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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全文阅读

作者:古龙     楚留香系列txt下载     楚留香系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生死之搏

    水母阴姬随手向胡铁花一指道:“这人呢?”

    胡铁花瞪着宫南燕心里暗暗得意:“你若连我的武功来历都知道那我才算佩服你了。”

    爆南燕果然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人和楚留香一样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武功来历只知他们本都是世家子而且自幼好武是以家里为他们请了不少武师但他们的武功却绝不是这些武师能教出来的。”

    胡铁花点着头微笑道:“一点也不错。”

    爆南燕道:“所以当时有许多人怀疑他们家里一定有位隐迹江湖的风尘异人在暗中偷偷传授给他们武功也有人怀疑他们凑巧得到了一本前辈高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笈。”

    胡铁花笑道:“你能知道这么多已算不容易了。”

    爆南燕也不理他接着又道:“可是他和楚留香虽是一齐长大的武功的路数却绝不相同他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似乎和昔年“铁血大旗门”的武功有些相似。”

    胡铁花忽然笑不出来了面上已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爆南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接着道:“昔年铁中棠重振铁血大旗门后”夜帝”父子就和大旗门中一位叫赤足汉的前辈远游海外他们曾经经过此人的故乡以弟子推测楚留香的武功也许是夜帝的传授赤足汉却收了此人做徒弟。”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次你猜的虽不中方不远矣难怪江湖中人人都怕你们看来你们果然真有两下子。”

    听到“夜帝”和“铁血大旗门”的名字连“水母”阴姬也不禁为之声然动容沉吟半晌道:“这三人是为何而来的?”

    九妹躬身道:“他们说是来找人的。”

    那白衣美妇也躬身道:“弟子早已告诉他们本谷绝无外人出入他们居然还不相信。”

    “水母”阴姬冷笑道:“他们想怎样?”

    胡铁花抢着道:“你是不是要我们说老实话?”

    爆南燕道:“说。”

    胡铁花笑了笑道:“我们本是来找人的人既不在这里我们现在已经想走了。”

    爆南燕冷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本宫一向是来得走不得的。你想进来绝没有人拦阻你若想出去就难如登天了。”

    水母忽又道:“告诉他们无论他们用什么法子只要他们能将本宫自这圣水莲台上推下去本宫就放他们走。”

    爆南燕道:“你们只要……”

    胡铁花大笑道:“我们又不是聋子她说的话我们已听见了用不着你再说一次。”

    戴独行道:“却不知她说的话算不算数?”

    爆南燕沉着脸道:“宫主令出如山!永无更改。”

    胡铁化和戴独行对望一眼面上都不禁露出喜色。

    他们见到这“水母”阴姬坐在激涌的水花上竟安如泰山已知道此人非但轻功已登峰造极气功亦深不可测他们的确未必是她的敌手她若找他们挑战以他们的身份既不能拒绝也不能三个打一个那么今天他们怕是的确很难活着走出这神水宫了。可是现在阴姬既然如此托大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凭他们三个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若还不能将她自这根本坐不稳的水柱上逼下来那才真是怪事。

    胡铁花生怕她又改变主意故意冷笑道:“人家既然一定要这么样做我们也没法子是么?”

    戴独行道:“这就叫客随主使。”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道:“但我们却还要商量商量不知行不行?”

    水母只挥了挥手宫南燕就冷冷道:“反正你们商量也无用的去吧!”

    胡铁花将黄鲁直和戴独行拉到一边忍不住笑道:“看来这次“水母”阴姬的斛斗是裁定的了”黄鲁直却皱眉道:“可是她既敢这么样做说不定我心有致胜的把握。”

    戴独行笑道:“你也不必太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凭我们三人之力一冲而上就算她连人带柱子都是铁铸的也难免要被我们冲倒。”

    黄鲁直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阴姬能有什么稳操胜算的法子但他为人谨慎还有些不放心道:“铁人是死的她却是活的我们三人一齐全力冲过去若是被她闪开那时你们上无可借之力下无立足之地怕就难免要跌入湖中纵然不被她们所擒也无颜再试第二次了。”

    戴独行也不禁皱了皱眉道:“这也有道理。”

    黄鲁直道:“是以以在下愚见我们三个人绝不能同时出手只因三人同上虽然力量大些但一击不中后方便不继……”

    戴独行道:“但我们三人若是分开出手力量岂非更不够了么?”

    黄滔直道:“我先以长虹贯日的身法向她冲过去看她如何招架闪避胡兄紧随在我后门等我一击不中胡兄再向她进攻这次她身法已变了一次气力必已消耗变化必已稍缓就算胡兄这一击仍不中等到戴老爷子作第三击时她必已成了强弩之末戴老爷子就不难一击奏功了。”

    戴独行拘掌道:“不错这法子果然妥当得多。”

    胡铁花却摇了摇头道:“这法子也不好。”

    戴独行道:“为什么?”

    胡铁花道:“她真力显然在我们之上而且我们向她进攻时身子凌空全无着力之处她坐在水柱上无论如何总比我们稳些是以我们若是分三次出手很可能都被她以掌方震得一个个的跌下来。”

    黄鲁直失色道:“不错她的身法根本不必变化只要安坐在上面以先天掌力向我们击出我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戴烛行却望着胡铁花笑道:“你既然这么样说想必已有好主意。”

    胡铁花压低声音道:“最好的法子还是由我们三个人一齐冲过去但我却并不向她进攻身子凌空后我就改变方向去斩她座下的水柱你们两人不妨虚张声威来掩护我也不必真的和她力拚。”

    他笑了笑按着道:“只要水柱被冲散她还能在上面坐得住么?”

    这法子说出来连黄鲁直都不禁喜动颜色。

    戴独行拉住胡铁花的手笑道:“我闯了几十年江湖想不到竟不如你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黄鲁直道:“胡兄果然是智勇双全非人能及。”

    戴独行道:“这就叫做:射人先射马马若倒了人还能坐得住么?”

    他们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实是无懈可击妙不可言“水母”阴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此番也必败无疑。

    胡铁花笑道:“这些坏主意我本来是想不出来的只不过这两个月来天天和那老臭虫在一起已渐渐被他教坏了。”

    黄鲁直怔了怔道:“老臭虫是谁?”

    戴独行失笑道:“此人莫非臭得很才会有这么样一个外号。”

    胡铁花笑道:“别的臭虫都很具这只老臭虫却是香的。”

    楚留香等到宫南燕也掠上湖面又等了很久才缓缓将右边那块石头推开一点探出了半个身子。

    只见石后果然有条秘密的水道秘道中的流水与湖水相通亦然清澈如镜极目望夫不见人影。

    楚留香虽然极担心胡铁花他们的安危但这机会却绝不可失只要他龙找出阴姬的秘密就能救得了他们。

    否则他出去也没有用。

    水道两旁都铺着白玉般的大理石板流水也似在闪闪光楚留香游鱼般滑了进去立刻就知道不妙。

    他记得宫南燕方向这边摆了摆手然后地下的泉水才喷激而出那么这水道的门户后显然必定有人在操纵喷泉的枢纽。

    楚留香想到这点时已经太迟了。

    一柄分水刺已向他刺了过来。

    这一击自然末必能伤得了他但糟糕的是只要他行踪一被神水宫中的人觉不但他自己所有的计到全无法实现那白衣妇人也要被连累了他就算能将出手的这人杀死但行踪还是难免被泄露。

    他行动一直都很小心不想在最后已接近成功时却还是犯了一次错误——一次致命的错误。

    “水母”阴姬仍然端坐在水柱上动也不动彷佛就算要她在上面坐上个三天五天她照样还是稳如泰山的。

    爆南燕却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们商量完了吗?”

    胡铁花笑了笑道:“完了。”

    爆南燕目光闪动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人难道还能商量出什么妙计不成?”

    她这话是望着黄鲁直说的。

    黄鲁直果然道:“在下等商量的……”

    他居然像是又要说老实话了戴独行和胡铁花不约而同大声道:“我们话已说够动手吧!”

    他们早已约好了手势此刻胡铁花一挥手三个人就立刻并肩掠起刀光剑影已化做飞虹横贯了湖面。

    要知“水母”阴姬座下的水柱已高有三丈水柱在湖心距离湖岸便不止六丈戴独行他们轻功就算高极也难一掠六丈。

    但他们却是自湖畔的一块巨石上掠过去的这巨石突入湖水中距离“水母”已只有三丈左右了。

    要他们一掠三丈并非难事。

    这时他们胜算在握更是精神百倍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武功挥到极致远远望夫只见三人如银汉三仙带着长虹飞天而起就连神水宫的门下弟子见了也不禁为之目动神移。

    水母仍端坐末动。眼见三人距离她已不及八尺胡铁花忽然长啸一声身形骤变挥刀向“水母”座下水柱冲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水母的身子忽然向下一沉双手在水柱上按了按水柱上立刻分出三道分泉直射而出。

    喷泉的水力本已极强此刻再加上水母惊人的掌力水箭飞出其度和力量纵然雷霆闪电也不可比拟。

    胡铁花他们的身形本在全力前扑要闪避那里还来得及只见一片银光迎面而来胸口立刻感觉到一种空前未有无可比拟的撞击之力彷佛四面的山峰全都向他们压了下来。

    他们只觉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已晕了过去。

    楚留香的身子在水中比在6地上更灵活只轻轻一滑已避开了那柄来势并不慢的分水刺。

    那少女身手也不弱神水宫门下的弟子都练有一种在水里动手的独门招式分水刺也是在水中动手的独门武器。

    她的手腕只一沉分水刺已奇妙的改变了方向。

    但这次她一招还末剌出已觉得一阵麻痹之感由她肘问的“曲池”穴传隔了她全身。

    她绝末想到对方在水中点穴而且手动还能如此强大惊之下失声惊呼但嘴刚张开一口水已灌了进去。

    楚留香用两只手托着她的身子双足划水向水道中游游了进去这少女忽然失踪“水母”阴姬回来时必定会现的她立刻就会想到禁宫中已潜入敌人楚留香的行踪立刻就会被现。

    可是楚留香纵然明知如此也只有冒险这机会他绝不能错过何况他根本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定要在“水母”阴姬回来之前找出她的秘密和弱点他也只希望胡铁花他们能多拖住她片刻。

    在这种情况下当真是丝毫时间也不能浪费。

    水道虽不短但楚留香很快的就转了三个弯到达尽头水面上隐隐已可看到灯光闪动。

    楚留香算准上面必定还有人留守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将掌中这少女的身子托上了水面。

    江湖中人对水母的禁宫曾经有过许多种想像因为根本从无一人到过这地方是以就觉得更神秘。

    有人甚至将这地方想像成天宫一样其实这也只不过是间以大理石砌成的地室并没有什么十分华丽的陈设。

    “水母”阴姬显然并不是个注意享受的人她只是将这地方保持绝对洁净任何地方都找不出一粒灰尘。

    是以四面的大理石看来就像白玉般晶莹生光。

    水道的出口是个石砌的小池池畔的石头也并没有什么夸张的雕刻简单的线条看来反而份外明朗悦目。

    这时池畔正有两个也很美丽的少女在整理着萝丝看来既不像蚕丝也不像银丝质地轻柔而坚韧正是她们做衣服的质料。

    她们现同门的身子忽然自水池中浮出来时面上都露出惊异之色立刻跃下去将她拉起来。

    她们过惯了单调、寂寞而且平静的生活对任何意外的事都不知该如何应付更末想到水下面还有人。

    楚留香很容易的又点了她们的穴道然后将她们都抬出水池看到她们三张美丽的脸上犹凝结着惊悸之色。

    楚留香不觉对她们抱歉的一笑柔声道:“我绝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你们只要乖乖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微笑是那么亲切而温柔若说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微笑能令受了惊的女孩子安下心来那人就是楚留香了。

    少女们的脸色虽仍是苍白的但目光已渐渐平静下来她们虽不知道这英俊的男人是谁却觉得他说出的每句话都可以信任——楚留香有种奇异的魅力总能令女孩子觉得他是个很可信任的男人。

    他也从来没有让她们失望。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几一个并不太大的衣柜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坐垫除了这些生活上最低限度的必需之物外这屋子里简直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可见“水母”阴姬非但洁癖很深而且生活简单自律极严。和江湖中人想像中的“水母”阴姬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怎会有什么秘密和弱点?

    楚留香也找不到可将这三个少女藏起来的地方他沉吟了半晌忽然解开一个少女的穴道微笑着道:“你知道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将你们藏起来么?”

    若是换了别人问这句话这少女死也不肯说的。

    但楚留香的态度却如此诚恳如此亲切令她觉得就彷佛是一个老朋友向她嘘寒问暖。

    令她觉得他问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关心她是为了她好这实在是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

    她望着他的微笑不由自主的就答道:“你看到了对面墙上的那盏灯么?”

    楚留香道:“是不是衣柜旁的那盏?”

    少女道:“不错你只要将那盏灯向左边一扳就会现出一扇门你将我们藏到那里面去就不会有人现了。”

    楚留香沉吟着柔声道:“不知那地方是否安全?”

    少女道:“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谢谢你以后你若离开神水宫不妨去找我我一定会带你到很多好玩的地方去。”

    那少女忍不住展颜一笑红着睑道:“谢谢你。”

    她刚说过了“谢谢”穴道就又被点住了。

    楚留香果然找到了那扇门将她们藏了进去。

    他本可再问她们许多话的但他知道她们若说得太多若是万一被水母知道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从不忍伤害一个对他如此信任的人。

    何况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问得大多她们就难免会提高警觉不再对他如此信任了。

    他也从来不愿破坏一个少女对他的好印象。

    线条简单的短几只有一只白玉茶盏座垫是用白色的马尾草编成的虽然有很多女人都喜欢将一些贴身的秘密藏在枕头下床褥里但“水母”阴姬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种女人她的床单连一条绉纹都没有。

    所以这屋里唯一可以收藏秘密的地方就是那衣柜。

    楚留香喃喃道:“抱歉得很我并不是想刺探你的秘密只不过想救自己的命而已只望你衣柜里没有让我看了会脸红的东西。”

    衣框里所有的东西简单得可以公开到马路上去。

    除了一些简单的衣服外里面什么都没有奇怪的只是其中竟有一件是男人的衣服。

    楚留香提起一件麻布的短裤他怎么也看不出世上会有女人穿这种短裤这短裤和他穿的几乎完全一样。

    神水宫里难道竟藏着个男人?

    这难道是“水母”阴姬的秘密?

    楚留香实在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但这男人是谁呢?在那里?

    楚留香正在惊疑忽然见到那边的池水起了一阵涟漪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绝不会错过生在他周围的任何事。

    他立刻断定这必定是“水母”阴姬回来了这时已没有别的藏身之处他只有闪身躲入了衣柜。

    但他已来不及将衣柜关紧了。

    “水母”阴姬已自池水中出现她脚下彷佛有人托着似的缓缓自池水中升起这种功力连楚留香见了都很吃……

    就凭这一点楚留香已知道“水母”阴姬的武功果然还在石观音之上他自己更绝不是她的敌手。

    此刻只要她现这里有三个人失了踪一定会立刻开始搜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错过这衣柜的。

    因为这地方根本没有别的藏身处。

    只要她一现楚留香那么楚留香就必死无疑因为楚留香能战胜的机会怕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楚留香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谁知“水母”阴姬竟完全没有留意这地方少了三个人她彷佛有着很重的心事全没有留意到别的。

    从没有关紧的衣柜门缝望出去只见她双眉紧紧娥着脸上带着怒容目光看来却有些郁。

    、

    一走进屋于她就躺到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往衣框这边瞧一眼。

第二十九章 变态心理

    楚留香这一次危机确已过去但他想到胡铁花他们现在的处境心里不禁更难受更着急。

    水母既已回来了胡铁花他们很可能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自己也离死不远了他躲在这衣柜里既不能进也不能退迟早还是要被人现的。

    若是换了别人怕早已急得疯。

    但到了这地步楚留香反而不着急了因为他知道着急反而没有用反而会使他失去冷静。

    他现在一定要冷静冷静的等待机会。

    只可惜这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饼了半晌宫南燕也回来了。

    天下所有的弟子走入师长寝室中一定都会先禀报再问安武林中人虽不拘小节但师徒之礼还是不可失的。

    何况神水宫规矩之严更是天下皆知。

    奇怪的是宫南燕却随随便便的就走了进来就像是妻子走入自己丈夫的寝室似的而且居然坐到床上去了。

    阴姬是躺在那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徒弟坐到她床上她这生具洁癖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只听宫南燕道:“那三人已关了起来等他们醒过来后三姐就会盘问他们的口供。”

    楚留香不禁暗中松了口气胡铁花他们的处境虽危险但至少还没有死只要还没有死就有机会。

    爆南燕又道:“但九妹却认为要三姐去盘问他们有些不妥。”

    “水母”阴姬道:“不妥?”

    爆南燕道:“她认为他们说的话并不假的确是来找人的因为这里的确已有人进来了。”

    水母道:“哦?”

    爆南燕道:“她说她方的确曾经现佛堂前有人踪但守在佛堂里的三姐却硬说没有所以她认为这其中颇有蹊跷。”

    阴姬只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楚留香更是担心阴姬若是现那“三姐”有循私纵敌之嫌她的处境着实堪虑楚留香实在不忍让她为自己受累。

    饼了半晌阴姬忽然道:“你认为他们来找的人会是谁呢?”

    爆南燕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久走江湖朋友一定很多我怎知道他们找的是谁?”

    阴姬道:“你不认得那黄鲁直?”

    爆南燕道:“我怎么会认得他?”

    阴姬道:“但他却好像认得你。”

    爆南燕道:“哦?”

    阴姬道:“你难道不知道黄鲁直是“他”生平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爆南燕咬着嘴唇冷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我的情人怎么会将这些事告诉我。”

    阴姬忽然翻身生了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厉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在瞒着我是不是?”

    爆南燕用力咬着嘴唇不说话。

    阴姬道:“昨天晚上你见到“他”之后究竟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你才回来?”

    她的手转动将她的头缠在手上宫南燕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但嘴角却泛起了微笑道:“你在吃醋?”

