非原先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险恶,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忙不迭的摇头:“不问了不问了!这事还是不知道来的更稳妥些。”

    彩虹老大再也忍不住了,站住脚步对苌狸大声说:“温家发生的事情您老放心,我们兄弟绝不会泄露半句!柳相是天下至邪的怪物,我们就算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会和它同流合污。”

    苌狸的表情挺苦恼:“我倒不担心你们会主动去找上柳相,我是怕柳相如果找上你们怎么办,任谁都会觉得,自己的性命总要比别人的性命来得更重要一点。”说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彩虹兄弟,最后又把稽非和水镜给捎上了,两个出家人立刻魂飞天外,腿都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稽非老道咬紧牙关,努力把身体站直,大义凛然的断喝:“若是柳相找上咱们,咱们就和他拼了!”水镜和尚本来想附和,但是刚点了一下头自己就泄气了,跟柳相拼?这种念头想一想都会引来天谴的。

    苌狸还在装模作样的踌躇着,温乐阳就忍不住笑了,刚才在林子里的时候大伙就讨论过这件事,他知道苌狸有办法,呵呵笑着对稽非水镜招了招手:“你要想听,我便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然后再请师祖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前猛地响起了一片惨叫,稽非水镜外加彩虹兄弟手拉着手满脸悲怆,温九和温十三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抢进了队伍,非要和他们一起手拉手,乍一望去跟中国男足告别泳坛似的。

    苌狸总算心满意足了,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抽抽着一边说道:“不听的话我现在就抹去你们的记忆!若是你们愿意,也可以听完以后再被抹掉记忆,反正都是一回事……”

    大伙都是明白人,从温家找出了天算门隐修这件事,绝不容外人知道,一旦泄露立时便会把柳相引来,更给温家找来无尽的大祸。

    彩虹兄弟自从知道温家有苌狸坐镇,事情又涉及柳相之后,都明白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把所有的希望都系在温乐阳那份厚道心肠之上,温乐阳也果然没辜负了他们几个,要是依着苌狸自己的性子,直接就扭掉了彩虹的脑袋。

    水镜和尚还有些顾虑,小心翼翼的问苌狸:“封住我们的记忆……”苌狸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的摇摇头:“天音修习的是玄门正宗的法术,又身具他们师兄弟三人的真元之力,如果只是封印的话他也能破解,我是直接抹去!妖门擅魅,想要抹去一段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善断、不乐他们在的话,根本不用我出手。”

    说完顿了顿,又笑道:“放心,不会尽数抹去,更不会变成白痴,只是从你们知道尾末的师叔藏身温家开始之后的事情。”

    水镜和尚脸上又是大难不死的惊喜,又是对绝顶妖术的敬佩,点着头还想说什么,稽非老道已经忍不住了,拉着温乐阳忙不迭的问:“快说说,从头到尾,到底咋回事!”神态之间大有做个饱死鬼的气势。

    温乐阳呵呵笑着,把温树林帮助柳相算尽九处灵地、藏身红叶林的经过以及他们打算追着算下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边,成全他们做饱死鬼的心愿。

    对于苌狸来说,施展妖法抹掉记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施展起来消耗的妖元和时间,只和被施法之人的修为有关,与要抹掉多少记忆没有一点关联,反正施法,之前让他们多知道一些,也算是优待俘虏了。

    没过多长时间,温乐阳就把事情说完了,关于马上要去华山,之后再辗转祁连山和雪顶矿洞的打算也没隐瞒,苌狸好容易等他们闭上了嘴巴,立刻兴高采烈的开始施法。

    施法前后也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九个人在醒来之后,都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温乐阳咳嗽了一声,笑呵呵的刚想试探两句,水镜大和尚眼中倏然神光乍现,一把拉住了他瓮声瓮气的大笑道:“小施主骨骼清奇,神光外蕴,精气内敛,快磕头拜师!”一边说着,一边喜上眉梢。

    苌狸哎哟一声,咯咯笑道:“这个……不小心抹掉的多了些!”

    稽非老道还算正常,还认得温乐阳是自己打赌输来的师父,他最后的记忆是正在去天津盘山找公冶氏来帮忙铸剑的路上,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在山里,还是伸手抓住了和尚,纳闷的大声问:“秃驴,莫不是疯了?你这…算欺师灭祖不?”

    水镜和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声怪叫:“尤那老道,这棵苗子是我先看上的……”

    其他人对彩虹兄弟也几经试探,他们只记得在九顶山上大战五福之前的事情,现在醒来之后各自惊疑不定,片刻后又开始嘻嘻哈哈的假装傻瓜……

    温乐阳和苌狸一问一答,貌似无疑的点了点‘大饼破锣狗’好像和柳相有关,果然彩虹兄弟面面相觑,没过多久就纷纷闹着想家,回九顶山之后再蹭一顿炒鸡蛋就走人。

    虽然温树林不像尾末吹嘘的那么神通广大,但是总算把人找出来了,挖掉了温乐阳心头的一棵刺,勉强还能算是圆满,只不过一字宫的十九根本就没像事先猜测的那样,会趁机偷袭红叶林,苌狸和温乐阳一番做作都白忙活了。

    苌狸苦笑着摇摇头:“咱们都忘了一件事!十九应该不是冲着温树林来的。”

    温乐阳满脸的疑惑,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忘了什么事?”

    “一字宫提亲在先,魏老三死在峨眉山在后!”苌狸说完,理直气壮的冲着温乐阳一瞪眼:“我是老人家,记性自然不糊太好,倒是你年纪轻轻的,连这么关键的事情都忘记了!”

    一字宫提亲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太久了,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似的,温乐阳先是有些纳闷,仔细一想之下才猛地醒悟了过来。

    魏老三和尾末事先约好在峨眉山见面,为的就是打听尾末师叔的下落,没想到却遭遇了世宗的顶尖好手,恶战之下同归于尽。

    可是在魏老三去峨眉山之前,麻赫水就已经来提亲了,这说明提亲的时候,一字宫还在寻找尾末师叔的下落,根本就不知道他藏在温家,否则魏老三根本就犯不着去峨眉山找尾末。

    温乐阳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后脑勺,迟疑着说:“一字宫真看上我了?”

    苌狸认认真真的呸了一声,随后哈哈大笑。

    从五福大战九顶山开始,十九就呆在温家村,而一字宫的行事也低调了起来,现在修真道上乱成了一团,鹅羊鸡笼两道精英尽丧、昆仑道举派迁移、散修第一家画城乐羊温下落不明、世宗趁机起事、无论是小门宗还是散修都人人自危,大慈悲寺因为有兔妖压阵这才岿然不动,但是一字宫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根本没听到过他们一点消息。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天算门隐修,温乐阳实在想不透十九为什么要赖在温家死活不肯离开,当初恶战哭佛的时候,一字宫不遗余力,十九更为了救人险些丧命,温家承下了这份人情,只要十九老实住着,温家就好吃好喝好待遇……

    先前温家始终有老兔妖坐镇,连彩虹兄弟都不敢妄动,更毋论十九了,不过现在老兔妖虽然已经返回大慈悲寺,但是温家又出了温九、温十三两个好手,十九真要有什么异动也能从容应付。何况小蚩毛纠和慕慕暂时都会留在九顶山,他们刚刚破解了拓斜师祖的三术合一,还有许多功法上的心得要交流。

    温家村到红叶林,一来一去总共用了四天的时间,秦锥昏厥了三天后安然醒来,但是就在温乐阳回来前不久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九顶山,温乐阳略带失望的咦了一声,秦锥不告而别,华山之行想要找到曾经的木灵之地是没指望了。

    苌狸也不怎么当回事,毕竟这趟华山之行,主要是为了裹环回魂分身,找不到木灵之地,还有雪顶矿洞和祁连山销金窝可以算。

    温树林的身份特殊,他既是钥匙,也是直连柳相牌火药桶的引信,一行人在路上就已经商议好,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算出‘大饼破锣狗’的秘密之前,温树林寸步不离苌狸身边,即便柳相真的杀来,苌狸也能带着他逃跑。至于温乐阳,自然也跟苌狸一道,先救下裹环,再去算计那些天下灵地。