    阴姬道:“我吃什么醋?”

    爆南燕不怀好意的笑着道:“你是不是怕我和他有了什么关系所以才吃醋。”

    阴姬芙了笑得却有些不安。

    她笑着道:“你和他怎会有什么关系?”

    爆南燕眨着眼道:“为什么不会?他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岂非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么?”

    阴姬的手忽然头抖了起来放松了她的头嗄声道:“但你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是吗?”

    爆南燕将头用到面前轻轻的抚摸着喃喃道:“他实在是个很有趣的男人难怪你一直忘不了他。”

    她脸上渐渐泛起一阵红潮像是已有一股热流自心底升起。

    阴姬吃惊的望着她道:“你……你难道真的……”

    爆南燕星眸蒙胧柔声道:“奇怪的是他对我的动作竟完全和你对我做的一样当他的手在抚摸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但他却比你……”

    “叭”的一声。阴姬的手已掴在她脸上怒道:“不许你再说下去。”

    爆南燕手抚着脸忽又吃吃的笑了起来道:“你在吃醋我就知道你在吃醋。”

    她的手环抱起阴姬的脖子用牙齿轻啃着它的耳朵柔声道:“我喜欢看到你吃醋只要你也肯为我吃醋我就算立刻为你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阴姬木然坐着眼睛似也有些潮湿了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爆南燕道:“只因我受不了我已经快疯了我要报仇。”

    阴姬道:“报仇?”

    爆南燕道:“每回你和我好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像他你才和我好?每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他也用这种法子抱过你你才用这种法子抱我?你抱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阴姬道:“你……你想得大多了。”

    爆南燕道:“我不但为自己报仇也要为你报仇。”

    阴姬声音已颤抖道:“为我?”

    爆南燕道:“因为他抛弃了你但你却一直忘不了他你爱他他却反而以此来要胁你逼着你只好让他离开这里……”

    阴姬没有说话眼泪却已流下面颊。

    楚留香实在想不到独步武林不可一世的“水母”阴姬也是被情所困为情颠倒更想不到她的情感竟如此不正常。

    楚留香总算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阴姬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女人她的**是畸形的她讨厌男人却将**在女人身上泄。

    所以她收了很多美丽的女弟子而且建造了很多秘道可以直达她所有女弟子的寝室。

    那白衣美妇曾经警告苏蓉蓉不许她随意走动就是怕“水母”阴姬看到她也对她生出畸形的爱欲。

    那实在是种“想不到的可怕灾祸”。

    昔年“雄娘子”到了神水宫也和阴姬有了不正常的关系等到阴姬现他并非女人时已经迟了。

    但“雄娘子”一身兼有女性的温柔和男性的魅力“水母”阴姬终于也爱上了他而不能自拔。

    于是他们生下了司徒静。

    可是“雄娘子”却不甘永远“雌伏”在阴姬的裙下他一心想离开这里阴姬虽不放他走但雄娘子却以此秘密要胁她。

    “水母”阴姬自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她是个变态的女人最后只好放他走了而且永远不许他再回来。

    但她还是忘不了因为像“雄娘子”这种一身而兼具男女两性之优点的人世上怕还没有第二个。

    所以阴姬就选中了和“雄娘子”长得很像的宫南燕来作自己的爱宠以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

    就因为这种不正常的情感才会引起这许多不正常的事。

    现在楚留香终于现了阴姬的秘密。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既不是“雄娘子”更不能像雄娘子那样以这种秘密来要胁阴姬他的处境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能活下去的希望怕还不到百分之一。

    爆南燕用舌头轻轻舔着阴姬面上的眼泪用胸膛磨擦着她的胸膛喉咙里出了一种呻吟般的喘息声。

    但阴姬却推开了她道:“我静静的歇一歇你走吧!”

    爆南燕咬着嘴唇道:“你……你不要……”

    阴姬道:“现在我的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

    爆南燕沉默了半晌忽然冲过去跃入了水池。

    阴姬等到池上的涟漪消失忽然下了床走向那衣柜她似乎要换件衣服后再睡下。

    楚留香连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但阴姬走到衣柜却没有拉门。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很久之后忽然将衣柜关上自外面锁了起来。

    这柜也是用很厚的大理石制成的无论谁被关在里面之后都休想能破壁而出楚留香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难道现了衣柜里有人?

    那么她为何不令他出来反而将他关在衣柜里?

    幸好衣柜的上端还有些雕空的花纹人关在里面还不至于窒息但这种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阴姬若不拿衣服楚留香就要永远被关在这石牢般的衣柜里阴姬若来拿衣服立刻就要觉他。

    楚留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听阴姬道:“你既已誓永不再入神水宫现在为何又来了?”

    她语声中充满了怨毒楚留香先吃了一惊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她以为锁在衣柜里的是雄娘子她并不知道里面不是雄娘子她认为除了雄娘子外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潜入她寝室中的。

    楚留香也不知是否该揭破一时间只有闭着嘴。

    阴姬道:“你总该知道我是再也不愿见到你了。”

    楚留香暗道:“难怪她觉柜中有人后却将衣柜反锁起来原来她是因为不愿再见雄娘子之面。”

    阴姬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南燕走么?”

    她恨恨接着道:“因为我也不愿让南燕再见到你她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糟蹋她?难道你只是为了要伤害我?难道你害得我还不够?”

    楚留香不敢说话却及时叹了口气。

    阴姬道:“你用不着叹气也用不着再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我是永远再也不会原谅你的了你也总该知道。”

    她厉声接着道:“你已违背了昔日的誓言敢再到这里来我也不必再顾念昔日的情份。”

    楚留香一直在回忆着雄娘子说话的声调此刻忽然道:“你一定要我死在这里?”

    他也知道自己学得并不太像但阴姬和雄娘子已有多年未见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多少会随着年龄改变的。

    他只望阴姬分辨不出。

    除姬果然没有听出来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还会像上次一样又放你走么?”

    楚留香道:“但……但你总该让我再见你最后一面。”

    阴姬沉默了很久才嗄声道:“你为什么还要见我?”

    楚留香道:“因为我……”

    阴姬又厉声道:“你不要说了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绝不会相信。”

    楚留香道:“你是不是怕见到我之后就不忍再杀我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再三考虑绝不敢说错一个字他知道越是要阴姬见“他”阴姬就越不会见他的。

    阴姬果然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见你。”

    楚留香道:“但你至少先该告诉我静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阴姬又沉默了很久黯然道:“她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她的母亲。”

    楚留香道:“你自然不会说的因为你是个“圣女”怎么能生孩子呢?而我为了遵守昔日的誓言也只好欺骗她说她的母亲早已死了。”

    阴姬道:“就因为我们的态度太暧昧所以她就认为她的母亲就是被我害死的一直想复仇。”

    楚留香叹道:“可怜的孩子她难道不明白永远没有机会的么?”

    阴姬道:“所以她就找机会直到那恶僧无花来了她知道无花是少林的弟子在江湖中人缘又很好她想借无花的力量来对付我所以竟不惜以色相来诱惑无花。”

    楚留香这才恍然大悟。

    他本来就在奇怪司徒静只不过是个少女纵然怀春也不至于如此淫荡竟主动的向无花投怀送抱。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司徒静对无花也有目的两人正是尔虞我诈都没有存着好心。

    阴姬又道:“谁知道无花也想利用她来偷天一神水得手之后立刻就将她弃之如遗她那时肚里已有了身孕怕我以门规处置竟含恨自杀了。”

    说到这里她语声也已哽咽惨然道:“她却不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她的直到死的时候她……她还是不知道我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段曲折而悲惨的公案直到现在才完全水落石出。

    楚留香长叹道:“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此中内情的了。”

    阴姬道:“我自然知道。”

    楚留香道:“那你为什么还怀疑是别人偷盗了天一神水呢?”

    阴姬道:“我根本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别人只不过这件事的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找一定要找个替罪羔羊。”

    楚留香故意问道:“你找的是谁?”

    阴姬道:“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道:“你总算找对人了。”

    阴姬道:“我只有找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得出这些事来我去找别人江湖中人又怎会相信呢?”

    她语气中居然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似觉得很得意。

    楚留香忍不住道:“你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竟不惜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么?”

    阴姬厉笑道:“为了保全神水宫的名誉我不惜做任何事。”

    她语声顿了半晌忽然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何况除了你之外别的男人在我眼中实不如刍狗莫说死一个楚留香就算死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妨?”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为了他失约才要杀他的。”

    阴姬道:“不错他不来固然要死来了更是非死不可。”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还记得有个人叫柳无眉嗄?”

    阴姬道:“我当然记得她是石观音的弟子。”

    她语声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你怎会认得她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用不着吃醋我并不认识她只不过因为她最近做了件很轰动的事所以找才知道她的名字。”

    阴姬道:“很轰动的事?是什么事?”

    楚留香道:“她为了要求你为她解毒所以害死了楚留香。”

    阴姬道:“解她的毒?她中了什么毒?”

    楚留香讶然道:“你不知道?”

    阴姬道:“我只知道她根本没有中毒。”

    楚留香这才真的怔住了。

    原来这又是柳无眉做的圈套要他来自投罗网原来他毕竟没有猜错她果然真的是石观音派到中原卧底的奸细。

    楚留香气得几乎连血都吐了出来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上女人的当谁知到底还是上了一次。

    他这次当上得可实在不小。

    阴姬忽然又道:“你可知道我要怎么样对付你吗?”

    楚留香苦笑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将这衣柜沉在湖底。”

    阴姬叹了口气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时常总会做出一些很笨的事来。”

    楚留香嘴里苦嗄声道:“你难道真的不愿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阴姬又沉默了很久突然冷笑道:“楚留香你用不着再玩花样了你既然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你想我还会让你再活着么?”

    楚留香全身都凉了胃里直冒酸水长叹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阴姬冷冷道:“你本来的确已骗过了我但你却不该说楚留香已被柳无眉害死了就算柳无眉真害死了楚留香也绝不敢被别人知道的楚留香虽不是好人但朋友却不少她难道不怕别人找她报仇?”

    楚留香叹道:“我实在低估了你你比我想像中还要精明得多。”

    阴姬道:“但我却没有低估你我知道就凭柳无眉是万万害不死你的。”

    楚留香忽然大笑道:“这也就难怪你不敢放我出去和我一决生死了。”

第三十章 水底大战

    阴姬冷笑道:“你激将也没有用我要杀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是我又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楚留香道:“但你若不让我出来有件事你就永远不知道了。”

    阴姬果然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悠然道:“雄娘子既然并不在衣柜里那么他在那里呢?这秘密除了我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告诉你。”

    他口气听来虽似很悠然其实暗中却捏着把冷汗。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个机会了他只希望阴姬也和别的女人一样也有好奇心一定要逼他说出这秘密。

    只要阴姬肯放他出去他至少还有万一的希望否则他就要被活活困死在这衣柜里永远再也见不着天日。

    谁知道阴姬非但没有问连话都不说了。

    饼了半晌楚留香只听到机簧响动声阴姬彷佛在开启一个秘密的门户按着就听得她沉声道:“快将这衣柜抬出去沉在湖底。”

    这实在是一个很奇特的命令;“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放衣服的柜子沉到水中去呢?”但她的弟子心里纵然怀疑嘴里也不敢问出来。

    她们只是恭声道:“是。”

    阴姬又道:“无论衣柜里生什么声音你们都当没有听到知道么?”

    她的弟子又恭声道:“是。”

    楚留香索性什么话都不说了。

    因为他知道水母令出必行他无论说什么都已没有用了他只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坏。

    这世上没有好奇心的女人并不多有些男人就算找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此番居然竟被他遇见了一个。

    衣柜已被抬了起来。

    没有过多久就有水流入了衣柜。

    楚留香整个人又被泡在水里了。

    但这次水并没有像以前那么样带给他一种清凉适意的感觉因为他已知道这水过不了多久就将要溶化他的生命腐烂他的骨肉那时楚留香这个人就将完完全全消失在水里。

    他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道:“水兄水兄我一向都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却要对不起我呢?”

    直到现在为止他从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

    水的压力已越来越重楚留香什么都看不到但也知道石柜已将要被抬至湖心。

    但忽然间水的压力又渐渐减轻了按着水又渐渐自石柜中漏了出去竟又被抬回水母的寝室。

    只听水母道:“就放在这里出去。”

    “砰”的一声石柜又接触到石地楚留香身子一震就稳定下来他第一次觉脚踏实地原来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神水宫弟子离开之后石柜外就又沉寂了下来他只能听到水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显见她的心情已渐渐激动。

    楚留香笑了大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的我若被淹死你就永远再也不知道雄娘子究竟在那里了。”

    阴姬果然忍不住问道:“他在那里?”

    楚留香悠然道:“他也许已经死了也许还活着也许远在天边也许就近在眼前你若想我告诉你只有一个法子。”

    阴姬冷笑道:“你难道想我放了你?”

    楚留香道:“我虽然不是个生意人可是也知道做买卖一定要公道这消息虽然很珍贵却还是换不了楚留香的一条命我绝不漫天要价也免得你就地还钱。”

    阴姬道:“你既然知道还想怎样?”

    楚留香道:“我只要你放我出来让我和你作一场鲍平的决斗。”

    阴姬道:“那么你还是必死无疑。”

    楚留香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死吗?我只不过觉得这么样死未免太窝囊而已我活得快快乐乐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阴姬很久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但你若真的不敢和我动手我也绝不勉强你我若是你怕也不肯将楚留香放出来的。”

    阴姬还是没有说话但石柜却传来“格”的一响。

    然后才听得阴姬冷冷道:“柜已开了你出来吧只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出来之后非但死得更快而且一定死得更惨。”

    楚留香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个女人还不至于一点好奇之心也没有一个女人若连她的情人的下落都不想知道那么天下怕要大乱了。”

    阴姬厉声道:“他究竟是死是活?究竟在那里?”

    楚留香道:“你是希望他已死了?还是希望他依旧活着?你……”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推开了石柜的门走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怔住因为他觉站在他面前的阴姬竟已不再是方他见到的阴姬了。

    方的阴姬还是独步天下的神水宫主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威严和自信令人不敢不对她尊敬。

    但现在的阴姬却已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一双清澈明锐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纷乱的**威严镇定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绉纹甚至连一双手部开始有些抖。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在片刻之间生这么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神水宫主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

    这改变实在太大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她在这段时间里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怕也不是别人所能想像的。

    楚留香反而有些不忍长叹道:“想不到你对他居然真的是一往情深他若能早些知道所有的事也许都会变得好些的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阴姬紧握起双手嗄声道:“他……他已永远……”

    楚留香叹道:“他若知道世上还有个人在死心塌地的爱着他也许还不会死只不过一个男人若能得到你对他这样的真情死又何妨。”

    阴姬身子头抖着忽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想以此来扰乱我的心神使我无法和你交手?”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本来的确有这打算怎奈我从来也不忍心骗一个伤心的女人。”

    阴姬厉喝道:“是不是你杀了他的?”

    楚留香道:“究竟是谁杀了他?到现在你还猜不出么?”

    阴姬身子一震似乎运站都站不稳了。

    在这一瞬间她彷佛又苍老了许多黯然自语道:“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留杳一字字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也该知道的。”

    阴姬的手颤抖着她是想找一个可以支持身体的地方除了“情感”之外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给她如此巨大的打击?

    她的遭遇实在值得向情但她的“情感”却又实在太荒唐楚留杳也不知她究竟是可怜?是可恨还是可笑?

    楚留杳叹道:“我本不想扰乱你的心神可是你现在的确不适于和人动手我也不愿趁人之危。”

    阴姬的身子忽又枪一般挺立了起来冷冷道:“杀人用不着等到心情好的时候你只管先出手吧!”

    楚留香道:“你现在真的能出手?”

    阴姬冷笑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还是先为你自己担心吧!且要你能挡得过我十招也就不枉你学武一世了。”

    楚留杳笑道:“你口气倒真不小。”

    “小”字出口他已箭一般向阴姬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唯一能胜过对方之处就是个“快”字。

    所以他尽量利用这“快”字只要他能抢得一刹那间的先机他就或许还有战胜的希望。

    他出手实在快快如急风使如闪电。

    谁知他刚一出手阴姬的手掌一挥就立刻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这股力量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

    楚留香莫说根本无法抢得先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他本以为“水母”阴姬也和石观音一样是以奇诡的身形和招式见长所以他认为自己或许还能以应变和急智来制敌机先。

    他和石观音那一戟也正是如此。

    却不知“水母”阴姬的武功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不相向她的武功竟是自“水”中练出来的。

    她的力量也正和“水”一样看来虽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望不摧无物可挡的滴水已能穿阶洪水更能山岳移形城市毁灭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抵抗水的力量。

    楚留香这才现世上最可怕的原来就是水。

    无情的水。

    “水母”的出手更无情她的身形还未改变那种澎湃如潮的掌力已将楚留香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连变几种身法但只要阴姬一挥手他的攻势就被阻遏他根本无法给阴姬丝毫威胁。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难怪江湖中人人怕你无论任何人和你动手的确没有战胜的希望。”

    他嘴里说着话又改变了七八种身法。

    虽然明知无论使出任何招式来都是无用的但他的身形还是要瞬息不停的改变因为只要他身形一停顿就立刻要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压扁。

    尺听水母冷冷道:“我已让了你四十七招你认为够了么?”

    楚留香笑道:“够了够了你还手吧!”

    水母道:“你能挡得住我几招?”

    楚留香道:“那倒说不定也许连一招都挡不了也许可以挡上个七八百招。”

    水母冷笑道:“以你的武功只要能挡得了我七八招我就让你走。”

    楚留香笑道:“你不后悔?”

    水母厉叱道:“狂徒先接我一招再说。”

    吃声中她已迎面一掌向楚留香拍了过去。

    她这种掌力最厉害之处就是令对方非但不能招架也不能退正像是已投身洪流之中的人只有奋力逆流而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光是想退下去缓口气那么就立刻要被洪水卷走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留香精于水佐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水母这一掌抽出他居然还是再向后退了。

    他似已心灰意冷放弃了抵抗。再也没有在逆流中奋斗求生的勇气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死”才是解脱。

    他的身子立刻被水母的掌力震得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

    水母也觉得很意外。

    武功到了她这种火候的人正如高手奕棋只要对方下一着棋她已可先算出对力后面七八着的棋路。

    楚留香一出手阴姬已对他武功的深浅了如指掌。

    她算准楚留香最少还可抵挡她七招谁知一招出手楚留香已被霞飞她早已算准了的后着竟无法使出来了这不但令她觉得很意外甚至令她有些失望地想不出自己的判断怎会有了错误?

    可是她心神虽分掌力却未竭若是换了别人已投入她这种掌力之中是再也无法脱身的了。

    只不过楚留香的轻功之高也是她未曾想到的。

    但听“噗通”一声楚留香竟已挣脱了她的掌力落入池水中身形如游鱼一翻便已消失不见。

    阴姬冷笑一声一闪身也跃入水里。

    只见楚留香的身法在水中似乎比在空中更快但阴姬号称“水母”水性之情妙自然更非他人能及。

    何况在水中游动时全身每一处都要配合无间两只脚的摆动尤其重要光是穿着鞋子就势必要影若是在鱼尾上加个套子那么就算鱼也游不快的。

    楚留香只觉脚上一双鞋子彷佛有千钧之重而且越来越重但他并没有惊惶失措因为他早就知道逃不了的。

    他根本不想走想在水中与阴姬一战。

    在6上他绝不是阴姬的对手可是在水中阴姬的掌力纵然还能挥也势必要打个折扣。

    世上也只有“水”才能消灭“水”的力量。

    平静的湖面上忽然起了汹涌的浪涛就彷佛风和日丽的海岸骤起暴风风在呼啸海也在呼啸。

    又彷佛湖底来了两条上古洪荒时的蛟龙正在海中作坐死的搏斗。

    神水宫的弟子都吃惊的跑了出来这一潭澄清的湖水本是她们心目中的“神湖”如今怎会变成了“魔湖”。

    且见湖水忽然壁上而起在初升的阳光中看来就宛如一道碧绿的水晶墙灿烂主光不可方物。

    刹那间这水晶墙忽又消失水面上接着泛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和水泡又宛如有个多事的妖神在湖底升起了一炉魔火将整个湖的水都煮沸然后再将天地主灵一齐投入供他咀嚼。

    这景象壮丽奇幻却又带着种不可形容的妖气令人见了不但目眩砷夺而且毛骨悚然。

    神水宫弟子大都是自幼就入宫来的在这种环境中生长使她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和凡俗中的人不向也不该有凡俗中人那些凡俗的感情所以她们从不知道“爱”是何物?

    也从不知道“恨”是何物?“恐惧”这两个字她们更觉得是十分可笑的。

    可是现在她们心里却起了一种莫名的震颤彷佛觉得已有种不可抗拒的灾祸将要降临到她们身上。

    有些人甚至觉得她们生存的天地已将毁灭。

    爆南燕也奔了出来目中犹白带着泪光但见到湖面上惊人的景象后她的悲哀也瞬即被惊骇所替代。

    大家见到她就一齐围了上去抢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爆南燕心里虽也和她们向样惊骇但见她们的惊骇之色她只有勉强作出镇定之笆反而安慰她们道:“不要紧的这也许是风……”

    “但现在并没有风呀!”

    有人哀求着道:“四姐你去瞧瞧吧最好是去问问师傅。”

    爆南燕迟疑着:“三姐呢?”

    有人应道:“三姐和九妹都还在逼问那三个人口供。”

    爆南燕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飞身一掠掠到湖水畔但她还没有跳下去突有一阵浪涛卷来。

    她连站都站不稳了被浪头打得踉跄后退。

    她吃惊的呆了半晌忽然扭头奔回她自己的小楼唯有她的居处是可以从外面直入水宫寝室的。

    水宫寝室中的四个少女已吓得嘴唇自。

    在这里她们虽看不到湖水的奇异变化但水势撞激着山壁整个寝室都彷佛变成了一只被困在惊俦骇浪中的小舟都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更是慑人魂魄令人觉得天地都已将崩裂。

    爆南燕奔了进来厉声道:“师傅呢?”

    少女们摇了摇头颤声道:“不知道。”

    爆南燕怒道:“你们一直在这里的怎会不知道?”

    少女道:“她老人家本要我们将这衣柜抬到湖中去后来忽又叫我们抬回来然后就叫我们出去等我们听到这声昔时再进来她老人家已不见了。”

    爆南燕皱着眉沉思了半晌又问道:“这地方可有别人进来么?”

    少女道:“没……没有。”

    其实她就是被楚留香所制的那二一个少女其中之一她的穴道还是阴姬自己替她解开的。

    但到了这种时候她怎敢再多嘴。

    爆南燕跺了跺脚纵身跃入那小池。

    水道中的响声更惊人尺因两壁已起了共鸣。

    爆南燕还未游出水道已瞧见两人正如两条蛟龙投在水中激斗两人的身形之快都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湖阔数十丈他们两人却似已将整个湖底全都占据宫南燕第一眼见到他们时他们还在湖的右边。

    但一眨眼之后他们已到了湖的左边。

    就因为他们的身形都太快所以身法看来反倒没有什么精妙的变化湖水的激荡也并非全因为他们招式变化间所出的真气而多半是因为他们身形冲破湖水时的度度越快力量越大。

    他们若在6上搏斗声威就不会如此惊人因为撞击了水水又撞击着水一分力量就变成了十分。

    就因为水在不停的动所以才会将他们的身形推动得更快在这种情况下动手不但要利用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也要利用水的动力有时人被水力带动招式已根本无法由自己控制了。

第三十一章 死亡之吻

    这不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恶战也是一场妙绝人寰的大战其中变化之奇妙除了当局者只怕谁也无法体会。

    爆南燕已瞧得目定口呆湖水已呛入她的咽喉她却几乎完全没有觉察她实在想不到世上有谁能和“水母”阴姬交手。

    她更想不到这人竟似并未落在下风。

    在旋动的水流中她根本辨不出楚留香的身形和面貌但在她心里却已隐约想起了楚留香这个人……

    想起了他那迷人的微笑懒散的神态。“楚留香这一定是楚留香。”

    除了楚留香外世上还有谁能和“水母”一较身手?

    其实楚留香此时已是苦不堪言若非他那种应变的急智使他能充份利用了水的动力他只怕早已葬身在水底。

    他只觉身上负担的压力已越来越大全身的血管都似已将爆裂鼻子里也已将呛出面来。

    如今他才知道在水中动手他也是向样的全无生路。

    水母的掌力本就是在水中练成的别人的掌力在水中挥不出但她的掌力却只不过打了个折扣而已。

    楚留香只觉得四面的水似已越来越浓密浓得就像面一样他的身形已渐渐被滞住渐渐不能移动。

    他自知已到了死亡的边缘。

    谁知“水母”阴姬的身法竟已慢了下去举手投足间也渐渐有了种力不从心的现象。

    楚留香又惊又喜他本猜不透水母那么充沛的内力怎会消耗得如此快但立刻就恍然大阴姬并非已力竭而是已气竭了。

    楚留香已练成了一种神秘的呼吸方法他在水中呼吸几乎和6地上向样自由但别人却不同。

    而且一个人在激烈的搏斗时更需要充份的“气”这也是胜负成败的重要关键之一。

    阴姬体内的“气”在急遽的消耗着此刻已快消耗光了她身体中已起了一种不可抗拒的疲倦之感似已晕晕欲睡。

    楚留香知道只要让他出水去换一次气自己就必败无疑因为“气”可以换“力”却无法换。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换气。

    只见阴姬身子忽然一翻上身后仰脚背挺直在一刹那间便已踢出了九脚这九脚虽然踢不到楚留香但却踢出了一连串水泡每个水泡中都带着一股强劲的真气铁弹般击向楚留香。

    楚留香要闪避本不困难但他只要往后一送阴姬的身子就会借着这踢水的力量冲出水面。

    水泡一连串击出她的人已如火箭般向上升起。

    眼见楚留香已无法将她拦阻他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

    阴姬再也想不到楚留香会使出如此冒险如此无赖的招式急切间也不知该如何解救身子已被楚留香拖了下去。

    她又惊又怒一掌拍向楚留香的头顶。

    楚留香双手抱住了它的腿既不能招架也不敢放开因为只要他的手一松阴姬的腿就会踢中他要害。

    他只有用头在阴姬的肚子上一顶阴姬的身子被顶得向后一倒这一掌也就拍不下去了。

    这种招式用得更荒唐阴姬只觉全身都已气得麻。

    除了雄娘子外她平生几曾被男人如此搂抱过也不知是否因为气已将竭她全身竟软绵绵的便不出半分气力来。

    楚留香自己又何尝不觉得这种招式用得未免有些见不得人但一个人在挣扎求生时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他乘着阴姬身子向后一仰的时候已窜上去将她的双手连人一齐紧紧抱住又用两条腿盘住了她的腿。

    他就像个八爪鱼似的将阴姬缠得连动都动不了。

    只见阴姬眼睛已渐渐翻白嘴角已在往外冒气泡用不了多久她就难免要窒息而死。

    楚留香眼见又将战胜了这一次胜利虽然并不十分光彩但胜利毕竟是胜利无论那种胜利至少都比失败好得多。

    谁知就在这时楚留香忽然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量自身子下冲上来将他们两个人都冲得向上升起来。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湖心那石板上站立的水道口宫南燕一接枢纽湖心的喷泉就又箭一般向上、起。

    刹那之间楚留香和阴姬都已被冲上了水面。

    楚留香知道清只要让阴姬喘一口气他就再也抱不住她了但这时他的手可万万不能放开。

    只见眼前一亮他们已冲出了湖水。

    楚留香再也顾不得别的忽然将头凑了上去用嘴紧紧盖住了阴姬的嘴用鼻子紧紧压住了阴姬的鼻子。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阴姬呼吸。

    神水宫的弟子本是分散在各处的有的在树下有的在湖畔但现在她们已渐渐聚在一起。

    这些孤独的少女们只有在惊惧的时候才会觉得需要别人恐惧原来就比快乐更能令人合群。

    这怕也就是人类大多都觉得不快乐的原因。

    她们现湖水已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就又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散开了有的人已在暗中庆幸危险已过去。

    谁知就在这时湖心的水柱忽又冲天而起。

    这喷泉水柱本是“水母”阴姬现身时才会出现的她们再也想不到这次水柱上竟有两个人。

    除了水母外竟还有个男人。

    这男人竟和水母紧紧拥抱在一起蜜蜜的接着吻。

    神水宫的弟子全都惊讶得呆住了就算天崩地裂山河变色也绝不能令她们如此吃惊。

    对男人深痛恶绝一向神圣不可侵犯的“水母”怎会和男人如此亲蜜?这男人是谁呢?

    她们的眼睛都已直。

    吻本是甜蜜的。

    但在几十双眼睛之下接吻就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了何况这一吻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甜蜜之意。

    这一吻是死亡之吻。

    另有一种残酷的美。

    残酷的魅力。

    若非身历其境的人谁也领略不出这其中的痛苦滋味但亿万人中又有几人能身历其境?

    楚留香本是为了挣扎求生了这么做的但此刻也不知怎地他心里竟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异样感觉。

    水势在他身子下冲激着就像是火焰。

    阴姬的身子已渐渐软了下去。

    她的脸本已涨得通红此刻又渐渐苍白。

    楚留香不敢闭起眼睛她脸上每一根肌肉的颤动楚留香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每一次跳动楚留香也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本觉得她是个坚强、决断能自制的女人。

    但现在他和她距离得这么近他忽然觉得她已变得十分软弱而可怜和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向。

    无论多伟大的女人在男人怀抱中都会变得渺小的。

    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也是件很有趣的事若非如此这世界也许就不会由男人来统治了。

    楚留香实在不忍让她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但他只要一放手自己就得死。

    阴姬蹙住的一口气若是突然散那力量的强大就绝不是楚留香所能抵御的他怕立刻就要被震得四分五裂。

    他们的生与死之间几乎已没有距离。

    阴姬也在瞪着楚留香。

    她目中本来充满了愤怒和怨毒之意但死亡的感觉已渐渐将她征服她连“恨”都无力再恨了。

    她眼睛里已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悲哀乞怜之意楚留香忽然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泪珠浮游在她苍白的面靥上滚动着。

    死亡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最伟大的人也变得很平凡。

    楚留香的手渐渐松了。

    他此刻本来已可以重手去杀死她或者至少先点住她的穴道因为阴姬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实在无法伤害一个正在流泪的女子他这一主中从来没有做过这事。

    楚留香并不是一个像传说中那么冷漠无情的人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聪明有时甚至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事。

    但就在这时托住他们的水柱忽然消失了。楚留香和阴姬立刻平空落了下去“噗”一声水中。

    他似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完全没有防备竟几乎被震得晕了过去怀中的阴姬也被震飞。

    她只觉一只手自水下伸出点住了他的天道。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这句话他已忘记是谁说的但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楚。

    “女人的眼泪永远是对付男人的最有效的武器。”

    楚留香张开眼睛时宫南燕正望着他冷笑。

    他又已回到水母的寝宫阴姬也盘膝坐在他对面她脸上绝没有任何表情似已恢复了她的冷酷与坚强。

    爆南燕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从没有人能在神水宫占得了便宜的就连战无不胜的楚留香也不能例外。”

    她瞪着楚留香一字字接着道:“现在你已承认自己战败了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已非承认不可。”

    爆南燕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留香苦笑道:“我已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爆南燕傲然一笑转头望着阴姬道:“你说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阴姬默然半晌缓缓道:“这人被你所俘应该由你作主。”

    爆南燕目中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道:“也好就将他交给我吧!”

    她刚走到楚留香面前阴姬忽然又道:“你是不是也想像对付雄娘子那样对付他?”

    爆南燕怔了怔脸色渐渐变了长长吐出口气道:“这是他告诉你的?”

    阴姬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他会看到你的秘密?”

    爆南燕没有回答楚留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手指渐渐抖又渐渐捏紧指节都已捏得白。

    饼了半晌她忽然厉声道:“不错是我杀了那个人我若杀错了替他偿命也无妨但偷看别人秘密的人也得死。”

    她手指突又伸直刀一般向楚留香劈下。

    但这只手还未触及楚留香的咽喉她的人已飞了出去阴姬不知何时已跃起面上仍然木无表情。

    爆南燕“砰”的撞上石壁再滑到地上吃惊的瞪着阴姬。目中充满了惊疑不信之色颤声道:“你……你?”

    阴姬道:“我……”

    爆南燕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道:“你怎么………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阴姬道:“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爆南燕嗄声道:“他?谁?是楚留香还是雄娘子?”

    阴姬沉默着楚留香现她的手也已开始抖。

    爆南燕吼道:“原来你还是爱他?原来我只不过是他的代用品你竟不惜杀了我替他报仇但你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么?”

    阴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爆南燕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阴姬道:“你不杀他我也许会杀他但你杀了他我就要为他报仇无论谁杀了他我都要为他报仇。”

    爆南燕沉默了半晌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这意思其实并不难懂正如一个孩子做了坏事父母固然要打他罚他但别人若打了他做父母的非但心痛说不定还会去找那人拚命这就是“爱”永远令人不可捉摸但谁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阴姬叹息着道:“你懂了最好我也希望你能懂。”

    爆南燕道:“但你莫忘了若不是我你……”

    阴姬道:“我也知道你救了我但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爆南燕又沉默了很久凄然一笑道:“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你是为了什么杀我的。”

    阴姬道:“哦?”

    爆南燕道:“你杀我只因我救了你。”

    阴姬道:“哦?”

    爆南燕道:“我死了之后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你曾经败在楚留香手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救过你你从来不能忍受失败的耻辱所以非杀我不可。”

    阴姬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一向都很聪明也许太聪明了。”

    爆南燕怔了怔喃喃道:“我究竟是聪明还是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说不出了。

    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连楚留香都不愿打破这沉默他也许是不敢。

    饼了很久阴姬忽然转身瞪着楚留香道:“你认为我真是为了她救了我才楚留香沉吟着道:“我想你并不是这种人。”

    阴姬道:“她了解我难道还没有你清楚?”

    楚留香道:“那只因她自己是这种人所以才会将你看得和她一样。”

    阴姬目光空虚的凝注着远方喃喃道:“不错就因为你并不是这种人才会说我也不是你若非这种人她也许就根本没有机会救我了。”

    楚留香若是如此毒辣的人她怕早已死在楚留香手上可是楚留香却未想到她自己居然也知道。

    他自然也希望阴姬不是这种人因为阴姬若真和宫南燕说的一样就一定也要杀死他灭口。

    但阴姬究竟是不是这种人呢?楚留香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性命已捏在阴姬手上。

    他已尝到了自己冷汗的咸味。

    饼了半晌阴姬忽又问道:“你可知道你这次为何会失败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知不知道又有何分别?”

    阴姬道:“你应该知道的你这次失败只因为你的心太软了。”

    楚留香道:“你呢?你的心难道从来不软?”

    阴姬沉默了很久忽然冷冷一笑道:“我的心?你以为我还有心?”

    楚留香叹息了一声一颗心已沉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这次已真的没有希望了。

    谁知阴姬却已黯然接着道:“就因为我已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的生死对我也已无关紧要我甚至已懒得杀你。”

    她忽然反手一掌拍开了楚留香的穴道。

    楚留香怔了半晌道:“你……你难道已经想……”

    阴姬忽又厉声道:“我怎么想也与你无关你快走莫等我改变了主意。”

    她唤入了一个惊慌的弟子道:“带这人去找你三师姐楚留香整了整衣衫躬身道:“多谢宫主。”

    这时阴姬却已如老憎入定彷佛永远再也不愿醒来。

    石门渐渐阖起渐渐挡住了楚留香的视线将“水母”阴姬隔绝在门里非但隔绝了整个世界也隔绝了她的主命。

    这门却是她自己造成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知道今后怕任何人再也见不着她了他若从来也没有见过阴姬他绝不会觉得有丝毫遗憾。

    但现在也不知怎地他心里竟觉得有些伤感。

    那神水宫的弟子守候在一旁看来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她显然还未弄清这英俊的男人和她师傅问的关系。

    楚留香叹息着转过身道:“我们走吧!”