    慕慕和小易被两家大人留在九顶山,不许她们跟着温乐阳一起去冒险,两个丫头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跟着温乐阳纯粹是给他们添麻烦,都老老实实的留了下来。

    囡囡小五是旱魃五哥派来帮忙的,铁了心就要跟着温乐阳,在她的小心眼里,帮忙就是打架……小五天生妖力蓬勃,实力比着炼化法宝之前的温乐阳毫不逊色,虽然遇到柳相也是白搭,但是有这么个小打手带在身边,倒也不是累赘。

    彩虹兄弟果然吃过晚饭就连夜下山了,他们被抹去了记忆,全忘了后面发生的事情,现在又知道‘大饼破锣狗’竟然是柳相要找的东西,他们哪还敢再掺和,赶忙离开九顶山,正经忙着领导世宗武装起义去了。

第三十五章 洞府

    在离开温家村之前,苌狸花了几天时间,用浑厚的妖元,帮着温二、三老爷和不说不做兄弟重塑经脉,这四个温家的好手悉心修炼几十年的毒功算是废了,但是得了苌狸的妖元,战力不仅没有丝毫的退步,反而激增。

    他们是凡人体质,重塑经脉之后当然不会像秦锥那样几乎一步登天,但是以妖元经脉带动错拳,实力比着五福中的一般高手也毫不逊色了。

    苌狸又留下了一门修炼的法子给他们四个人,登仙望道肯定是没戏,连苌狸还是小妖精一个,但是修炼下去,炼出几门神通,在修真道上晃着膀子走两圈还是很有希望的。

    现在的温家村里,温九温十三两个傻叔叔合击之力不逊于小兔妖善断、慕慕和小蚩毛纠实力比起一字宫里的魏老三、麻赫水之流还要高出一截,温二老爷、温三老爷、不说不做四人则不逊于青鸟、三通这个层次上的高手,一般的敌人足以应付了,何况又有同在蜀地的大慈悲寺彼此呼应,基本上只要不是柳相亲自杀来,也没有能撼动他们的敌人了。

    前后大约十天的功夫,我服了总算不负众望,成功的干掉了‘剑胆’火尾,本来就火红色的身体,鲜艳的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似的,看上去又胖了一圈,单从外形上来看,现在的我服了威风凛凛,摇头摆尾时都会在空气中荡起一一层层好像涟漪似的火晕,不过不管虫子怎么使劲,上次留在高原雪顶的巨剑流金火铃也始终不曾应召而来。

    温乐阳有些郁闷的皱着眉头,问裹环:“距离太远了?”

    裹环毫不客气的骂道:“放屁!”正要接着往下说,苌狸倏然闪身而至,瞪着玉刀一字一顿的说:“温乐阳只有我和他们家大人能骂!”

    裹环被苌狸气乐了,温乐阳也乐了,赶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两个老妖怪也弄不明白我服了明明吸敛了剑胆中的魂力,为什么还不能唤来巨剑,议论了半天,唯一能说得过的理由也只是剑胆之力太浑厚,我服了还得再消化些日子……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苌狸、温乐阳、小五、温树林四个人外加玉刀裹环,离开温家村,再度启程赶赴华山,下山之前温大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温乐阳一定在四月之前赶回来,第二次婚期依旧是四月十号,如果再耽搁就大大的不吉利了,苌狸也咬牙切齿诅咒发誓,说什么也不能把温乐阳耽误了。

    一行人里,除了温树林之外都是精兵,即便真的碰到天音,逃跑的机会也大得很,尤其苌狸,根本就不怎么担心天音,在路上笑嘻嘻的对温乐阳解释:“我砸天锥的时候,天音天书天画三个人联手,也不过和我在伯仲之间,要不是裹环捣乱,我又想着去让你师祖出手,……”

    裹环嘿了一声,挺委屈。

    温乐阳笑着点点头,明白苌狸的意思,黑白岛三位剑仙的修为,和苌狸是在一个层次上的。即便是现在排名紧随其后的大穿山甲,与剑仙和苌狸之流相比,也好像是小白鼠和人之间那么大的差距。

    但是同样是有人,一个强壮的大汉打三个瘦弱的普通人,也未必会输。

    苌狸和天书天画天音三位剑仙的差别,就相当于强壮大汉和瘦弱的普通人。

    苌狸继续笑着说:“现在对上天音的话,实力上倒无所谓,最麻烦的就是俯身其中的真魂,会上其他人的身,现在根本没办法炼化他。”

    温乐阳继续点头,还是有些不明白,裹环已经琢磨过来了,呵呵笑道:“问题是真魂也舍不得天音的法身,柳相真魂炼化了两千年,才算是彻底占那具修为堪称绝顶的法身!虽然天音的法身对柳相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不能破坏黑白岛的禁制,但是既便如此,除非万不得已,真魂不会再附其他人。附着功力差的没有意义;附着功力强的,像苌狸、锥子或者旱魃…还有我这样的绝顶好手,元神都雄浑之极,真魂俯身倒是简单,但是真要彻底控制身体,少说也要千八百年的功夫!”

    苌狸呵呵笑着点头:“不错!说白了,现在是两头难受的事,咱们不敢放开手脚击杀天音,真魂更舍不得再花上千年重新占上一具身体。真和那个杂碎正面对上了倒不用太担心,大不了逃走就是了,他也不敢逼得咱们太紧,否则一拍两散大家都没有好处。只是小心别坠入他的诡计就好。”

    道理倒是不难懂,只不过柳相给温乐阳的心里压力太大了,已经不知不觉的把柳相放到了一个难以战胜的位置了,说穿了,温乐阳拼命归拼命,但是在心底抱着的态度,也仅仅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苌狸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眉飞色舞的对着玉刀说:“要是能把天音送进矿洞里的‘十三不过’就好了!一举两得!那具身体比着你的分身可要好上百倍!”

    温乐阳跟着笑了,这个念头也只限于想象,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就算他们抓住了天音,着实不行真魂还能自爆法身,再找别人附体,生死大事之前,真魂就算再舍不得天音的身体也会弃之不顾。

    囡囡小五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专心致志的嚼着温乐阳刚给她买的口香糖,等没味道之后一抻脖咽了,然后又取出一块放进嘴里……

    温树林没了鼻子,看上去到显得年轻了不少,听着大伙议论,露出一嘴黑黄的牙齿,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他们:“现在你们把我随身带上,恐怕柳相见了你们就得拼命!”

    裹环重见天日在即,心情好的无以复加,笑着接过温树林的话:“柳相又不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咱们的行踪也没有外人知晓,这次华山之行主要是寻回我的分身,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凶险。”

    温乐阳咳了一声,自从他练成温辣子的霸道功法之后,就不停的出山办事,几乎一大半的任务,在事先来看都没什么凶险,要么就是有高手保驾护航、要么就是敌人实力一般,但是这些任务哪一次都历经生死大难,一回想起来温乐阳都忍不住要摸摸自己这颗脑袋,长的实在是够结实的!

    特别是最后这一趟雪顶之行,小镇遗民、祁连仙宗、天行喇嘛、猴子怪物……一直到最后连柳相真魂都现身了,温乐阳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自己都有点想不通,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说到雪顶之行的时候,温乐阳又想起了锥子记忆被封印的事情,皱着眉头望向苌狸:“你们妖门,能在别人的记忆上动手脚,那你能不能帮锥子破掉封印?”

    苌狸坚决的摇摇头:“不管,让她自己想去吧,烦闷死她!”