    他再也想不到自己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已瞧见了胡铁花。胡铁花竟已和黄鲁直、戴独行一齐匆匆赶来。

    他们见到楚留香显然也吃了一惊。

    胡铁花失声道:“老臭虫你怎么跑出来的?”

    楚留香也失声道:“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两人几乎在向时间出了向样一句话都忍不住笑了无论如何他们能再相见总是欢喜多于惊异。

    胡铁花笑道:“还是你先说吧你遇着的事一定比我们精采我们的故事实在有点泄气。”

    楚留香笑道:“还是你先说吧我这故事说来话长。”

    胡铁花瞧了戴独行和黄春直一眼苦笑道:“说来真丢人我们三个人竟全不是水母的对手若不是蓉儿的姑妈我们怕已见不着你了。”

    楚留香动容道:“她放了你们?”

    胡铁花叹道:“不错她和一个叫”九妹”的一齐来盘问我们我们自然什么也不肯说但那叫“九妹”的小丫头倒真兕得很居然要用苦刑来糟蹋我们幸好蓉儿的姑妈说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应该以礼相待谁知那小丫头翻了睑硬说蓉儿的姑妈一定早已和我们串通了。”

    他恨恨的接着道:“那小丫头人兕嘴也兕还说了许多很难听的话蓉儿的姑妈忍无可忍忽然间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楚留香耸然道:“她……她怎能如此冒险?”

第三十二章 出宫维艰

    胡铁花道:“她这么样做连我们都吃了一惊因为”神水宫”门规之严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她这么做无异已承认和我们串通欺师通敌那罪名可不轻但她出手后反而镇定下来只是叫我们快来找你她说你也许也落入了水母的掌握中也许……也许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着急道:“她自己呢?”

    胡铁花道:“她……她似已下了决心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只不过告诉我们那菩提庵中的聋哑尼本是她的大师姐因为犯了门规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她希望我们有机会时好好照顾她。”

    楚留香跺脚道:“如此说来她显然也怕和她的大师姐落入向样悲惨的遭遇所以准备一死了之……”

    胡铁花黯然道:“看来怕是如此我们走的时候她就将那石牢自里面封闭将她自己关在那石牢里我们现不妙再求她开口时就已无论怎么样都叫不开门了她根本已拒绝回答我们的话。”

    楚留香插嘴道:“想不到”水母”阴姬和她的徒弟竟是向样的骄傲甚至不愿让别人见到她们死难道她们要永远活在别人心里”胡铁花并未完全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因为她实未想到“水母”阴姬的死法也是完全一样他只是惨然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感激她的。”

    楚留香唏嘘良久才问道:“你们是怎会来的?是不是蓉儿终于还是将入宫的途径告诉了你们?”

    胡铁花苦笑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求她说出来她本来不肯但过了一天后她也开始为你担心起来。”

    楚留香急着问迫:“她自己有没有跟你一齐来?”

    胡献花道:“她怕跟我们一齐来有所不便。”

    楚留香更着急道:“那么她的人呢?”

    胡铁花道:“她说她要赶到那菩提庵去和甜儿她们会合然后再看看是否能到这里来我正想劝她莫要着急她反而先来安慰我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她对你甚有信心说你无论遇着什么危险都一定有法子脱身的。”

    戴独行苦笑着道:“看来她只不过有点为我们担心再三劝我们莫要出手可是我们一到这里就将她的话全都忘了。”

    黄鲁直这时也走了过来讷木道:“敝友是谁香帅现在想必早已知道了他早年所做所为虽令人无法向情但近年来他已改过自新。”

    楚留香叹道:“他的事我都已知道也很向情他只可惜他……”

    黄春直面色惨变道:“他……他莫非已遭了毒手?”

    楚留香长叹不语。

    黄鲁直嗄声道:“论起他昔年之行事也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在下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

    楚留香插嘴道:“杀他的人也已被人杀了而且是神水宫主为他报的仇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想必已在天上团圆前辈又何必再为他伤心?”

    黄春直黯然垂苜哺哺道:“不错以他的罪孽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也不能算是亏待他了!”

    话虽如此他目中还是难免热泪蕴盔。

    胡铁花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道:“你呢?你是怎么从水母掌握中逃出来的?难道你又……”

    他神秘的一笑住口不语。

    楚留香瞪了他一眼道:“我既已逃出来也用不着你担心了倒是蓉儿她们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来呢?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转身望着那神水宫的弟子含笑道:“姑娘的芳名能告诉我吗?”

    这少女本已听得眼睛直走也不敢走此刻又吃了一惊吃吃道:“我叫南苹。”

    楚留香柔声道:“我们想到外面的菩提庵去找人不知南苹姑娘你能带路吗?”

    南苹望了望那道已关得紧紧的门道:“师傅并没有要我带你们去我自己也不敢作主。”

    楚留香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你带我们去她绝不会怪你的。”

    南苹咬牙闭唇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南苹的脸也红了想挣脱他的手却垂下了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居然痴痴的跟他走了出去。

    胡铁花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无论多兕的女孩子一见到这老臭虫好像就变得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戴独行也笑了道:“老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胡铁花道:“难道他对女孩子真有什么魔力我怎地连一点也看不出?”

    戴独行笑道:“你若也看得出那就糟了。”

    瀑布泻入湖中湖水又自地下流出瀑布不竭湖水不溢坐坐不息永无断绝这正是大自然的玄妙。

    楚留香他们沿着一道地下的水流往前走只觉地势渐高尽头处又有十余石级石级上就是出口。

    南苹道:“这上面就是菩提庵也是本宫的门户之一若有人想要入宫这是最方便的法子因为大师姐看来虽兕其实心肠却很软别人若是对她苦苦哀求她很少会狠得下心来拒绝的。”走过这一段路后她似乎已和楚留香变得很熟了非但再也不害怕一只纤手也始终让楚留香拉着没有挣脱。

    但楚留香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她们的大师姐既然心很软那么李红袖她们为什么直到此刻还未来呢?

    只听胡铁花道:“听说从这里入宫的人都是被装在箱子里送进来的是吗?”

    南苹道:“不错因为大师姐不能离开菩提庵所以只有将人放在竹箱里让箱子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胡献花望了楚留香一眼道:“看来柳无眉这次倒没有说谎。”

    楚留香只有苦笑。

    他已现柳无眉实在是很懂得说谎的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懂得若在谎话中加几成真话就最容易令人相信。

    南苹道:“这出口就在大师姐所坐的蒲团下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因为自从大师姐获罪之后师傅就不准姐妹们和她来往。”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南苹道:“这……我不大清楚了。”

    她显然不愿再说起这件事匆匆走上石阶将壁上的铁环轻轻敲了敲只听叮当之声宛如龙吟四面石壁都起了回应。

    南苹道:“因为大师姐终日坐在蒲团上极少走动所以只要铁环一敲她立刻就知道。”

    胡铁花不说话了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希望这秘道的门户快些出现好去瞧瞧宋甜儿她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谁知过了半晌地道上仍是毫无动静。

    南苹皱眉道:“奇怪大师姐现在难道凑巧不在上面广?”

    楚留香心里虽急反而安慰着她道:“也许她偶然出去走动走动这是是人之常情。”

    南苹道:“她绝不会离开菩提庵上面的地方并不大她无论在那里只要环声一响她本来都应该听得到的除非上面也出了事。”

    楚留香自然比她更着急因为他……

    柳无眉既然知道只要她们一入宫就立刻会揭破她的谎话自然要千方百计的阻扰她们。

    李红袖虽然博闻强记但却并没有什么心机宋甜儿更是天真烂漫全不懂世迫人心的奸诈。

    何况她们两人又全都对柳无眉生出了向情之心所以柳无眉如要害她们实在是易如反掌。

    只听胡铁花道:“上面不开门我们就难道没法子进去吗?”

    南苹道:“没法子这地道的出口只有在上面才能开启因为师傅怕我们愉愉溜出去玩……”

    胡铁花忽然一拍巴掌失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不到连你也忘了。”

    南苹怔了怔道:“我忘了什么?”

    胡铁花道:“你大师姐又聋又哑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感觉到你在下面敲击铁环若是走到别的地方了那里还能听得到声音。”

    南苹嫣然道:“她能听得到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难道她既不聋也不哑只是故意袈出来的?”

    谁知南苹还是摇着头道:“她的确又声又哑一点也不假。”

    这次胡铁花也怔住了道:“既然真的又聋又哑又怎能听得到声音呢?”

    南苹笑了笑道:“这原因你见到她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胡铁花怔了半晌恍然道:“我现在已明白了。”

    南苹道:“哦?”

    胡续花道:“有人只要看别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猜出他在说什么话你师姐想必也有这种本领。”

    南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而且眼睛也不行了。”

    胡铁花又怔住吃惊道:“她难道还是个瞎子?”

    南苹道:“嗯!”

    胡戏花急得直揉鼻子苦笑着喃喃道:“一个人又聋又哑又瞎却能听得别人向她苦苦哀求而且迸能听到敲门的声言老臭虫你一向很聪明这次怕也被弄糊涂了吧?”

    只听敲环之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南苹敲的声音更大。

    但过了半晌上面仍然毫无回应。

    楚留香忍不住也走了上去将耳朵贴住上面的石壁。

    胡铁花急着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楚留香皱着眉道:“听不大清楚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胡铁花跺脚道:“你鼻子不寮耳朵难道也不灵了么?”

    戴独行忽然自腰畔的麻布袋里取出个铁碗道:“用铁碗扣在石壁上就会听得清楚些。”

    那时胡铁花自然不会明白声波的原理诧声道:“真的?”

    戴独行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丐帮子弟偷鸡摸狗的本事冠绝天下你难道还未听说过?”

    楚留香含笑接过了铁碗扣在石壁上再将耳朵贴住铁碗他眼睛渐渐亮了双肩却皱得更紧。

    胡铁花道:“有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胡铁花摸着鼻子失笑道:“哑巴难道也能说话吗?”

    南苹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皱眉道:“这绝不是我大师姐说话的声音她不会说话。”

    胡铁花道:“也许是甜儿她们还在求她。”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是……这是男人的声音但嗓子很粗又不像李玉函。”

    南苹吃惊道:“男人?男人在说话?”

    胡铁花失笑道:“男人也是一种人有时也和女人一样会说话的姑娘何必如此吃惊?”

    南苹道:“但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到菩提庵去打扰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菩提庵这地方。”

    胡铁花道:“连神水宫现在都有男人进来了何况菩提庵?”

    南苹脸笆又变了变道:“可是到神水宫来的人一定都有很迫切的理由所以才不惜冒险菩提庵却只不过是个荒凉的寺庙既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大师姐也绝不会和任何人结怨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何在?”

    胡铁花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从那里秘密潜入神水宫来。”

    南苹道:“依我看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朋友才来的。”

    胡铁花皱了皱眉也将耳朵凑到铁碗上一面问道:“你听不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听不到他们现在已经不说话了。”

    沉默有时固然比任何语言都值得珍惜静寂有时也比任何声音都可怕菩提庵中此刻正是死一般的静寂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的人难道在一瞬间全死光了么?否则为何会忽然沉寂下来?

    楚留香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过了很久之后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还没有声昔?”

    楚留香叹道:“没有。”

    南苹道:“也许……也许大师姐已将来的人全击退了。”

    胡铁花道:“那她为什么还不开门呢?”

    南苹怔了怔鼻尖也沁出了冷汗。

    胡铁花着急道:“我看红袖和甜儿一定出了事否则她们绝不会这么人都不开腔的尤其是甜儿要她闭着嘴实在不容易。”

    戴独行轻咳了两声道:“也许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

    楚留香忽然道…“我们现在退出去由外面赶到菩提庵要走多久?”

    南苹道:“那要绕个大圈子。”

    胡铁花道:“多大的圈子?”

    南苹道:“很大轻功最好的人至少也要走三四个时辰。”

    胡铁花跺脚道:“这怎么办呢?简直把人快急疯了老臭虫你怎地也想不出法子来了?”

    楚留香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大师姐若是答应将人送入神水宫是不是会先给她们喝一杯有迷药的茶免得被他们看到入宫的途径。”

    南苹道:“不错。”

    楚留香道:“甜儿她们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们明知茶里有迷药也会高高兴兴的喝下去。”

    胡铁花道:“不错她们既然知道一喝下这杯茶就到了神水宫自然非喝不可。”

    楚留香道:“她们喝下去后就被迷倒自然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胡铁花拍手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这位大师姐还没有将她们送下来菩提庵中就来了外敌这些人也许真是为了甜儿她们来的就要大师姐将她们交出来。”

    南苹抢着道:“大师姐绝不肯的她们到了菩提庵就是大师姐的客人大师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们交给别人。”

    楚留香道:“所以那些人就要和你大师姐谈判不到谈判决裂时他们也不愿向神水宫的门下出手的。”

    胡铁花道:“这也有道理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不谈了呢?”

    楚留香道:“这也许是为了他们给了大师姐一个限期要她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她此刻必己身居险境。”

    楚留香道:“不错来的人若非她的敌手也就用不着谈判了。”

    胡铁花着急道:“那么她为什么还不赶快打开这道门让我们进去?”

    楚留香叹道:“她身在强敌环伺之中又怎敢将神水宫的入口显露出来呢?”

    南苹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一个女人若用眼睛来赞美男人那实在比说任何话都要令人喜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实在的情况是否如此谁也不敢断定。”

    南苹柔声道:“但我却可断定你猜的一定不错因为除此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别的情况生。”

    胡铁花叹道:“但我却希望他猜错了否则甜儿她们既昏迷不醒你大师姐又不敢开门我们更无法及时赶去………这种情况可员的糟透了。”

    大家想到她们处境之危险也都不禁形于笆。但除了在这里乾着急之外谁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第三十三章 宝剑无罪

    南苹忽又一笑道:“其实各位也用不着太担心大师姐本是我们本门姐妹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她如今虽已残废武功并未失去一定能将那些人击退的。”

    胡铁花摇着头道:“她若有把握能将那些人击退一定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南苹道:“可是……可是我师傅常说大师姐的武功已绝不在当今武林最负盛名十大高手之下那些人的武功难道还能比她更高么?”

    胡铁花苦笑道:“敢和楚留香作对的人自然一定有两下子。”

    戴独行道:“香帅能想得出那些人是谁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纵能猜得出那些人是谁于事又有何补?”

    其实他已猜出那些人八成是柳无眉勾引来的她这么做不但可以截断楚留香的道路而且还可以将甜儿她们擒为人质用来要胁楚留香即使事后能侥幸逃出也无法再泄露她的秘密。

    楚留香已认定了这必定又是柳无眉的连环毒计。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现在只希望你们的大师姐已看出自己的武功绝非对方的敌手。”

    南苹皱眉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只因她若被逼得无法可施时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将这道门打开了。”

    戴独行附掌道:“不错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苹道:“若是换了别人到了绝境时也许会这么做的但我大师姐宁死也不会。”

    戴独行皱眉道:“为什么?”

    南苹叹道:“因为我大师姐就因为无心泄露了本宫的出入道路所以才受到重责她这次又怎敢再重蹈复撤。”

    这似乎已是最后一个希望此刻希望又告断绝大家都不禁为之失色。

    胡铁花却眼睛一亮忽然冲上去用手敲击着石壁上的铁环四壁都起了回声震得人耳朵都麻了。

    南苹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铁花笑道:“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戴独行拍手道:“不错那些人听到地下有声音传出就必定已能猜到神水宫的入口是在什么地方了他们若已知进神水宫的入口在何处那位大师姐也就没有什么隐瞒可言了她若已没有顾忌也许就会将这道门打开。”

    胡铁花笑道:“我是个笨人只能想得出这种笨法子。”

    楚留香也已喜动颜色道:“到了聪明人都无法可施时笨人想出来的法子一定最有用。”

    “有用”两个字刚说完已有一线天光照了下来。

    庵堂的光线也不亮日色被浓荫所掩彷佛自古以来就照不到这里使得这古老的佛堂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黄幔低垂也看不出神龛里供的是什么佛像案上铺着和神幔同样陈旧的黄缎低垂到地。

    一个瘦削苍老的青衣尼垂眉敛目盘膝坐在神案前的蒲团上虽然是坐着犹可看出它的身材很高大。

    她枯黄的脸上已瘦得没有一丝肉了露出了高耸的颧骨使得她看来更憔悴苍老也更严肃冷酷。

    在她面前左右两侧还有几具蒲团左面蒲团也盘膝坐着两个很美丽的少女头垂在胸前似已沉睡。

    这两人正是李红袖和宋甜儿。

    右面蒲团上坐着一男一女但却不是李玉函夫妇男的面色苍白似乎带着个面具但青衣上血迹斑斑又似受了重伤。他紧咬牙关紧闭着眼睛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那女的面上蒙着一方丝巾只露出一双很动人的眼睛只不过目光中也充满了惊惧和悲愤之色。

    佛堂中本来激荡着一阵阵震耳的金铁交击声声音显然是来自地下到了这时才忽然停顿。

    这时那青衣尼坐下的蒲团已在缓缓移动蒲团中露出了个洞穴然后就有两个人狡兔般窜了出来。

    这两人不问可知自然就是胡铁花和楚留香。

    蒙面的女子瞧见了他们目中蓦然现出了惊喜之色但青衣尼那双冷酷的眸子里却射出了比刀远锐利的光芒。

    她长袖一展但见乌光闪动带着一股强劲绝伦的风声呼啸着向楚留香他们卷了过去。

    单只这一股劲气强风已令人难以抵御何况劲风中还带着‘神水宫’见血封喉的独门暗器。

    胡铁花只觉寒风扑面骤然间竟被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大惊之下身子一缩凌空倒翻了出去“砰”的撞散了窗户飞出窗外只觉鞋子上微微一震以他应变之竟还是难免被暗器击中幸好他入关后还未换过鞋子穿的仍是姬冰雁为他准备的牛皮靴那暗器的力道虽强劲也穿不透这种老牛皮。

    否则他就算不死这条腿也算废了。

    胡铁花身子还在空中已被惊出一身冷汗。

    窗外的古树浓荫木叶甚密他正想先凉到树上再说谁知就在这时忽听“哧”的一响。

    寒光闪动间已有一柄剑毒蛇般自木叶浓荫间刺了出来来势之快出手之毒竟不在青衣尼的暗器之下。

    这一剑来得更大出他意外他一口真气已用尽身子还在空中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开这一剑了。

    他嘴里刚冒出口苦水准备拚着挨一剑了突见黑忽忽一团黑影自窗子飞出迎着剑光飞了过去。

    只听又是“哧”的一声剑光已穿透了这团黑影竟是只蒲团但胡铁花并没有看到这是什么。

    他脚尖一沾地已又窜入了窗户。

    只见楚留香仍站在那里彷佛根本没有动过方的劲风和暗器也不知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再看南苹也已跃了土来正拉着那青衣尼的手在说话显然正在为楚留香他们求情为他们解释。

    胡铁花抹了抹汗通:“老臭虫看来我又欠你一次情。”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次救你命的倒不是我。”

    胡铁花讶然道:“是谁?”

    他嘴说着话头已转过去这才现方坐在地上的蒙面女子已站了起来座下的蒲团已不见了。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姑娘救了我的命我却去谢别人实在不好意思得很但姑娘也莫要见怪我这人虽笨倒也知道好歹以后姑娘无论要我做什么要我水里去找就水里去要我火里去找就火里去。”

    蒙面女于目光闪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这时南苹已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大师姐想问问。你们的来历和本宫有什么渊源。”

    她是背对着那青衣尼姑此刻忽然向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才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和本宫必有很深的渊源否则师傅她老人家就不会叫你们来这里了所以你们还是向大师姐说明的好。”

    其实她用不着眨眼睛楚留香也明白她的意思——她虽然将他们带来这里心里还是害怕得很。

    楚留香自然也不会要她来承担这责任沉吟着道:“此中详情一时间也不能详说等姑娘见到令师时自然会明白的此刻还是先应付这里的事要紧。”

    胡铁花抢着道:“不错我想知道鬼鬼祟祟躲在外面暗算人的那些小子究竟是谁?我好歹也要给他们个教训。”

    青衣尼目光虽在闪动着但面上却木无表情。

    她的眼睛几乎全是灰色的就彷佛死水中的寒冰而她的脸就像是一湖死水冷酷中又带着出奇的宁静。

    胡铁花忍不住又要去摸鼻子苦笑着道:“你……大师真的不能说话?”

    青衣尼点了点头。

    胡铁花道:“但大师却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青衣尼竟摇了摇头。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明明听得见为何偏偏要说听不见呢?”

    南苹道:“我大师姐真的听不见。”

    胡铁花道:“若是听不见她怎会点头摇头?”

    南苹瞧了那青衣尼一眼欲言又止。

    胡铁花苦笑道:“求求你们快说出来吧莫要再打哑谜了我简直已快被急得疯。”

    看来楚留香猜的并不错李玉函夫妇既然不在这里外面的人想必是他们找来对付李红袖和宋甜儿的。

    但这些人究竟是谁呢?看那一剑来势之狠毒辛辣他们的剑法之高并不比黄鲁直差多少。

    柳无眉又从那里找来这许多高手?

    还有这蒙着面的一男一女是谁呢?为什么要如此神秘?

    胡铁花心里尸是疑团重重却偏偏遇上一个哑吧再加上季红袖和宋甜儿又昏迷不醒。

    无论谁遇若这种事不急得疯才怪。

    就在这时突听窗外一人厉声道:“此事和各位全无关系方那一剑也只不过是聊以示警而已并无伤人之意只要各位将本门的叛徒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秋毫无犯;但各位若是定要来瞠这趟浑水怕就难免要玉石俱焚了。”

    听他们的口气竟似并非来找李红袖和宋甜儿的。

    胡铁花娥眉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是你们的叛徒?”

    窗外还未答话那身负重伤的蒙面客忽然跳了起来挣扎着向外冲出胡铁花刚怔了怔只听“叮”的一响那青衣尼和蒙面女子已双双挡住了蒙面客的去路蒙面女子颤声道:“我们既已到了这里一切事就该听凭大师作主你此刻若是冲了出去岂非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青衣尼目光灼灼瞪着那蒙面客缓缓点着头那蒙面女子短说一句话青衣尼的脚下就有一阵轻铃般的声音响起。

    胡铁花忽然现她脚下竟系着一条极细的铁练而铁练的另一端却被掩盖在黄幔低垂的神案下。

    蒙面女子说一句话这条铁炼就动一动铁炼在青石板上震动着就出一阵阵轻微的“叮当”声响。

    胡铁花这才明白聋子是怎会听见别人说话的了他实在忍不住想过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躲在那神案底下?为何也如此神秘?但他还没有走过去楚留香已用眼色阻止了他。

    只听窗外那人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堂堂男子汉却逃到这里来求妇人女子的庇护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简直连我们的人都被你去光了。”

    那蒙面客身子颤抖忽然一闪身自青衣尼和蒙面女子之间窜了过去他身法之快竟出胡铁花意料之外。

    那青衣尼这次也没有拦住他只见他身披的宽袍随风扬起左面的一只衣袖竟彷佛是空荡荡的。

    、

    眼见他已将冲出门外面风吹木叶沙沙作响显见他只要一脚跨出这菩提庵门槛就不知有多少道剑光要向他击下。

    但就在这时又有人影一闪挡了他的去路。

    这人后先至身法竟比他还要快得多不问可知自然就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了。

    蒙面客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闪开。”

    楚留香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会和我无关呢?”

    蒙面客身子一震嗄声道:“你……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楚留香叹道:“就算你不认得我我还是认得你。”

    蒙面客忽然反手一掌切向楚留香的咽喉。

    但楚留香既不招架也不闪避蒙面客这一掌果然到了半途就硬生生顿住楚留香凝注着他。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红兄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素来不肯求人但到了现在你若还要隐瞒就未免太将我看得不够朋友了吧?”

    蒙面客霍然转过身肩头头动显见得心里实是激动已极那蒙面女子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目中已流下泪来。

    胡铁花目定口呆怔了半晌讷讷道:“红兄曲姑娘……唉衲!我真该死竟没有认出是你们。”

    那蒙面女子正是曲无容凄然道:“我不能好好照顾他反而要来求……求人我实在觉得无颜再见你们之面了可是……可是……”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声道:“这也是我该死红兄若非被我这瞎了眼的混蛋误伤成残废现在又怎会受人欺负何况曲姑娘你今天又救了我一命我……我……”

    他忽然冲了出去狂吼道:“谁要来找一点红的麻烦就先来找我胡铁花吧!”

    吼声中已有两道青光自木叶丛中闪电般击下。

    这时黄鲁直和戴独行才自地道下跃出两人一左一右也自窗外中凉了出去只听戴独行笑骂道:“好猴儿崽子真下毒手呀!”

    又听得黄鲁直沉声道:“这些人剑法辛辣狠毒自成一家你们小心了。”

    一点红反手甩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但他的眼睛却仍是那么冷酷倔强跺脚道:“这是我的事你们何必插手?”

    楚留香道:“小胡对你自觉于小有愧你若不让他出去打一架他怕真的要急疯了。”

    一点红咬了咬牙道:“但这件事却是无论谁也管不了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神情显得更焦躁便声道:“你也用不着多问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带着他们快走。”

    楚留香叹道:“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吗?”

    一点红只是挥手道:“快走!快走!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跟你翻脸。”

    曲无容黯然道:“他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楚留香打断了它的话忽然问道:“你看见外面那棵树了吗?”

    曲无容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句话还是点了点头道:“看见了。”

    楚留香道:“一棵树从地上长出来也和人一样是为了要成长、结实、传宗接代但现在它却被这些人的剑光砍得乱七八糟这是不是很可惜?”

    曲无容怔了怔望着窗外纵横飞舞的剑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还是不明白楚留香的意思。

    楚留香已接着道:“无论是人的生命也好树的生命也好它若还未成长就被摧毁了总是件可恨的事但你能说这是剑的错吗?”

    曲无容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凝注着她一字字道:“剑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只握剑的手。”

    曲无容动容道:“你……你已知道他的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了那面铜牌——铜牌上有十三柄狭长的剑围绕着一只手。

    一点红骤然失色厉声道:“这是那里来的?”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却长叹道:“这只手怕就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恶、也最有权力的一只手了因为他不但在暗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而且还令人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直到死后还不知世上有这只手存在。”

    他瞪着一点红沉声道:“世上只要有一只这样的手存在至少就有一两人难免生于恐惧而死于黑暗若将这只手消灭了大家的日子都会过得太平得多是吗?”

    一点红用力咬着牙嘴角的肌肉却还是在不住抽*动便声道:“你想消灭他?”

    楚留香厉声道:“你纵然不想消灭他他也要消灭你的。”

    一点红急促的喘息着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楚留香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无论多可怕的人我都见过了。”

    一点红骤然顿住了笑声通:“我知道你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可是他……”

    他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更黑更深看来就像是个无底的深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无底的痛苦。

    楚留香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点红嘴角抽*动着嗄声道:“你莫忘了我是他养大的我的武功也是他传授的他纵然要杀我我也不能出卖他。”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叹道:“这是你的义气我绝不勉强你……我只问你他今天来了没有?”

    一点红望着窗外的剑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今日若来了外面怕早已住手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第三十四章 铁血传奇

    楚留香目光闪动试探着道:“那么薛衣人呢。”

    一点红又沉了半晌道:“薛衣人的剑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根绣花针而已。”

    楚留香道:“绣花针?”

    一点红道:“绣花针只能绣花若用来缝衣衲被就要断了。”

    楚留香道:“此话怎讲?”

    一点红道:“薛衣人的剑法好看他的剑法实用。”

    楚留香想到一点红剑法之辛辣有效不禁苦笑道:“不错好看的剑法末必能伤人杀人的剑法未必好看。”

    一点红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见他一面了。”

    一点红似也叹了一声喃喃道:“你还是不见的好。”

    楚留香笑了笑改口问道:“今天他们来了几个人?”

    曲无容道:“八个。”

    她咬了咬唇道:“本来是十个的但在济南城外已被我们除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忽然走了。”

    楚留香皱眉道:“他们在济南城已盯上了你们?”

    曲无容瞧了一点红一眼黯然道:“他……他本来还不信那些人会真的对他下毒手直到他受了重伤……若非他受了重伤我们也不会逃到这里来了。”

    她叹了口气按着又道:“因为我师傅以前对我说过以后我无论遇着什么危难都可以到这里来求大师庇护……那时她实在对我不错。”。

    说着说着她眼圈已渐渐红了似已想起了石观音昔年对她的恩情而忘却了她的仇恨。

    楚留香忽然现这冷漠倔强的女子在这一个多月里已变得温柔得多也变得更多愁善感。

    他知道唯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令她转变得这么快这么多他不禁暗暗替一点红高兴。

    因为他知道一点红迟早也会被这种力量软化的这孤独的少年就像是一棵生长在危岩上的树实在太需要感情的滋润了。

    他却未现那青衣尼听了曲无容的话脸色忽然大变灰白的眸子里也燃烧起一股火焰。

    曲无容望着他手里的铜牌道:“他们十个人之中有个人忽然失踪了莫非是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杀他但他倒的确是来杀我的。”

    曲无容道:“我们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不下七次据我所知失踪的那人乃是其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他们怎会要他去对付你?”

    楚留香道:“因为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对象是楚留香自然要留下主力来对付你们派最差的一个去下手。”

    他忽又问道:“如此说来剩下的这八个人武功难道都比他高?”

    曲无容叹道:“我们和他们交手有七次每次虽然都能死里逃生但也实在是侥幸有两次连我自己都认为是难逃毒手的了。”

    楚留香也瞧了窗外的剑气一眼皱眉道:“既然如此小胡他们以一敌二怕还……”

    突听铁炼击地叮当不绝。

    青衣尼满面怒容瞪着那黄幔垂它的神案她足踝上缚着的铁炼也在不停的牵动着。

    南苹更是满脸惊惶焦急之至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窗外剑光虽强却还并未将那道纵横开阔的刀风和那片矫如龙的棍影完全压倒。

    楚留香向南苹招了招手悄声问道:“你大师姐为什么脾气?”

    南苹皑了曲无容一眼道:“这位姑娘方好像在说我大师姐无力保护这地力的入我大师姐听了很难受想要出去和那些人一较高下可是……”

    突见青衣尼跺了跺脚转身飞掠而去但刚到门口她足下的铁炼已被绷得笔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南苹叹口气黯然道:“可是她却永远无法走出去。”

    只见青衣尼满面怒容青筋一根根暴起显然已用了全力楚留香方接过她一掌自然知道这老尼内力之惊人。

    但她纵然用尽全力却仍无法将那根细细的一根铁炼挣断南苹望着这已如琴弦般绷紧了的铁炼叹道:“据说这铁炼乃是寒铁精英所铸纵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刃也难将它砍断何况人力呢?”

    只见铁炼越绷越紧那神案也摇动起来竟幔中响起了一种极轻细的喘息声似乎神案下也有个人在用力拉着铁炼。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铁炼的另一端不知是缚在什么地方的?”

    南苹垂下了头道:“你既已看出来了何必还要问我?”

    楚留香道:“难道铁炼的另一端也缚在一个人的脚上他却藏在神案下不肯现身只是拉动着铁炼和你大师姐来通消息。”

    南苹叹道:“否则我大师姐又怎能听得到别人说话呢?”

    楚留香道:“但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不肯让你大师姐出去?为什么永远躲在神案下不肯见人?”

    南苹沉默了半晌轻轻道:“这也是个秘密连我们都从未见过他……”

    忽然间只听“蓬”的一声震动那朽腐的神案经不起真气的冲激竟被震散木屑纷飞中一条人影带着凄厉的啸声冲了出去却用那复案的黄幔将面目四肢一齐里住还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形面貌。

    楚留香掠过去拍了拍一点红道:“红袖和甜儿都交给你了。”

    他根本不让一点红拒绝人已随着语声冲出。

    只见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自木叶丛中飞来闪电般刺向那刚从神案下冲出去的“怪人”。

    他连头带脸都被蒙在黄幔里根本什么都瞧不见任何人都以为他是万万躲不开这一剑的。

    谁知剑光刺下他身形忽然一闪已游鱼般自那黑衣动装的长剑刺客面前滑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青衣尼身影也一闪自黑衣刺客身后掠过他们两人的铁炼就绕在黑衣刺客身上。

    只听“嗤”的一声那黑衣刺客连惨叫之声都没有出轨已被这铁炼生生勒成两段。

    鲜血旗花般飞出铁炼又已绷得笔直青衣尼和那身披黄幔的怪人已向另一个黑衣刺客掠过去。

    他们这种杀人的方法实在匪夷所思身法怪异出手之辛辣连楚留香见了都不禁为之声然动容。

    那边正有六七个黑衣刺客在木丛中和胡铁花、黄鲁直戴独行等三人缠斗。

    浓密的枝叶被剑气所摧雨点般四面纷飞十几株浓荫加盖的老树几乎都已只剩下了一截光秃秃的树干。

    那看来就像是一些被脱光了衣服的老头子露着苍白、孱弱、生满了皱纹的皮肤在西风中颤抖着。

    黑衣剑客掌中的剑也正和一点红昔日所使用的一样长而狭窄而且份量比一般剑都要轻得多。

    他们的剑法自然也和一点红同样辛辣而狠毒绝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一出手就要人的命。

    而且这些人交手的经验都丰富已极显然看出胡铁花、黄鲁直和戴独行这三人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他们绝不和胡铁花他们正面作战第一人长剑剌出后身形就立刻闪到树后第二人长剑已自另一个方向剌出。

    几人剑光缭绕配合得点滴不漏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到后来胡铁花根本份不清对自己刺来的一剑究竟是谁剌出的了他们以三敌六本来以为自己只要对付两人就已足够。

    谁知他们每个人都要对付六个这六人车轮般转动不歇竟使得胡铁花他们的力量无法集中。

    胡铁花显然已动了真火但他掌中的一柄刀纵有降龙伏虎的威力却还是伤不了对方一片衣角。

    楚留香一眼瞧过已知道曲无容畏惧的并非没有理由这些黑衣刺客的确都是久经训练的凶手。

    照这样打下去胡铁花他们非流血不可。

    但这时青衣尼和那身被黄幔的怪人已飞掠过去两人左右包抄中间的铁炼长达两丈开外似乎想将胡铁花、戴独行、黄鲁直和那六个黑衣剑客一齐用铁炼捆住再勒死。

    这铁炼此刻竟变成了一种最奇特最有效的武器。

    胡铁花他们一时间显然都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武器他们只有向后退黑衣刺客中有一人反手一剑向那铁炼剁了下去。

    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这黑衣刺客掌中的剑竟被震得脱手飞出铁炼仍纹风不动。

    黑衣刺客一惊再想退已来不及了。

    但见人影一闪但闻“喀”的一声鲜血旗花般飞激而起黑衣刺客的身子已断成了两截。

    那铁炼还是绷得笔直只不过青衣尼和那怪人已换了个边而已。

    黑衣刺客们大骇之下纷纷向后退但胡铁花、黄鲁直和戴独行却正在后面等着他们。

    他们长剑一展分成五个方向闪入树后。

    只见人影一闪其中又有一人被铁炼缚在树上……

    只不过在刹那之间他们已活活的勒死了三个人楚留香现这三次攻势都是那怪人动的。

    他身法似乎比青衣尼更快楚留香实在想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那黄幔却连他的足踝也一起盖住了。

    他根本什么也瞧不见但却似有种蝙蝠般的触觉根本不必用眼睛也能“看”得见。

    楚留香知道唯有瞎子才会有这种奇异的触觉。

    一个瞎子和一个又聋又哑的人配合在一起竟能挥这么大的威力楚留香除了可怜他们之外又不禁很佩服。

    但这瞎子究竟为了什么事不敢见人呢?