    温乐阳愕然,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过了一会才讪讪的问:“要是能帮…最好帮一下……”在温乐阳的印象里,苌狸和锥子有仇不假,但是吃亏的可一直是锥子。

    裹环在玉刀里开口笑道:“锥子是前生被人抽离元魂炼制成了冰锥,从抽离元神到封印记忆,那个人用的都是魂术,是一门法术。而灵妖擅魅,天生就能对别人的记忆动手脚,和魂术根本就是两回事。”说着,顿了一下:“锥子想要恢复以前的记忆,要么靠着天水灵精之力自己冲破封印,要么找到施法之人施术解决,苌狸根本就帮不上忙的。”

    虽然不明白这些法术之间的道理,不过也没耽误温乐阳明白,在锥子恢复记忆的事情上,妖门的魅惑之术无能为力,对着还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苌狸笑道:“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苌狸撇着俏气的嘴角,作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无论管得了还是管不了,都不管!”说完,琢磨了一下又强调了一句:“这是态度问题!”

    温乐阳乐了,既然苌狸帮不上锥子,他才懒得去分到底是态度问题还是能力问题……

    在现代交通工具之下,温乐阳一行人没耽搁多少时间,就从四川来到了华山,温乐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上一路平安之后,背起没鼻子跟在苌狸身后发力奔跑,如风般掠进大山,小五本来能跟上温乐阳的速度,但是小丫头耍赖,不肯自己跑,死活跳进了温乐阳怀里……

    与唐古拉的气势恢宏、峨眉山的灵秀浑然、祁连山的苍凉古朴都不相同,华山以险峻锋锐傲视天下,无论是一座座单独的山峰,还是连绵成一片的层叠山峦,都透出一股问天的锐意,远远望去会觉得那山尖真就刺痛了眸子,而置身其中腾跃飞奔的时候,温乐阳突然有了种在剑锋上跳舞的感觉。

    温、苗、骆这三支拓斜传人居住的大山,也都隐约着一股淬厉的气势,但是又少了华山的挺秀,比起来,九顶、七娘和乌鸦岭就好像精悍的短刀、最实用的杀人利器;而华山,则是一柄凛冽的长剑,曾经在不世君子手中,斩妖问道的天剑!

    从进入华山之后,裹环明显变得紧张了,也不管有没有人搭腔,始终在不停的说话,特别是当初和苌狸一起打碎天锥的过程,翻来覆去的不停念叨着。

    温乐阳一路憨笑着,苌狸也变得罕见的有耐心,不仅没有嫌裹环烦,偶尔还笑着搭几句腔,几个人在奔驰了大半天之后,苌狸突然打断了裹环的话:“山鬼,我来问你,你要是回复了法身,会不会找我报仇?”

    裹环立刻回答:“当然不会!”

    苌狸不说话,大大的眸子斜忒着玉刀……

    过了片刻,裹环才嘿嘿笑着:“分身的法力不成,回复一段时间,再加上阴错阳差,勉强能和以前的天书、天画拼一拼,对付你还差得远……这仇要报,也等有一天能打得过你再说吧!”

    苌狸突然停下来了脚步,肃容道:“我帮你找回法身还魂,是看你三番五次相助他的徒子徒孙……如果你这番能在分身上还魂的话,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是盗你法宝、坏你修行,还是击碎你法身、想要夺你妖元,这些大仇,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裹环霍然发出了一阵大笑,硬邦邦的声音震得其他人耳朵里嗡嗡直响:“猫妖,你倒打得如意算盘,我就算把所有的大仇都扔到你一个人身上,找你报仇的时候,那个温小子,还是有那些姓骆的、苗子们,哪个都会跳出来和我拼命!”

    温乐阳乐着点点头,没说话。

    裹环继续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面恩恩仇仇乱七八糟,我都懒得去想,要是哪天我高兴了就找你报仇,不会为难那些小猴崽子,你放心好了!”

    苌狸笑了,唇间的笑纹轻轻的就抹去了大山如剑般的淬厉,指着不远处一片连绵起伏,却并不算太高大的丘峦:“到了,那片坟包就是你当年设下的禁制!”

    裹环勃然大怒,还没来得及说话,苌狸就继续笑道:“恭喜老妖怪!这片禁制的法力犹存,看来你的分身应该还在洞府!”说着,伸出芊芊素手,揽住了温乐阳的腰:“小子,一会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许运功抵抗,万事都交给我……干脆你就把眼睛闭上吧!”

    小五左看看,右看看,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苌狸的背,两只胳膊牢牢抱住了猫妖的脖子,她选择了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交通工具,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温乐阳只觉得腰上一紧,一股柔和但觉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把自己荡了起来,引着一阵山风凛冽,随着苌狸一起,向前面连绵成一片的山丘激射而去。在进入阵法禁制之前,温乐阳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常,自己如水的灵识蔓延过去,光秃秃的树枝瑟瑟发抖,暴露在枝桠间的鸟窝里,两只大喜鹊正挤在一起耳鬓厮磨,树干上又几只蚂蚁无聊的爬着……

    可是随着苌狸一入期间,天地在刹那里就变了个样子,分不清到底是错觉还是法术,温乐阳只觉得天玄地装,近处的山峦都变成了暴怒的野兽,在轰轰咆哮中狠狠的扑向了自己,而远处的雄奇大山也仿佛活了一般,好像高傲的巨人,纷纷转过头,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几个闯入者。温乐阳毫不怀疑,如果恶兽似的山丘奈何不了他们,那些变成了巨人的大山会立刻荡起巨大的拳头,把他们砸成一片肉泥!

    苌狸的身法极快,在她和温乐阳身边,尖锐的空气嘶鸣响成了一片,无数只快的温乐阳根本看不出形状的利器呼啸而出,好像神龙的利爪,把一座座轰然袭来的山峦撕成了粉碎!

    裹环充满意外的咦了一声,问苌狸:“你打算硬生生的打进去?”

    苌狸一边施展着神通击破禁制,一边回答:“带着一群累赘,光靠跑不成!不过这次好多了,没有阴错阳差捣乱,上次的时候……”说着半截,猛地叱喝了一声,单手一震,一层黑色的利刃好像巨木般层层涌动现身,把她和温乐阳等人密密麻麻的包裹其中,旋即一声震天价般的打响,附近最高大的一座山峰仿佛毁天灭地似的,和苌狸的神通砸在了一起,激荡良久之后,才渐渐消退。

    裹环居然又没心没肺的笑道:“当年我设下的禁制,威力还算不错!”他选择性失忆,当年大部分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和洞府有关的经过,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苌狸却突然哎哟一声,嘻嘻笑着对温乐阳说:“咱可犯傻了!”说着一伸手把玉刀从他的颈下揪了下来,随即温乐阳骇然发现,苌狸竟然收起了神通,一只手挥舞着玉刀,一只手揽住自己,快步向着禁制深处跑了下去。

    山峦层叠,依旧轰轰而至,裹环吓得破口大骂,声调都变了,凄厉的很……

    可是说也奇怪,气势汹汹的禁制之威,一俟轰到玉刀身旁,就会在一震之下悄然消散,好像恶兽看到了主人的皮鞭。

    苌狸欢呼了一声:“你设下的禁制,当然认得你的元神……”说完,又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冒险一试,果然灵验!”

    裹环一听,更是破口大骂,眼看着一座座山峰轰轰烈烈的砸向自己,虽然都在堪堪触碰的瞬间失去了力量,但是对于裹环来说,也足够刺激了。

    苌狸才不理会裹环的怪叫,高举玉刀,拉着温乐阳轻轻松松的走过了禁止。

    温乐阳只觉得周身一轻,刚刚弥漫天地的萧杀猛地退去,换而一份昂然的生机,一下子抱拢住了所有人,外面是寒冬荒木,眼前却是无尽新绿!伏在他背上的温树林也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颤抖着呢喃道:“这…是洞府?”

    温乐阳也充满疑惑的看了苌狸一眼,眼前到处是郁郁葱葱,哪像个妖精的洞府,明明是一片根本望不到头的大森林。

    苌狸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先是愣了一下之后,随即反应了过来,脆生笑道:“就是这里没错,不过两千年没来,长草了!”说着一拉温乐阳:“再走一走你就知道了!”

    温乐阳的灵识四面播撒,跟着苌狸一起向着深处走去,不久之后赫然发现,这里原先本来就是一座雄伟到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巨大宫殿!这不过宏阔如天地的洞府,现在已经被茂密无边的森林覆盖。

    勉强能在灵识中露出一角的洞府,让温乐阳目瞪口呆。

    一座本来就恢宏华丽的宫殿,又被放大了一万倍,闪烁着柔和光线的穹顶比天空还要更加宽敞,穹顶之下也真就漂浮着几朵白云,撑起宫殿的也根本不是石柱,而是一座座被打磨掉棱角的山峰!

    这哪是给人住的地方,一座足球场扔到这里,还不如一块地砖大,体长三十米、重二百吨的蓝鲸进入宫殿,就变成了蚂蚁,还不是那种有翅膀的大蚂蚁……

    温乐阳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喉咙里咔咔作响,过了半晌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座洞府…真在华山里?”实在太大了,恍惚里好像小时候做的噩梦那样,自己在不停的变小,而周围的一切都在疯长,

    小五的灵识也看透了森林之下的宫殿,颤抖着接下话茬:“不可能,就算把整片华山塞进这里,连一半都填不满!”温乐阳吸溜着凉气,认真的点点头,裹环的洞府不仅大到了极点,同样也华丽到了极点,处处雕梁画栋,古拙的符篆从脚下直扑视线的尽头!

    苌狸知道他们没见过世面,笑着解释:“这片天地早被妖力封住,从外面看不到摸不到,可不代表它不存在!山鬼没出事之前,实力也还说得过去!”说着,伸手敲了敲玉刀:“裹环,等你重见天日,也帮我建个洞府!你们山鬼石怪,对土木都有些手段!”

    温乐阳的表情充满了疑惑:“被妖力封住的洞府……也能长草?”

    苌狸笑着回答:“木行主生,无孔不入,无钢却韧。这里又是木灵之地,有草木突破拱进了洞府也不算太稀奇,他的禁制封又封住了外面,此间四季如春,不长成大森林才怪!”

    裹环也被自己的洞府给惊呆了,在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白衣如雪来去如风的独行大妖,没想到自己也挺腐败的,听到苌狸的话才如梦初醒,嘿嘿傻笑着忙不迭的答应,过了片刻之后,又迟疑着问道:“这…真是我的洞府?可是……”

    苌狸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接过了话题:“先不用想太多,找找再说!”说完,把囡囡交给温乐阳,嘱咐了句:“留在原地等我!”旋即身形一晃,闪电般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片洞府太大了,又覆盖着森林和厚厚的植被,苌狸嫌温乐阳动作慢。又怕裹环的分身万一还有残存余念,会伤人,所以搜索分身的事情不让他插手。

    以温乐阳的灵识,根本测不出这片宫殿到底又多大,苌狸带着玉刀已经去了良久还没回来,温树林等的无聊,东跑跑西摸摸,开始算了起来,之前还笑着对温乐阳说:“揭穿了身份也有个好处,想算计的时候不用遮遮掩掩!”

    他比尾末可进步多了,随身带着草稿本和圆珠笔,尾末刚从碳条进化到粉笔。

    一直到两天之后,苌狸才转回来,眉宇间都是疑惑的神色,温乐阳立刻迎了上去,苌狸对他摇了摇头:“分身…不在这里!”

    温乐阳充满意外的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啥。

    小五像个小大人似的,也跟着苌狸一起锁紧眉头:“会不会…分身走了?”

    苌狸摇摇头:“山鬼信誓旦旦,他那个分身虽然炼成了,但是元神残碎,像个肉胎一样,不会走不会动更不会想……”

    温乐阳当然不甘心,指着洞府深处:“都搜过了?”

    苌狸点点头:“每一寸都没落下,深处的山壁里拱进来了大片的藤枝,盖住了不少地方,我也寸寸扫过,什么都没有!”

    一直没说话的裹环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很清淡的笑道:“想不通,算了,实在不行还能去雪顶矿洞!”

    苌狸琢磨了一下,最终也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找具好身体!”跟着皱眉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大穿山甲你觉得怎样?”

    温乐阳嘿了一声,锥子也给裹环出过这个主意。

    苌狸眼睛又是一亮,一下子变得高兴了起来,举着玉刀问:“鹅羊山上,有个三味老道留下的分身,那具身子比着你的分身也不差!”

    温乐阳都吓了一跳,那个三味性子憨直又无大恶,就这么抓过来毁掉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裹环也苦笑了一声:“和尚和我在玉刀里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好歹也算是朋友……先做个备选吧!”

第三十六章 失踪

    几乎在温乐阳离家赶赴华山的同时,稽非和水镜两个人也离开了九顶山,他们俩自从认了温乐阳做师傅之后,就把九顶山当成了度假村,在外面逛累了就回来住一阵,在山上住烦了就再离开,也没人管他们。

    一路上稽非老道都不发一言,拉着和尚低头赶路,直到远离大山之后,稽非老道才站住脚步,鬼鬼祟祟的问他师弟:“和尚,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水镜和尚一呆,小白手在自己的大脑壳上用力摩挲着,满脸的无奈:“最后记得的事情,是…是咱俩商量着骗那个红衣女娃子的灯笼和石牌。”

    老道嘿嘿的笑了,拉着和尚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五一十把这几年里和尚被抹去的记忆,一件一件全都讲给了他,甚至连大饼破锣狗是柳相势在必得的东西、温树林就是隐修、温乐阳一行人赶赴华山这些本来应该被苌狸抹去的记忆,也说得丝毫不差!

    无论是遭遇猫妖、大闹慈悲寺,还是画城历险、高速公路大战鹅羊高手,这些经历都把和尚自己给吓着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瞪着老道问:“猫妖的法术,怎么没抹掉你的记忆?”

    稽非老道摆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很贱:“和尚,你还记得我的功法是什么?”

    “千江水有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清净心静澈灭神剑法!”和尚说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功法是音乐天莲宗挂甲小成禅音普渡无上正等正觉神通!”

    稽非老道点了点头:“不错!你的功法除了那些威力神通之外,还紧紧扣住了‘正等正觉’这四个字,只要发动,就没有修士能逃得过你的搜神之术。”说着,老道突然道骨仙风的笑了起来:“我的功法,则扣住了‘清净心静’四个字!”

    水镜脑子笨,还不太明白老道的意思,点着头随口答应着:“你修炼清净心静的功法还这样,要是修炼别家功法,你得乱成啥样……”

    老道呸了一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少废话!‘清净心静’,我修的是元神静寂不受外力,只要老道不想,莫说猫妖,就是大罗金仙都别想抹去我的记忆!”

    稽非和水镜两个人神通威力一般的很,但是各自都有项别的本事,和尚的搜神之下无人能藏,老道的元神静寂,就连猫妖都被他骗了过去,根本不知道他没失忆。

    老道得意了一阵之后,才继续说道:“和尚,那件大事,现在你也忘了吧!”

    水镜和尚不耐烦的摇摇头:“这些年的记忆都没了,你要说就说,少买关子!”

    老道哈哈一笑:“以前,画城是散修第一世家,不过…乐羊瘦金死在了销金窝、乐羊甜死在了上海,乐羊温下落不明,整个画城也树倒猢狲散,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他的话还没说完,和尚就猛地瞪起了眼睛:“你是想偷东西还是想抢劫?这几年的事我不记得,不过以前画城可没少接济咱俩,老道你别打错了算盘!”

    老道愣了愣,被和尚气乐了:“糊涂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说的这件事,是前阵子咱俩一直在商量的!”

    说着,老道长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威严而凝重,但是眼睛里那一丝美滋滋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修真道风云涌动,而画城势微无力擎天。正邪之争日渐陡峭,世间散修群龙无首人人自危。大厦将倾,稽非水镜虽是独木,但为了万千同道,自不量力也要撑上一撑!”

    水镜和尚的嘴巴张得很圆,能严丝合缝的塞进去一个鸡蛋:“啥意思啊?”

    “就是开个散修大会,让他们选咱哥俩当散修龙头替代画城!连散仙大会的请柬你都写好了!”说着老道从怀里掏出一份似模似样的请柬:“二月初三别徘徊,请到泰山脚下来,欢迎流浪的散仙……”老道念了几句,继续提醒和尚:“当时就是觉得你写的这个词不靠谱,要不早就发出去了。”

    水镜和尚的眉毛都被吓到头顶上去了,蹭的一下子跳起来,拼命压低了声音,但是却压不住惊恐的语气:“你疯了!那时我也跟你一起疯了?