    他和那青衣尼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水母”阴姬究竟为了什么才将这两个人禁锢在一起?

    这时黑衣刺客只剩下五个人了这五人似已不敢再出手只是在树干之间来去但他们也不敢退走。

    那只“手”里显然还握着根鞭子他们若是没有达成任务就退走所遭受的必定更惨。

    他们的剑下虽然不知杀过多少人但他们自己的命运也许比他们所杀死的人更悲惨。

    楚留香叹了口气纵身掠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衣刺客刚从胡铁花的刀光下窜出来青衣尼和那怪客已忽然自他身旁的两棵树后门出那致命的铁炼已扼断了他的去路也扼断了他的生机。

    黑衣刺客狂吼一声长剑毒蛇般剌出但那怪人脚步一滑已自剑光中滑了出去铁炼已绕住了他的身子。

    眼见他咽喉又将被扼成两截但就在眨眼之间楚留香的手掌已抓住了铁炼道:“他们也是可怜人饶了他一命吧!”

    青衣尼瞪着楚留香彷佛又惊又怒——铁炼已被楚留香抓得紧紧的她自然无法“听”到楚留香在说什么。

    那黑衣刺客面上虽蒙着头巾但看它的眼睛也是惊疑多于恐惧他更猜不透楚留香为何要救他?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任何事的因为我知道你宁死也不会说现在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黑衣刺客目光闪缩着四面望了一眼这时胡铁花他们已停下手来另四个黑衣刺客虽仍在游动身形也已渐缓。

    几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楚留香终于有一人问道:“什么交易?”

    楚留香道:“只要你们敢走这次就放你们走并没有任何条件。”

    黑衣刺客们全都怔住。

    这“交易”实在太合算他们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楚留香悠然道:“各位怕要以为天下绝没有这种便宜的是吗?其实你们这次来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是吗?”

    他拍了拍黑衣刺客的肩头微笑道:“我既已答应了你们你们就只管放心走吧!”

    这黑衣刺客忖了半晌纵身一掠自铁炼中飞起。

    楚留香又道:“一个人只要活着以后总还有机会死人就永远没法子办事了。”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但听了这句话黑衣刺客们才忽然下定决心飞掠而去。

    胡铁花立刻跳了起来道:“老臭虫你难道想做和尚了么?但和尚也不会像你这样乱慈悲的居然平白就将这些凶手放走。”

    楚留香叹道:“这些人并不能算是凶手只能算傀儡。”

    胡铁花皱眉道:“傀儡?”

    楚留香道:“不错傀儡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系着根绳子绳头就在那只”手”上你就算将他们全杀死了也没有用那只“手”很快就会再找十三个傀儡来杀人的而且这次你杀了他十三个下次他说不定就会找二十六个。”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但………但你就这样将他们放了总不是生意经。”

    楚留香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胡铁花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你放他们走就是为了要他们带你去找那只‘手’可是你的‘线’又在那里?”

    楚留香道:“你的鼻子比我灵难道还没有嗅出来么?”

    胡铁花闭起眼睛长长吸了口气只觉微风中缥缈传来一阵阵淡淡的“郁金香”的幽香。

    这正是楚香帅独有的香气。

    胡铁花失笑道:“原来你这老臭虫方伸手在人家肩上一拍已将臭气染到他身上去了。”

    楚留香笑道:“不错你现在只要做一次逐臭之夫就可以追到那条大鱼。”

    他话刚说完只听铁炼“叮”的一响青衣尼和那怪人已飞一般掠了出去楚留香非但没有拦阻目中反而露出欣慰之色沉声道:“你和黄老先生戴老前辈留在这里照顾我……”

    胡铁花大叫道:“不行这次说什么我都非去不可。”

    一句话末说完他的人已远在数丈外。

    楚留香得向黄鲁直和戴独行抱了抱拳又指了指菩提庵的门道:“这里的事就偏劳两位前辈多费神了还有蓉儿她若来了……”

    戴独行笑道:“你只管放心去吧苏姑娘来时我也会告诉她的。”

    等楚留香走后他才叹了口气苦笑着向黄鲁直道:“如此看来还是我们两个老头子轻松自在。”

    黄鲁直也叹了口气道:“不错一个男人身上若背了个包袱已是件苦事何况他身上的包袱竟有三个之多呢!”

    戴独行却又笑了道:“在我们老头子看来这固然是件苦差事但在那些小伙子的眼中看来也许羡慕还来不及哩!”

    楚留香没有多久就追上了胡铁花只见胡铁花远远跟着青衣尼和那怪人看来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他见到楚留香赶来了忽然道:“看来我们以后应该养条狗才是。”

    楚国香道:“为什么?”

    胡铁花道:“现在我们若是有条狗就一定不会追错方向了。”

    楚留香望着前面两个人道:“他们也绝不会追错方向的。”

    胡铁花道:“不见得吧现在我已嗅不到你那臭气了他们……”

    楚留香道:“这怪你的鼻子不灵。”

    胡铁花道:“我的鼻子虽比不上狗但比你总强些。”

    楚留香笑道:“依我看来你的鼻子和狗鼻于也差不多了。”

    胡铁花瞪眼道:“我的鼻子若真是狗鼻子那么我已嗅不到了他们怎么能嗅得到?”

    楚留香道:“我的眼睛和耳朵是不是特别灵?”

    胡铁花道:“哼!”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胡铁花道:“也许因为你是属兔子的。”

    楚留香道:“你用不着眼红那只是因为我的鼻子太不管用所以老天特别给我的补偿。”

    胡铁花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不行所以鼻子特别灵。”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明白了倒真不容易。”

    胡铁花眼睛一转笑道:“就因为我脑筋迟钝所以老天也给了我特别的补偿。”

    楚留香道:“哦:什么补偿?我倒真还没有看出来。”

    胡铁花大笑道:“你若看得出来那就糟了。”

    楚留香大笑道:“你少得意依我看你那件事也不见得……”

    他语声骤然顿住脸色也骤然变了。

    前面的密林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呼。

    呼声凄厉仔细一听竟是五个人出来的而且并非同时出只不过五人出惨呼时虽有先后相差却极微是以听来宛如一声而且十分短促显然他们惨声刚出便已气绝。

    青衣尼和那怪人已抢入密林。

    只见五个黑衣刺客已横尸就地喉咙问的鲜血仍在向外涌一个又瘦又长的黑衣人正俯望着他们咽喉问的血花目中带着很满意、很激赏的神色就像是一个画家正在欣贺自己刚完成的杰作。

    他穿着件长可及地的黑袍脸上戴着个紫檀木雕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几乎完全是死灰色的眼睛。

第三十五章 知己知彼

    面具显然是高手雕成的五官栩栩如生嘴角彷佛还带着一丝笑容几乎连一根根眉毛都数得出但颜色却是红中露紫紫里育再加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他手里提着柄狭长的剑剑尖还在滴着鲜血。

    那五个黑衣刺客剑法都不弱轻功也很高但竟在一刹那之间就全部遭了这人的毒手。

    这人手段之辣剑法之快实是骇人听闻。

    青衣尼目中露出愤怒之色和那怪人左右包抄过去。

    黑袍客似乎全末觉察连眼皮都末抬起。

    青衣尼和那怪人闪电的抄向他身后铁炼已绕住了他前胸两人身形只要一错他身于就要断成两截。

    谁知就在他们身形交错的刹那之间黑袍客掌中的剑忽然毒蛇般反手自习下剌出“哧”的利入了黄幔。

    长剑拔出时鲜血也随着箭一般射了出来。

    黑袍客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早已算准了这一剑绝不会落空。

    这一剑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他出手实在太快时间实在算得太准出手的部位更大出对方意外。

    看来这简直不是剑在刺人而像是自己往剑尖上送过去一般最妙的是这柄剑剌田时若有丝毫偏差若是慢了半步固然不可能得手这柄剑剌山时若是快了半步也是万万无法得手的。

    他算准了对方两人身形交错时才是他们防守最疏忽的一刹那只因他们眼见自己即将得手欢喜之心一生警戒之心就弱了。

    何况他们两人联手中间又有铁炼相连可说浑如一体这一剑无论向谁剌出另一人都可出手援救。

    只有在两人身体交错的这刹那间青衣尼被挡在那怪人身后黑袍客一剑剌出她根本看不到。

    这正是他们防守上的唯一弱点但要看出这弱点来却谈何容易何况这一刻正如白驹过隙眨眼即过要把握这一刹那出手更是难上加难了。

    只见黄幔一阵颤动里面的人已倒下。

    青衣尼身子冲出骤然回头冷漠的面容如遭雷殛眼鼻五官都已收缩到一处了狂似的扑到那堆黄幔上竟以已忘了那柄杀人的剑距离她已不及一尺。

    黑袍客转身望着她目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冷冷道:“你感情如此脆弱根本就不配练武的我索性成全了你吧!”

    青衣尼根本听不到长剑已缓缓刺下。

    突听一人大喝道:“住手!”

    黑袍客居然真停住了手却末回头只是淡淡道:“楚香帅?”

    楚留香也末扑上来只因他知道黑袍客掌中的剑随时可刺下他身法再快扑过去也来不及了。

    他身形在一丈外就停下目光灼灼瞪着那只拿着剑的手沉声道:“在下正是楚留香。”

    黑袍客出了一声干涩的笑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我两人终有一日会见面的。”

    楚留香道:“阁下就是那只手?”

    黑袍客似乎怔了怔道:“手?”

    但他瞬即恍然阴森森笑道:“不错我就是那只手世上大多数人的生杀之权就操在我手上。”

    楚留香以眼色拦住了胡铁花不让他轻举妄动。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喝道:“但现在你的生杀之权却操在我们手上。”

    黑袍客道:“哦?”

    他冷漠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之意。

    胡铁花怒道:“你不信我们能杀你?”

    黑袍客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冷冷道:“就只你们两位么?”

    胡铁花大怒道:“你还嫌少不成?”

    黑袍客道:“两位是想单打独斗??还是想一齐动手?”

    胡铁花瞧了瞧楚留香一眼厉声道:“对付你这种恶徒根本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黑袍客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胡铁花瞪眼道:“可惜?”

    黑袍客道:“若是换了平时两位先斋戒三日将精神体力都培养到最佳状态再送两样顺手的兵刃来和我交手也许还能接上我五百招但今天……”

    胡铁花忍不住喝道:“今天又怎样?”

    黑袍客道:“今日两位双目失神脚下虚浮显然已将力气消耗了大半而且也睡眠不足腹内更空虚十成武功最多也不过只剩下四成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两位在这种情况下和我动手实在是不智之举。”

    胡铁花瞪着他忽然大笑起来道:“你想吓我们?你以为我们很害怕?”

    黑袍客道:“两位虽不怕我却有些失望。”

    胡铁花道:“失望?”

    黑袍客目光凝注着掌中的剑尖缓缓道:“十年前我远游关外曾经遇着个无名剑客在长白山巅的天池之畔和我大战了两日两夜……”

    他死灰色的眼睛里已露出一种炽热的火焰按着道:“那一战实是痛快淋漓令我终生难忘只可惜那一战之后我就再也遇不着那般称心如意的对手了。”

    胡铁花冷笑道:“如此说来你难道已是天下无敌了么?”

    黑袍客也不理他按着又道:“剑士而无对手其心情之寂寞苦闷两位怕很难想像这十年以来我时时刻刻都寻一对手而不可得……”

    他目光忽然凝注到楚留香面上道:“直到我听人说起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阁下莫非有心以找为对手么?”

    黑袍客道:“我听到有关你的传说已很久了本还以为那只不过是江湖中人的夸张但今日我见到你才知道果然是天生下来就该学式的。”

    楚留香道:“过奖。”

    黑袍客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现你的智慧与冷静俱非他人可比能和你这样的人大战一场倒也是一大快事只可惜现在……”

    楚留香微笑道:“现在又如何?”

    黑袍客道:“以你此刻的情况若是单独和我动手也许还能接上我两百招但是加上他我百招之内就可要你的命。”

    胡铁花跳了起来人吼道:“我一个人也能要你的命。”

    黑袍客冷冷道:“你的武功在江湖中也可算得上是一流身手可是今日你两人精神体力俱已将崩溃两人联手非但不能收互助之效反而会令彼此分心不见其利反见其弊……”

    胡铁花大笑道:“无论你怎么说今天我们也是要两个打你一个的就算你说破舌头也休想我上你的当。”

    黑袍客又叹息了一声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楚留香呀楚留香我这样杀了你实在是糟蹋了你可惜可惜!”

    楚留香笑道:“既是如此阁下难道不能不杀我么?”

    黑袍客道:“若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我也是寝食难安……”

    他目中忽然射出一股杀机冷冷道:“但今日你们如能接得住我一百五十招我就不杀你。”

    一阵风吹过他掌中剑尖已挑起。

    杀机本来只在他眼睛里但他剑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

    “如能接得住我一百五十招我就不杀你。”

    听了这句话胡铁花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他从来也未想到世上有这么狂妄的人。

    但现在他笑不出来。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杀气所震慑只觉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冷汗。

    帅一帆的剑气凌厉却也末令他如此心惊只因帅一帆的剑气是死的只能慑人之心不能伤人之身。而这黑袍客却已将本身的杀机与剑气合而为一。

    这杀气竟似活的。

    他的剑虽末动但这股杀气却已在流窜着无孔不入。

    胡铁花只觉这股杀气已窜入了他的眼睛。窜入了他的耳朵窜入了他的鼻孔窜入了他的衣袖……

    他整个人彷佛已**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不必出手已落了下风何况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出手。

    黑袍客的剑尖下垂既非攻势也非守势全身上下可说无一处不是空门大露破绽百出。

    就因为如此是以胡铁花更不知该如何出手只因他根本无法揣测这黑袍客掌中剑下一步的变化。

    突听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黑袍客冷冷的看着他。

    楚留香笑道:“阁下也令我失望得很。”

    黑袍客终于忍不住问道:“失望?”

    楚留香道:“我本以为阁下剑法如何高明现在一看阁下的身法实在是破绽百出荒唐可笑……”

    黑袍客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不出手?”

    楚留香道:“在下实在有些不忍出手。”

    黑袍客冷笑道:“你怕是因为我这一招破绽太多了反而不知该如何下手吧!”

    他冷冷接着道:“若是你单独和我动手还可凭你这人的轻功来试探我的剑路但此刻你却要顾忌你的同伴因为若你一招失手我的剑就已刺穿他的咽喉。”

    楚留香又何尝不知这道理只不过他现胡铁花神色有些失常所以要想法子使他镇定些。

    他知道说话常常能使一个人镇定下来。

    黑袍客目光如电冷笑着又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若换了平日他也不至如此但此刻他心力交瘁精神**都脆弱不堪所以才被我剑气乘虚而入此刻他体内虽无伤损但精神已被我剑气所摧已和死人无差了。”

    只见胡铁花眼睛直满头冷汗掌中的刀似乎已变得重逾千斤他纵然用尽全力却连刀尖也举不起来。

    身经百战的胡铁花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楚留香骤然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柄剑而是一团混沌的奇特的妖异的杀气!

    这团杀气是一个奇人和一柄魔剑混合凝结成的人和剑已凝为一体几乎已无坚不摧无懈可击。

    这人已成了剑之鬼剑已成了人的魂魄。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来面对这剑中之魔非但不智而且不幸。

    一个人在饥饿、疲倦时**不支精神更脆弱内贼已将生外贼自然更容易乘虚而入。

    和水母那一战已几乎将他的真力损耗殆尽此刻他实在已无力击破这团杀气。

    黑袍客死灰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了一股青光正如火焰已烧成白热楚留香纵然是钢铁也难免要被融化。

    他只望那青衣尼龙骤然奋起那么两人前后夹击也许还有胜望怎奈青衣尼也已完全崩溃了伏在那尸身上彷佛运站都无法站起。

    突然间剑尖挑起划了个圆弧。

    黑袍客冷冷道:“想不到你们比我想像中还要不济看来我举手间已可将你置之于死地。”

    楚留香凝注着他掌中的剑尖正准备飞身而起但黑袍客长剑突然化为一片光幕断绝了他所有去路。

    剑尖破风尖锐如哨。

    楚留香就算能破了这一剑怎奈此刻已是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却听一人大喝道:“住手!”

    喝声响起呼啸的剑风突然寂绝那妖蛇般的长剑也骤然顿住剑尖遥指着楚留香的眉心。

    黑袍客冷冷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谁要我住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这一剑随时都可取你的性命。”

    楚留香并没有听到它的话只是望着他身后只听他身后一人道:“你看不到我的因为你只要一动我就要你的命。”

    这声音虽然娇脆柔美但却也带着种凌厉的杀气令人不得不相信它的话也不敢不信。

    黑袍客瞪着楚留香只见楚留香脸色既是惊奇又是欢喜微笑道:“你最好相信她的话我可以保证她绝不是说笑的。”

    黑袍客冷笑道:“我若不信呢?”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就不会不信了。”

    黑袍客目光顿时已变成死灰一字字道:“无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我还是随时都可要你的命。”

    楚留香道:“你为何不先看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要知黑袍客此刻全身劲气全都凝聚在剑上只要一回头剑气便松泄楚留香就有了生机。

    谁知黑袍客竟也看透了他的心意冷冷道:“你想要我回头怕还不大容易。”

    楚留香道:“你不敢回头?”

    黑袍客道:“此刻你全身都已在我剑气笼罩之下已如瓮中之鳖网中之鱼我若不回头你就永无生机纵然她掌中二十七攸暴雨梨花钉全都打在我身上我这一剑还是可以置你于死地。”

    楚留香道:“原来你已猜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黑袍客冷笑道:“她手里若无暴雨梨花钉又怎敢如此大言要胁于我?”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但她手上若是空的只不过是吓吓你的你这当上得岂非冤任?”

    黑袍客脸色变了变道:“她手上是否空的我不必回头看也可知道。”

    楚留香道:“哦?你背后也有眼睛?”

    黑袍客厉声道:“我这一剑剌出就可试出她手上是否空的了。”

    楚留香笑道:“她手上若是真有暴雨梨花钉你这一剑剌出岂非就槽了?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自你背后击出你能躲得开吗?”