    稽非老道被他吓了一跳,想不也想挥起一掌,狠狠拍在了和尚的光头上:“好好说话!”

    水镜和尚连珠炮似的说:“统领散修?就凭咱俩?最好的结果是一个人不来,中等的结果是来了不少人,结果咱俩让天下人笑掉大牙;最惨的可能是直接让牛力士红姑婆他们把咱俩撕了!那帮子散修能听咱俩的?”

    稽非老道哈哈大笑,脸上一派轻松,根本没不把和尚的担心当回事:“这倒也不怪你害怕,你失了记忆,才会不晓得咱俩有多少家底儿!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随即老道掰起了手指头:“当年在峨眉山,一众散仙被俘,咱哥俩随着苌狸大闹慈悲寺救出了大伙,攒下了一份威望,更抓住了一份人情!此其一!”

    水镜和尚点点头,散修们虽然性情桀骜,但是恩怨分明,有了这份情谊摆在面前,大伙见到请帖至少会来赴会。

    “苗疆大战妖女,救了小蚩毛纠的事,咱俩也有份,而且分量还不轻,青苗有恩必报,到时候肯定会给咱们撑场面,小蚩毛纠现在的手段可了不得,继承了拓斜祖师爷一成的巫力,三术合一之后更是功力激增,他露上一手,再说一句以后为稽非水镜马首是瞻,那些散修会怎么说?此其二!”

    和尚皱了一下眉头:“蚩毛纠的本事自然没的说,不过苗不交没什么名头,恐怕还不能服众……”

    稽非撇了撇嘴巴:“别着急啊!名头大的也有!咱哥俩在峨眉山救大小兔妖在先,你在从上海回四川的路上救小兔妖在后!五福大战九顶山的时候,两个兔妖显出的手段,天下之人有目共睹,大会时有大慈悲寺给咱压阵,你还怕个屁!”

    水镜和尚的脸上,已经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了兴奋的光芒。

    稽非老道却不罢休,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最要紧的,是正邪之间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散修们只盼着独善其身,但是一个不小心就得被这趟漩涡搅得粉身碎骨!可是咱俩身后是谁?是九顶山,拓斜传人,是温乐阳,是猫妖苌狸僵尸旱魃,现在看恐怕还有锥子!管他正道五福还是邪道四大天门、彩虹兄弟,谁敢不给温家的面子,咱哥俩振臂一呼,跟住了咱们哥俩,除了天劫管不了,还有谁敢为难他们!”

    老道说完顿了一下,还意犹未尽的摇摇头:“可惜,彩虹都被抹掉了记忆,而且他们也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开大会的时候,正道支持咱,邪道支持咱,就更有面子了……”

    水镜和尚已经满脸无法抑制的兴奋,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你是说,咱们这辈子……这一次,真能当上天下散修的统领?从此在没有天下散修第一世家,只有天下散修第一人…和第二人?”和尚的要求不高,能做天下第二散修就心满意足了。

    稽非费力的掰开和尚的手,腕子上留下了五道乌青的指引,呲牙咧嘴的回答:“第一人这种称呼是天下大忌!咱们统领了散修也不能叫天下散修第一人,说不定有人就听不惯这个名头跟咱们作对……咱总不能成天把大慈悲寺带在身边,要叫就叫……大贤!没有排名,天下无敌!”

    和尚和老道面对面,彼此的目光里充满了鼓励与憧憬,在对望了片刻之后霍然仰天大笑,散修之首,光宗耀祖啊!

    拓斜传人和柳相的争斗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神佛相争,所以稽非和水镜根本就没把柳相的事情放在心上,前阵子在九顶山上,一心一意的策划着赚取这个散修首领的名号,也想着向当年乐羊温那样,走遍天下人人敬仰,没想到红叶林之行后,苌狸出手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差点坏了摆在哥俩面前的头等大事。

    幸好稽非老道有护住元神的特殊本领,这才保住了记忆,又提点了和尚。

    两个出家人不肯再耽搁,又重新策划起散仙大会的细节,老道看着和尚撰写的请柬嘬了半天牙花子,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不过最后突然眼睛一亮:“别的不用改了,把地点从泰山改成华山!温乐阳和苌狸他们一起去华山了。咱俩失忆了,他们只能算是适逢其会……”

    和尚马上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点头笑道:“妙啊!温乐阳的徒弟都是天下散修首领,苌狸还不得兴奋成什么样子!”

    本来稽非和水镜,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请柬送到苌狸手上,但是他们现在‘失忆’,苌狸如果适逢其会的话,哪有不帮他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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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洞府的时候兴致勃勃,出洞府的时候意兴阑珊,苌狸和裹环都有些垂头丧气。

    温树林本来还在旁边算着,看见苌狸回来了,赶忙爬起来凑到跟前,囡囡小五撅着嘴巴,奶声奶气的问他:“算到了什么,现在总能说了吧?”温树林这两天除了吃饭就是算数,其间有一次忍不住低声惊呼,显然是算出了什么,不过死活也不肯告诉温乐阳和小五,打定主意就等苌狸回来邀功。

    苌狸现在脸色不怎么好看,温树林也不敢买关子,赶紧凑过来,语气认真而笃定:“其他的就不说了,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只有一样,我算出了狗!”

    所有人都是一惊,苌狸一把抓住了温树林:“这个狗和那个狗,是一条狗吗?”

    温树林苦着脸摇头,老实巴交的回答:“不知道……就是算出来个‘狗’,具体啥意思,和以前的那个狗是不是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大伙一下子就泄气了,别说他只算出了个‘狗’,就是在这座洞府里,把‘大饼破锣狗’全都算出来,大伙依旧摸不着路数。

    找不到分身,说什么都是白搭,任谁都想不通分身哪去了,最后还是苌狸挥了挥手,打断了其他人漫无边际的猜测,下面无论是找替身,还是去高原,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华山和峨眉山一样,都是国家重点的旅游区,通讯网络基本完成了覆盖,当然,在偏荒的山洼里还是没有信号,不过到了高处,手机通讯无碍。

    一行人从裹环的洞府离开,刚刚翻上一座山梁,温乐阳的手机立刻震动了起来,七八条短信一起涌了进来。温乐阳打开一看,除了一条是买卖枪支走私车的之外,其他全都是顾小军的留言,时间从大约一天半之前开始,内容几乎全都一样:急事,速回电话!

    温乐阳还没来得及拨回去,老顾的电话就顶了进来。

    在电话那头,顾小军的声音无比的虚弱,温乐阳好歹是个高手,即便隔着电话也能轻易分辨,对方是在假装虚弱,还是真的伤了元气。

    顾小军现在听起来,又何止伤了元气,只有气血及亏的情况下,才会像他这样虚弱。老顾根本不容温乐阳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开口问他:“你现在华山?”

    温乐阳一愣,很有些意外的反问:“你怎么知道?”

    “手机定位,我监测到你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华山。现在你一进入网络,我就知道了!”老顾吃力的解释了一下。跟着突然岔开了话题,语气里充满了郑重:“在画城的时候,你答应过糖糖帮我,现在还做不做准?”

    老顾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再喊,却只能勉强震动空气,发出低的可怜的声音。

    温乐阳毫不犹豫:“你说,什么事!”