    黑袍客冷冷道:“能和楚香帅同归于尽倒也并不是什么太蚀本的生意。”

    楚留香笑了笑道:“很好你出手吧!怕你这一剑末必能杀得死我那时你可就蚀了大本了。”

    黑袍客脸色又变了变道:“我若不想出手呢?”

    楚留香笑道:“你不出手她怕也不会出手的你若想走只管请便并没有人拉住你。”

    黑袍客目光闪动道:“我怎知她……”

    楚留香截口道:“只要你走我保证她决不向你出手。”

    黑袍客道:“你用什么保证?我凭什么要信任你?”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若不信任我就只有出手你若不想出手就只有信任我这其间难道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黑袍客目光灼灼瞪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我若连楚香师都不信任这世上那里还有我可以信任的人……好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后会有期。”

    楚留香道:“下次你我再见时你最好想法子在背后装上对眼睛。”

    黑袍客道:“只望阁下也好生保重身体养精蓄锐在这三个月里切莫有什么病痛;否则就太令我失望了。”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大步走了出来竟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只见他黑衫随风飘动眨眼间就走得瞧不见了。

    他刚走本来站在他身后的苏蓉蓉立刻就倒了下去她脸上已看不到一丝血色冷汗早已湿透重衣。

    她的手是空的那有什么暴雨梨花钉。

    楚留香赶过去扶住了她柔声道:“你来得正好实在太好了。”

    苏蓉蓉嘴唇还在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留香笑道:“其实你用不着害怕的。”

    苏蓉蓉勉强笑道:“我别的都不怕就怕他回头。”

    楚留香道:“因为只要你来了手上是否有暴雨梨花钉都完全一样。”

    苏蓉蓉道:“为什么?”

    楚留香笑道:“他方并不是在吹牛就算你手上有暴雨梨花钉只要他敢出手还是可以杀我我那时的确已在他剑气笼罩之下但我也算准他绝不敢出手也不敢回头的因为这种人一定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敢以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苏蓉蓉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敢回头呢?”

    楚留香笑道:“他不敢回头就是怕现自己上当他这种人若现自己上了别人的当只怕就要气得疯。”

    苏蓉蓉道:“他先回头看看再动手也不迟呀”楚留香道:“他只要回头一看就无法动手了。”

    苏蓉蓉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手上若有暴雨│花钉他一回头你就可乘机制他于死。”

    苏蓉蓉道:“可是我……”

    楚留香道:“你手上是空的他一回头就会现自己上了大当再想将剑气凝聚就难如登天了。”

第三十六章 百战百胜

    苏蓉蓉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他知道我已是强弩之末自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能以气势压倒我但他若现自己上了当后这股气就弱了我的气势就可以压倒他那时胜负之数就难以预卜这种人怎肯打没有把握的仗?是以找算准他宁可一走了之也不愿回头的。”

    他微笑着接道:“高手相争正如两军交锋气势万不可衰战国时鲁大将曹剑说得好:“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就因为他明白这道理所以能以寡击众战无不胜。”

    苏蓉蓉媚然一笑道:“就因为楚香帅你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每次都能以弱击强逢凶化吉。”

    楚留香笑道:“过奖过奖但若非你及时赶来我还是没咒可念的。”

    苏蓉蓉道:“但你实在也真能沉得住气看到你方那么轻松愉快的样子连我几乎都要以为我手上真有暴雨梨花钉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看我很轻松愉快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紧张得要命以我今天的体力精神和他交手实在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苏蓉蓉凝注着他目中又露出一丝忧郁之色道:“你平时和他交手又能有几分把握?”

    楚留香默然半晌微微一笑道:“我和石观音交手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我还是战胜了她。”

    这时青衣尼才缓缓自那黄幔复着的尸身上站了起来楚留香一直都在留意着她只不过他知道一个女人在真正悲痛时绝不会愿意有人来打扰是以才一直没有对她说话好让她安安静静的哭个够。

    女人在痛哭时若有人去劝阻那么她就永远也哭不完了。

    青衣尼已止住了哭声苍白的脸看来已有些浮肿她转身面对着楚留香忽然嘿声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楚留香道:“请吩咐。”

    青衣尼道:“我知道你们一定都很奇怪猜不出‘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直躲着不愿见人?”

    楚留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谁也无权干扰。”

    青衣尼缓缓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只求你永远莫要探究这秘密永远莫要揭开这黄幔永远莫要让任何人看到他。”

    楚留香想也不想立刻道:“在下可以保证我的朋友中绝没有一个喜欢窥人**的人。”

    青衣尼长长吐出口气仰视着苍穹痴痴的出了半晌神缓缓道:“你是个君子我可以信托你我死了之后希望你立刻将我们两人火化然后再把我们的骨灰撒入那条流向神水宫的溪水中。”

    她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按着道:“这样我们活着虽不能重回神水宫死后总能回去了。”

    她冷酷、浮肿、充满了痛苦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笑容看来实在又奇特又诡秘又可怕。

    楚留香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动容道:“大师你难道想……”

    青衣尼挥手打断了它的话黯然道:“我与你素昧平生初次相见就将这种事交托于你只因我相信你是位诚实的君子今生我虽无法报答你了但我必定在冥冥中保佑你的安康。”

    这种话在别人说来也许只是空谈但自她口中说出来却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人觉得自己彷佛正在和一个幽灵做着交易。

    楚留香不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她的决心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了。

    青衣尼双手合什躬身一礼口宣佛号缓缓转身。

    楚留香并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动作她的人已倒下。

    倒在那黄幔复盖的尸身上。

    楚留香长长叹息躬身行礼。

    苏蓉蓉却已热泪盈眶揉着眼睛道:“看来这位大师也是个多情人。”

    突听胡铁花长长叹了口气失声道:“咦:你几时来的?他呢?”

    他说的“你”自然是苏蓉蓉“他”就是那黑袍客。

    苏蓉蓉愕然道:“你没有瞧见?”

    胡铁花茫然道:“我……我……”

    他头上又冒出冷汗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地忽然做了梦?”

    楚留香缓缓道:“就因为你在做梦所以找一直不敢惊动你现在你的梦既已醒了就将梦中的忘了吧!”

    要知胡铁花方心神被慑几乎已只是一具空的躯壳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若被惊动真气一岔便难免走火入魔。

    他若不将这件事忘记以后与人动手便难免失去自信使武的人若是失去自信剩下的就不多了。胡铁花又何尝不明白这道理满头冷汗又不禁涔涔而落。

    楚留香凝注着他过了半晌才柔声道:“现在你已忘了么?”

    胡铁花又沉默了很久忽然仰天一笑道:“我忘了。”

    以枯枝和木叶将尸身掩盖楚留香燃起了火。

    所有的秘密立刻就要随着火光消逝了。

    胡铁花望着那始终被黄幔掩盖着的尸身忍不住喃喃道:“这人究竟是谁呢?是这位青衣尼的师妹?还是她的情人?只因他容貌被毁所以才躲着不敢见人?”

    苏蓉蓉想说句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方黄幔被风吹起一角她彷佛看到了这人的手。

    看来那竟不像是只人的手而像是只野兽的爪子上面彷佛长着很长的指甲还带着些黑毛。

    难道青衣尼如此眷恋的只不过是只通灵的野兽?

    “情”与“孽”之间有时相隔本就只不过一线而已。

    但苏蓉蓉非但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何况人的手上有时也会长出黑毛来的。

    火开始燃烧。

    这秘密已在火中消逝了永远消逝了。

    苏蓉蓉心里却永远留下个谜。

    一点红和曲无容又走了。没有人能留得住他们因为他们在孤独中生在孤独中长。

    只有孤独的生活才是他们喜爱的。

    唯一令楚留香欣慰的是这两个孤独的人已结合到一起。

    戴独行坚持要送他们一程因为戴独行这一生也是孤独的只有他才能了解孤独的人往往也会有一颗火热的心。

    黄鲁直呢?他决心要在那条淡水中找到雄娘子的体他们的友情患难不移生死不易。

    楚留香将青衣尼的骨灰交给了他因为他也是个可以信托的人无论谁交到黄鲁直这样的朋友都是件很幸运的事。

    宋甜儿一直嘟着嘴埋怨着她晕睡了一场错过了许多“热闹”一直觉得很不开心。

    苏蓉蓉就安慰她:“你虽然错过了许多事但有些事看不到反而好。”

    李红袖却在向楚留香叙说此行的经过:“半途中柳无眉的毒忽又作无法成行所以李玉函就留下来陪她他们在一个樵夫的茅舍中养病。”

    楚留香自然知道柳无眉并不是“病”而是“怕”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已将被揭穿那里还敢来见楚留香。

    李红袖动容道:“你是说柳无眉根本没有中毒她将你诱到神水宫来只是为了要替石观音复仇?”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李红袖道:“这么样说来她也绝不敢再留在那樵夫家里了我们何必再空跑一趟?”

    楚留香叹道:“受骗的并不止我们还有李玉函我好歹也要找到他。”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只见丛林旁的山脚下有两间小小的木屋一个年纪虽已不小筋骨却很壮的樵夫正精赤着上身在屋外的野地上劈柴他虽然不懂武功但每一斧劈下都带着种很柔美的韵律一根根巨大的木柴应斧而裂。

    楚留香望着他灵巧的运用着斧头想起了“养由基和卖油翁”的故事心里不禁又有许多感慨。

    “武功虽然练到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当今天下使斧的第一名家又能比这樵夫强胜多少?”

    李红袖走过去含笑道:“借问大哥我们那两位朋友还在这里么?”

    樵夫面上毫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一斧劈下又一根木柴应斧而裂。

    李红袖道过多谢和楚留香打了个眼色两人掠到门口就见到了李玉函。

    陈设简陋的木屋中有张白木方桌李玉函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他脸色苍白看来有些睡眠不足但却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着屋里的光线很暗虽然是白天却彷佛静寂般萧索。

    他们走进去李玉函只不过抬起头瞧了他们一眼立刻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像是已忽然变成了个陌生人。楚留香在他对面坐下过了很久才问道:“嫂夫人呢?”

    李玉函似乎过了很久才听懂他这句话忽然一笑悄声道:“她睡着了你们莫要吵醒她。”

    楚留香这才现里面的屋角中有张床床上果然睡着个人只不过全身都被棉被盖着根本瞧不见面目。

    胡铁花一走进来就忍不住拿起酒瓶。

    谁知李玉函却一把抢了过去道:“酒不多了我自己要喝你要喝为何不自己去买?”

    胡铁花怔住了几乎还无法相信这人就是昔日那慷慨好友的李玉函但李玉函却仍旁若无人自顾自斟自饮别人无论将他当做那种人他似乎全都已不放在心上。

    饼了半晌楚留香才缓缓道:“抱歉得很我们并没有为嫂夫人将解药拿回来。”

    李玉函道:“哦?”

    楚留香沉声道:“因为嫂夫人根本就没有中毒水母亲自告诉了我。”

    他以为李玉函听了这话必定要大吃一惊谁知李玉函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过了半晌忽又一笑道:“她有病?那实在太好了太好了……”

    楚留香忽然现他笑得甚是奇特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在哭一时间他也猜不透李玉函究竟是何心意也不知是该严词相诘翻脸动手还是将这件事轻轻带过就此不提了。

    楚留香素来心胸宽大受人恩惠固然点水必报但却从来不愿记仇何况他心事已了又无伤损石观音一门更已由此中断他又何苦再苦苦追逼一个弱女子心思转动间人已站了起来笑着道:“在下任务已了就此告辞吧!此后……”

    他话还末说完宋甜儿已大声道:“唔得我点么也要问个清楚”她嘴里说着话人已冲过去掀起了床上的被说到这里她语声忽然顿住望着床上的人竟吓呆了。柳无眉的确睡在床上但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脸上的肉已全都消失无影只剩下皮包骨头。这绝色的丽人竟已变得有如骷髅而且生气全无却有两三只蚂蚁在她耳鼻中爬进爬出。宋甜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苏蓉蓉等人也不禁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胡铁花失色道“她……她已死了。”

    李玉函却摇了摇头悄声笑道:“她没有死只不过睡得很熟而已你们千万莫要吵醒她。”。

    胡铁花纵然鲁莽也知道此人实在用情太深是以竟拒绝相信他的爱妻已死只因他根本不能承受这巨大的伤痛。

    望着他脸上的笑容胡铁花热泪也不禁将要夺眶而出……

    灯光很暗因为这本就只是个很简陋的小酒铺。

    他们虽然都已很饿了但经过这件事后还有谁能吃得下?

    李红袖眼睛也有些红喃喃道:“我想不到她竟会自杀我实在想不到……”

    苏蓉蓉叹道:“也许她并不是自杀而是真的中毒无救了。”

    李红袖道:“但我相信水母也绝不会说谎的因为她也抱定了必死之心又何必再骗人呢?”

    苏蓉蓉黯然道:“这也许是因为柳无眉一直以为自己中了毒所以身心一直受着折磨疑心本就可以杀得死人的。”

    李红袖长长叹了口气道:“无论怎么说柳无眉并没有骗我们……”

    宋甜兄道:“你们想李玉函是不是真的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她醒来呢?他……他末免太可怜了。”

    说着说着她目中又流下泪来。

    苏蓉蓉道:“无论多么深的伤痛日子久了也会渐渐淡忘的否则这世上怕有一半人要活不下去了。”

    她说的不错无论多么深的悲哀和痛苦日久也会淡忘的“忘记”本就是人类所以能生存的本能之一。

    胡铁花忽然用力一拍楚留香的肩头道:“你的心事已了又胜了天下第一的神水宫主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为何总是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连酒都不喝?”

    楚留香苦笑着没有说话。

    胡铁花道:“我知道你是觉得错怪了柳无眉所以心里很难受可是这也不能怪你无论如何她总不是因你而死的。”。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们此行都算相当顺利的唯一遗憾只是黑大姐我寅末想到她的脾气竟那么拗还是不辞而别了。”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胡铁花展颜笑道:“无论如何不开心的事总算都已过去现在我们总应该想望开心的事做些开心的事了吧我……”

    他语声忽然顿住眼睛也了直。

    一个青衣少女托着个大木盘盈盈走了过来她长得虽然不丑但也绝不能算太美只不过脸上却始终带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砰”的将木盘上的酒壶重重搁在胡铁花面前一扭头就走了回去连眼角都没有瞟胡铁花一眼。

    楚留香见到胡铁花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禁笑了道:“你是不是又想在这里住下来了?”

    胡铁花摸着鼻子又呆了很久忽然现未碰见的一双大眼睛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胡铁花仰面大笑道:“愚我一次其错在人若是能同样骗我两次就是我自己的错了你想我怎么会再上这种当?”

    (全书完)

第一章 燃烧的大江

    武林七大剑派唯有华山的掌门人是女子华山自“南阳”徐淑真接掌华山以来门户便为女子所掌持。此后山门下人材虽渐凋落但却绝无败类因为这些女掌门人都谨奉着徐淑真的遗训择徒极严宁缺毋滥。

    华山派最盛时门下弟子曾多达七百余人但传至饮雨大师时弟子只有七个了饮雨大师择徒之严自此天下皆知。

    枯梅大师就是饮雨大师的衣钵弟子江湖传言枯梅大师少女时为了要投入华山门下曾在华山之颠冒着凛别雪长跪了四天四夜等到饮雨大师答应那时她全身都已被埋在雪中几乎返魂无术。

    那时她才十三岁。

    七年后饮雨大师远赴南海枯梅留守华山“太阴四剑”为了报昔年一掌之仇大举来犯扬言要火焚玄玉观尽歼华山派。枯梅大师身受轻重伤三十九处还是浴血苦战不懈到最后太阴四剑竞没有一人能活着下山。

    自此一役后武林中人都将枯梅大师称为“铁仙姑”。

    又五年后青海“冷面罗刹”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于泰山之巅饮雨若败了华山派使得投为罗刹帮的届下。

    这一役事关华山派成败存亡但饮雨大师却偏偏在此时走火入魔华山既不能避而不战枯梅就只有代师出战。

    她也知道自己绝非“冷面罗刹”敌手去时已抱定必死之心要和冷面罗刹同归于尽。

    冷面罗刹自然也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就让她“出题目划道儿”枯梅大师竟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从容将手探入油中带着笑说:“只要冷面罗刹也敢这么做华山就认败服输。”冷面罗刹立即变色跺脚而去从此足迹再未踏入中原一步但枯梅大师的一只左手也已被沸油烧成焦骨。

    这也就是“枯梅”两字的由来。

    自此一役后“铁仙姑”枯梅师太更是名动江湖是以二十九时便已接掌华山门户至今已有三十年。

    三十年来华山弟子从未见过她面上露出笑容。

    枯梅大师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若说她这样的人也会蓄还俗江湖中只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但楚留香却非相信不可因为这确是事实……

    黄昏。

    夕阳映着滚滚江水江水东去江湾处泊着五六艘江船船上居然也有袅袅炊烟升起仿佛是个小小的江上村落。

    江船中有一艘显得分外突出这不但因为船是崭新的而且因为船上的人太引人注意。

    窗上悬着竹帘竹帘半卷夕阳照入船舱一个白苍苍的老妇人端坐在船舱正中紫檀木椅。

    她右手扶着根龙拐杖左手藏在衣袖里一张干枯瘦削的脸上满是伤疤耳朵缺了半个眼睛也少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眼睛半开半合开合之间精光暴射无论谁也不敢逼视。

    她脸上绝无丝毫表情就端端正正的坐着全身上下纹风不动像是桓古以来就已坐在那里的一尊石像。

    她身子很瘦小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无论谁人只要瞧上她一眼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压低些。

    这位老妇人已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人何况她身旁带有两个极美丽的少女一个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始终低垂着头仿佛羞见生人另一个却是英气勃勃别人瞧她一眼她至少瞪别人两眼。

    崭新的江船、奇丑的老太婆、绝美的少女……这些无论在哪里都会显得很特出楚留香远远就已瞧见了。

    他还想再走近些胡铁花却拉住了他道:“你见过枯梅大师么?”