    顾小军仿佛长出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给温乐阳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不久前,一支在华山科考的队伍突然在大山里消失了,这件事本来跟顾小军的部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引起了顾小军的重视。

    这十几个人失踪的却很离奇,他们最后一次和外界通话,是在失踪前两天,当时科考队有了重大发现,语气都很兴奋。

    科考队在大山深处,发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因为是在电话中,所以并没有描述的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队伍中几个对生物学颇有造诣的专家都不认识这种东西。

    也许是因为队员太兴奋,在通话之后甚至都没有按上挂机键,所以他们接电话的那个同事,能通过声音大概判断出在随后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行为。

    科考队发现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在整个过程里,科考队始终没有准确的命名,只是以‘它’相称。老顾姑且把他们的发现定义成一株罕见的植物,因为后来科考队挖开了土层,想要看看这个东西的根。

    随后就是一场围绕着‘植物’的辩论,听电话的人当时也挺着急,知道他们发现的东西肯定有违背常理的地方,但是电话那端的声音乱哄哄的,根本就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争论什么,大抵是有人说它是植物,有人说它是石头,有人说它是‘太岁’,还有人说这是地质现象……

    最后所有的科考队员一致通过,挖开浅表土层,随即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已经开始了作业,这群人都是内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和动植物打交道,要是扔到长白山去挖野山参,保证不带断一根须子的,无论他们如何发掘,可以肯定的是都绝不会伤害那件新发现的东西。

    跟下来是一阵惊呼,和乱七八糟的‘继续挖’‘继续挖’的催促声,很快周围又安静了下来,作业人员继续着挖掘工作……

    随后,就再没了一丝生息,一直到被联络人觉得他们静默太久了所以才报警。

    这支队伍的科考任务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动植物考察,但是毕竟是一支专业队伍,在进入山区前,已经把路径、行程计划和时间表都报备给了相关的管理部门,这给后来的组织搜救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华山地方的武警在接到报警后,立刻沿着科考队的路线开始搜索,一路上不停的发现科考队经过的痕迹,最终,在大山深处一座叫‘鳖儿站’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宿营地。

    空无一人的营地中,一切都仿佛在密林中伫立了几十年,四处爬满了长藤,行军锅中长出了蓬蓬的野草,一个个变成了蚂蚁的乐园,甚至还有一棵水桶粗的大树,斜斜的顶穿了一座帐篷。

    可是在核对过诸多物品在进山前的打上的编号后,搜救者才惊异的发现,这些帐篷就是科考队在进山之前上报的装备,这个仿佛已经被丛林覆盖了几十年的营地,是几天前才建成的。继而搜救武警扩大了搜索范围,以营地为圆心在半径内三公里的区域开始寻找生还者。

    说到这里,老顾突然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报告的内容!”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温乐阳还是心理一惊,情不自禁的问了句:“搜救的队伍也失踪了?”

    老顾费力的哼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科考队和搜救队相继失踪,任谁都知道事关重大,第二支更加庞大、装备也更加精良的队伍立刻组织了起来,几乎全部由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组成,带队的军官是一名少尉,叫做曲嘉。职别虽然不高,但是有着无比丰富的野外经验。

    这次几乎数百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大山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科考队最后的宿营地,可是情况似乎变得更加恶劣了,营地根本已经被暴涨的植被彻底覆盖,根本就看不到。少尉队长在仔细查看了营地的情况的之后,竟然违抗了指挥部的命令,在设下了警戒线之后,立刻带着人撤出了大山,自始至终,在面对上级责难的时候,少尉队长只是在说:“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坚决要上报!”

    老顾在电话那端,似乎苦笑了一下:“这个少尉军官的判断没错!”

    最终这件事层层辗转,被上级转到了黄金部队,顾小军在阅读了卷宗之后几乎立刻就确定,科考队的营地是被木行法术的袭击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无论是科考队,还是第一支搜救队伍的世宗,都和修士法术有关系,现在唯一的线索也仅仅是,伤人的修士修炼的是木系道法。刚刚休整了几天的老顾又带着非非姐弟赶赴华山,他们专职负责调查修士与人间的冲突,这样的任务责无旁贷。

    温乐阳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们部门里,就你们三个?只要有任务就你们三个上?”

    老顾说了半天的话,声音虚弱的好像一根吊着杠铃的棉线,随时都会崩断了似的:“世宗闹事…乱成了一团,我还在高原的时候,其他的小子就都出任务去了,只有我们三个刚回来的手上没事。”

    顾小军又迅速的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们五天前到了华山,在会同了曲嘉少尉之后,开始向大山出事地点进发。”

    曲嘉少尉当初抗命带领队伍回来,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他明白,这件事必须由专业人员来处理,依靠着他手头上的力量,如果真有危险,大家只有送死的份。

    当老顾三人抵达之后,曲嘉自告奋勇担当向导。其实这次任务,对顾小军他们三个人来说,已经和救人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了,他们的职责是确认自己的推断,并且尽量找出凶手留下的线索,从这个角度上讲,这次进山只是初步调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温乐阳几乎已经能确定发生什么事情,语气凝重的问老顾:“记住敌人的样子没有?他用什么法术伤的你,伤的重不重?”

    在温乐阳心里,顾小军一直很神秘,虽然老家伙一直在强调他什么本事也没有,可是他的手下不管是小沙还是非非,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有着惊人的能力,无论如何温乐阳也不信老顾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能让这只老狐狸身受重伤的敌人,未必是泛泛之辈。

    老顾沉吟了半秒钟,气若游丝的回答:“进山不到半天,我就急性阑尾炎,又被他们送出大山,现在刚从手术室里出来……”

第三十七章 妖胎

    一直歪着脑袋挤过一只耳朵听电话的苌狸,叽的一声就乐了,温乐阳也差点把手机捏碎了,赶忙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老顾接到报告之后,就带着非非姐弟赶来,刚进山顾小军就被送出来住院去了,非非和小沙姐弟都是精兵强将,即便顾小军中途退出,也不影响他们继续执行任务,说不定老顾走了他们俩还更轻松了,与那位叫曲嘉的军官进入了大山深处。

    可是在两天之前,非非他们就失去了联系,老顾在医院里立刻急了眼,一边调集人手赶赴华山,同时就想起了找温乐阳求助,可是温乐阳的手机打不通。

    老顾动用技术手段,查出温乐阳最后一次通话居然也是在华山,发了短信之后,一直在检测着他的手机,等他一回到网络,立刻就联系上了。

    不久前的雪顶之行,温乐阳和非非姐弟相处的极好,此刻又近在咫尺,他们有难自然要出手帮忙,安慰了顾小军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依着温乐阳的意思,其他人继续和苌狸先出山去找替身,他自己去找非非姐弟。

    但是苌狸却不同意,凭着温乐阳现在的身手和法宝,除了那几个有数的绝顶高手已经没有敌手,但是苌狸担心这里是木灵华山,对方施展的又是木系法术,道法加持之下,敌人仿佛水中的恶鱼,生怕温乐阳这条没下过水的小龙会吃亏。

    裹环也豁达之极的笑道:“先找那两个孩子也耽搁不了多少时日,咱们时间宽裕的很!不过这次要是救了他们俩,别的不说,女娃听人说谎的本事,男娃装神弄鬼的本事,都得教给了咱们!”

    苌狸笑道:“不错!这些法门一定要学!”

    温乐阳自然大喜,有苌狸和小五帮忙,只要非非和小沙还活着,就算他们被变形金刚抓走了也能救得出来,唯一担心的也仅仅是本来就翻天覆地的苌狸,再要学会了非非的心理分析和小沙的民间异术,世界会变成啥样……

    无论是旅游指南还是专业地图上都没有标注‘鳖儿站’这个地名,只有世代居住大山中的山民才知道,温乐阳背着没鼻子,和苌狸、小五放开身形,比风还快的掠入了大山。

    虽然同处大山深处,裹环的洞府和‘鳖儿站’却相距甚远,茫茫荒冬让华山更添陡峭,只有苌狸荡起的一抹妖风,却让无尽的萧瑟里平添了一抹生气。

    在正午阳光灿烂的时候,几个人终于赶到了‘鳖儿站’,温乐阳咦了一声,忍不住说句:“还真是‘鳖儿站’!”

    一座小山般的巨石,斜斜插在几座高山之间,远远望去果然像极了一头正在人立而起的老鳖,仿佛随时都会轰然跌倒,却不知已经矗立了几千几万年!

    除了温树林忙不迭的随声附和之外,其他人却谁也没吱声,就连小五都攥起了小拳头,秀气的小脸上充满了警惕。

    四处都是荒凉冬山,‘鳖儿站’之下却郁郁葱葱,无数长藤与并不算太粗大的树木纠缠成浓浓的一团,就那么乱七八糟的生长着,只不过奇怪的是,没有哪怕一小棵草,长出‘鳖儿站’覆盖的范围。

    一路跑来满眼尽是荒败,唯独老鳖的肚皮下面,是绿!温乐阳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是那些藤蔓枝条撑住了斜倾的巨石,这才让‘鳖儿站’没变成‘鳖儿爬’。

    与那些远山寒松勉强摇曳起的沉绿不同,眼前的这片绿色璀璨而明亮,让人看一眼之后都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这份生机勃勃都吸进四肢百骸中去!

    苌狸突然转过头,对着温乐阳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给你变个戏法!”说着,拉起温乐阳大步走到‘鳖儿站’之下,眼看着就要一头扎进那片挤成了满满一团的藤枝绿树中。

    ‘鳖儿站’下面的植物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密密匝匝的几乎没有什么空隙,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兔子恐怕都挤不进去,温乐阳正纳闷的时候,眼前的草木突然开始无风自颤,随即在哗啦啦的乱响里,好像退潮似的,随着苌狸的脚步,仓皇的向着四周散去。

    看着四周好像逃命似的各种植物忙不迭的散开、消退,温乐阳有些发呆,裹环呵呵笑着说了句:“木灵华山!嘿,有生气啊!”

    温乐阳随声追问:“生气?什么生气?”

    “生气?妖气!”,苌狸霍然发出了一声满带杀伐之意的冷笑。枝叶翻滚声猛地大作,各种植物都拼命退开,温乐阳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个词:连滚带爬!

    不过几十秒钟的功夫,无论是藤条还是秀木,都缩回到土里,原先生机勃勃的‘鳖儿站’之下,转眼又荒凉了。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泥土,连荒草也没留下半根,在斜倾的巨石和地面连接处,一个破破烂烂的营地出现在温乐阳眼前。

    温乐阳快步上前,营地早就被植被捣得稀烂,什么线索也没留下,更没发现非非和小沙的踪迹,一边漫无目的的搜索着,一边问玉刀:“顾小军猜的没错?真是法术?”

    裹环不紧不慢的回答:“刚才那些草木裹杂着妖元,不是自己长出来的,也不是修士的道法,是被妖法所趋,嘿,木灵的藤精树怪,以前倒也不算少见。”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木灵妖法,讲究落地生根、生息不绝!”

    苌狸顾目四盼,仿佛在找着什么,漫不经心的接过了裹环的话:“落地生根,说的是施法之后,神通不散,这里有人发动过木灵的妖术,才会留下这些草木。”

    裹环寻找分身未遂,也只剩下说话这么一个排遣了,没想到喘口气的功夫就被苌狸抢走了一大段,赶忙跟上解释:“生息不绝,说的是妖术会自己慢慢长大,第一拨人失踪后,营地虽然长满了藤条树木,但是还能被人看到;可是等第二拨人失踪后,植木疯长,彻底淹没了这里……”

    温乐阳仔细琢磨着裹环的话,过了片刻后豁然明白,惊愕的问:“你是说……这些植物杀人做养料?”

    裹环冷冰冰的笑了一声,算是确认了这个说法。

    温乐阳急眼了:“能不能找到妖怪留下的线索踪迹?”一边说着,一边模棱起牙齿把灵识远远泼散,可周围到处是荒山野岭,又哪有非非和小沙的踪迹!

    温树林很自觉,已经从温乐阳的背上跳下来,掏出纸笔忙不迭的开始算计,看看能不能找到妖怪的下落。

    裹环明明很想说话,偏偏又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仿佛自己肯开口已经给了温乐阳好大的面子:“刚刚说过,木灵的妖法讲究落定生根、生息不绝!藤精树怪里,道行浅的挪不了窝,道行深的大都贪恋根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离开!”说着,裹环停顿了片刻,跟着冷笑道:“杀几个人对这些妖怪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当然不会走,等到咱们来了,它再想走也没机会了!”

    温树林猛地怪叫了一声,连圆珠笔都不要了,忙不迭的跳到温乐阳跟前,温乐阳也吓了一跳,一把抓住老头:“算出什么来了?”

    温树林使劲摇头:“啥也没算出来,他…他说妖怪就在附近,不敢算了……”说话的时候左顾右盼,警惕的看着远处的一棵棵枯树。

    裹环不再搭理他们,而是问苌狸:“怎样,找到了吗?”

    苌狸转过身,对着他们点点头:“找到了!不过…很有些奇怪!”说着,伸手指了指脚下一块并不怎么起眼、只有打火机大小的石头:“就是这个!”

    说着,苌狸一挥手,就从指间凝气一抹跳动的火苗,轻轻向着石头一弹,那块石头猛地发出了吱的一声怪叫,硬邦邦的石头一下子变得比海藻还柔软,痛苦的摇动着,直到火焰熄灭才它才停止挣扎,又变成了石头的模样。

    小五咦了一声,丝毫没有高手觉悟的跳过去,伸出小手就想去把石头抓起来,不料一抓之下,石头岿然不动,是连在地面之下的。

    温乐阳生怕囡囡小五毛躁会出什么意外,正想拿口香糖把她哄回来,苌狸却对着他摇摇头:“有我在,不妨事!”

    小五一把没能抓起石头,小脸上挤满了不甘心,手上加力抓着石头奋力一拔,温乐阳只觉得地面都是一震,石头却依旧纹丝不动!直到此刻,温乐阳才真正有些惊讶了,小五的力气比着他毫不逊色,就是一棵大树也能被她轻轻松松的连根拔起,可是这块会怪叫会变软的石头,仿佛根脉就是整座大山似的,根本就不为所动。

    直到囡囡憋红了小脸蛋使出了全部的妖力,毫不起眼的小石块依旧冷冰冰的卧在土中,苌狸却吐了吐舌头笑道:“旱魃的闺女果然不一般,要是换成其他人,恐怕早死掉十次了!”说着,把又气又累的囡囡揽入了怀中,随即双手如风飞舞,啪啪的轻响中,从头顶一直到脚心,如风般敲打过小五的身体。

    小五的脸色遽然变得苍白无比,白白净净的小手捂在胸口上作势欲呕,过了半晌才终于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除了清水之外,竟然还有十几颗好像豆芽菜似的,刚刚发了芽的绿色种子!

    种子一落地,就像人参果似的立刻融进了泥土,迅疾而无声的消失了。

    不等温乐阳发问,裹环就愕然低呼了一声:“这么厉害的妖物!”随即沉声对着温乐阳解释:“小五对付石头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着了对方的妖术,如果种子不能被拔出来,用不了多久,囡囡就得变成一个大盆栽!”

    小五也是妖,而且实力斐然,单以妖力而论比着大穿山甲破土也毫不逊色,放在修真道上横扫一大片,否则旱魃也不会放心让她出来。

    无论是修士还是精怪,都有真元护身,就凭着小五在不知不觉下被对方种下了种子,敌人的实力毋庸置疑,也是苌狸、锥子这般绝顶的妖仙!

    温乐阳指着石头,看看小五,又看看苌狸,一肚子问题,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苌狸的表情倒不算太凝重,对其他人低声解释:“这块石头是活的!作怪的就是这个东西,单论妖元之力,比起我还差上一些,但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石头离营地很近,我想…应该是考察队的人无意中发现了它,它不怕火,但是讨厌火,有人不小心掉落火种在它身旁,它当然要闹一闹……”

    连小五都对付不了的东西,科考队就更不用说了,温乐阳眯了一下眼睛:“那小沙和非非呢?”

    苌狸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暂时没回答温乐阳,而是继续向下说:“裹环,这个东西虽然是活的,但是……不见妖心!”

    对于温乐阳来说,妖心、妖元都是很玄虚的东西,有些纳闷的望向温树林,温树林拿着本子跃跃欲试,看样子很有信心帮他算算,妖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啊!”就连山崩地裂也不放在心上的裹环猛地怪叫了一声,语气间充满了惊愕:“它…还是个妖胎?妖力只比你我稍逊一筹的妖胎?要是它能长成精怪,还得厉害成什么样子!”

    凝炼妖心是成妖的重要过程,精怪吸炼天地灵气,渐渐炼化妖元,最终以妖元洗髓炼心,这才能开通灵智,从畜生或者草木土石变成精怪妖孽。可以说,在炼化妖心是一个最根本的标志,妖心成形之下怪物才会成精;如果没有妖心,那无论再厉害的异物,也只是像植物、畜生一样没有灵智,只是按照本能行事。

    苌狸的笑容荡漾着一丝好奇:“咱们都以为华山末头窟早已经荒败了千万年,想不到木灵深种,养出了这么个怪物!”

    温乐阳看着小石头:“这…真是个妖怪?”

    苌狸一时没理解温乐阳的意思,笑着纠正他:“是妖胎!要想变成能跑会跳的妖怪,不知道还得再过多少年!”

    裹环的声音现在平静了许多,却依旧充满了怀疑:“末头窟木极生妖,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妖胎就能强大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说不过去……我怕这个东西……”

    苌狸眯了一下眼睛,锋利的妖冶,让人心魂荡漾:“猜来猜去有什么用!沿着石头挖下去,早晚能见到妖胎,到时候自有分晓,嘻嘻,这事儿我以前也没少干过,不过没遇到过这么犀利的!”跟着,苌狸又对温乐阳说:“刚刚我用妖元探这怪物,下面还有些活人的气息,应该还有人没死,至于他们是不是非非小沙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顿了一下,马上又补充道:“别问我他们为啥没死,我也不明白!”

    温乐阳在惊喜之余这才恍惚明白:“这块小石头不是妖胎?”

    苌狸懒得解释,伸手一指石头:“等挖到下面你自然就明白了,温树林,过来挖土,小心别碰到石头和下面连着的东西,否则老命就没了!”

    温树林吓了一哆嗦,别说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就算他不曾把真元散去,也和小五没法比,连囡囡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他哪敢碰,赶忙作揖苦笑:“姑奶奶,您老神通绝伦,稍一用力就能把这块石头连根拔出,就别为难老头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苌狸就一瞪眼睛:“我也未必拔得出它!就算我能,难保这个妖胎不会伤了下面的人!”

    温树林还想讨价还价,这时候温乐阳早和小五一起跑到石头跟前,小心翼翼的抛开了周围的土层,苌狸还生怕他们不紧张似的,从旁边乐呵呵的提醒着:“第一支科考队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东西,所以开始挖掘,结果都被妖胎种下了种子,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大树小树,自然死的悄无声息……”说着半截,窈窕的身子突然一晃飘到温乐阳身边,纤纤素手闪电般的一抓,已经从温乐阳的手背上捏住了一颗小的几乎无法看清的种子,随即指尖轻轻用力,在吱的一声怪叫中,把种子捏碎了。

    温乐阳吓出了一身冷汗,苌狸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没事,我护着你们!”跟着又继续刚才的话题:“科考队出事之后搜救队来了,他们在检查营地的时候也被种下了种子,嘿!最后一次带队来救人的那个队长倒有点见识,要不他们也都得交代在这里!”

    “手脚轻些,尽量别惊动它……”苌狸一边说着,一边出手如电,不停的抓住几只逸出的种子,给温乐阳和小五护法。

    小石头下面,是一块横着的薄薄石片,面积只比‘打火机’稍微大上一点点;石片下面则是另外一块稍大些的石片,再向下以此类推,温乐阳和囡囡一直从中午挖到了黄昏时分,周围的地面已经被刨出了一只十几米的深坑,始终是石片下叠着更大的石片,从露出地面的那块打火机般的小石头,到现在最底下石片的面积已经变成了半个篮球场大小。

    石片无论大小,都只有两寸左右的厚薄,其中蔓延着一丝丝不起眼的绿色,乍一望上去好像苔藓,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些绿色是石片间的纹路。

    十几米深的大坑,几百块的石片,就那么看似杂乱的垒叠着,一片片紧紧连在一起,从远处望去好像一座带着几分古朴更透出几许诡异的石塌!

    温乐阳牙缝间吸溜了一口凉气,暂时停止了挖掘:“这是……木灵的妖怪,还是土行的精怪?都是石头……”

    裹环嘿了一声:“这头妖胎不是凡物,挖吧!等挖到了根上,就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温乐阳苦笑着继续刨土:“还得多久才能挖到根上!”石片越来越大,他们的挖掘速度比着开始的时候已经慢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后面肯定会越来越慢,苌狸一点也不着急,笑嘻嘻的回答:“既然是木灵,你就按着年轮来算好了!一块石片大抵是一年,这头妖胎若要成形,最少也要几千年的功夫!”

    小五抬起头望向温乐阳,大眼睛里满满噙着泪水……

    天黑的时候,苌狸终于撅起了嘴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加入了挖掘队伍。

    等到月上中天,温乐阳刚刚挖掘出的石片,已经有足球场大小了,下面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苌狸依旧无比笃定的确认,在地心深处,有着活人的气息。

    一只妖胎,未开通天灵之前便只稍逊苌狸半筹,叠石般的妖身如藏地之塔,根本就深不见底!

    到了第二天早上,温乐阳已经快要崩溃了,问苌狸:“咱们只要选准一个方向,斜着向下挖就可以了吧,不用让每层石片都纤毫不差的尽数出土吧?”

    苌狸正满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指甲,没理会温乐阳,玉刀裹环赶紧开口接过话题:“精怪是木灵,与土相济,虽然这个玩意现在还是个妖胎,但是难保它不会突然施展什么妖法自保,要是让它把妖身藏在土里,那时会有数不清的麻烦,还是统统挖出来稳妥些。”

    苌狸从旁边用力的点点头:“有道理,山鬼要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温乐阳咳了一声,这么厚道的一个小伙子也狠狠的吼了声:“温树林你歇了一宿了,起来干活!”

    温树林满脸恐惧的用力作揖,张开口刚要说话,遽然整座石塔猛地摇晃了起来,温乐阳心头凛然,抱起囡囡鬼魅般的后退,后背撞上土壤的瞬间生死毒在错拳之下霍然流转,弹指间他已经抱着小五深深的退入了厚土深处。

    苌狸背着双手挺胸抬头,冷冷的笑了一声:“想作死么!”旋即,一股蓬勃浩瀚的压力,从她纤弱的身体中霍然迸裂,转眼弥漫着整座深坑之中!

    石塔应该是想要施展什么法术自保,却被苌狸爆发的妖力压的不能动弹,在颤抖了片刻之后猛地发出了一声好像婴儿啼哭似的凄厉尖啸!

    温乐阳只觉得一柄锉刀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耳朵,身体中奔腾咆哮的生死毒都为之一乱,轰然闷响中护身蛟甲现身而出,把他紧紧的包裹了起来,小五也满脸痛苦的用小手堵住了耳朵!幸好尖啸声只维持了几秒钟,就被苌狸厉声叱喝中绽放的妖力硬生生的截断了。

    温乐阳脸色苍白的带着小五回到苌狸身旁,心有余悸的问:“妖…妖胎急眼了?”

    苌狸咬牙切齿的回答:“它凭什么急眼!我挖了一夜都还没着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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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001/ 第一时间欣赏小仙有毒最新章节! 作者:豆子惹的祸所写的《小仙有毒》为转载作品,小仙有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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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有毒介绍:
这是一个快乐的修真故事——
用毒的高手,未必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温乐阳就挺厚道,一天到晚笑呵呵的,能不毒就不毒。
当他无意中现,修真并不是传说的时候,一副波澜壮阔、在平凡中处处涌动着神奇的瑰丽画卷,已经悄然展开在他的眼前。
温乐阳的遭遇前无古人,即便是真正的剑仙,也看不出他是修炼者。
所以,温乐阳的出现,严重扰乱了修真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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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未必都是坏人,坏人更不一定都是敌人。
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温乐阳是个乐观、天真、厚道的青年。小仙有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仙有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仙有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