    楚留香道:“四年前见过一次那次我是陪蓉儿她们去游华山时远远瞧过她一跟。”

    胡铁花道:“你还记不记得她的模样?”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说过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

    胡铁花道:“那么你再看看坐在那边船里的是不是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铁花知道:“你鼻子有毛病眼睛难道也有毛病了吗?这倒是好消息。”

    楚留香的鼻子不通气胡铁花一直觉得很好玩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至少总还有一样比楚留香强的地方。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想她未必是真的还了俗只不过是在避人耳目而已。”

    胡铁花道:“为什么要避人耳目?”

    楚留香道:“枯梅大师居然会下华山自然是为件大事。”

    胡铁花道:“这见鬼的地方会有什么大事生何况枯梅大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一辈子怕过谁?她可不像你总是喜欢易容改扮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楚留香也说不出话不了他望着那满面英气的少女忽然笑道:“想不到高亚男倒还是老样子非但没有老反而显得更年轻了看来没有心事的人总是老得慢些。”

    胡铁花板起了脸冷冷地道:“在我看来她简直已像个老太婆了你的眼睛只伯真有了毛病。”

    楚留香笑道:“但我的鼻子却像是好了否则不会嗅到一阵阵酸溜溜的味道。”

    就在这时突见一艘快艇急驶而来。

    艇上只有四个人两人操桨两人迎风站在船头操桨的虽只有两人但运桨如飞狭长的快艇就像是一根箭眨眼间使已自暮色中驶入江湾船头黑衣大汉身子微微一揖就窜上了枯梅大师的江船。

    楚留香的鼻子虽然不灵但老天却并没亏待他另外给了他很好的补偿让他的眼睛和耳朵分外灵敏。

    他虽然站得很远却已看出这大汉脸上带着层水锈显然是终年在水上生活的朋友站在起伏不定的快艇上居然稳如平地此刻——展动身形更显出他非但水面上功夫不弱轻功也有根基。

    楚留香见到他一跃上了江船就沉声问道:“老太太可是接到帖子而来的么?我们奉命前来迎……”

    他一面说话一面大步走入船舱说到这里“接”字还未说出来枯梅大师的拐杖一点他的人就凌空飞起像个断线的风筝般的飞出了十几文“扑通”一声落入江水里。

    快艇上三个人立刻变了颜色操桨的霍然抡起了长桨船头上另一个黑衣大汉厉声道:“我兄弟来接你们难道还接错了吗?”

    话未说完突见眼前寒光一闪耳朵一凉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顿时就变得面无人色。

    剑光一闪间他耳朵已不见了。

    但眼前却没有人只有船舱中一位青衣少女腰畔的短剑仿佛刚入鞘嘴角仿佛还带着冷笑。

    枯梅大师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她身旁的紫衣少女正在为她低诵着一卷黄经根本连头都未曾抬起。

    船舱中香烟缭绕静如佛堂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生过——那快艇已被吓走了去时比来时还要快得多。

    胡铁花摇着头喃喃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想不到火气还是这么大。”

    楚留香微笑道:“这就叫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胡铁花道:“但枯梅大师船泊在这里显然是和那些黑衣人约好了的。”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那么人家既然如约来接她她为何却将人家赶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只因那些人对她礼貌并不周到枯梅大师虽然修为功深但却最不能忍受别人对她无礼。”

    胡铁花摇着头笑道:“枯梅大师的脾气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那些人却偏要来自讨苦吃如此不识相的人例也少见得很。”

    楚留香道:“这只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枯梅大师。”

    胡铁花皱眉道:“那些人若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约好她在这里见面呢?”

    楚留香笑了道:“我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你问我我去问谁?”

    胡铁花撇了撇嘴冷笑道:“人家不是楚香帅一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楚留香只当没听到他的话悠然道:“几年不见想不到高亚男不但人更漂亮了谁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子做太太可真是福气。”

    胡铁花板起脸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她我就让给你好了。”楚留香失笑道:“她难道是你的吗?原来你……”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他已现方才那快艇去而复返此刻又箭一般急驶而来。

    船头上站着身长玉立的轻衫少年快艇迎风破浪他却像钉子般在船头动也不动。

    胡铁花道:“原来他们去找救兵去了看来这人的下盘功夫倒不弱。”

    快艇驶到近前度渐缓。

    只见这轻衫少年袍袖飘飘不但神情很潇洒人世长得很英俊脸上更永远都带着笑容远远抱拳道:“不知这里可是蓝太夫人的座船么?”

    他语声不高却很清朗连楚留香都听得很清楚。

    枯梅大师虽仍端坐不动却向青衣窄袖的高亚男微一示意高亚男这才慢吞吞的走到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少年几眼冷冷道:“你是谁?来于什么?”

    少年赔着笑道:“弟子丁枫特来迎驾方才属下礼数不周多有得罪但求蓝太夫人及两位姑娘恕罪。”

    他不但话说得婉转客气笑容更可亲。

    高亚男的脸色不觉也和缓了些这少年丁枫又赔着笑说了几句话高亚男也回答了几句。

    这几句话说得都很轻连楚留香也听不到了只见丁枫已上了大船恭恭敬敬向枯梅大师行过礼问过安。

    枯梅大师也点了点头江船立刻启淀竟在夜色中扬帆而去。

    胡铁花用指尖敲着鼻子喃喃道:“枯梅大师怎会变成蓝太夫人了?这倒是怪事。”

    楚留香沉吟着道:“看情形这些黑衣人约的本是蓝太夫人但枯梅大师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冒蓝太夫人之名而来赴约。”

    胡铁花道:“枯梅大师为什么要冒别人的名?她自己的名难道还不够大?”

    楚留香道:“也许就因为她名声太大了所以才要冒别人的名1但以枯梅大师的脾气竟不惜冒名赴约这件事想必非同小可。”

    胡铁花皱眉道:“我实在想不通这会是什么样的大事?”

    楚留香目光闪动忽然笑了笑道:“也许她是为了替高亚男招亲来的这位丁鲍子少年英俊功不弱倒也配得过我们这位清风女剑客了。”

    胡铁花板起了脸冷冷道:“滑稽你这人真***滑稽得要命。”

    在水上生活的人也有他们生活的方式晚上是他们休息、喝酒、聊天、补网的时候只要日子还能过得去没有人愿意在晚上行船的所以天一黑之后要想雇船就很不容易。

    但楚留香总有他的法子。

    楚留香雇船的时候胡铁花以最快的度去买了一大壶酒。

    胡铁花这个人可以没钱、没有房子、没有女人甚至连没有衣服穿都无妨但却绝不能没有朋友没有酒。

    夜静得很也暗得很。

    江上夜色凄迷。也不知是烟?还是雾?

    远远望去枯梅大师的那艘船已只剩下一点灯光半片帆影但行驶轻还是很快楚留香他们的轻舟几乎已使尽全才总算勉强跟住它。

    胡铁花高踞在船头上眼睛瞬也不解的瞪着前面那艘船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酒居然已有很久没有说话了。

    楚留香已注意他很久了忽然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人平时话最多今天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了?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胡铁花想装作没听见憋很久还是憋不住了大声道:“我开心得很谁说我有心事?”

    楚留香道:“没有心事为什么不说话?”

    胡铁花道:“我的嘴正忙着喝酒哪有空说话?”

    他又喝了口酒喃喃道:“奇怪奇怪你这人平时看到酒就连命也不要了今天却连一口酒都没喝莫非有了什么毛病?”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的嘴正忙着在说话哪有空喝酒?”

    胡铁花忽然放下酒壶转过头瞪着楚留香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说吧!”

    楚留香道:“有一天你弄了两坛好酒就去找‘快网’张三因为他烤的鱼又香又嫩用来下酒是再好也没有的了是不是7”

    胡铁花道:“是。”

    楚留香道:“你和他正坐在船头烤鱼吃酒忽然有条船很快的从你们旁边过去船上有三个人其中有个人你觉得很面熟是不是?”

    胡铁花道:“是。”

    楚留香道:“你觉得面熟的人原来就是高亚男你已有很久没有贝到她了就想跟她打个招呼她就像没瞧见你想上她的船去问个明白又不敢因为枯梅大师在那条船上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枯梅大师却是你万万不敢惹的是不是?”

    胡铁花这次连“是”字都懒得说了直着脖子往嘴里灌酒。

    楚留香道:“枯梅大师遁迹已有二十八余年未履红尘这一次竟下山来了而且居然改作俗家打扮所以你才大吃一惊才急着去找我……是不是?”

    楚留香道:“是。”

    胡铁花道:“既然是我告诉你的你为何又要来问我?你活见了鬼是不是?”

    楚留香笑了道:“我将这些话再说一次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几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楚留香道:“高亚男嫁给你的时候你死也不肯娶她现在她不理你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不过……”

    胡铁花抢着道:“只不过男人都是贱骨头胡铁花更是个特大号的贱骨头总觉得只有得不到的女人才是好的……是不是?”

    楚留香笑道:“一点也不错。”

    胡铁花板着脸道:“这些话我已不知听你说过多少次了用不着你再来提醒我。”

    楚留香道:“我要提醒你的倒不是这件事。”

    胡铁花道:“是哪件事?”

    楚留香道:“你虽然是个贱骨头但高亚男还是喜欢你的她故意不理只不过因为她自己现在正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她不希望你知道。”

    胡铁花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你虽不了解她她却很了解你你若知道她有危险自然一定会挺身而出的所以她宁可让你生她的气也不肯让你去为她冒险。”

    胡铁花怔住了吃吃道:“如此说来她这么做难道全是为了我?”

    楚留香道:“当然这是为了你但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他冷笑着接道:“你只会生她的气只会在这里喝你的闷酒只希望快点喝醉醉得人事不知无论她有什么事你都看不到了。”

    胡铁花忽然跳了起来左手括了自己个耳刮子右手将那壶酒抛入了江心涨红着脸道:“你老臭虫说的不错是我错了我简直是个活活的大混蛋既然明知眼前要有大事要生我就算渴死也不能喝酒的。”

    楚留香笑了展颜道:“这才是好孩子难怪高亚男喜欢你她若知道你居然肯为她戒酒一定也开心得很。”

    胡铁花瞪眼道:“谁说我要戒酒我只不过说这几天少喝些而已……头可断血可流酒是不可成的!”

    楚留香笑道:“你这人虽然又懒、又脏、又喜欢喝酒、又喜欢打架但还是个很可爱的人我若是女的也一定会喜欢你。”

    胡铁花笑道:“你若是女人若要喜欢我我早就落荒而逃了又怎会还坐在这里。”

    楚留香和胡铁花这一生中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险了。

    每逢他们知道有大事生时一定会想法子尽量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精神保持轻松尽量让自己笑一笑。

    他们能活到现在也许就因为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笑得出。

    不知何时前面的船行已慢了下来两条船之间的距离已渐渐缩短雾虽更浓那大船的轮廓却已清楚可见。

    那大船上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这般小船呢?

    楚留香正想叫船行慢些将两船间的距离再拉远忽然现前面那条大船竞已停下而且像是浙渐在往下沉落。

    胡铁花显然也瞧见了道:“前面船上的灯火怎么越来越低了?船难道在往下沉?”

    楚留香道:“好像是好的。”

    胡铁花变色道:“船若已将沉高亚男他们怎会没有一点动静7”

    这时两条船之间距离已有不及五丈。

    楚留香身形忽然掠起凌空一转已跃上那大船的船头。

    船已倾没船舱中已入水。

    枯梅大师、高亚男、害羞的少女、黑衣少年丁枫和操船摇橹的船夫竟已全都不见了。

    夜色凄迷江上杏无人影。

    一阵风吹来胡铁花竟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嘎声道:“这条船明明是条新船怎么会忽然沉的?船上的人到哪里去了?难道全都被水鬼抓去吞吃了么?”

    他本来是想说句玩笑话的但一句话未说完忍不住又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掌心似已泌出了冷汗。

    他长长吸了口气忽然又觉江风中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腥臭之气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味道?你……”

    楚留香根本什么也没有嗅到却现江水上流下一片黑腻腻的油光将他们这般小船和已将沉没的大船全都包围住了。

    胡铁花的语声已被一阵急箭破空之声打断只见火光一闪一根火箭自远处射入了江心。

    接着就是“蓬”的一响刹那之间整条江水都似已被燃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洪炉。

    楚留香他们的人和船转瞬间就已被火焰吞没。

    水热得很!

    楚留香和胡铁花泡在水里头上都在流着汗。

    他们却觉得很舒服。

    因为这里并不是燃烧着的大江只不过是个大浴池而已。

    胡铁花将一块浴巾浸湿了再拧成半干搭在头上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同样是水但泡在这里的滋味就和泡在江水里不同这正如同样是人有的很聪明有的却是呆子。”

    楚留香眼睛也是闭着的随口问:“谁是呆子?”

    胡铁花道:“你是聪明人我是呆子。”

    楚留香失笑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谦虚起来了?”

    胡铁花笑道:“我本来也不想承认的却也没法子不承认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已被烧成了一把次哪里有到这里来洗澡的福气。”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老实说那时我简直已吓呆了再也想不通江水是怎么会被燃着的更想不到火下面原来还是水若不是你拉我我还真不敢往下跳。”

    楚留香笑了笑道:“起火之前你是不是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胡铁花道:“是呀……那时我忘了你鼻子不灵还在问你等我想起你根本好像没有鼻子时火已起了。”

    楚留香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2”

    胡铁花道:“我若知道又怎么问你2”

    楚留香悠然道:“有鼻子的人反倒要问没鼻子的人倒也是件怪事。”

    胡铁花笑了道:“你方才没有让我被烧死只算是你倒霉无论你救过多少次我不是一样要臭骂你的。”

    他不让楚留香说话抢着又道:“这次既然已救了我就得告诉我那是什么味道。”

    楚留香也笑了道:“你这人至少还很坦白……我虽然没有嗅出那是什么味道却看到了。”

    胡铁花道:“看到了什么?”

    楚留香道:“油。”

    胡铁花道:“油?什么油?”

    楚留香道:“那究竟是什么油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我以前听说过藏边一带地下产有—种黑油极易点燃而且火势一就不可收拾。”

    胡铁花皱眉道:“不错我也觉得那味道有点油腥但长江上怎么有那种黑油呢?”

    楚留香道:“自然是有人倒下去的。”

    他接着道:“你无论将什么油倒入水里油一定是浮在水上的所以还是可以燃着但他们却忘了油既然浮在水面上水面下就一定没有火只要你有胆子往火里跳就一定还是可以跳到水里去。”

    胡铁花笑道:“若有人想烧死你这老臭虫可真不容易。”

    楚留香笑道:“但这些人能将藏边的黑油运到这里来敢在大江上放火可见他们绝不是寻常人物一定有组织、有力量、有财源而且很有胆子。”

    胡铁花道:“我们竞没看出那姓丁的小伙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楚留香道:“放火的人也许是丁枫但他却绝不会是这些人的脑……至于脑是谁你也不必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

    胡铁花皱着眉沉吟着道:“他们现了我们在跟踪就不惜将自己那条新船弄沉不惜在江上放火来烧死我们……这些人究竞是想干什么的呢?”

    楚留香道:“我早已说过这必定是件很惊人的大事。”

    胡铁花道:“可是枯梅大师和高亚男会不会已遭了他们的毒手?”

    楚留香道:“绝不会的。”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难道就为的是要将枯梅大师和高亚男接走?”

    楚留香道:“喂也许——”

    胡铁花道:“他们若是对枯梅大师有恶意枯梅大师怎么会跟着他们走呢?他们若是对枯梅大师没有恶意又为何要做得如此神秘?”

    他问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似乎根本不听楚留香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是谁也回答不出的。

    这地方叫“逍遥池”是个公共浴室价钱并不比单独的浴池便宜但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池里洗澡却别有一种情调;一面洗澡一面还可以享受和朋友聊天的乐趣所以苏浙一带的男人们无论贫富上午喝过了早茶下午都喜欢到这泡上一两个时辰。

    浴池里当然不止他们两个人但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谁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何况到这里来的人大多是为了自己的享受松弛松弛自己的神经谁也不愿理会到别人也不愿别人理会自己。

    在浴池的另一边还有两三个人在洗脚、搓背另外有个已泡得头晕正在旁边的清水槽前冲洗。

    这几个人好像并没有留意到楚留香楚留香也没有留意到他们在这种地方大家都是赤条条的相会谁也看不出对方的身份无论是王侯将相是名士高人一脱光了就和贩夫走卒全没有什么分别了。

    楚留香很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他现一个人只有在脱光了泡在水里的时候才能够完全了解自己看清自己。

    还有许多大商人也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谈生意因为他们也现彼此肉帛相见时讥诈之心就会少些。

    那边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谈些什么其中有个楚留香仿佛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了。

    站在水槽前的那人已冲完了一面拧着布巾一面走出去。

    这人的两腿很细很长上身却很粗壮肩也很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可能跌倒。

    但楚留香一眼就看出这人的轻功极高所使的兵器份量却一定很重显见也是位武林高手。

    轻功高的人所使的兵刃大多也是便于携带的有的甚至只带暗器轻功既高又用重兵器的人江湖上并不多。

    楚留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已猜出这人是谁了。

    泡在水池里观察别人的举动分析别人身份猜测别人的来历也是到这里来洗澡的许多种乐趣之一。

    那长腿人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冲进一个人来。

    这人的神情很惶张仿佛被鬼在追着似的一冲进来就“扑通”一声跳入水池里。

    水花四溅溅得胡铁花一头都是。

    胡铁花瞪起眼睛正想开口骂了但一瞧见了这人满面的怒容立刻变做了笑意笑骂着道:“你这冒失鬼不在河上下网怎地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想在这混水里摸几条鱼么?”

    楚留香也失笑道:“我看你倒要小心些莫要被他‘快网’网了去。”

    从外面冲进来的人原来正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刚刚还谈过的“快网”张三这人不但水性高鱼烤得好而且机警伶俐能说会道眼皮杂交的朋友也多对朋友当然也很够义气。

    这人样样都好只有一样毛病。

    只要一看到好的珍珠他手就痒了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黄金白银、翡翠玛瑙样样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他只爱珍珠就好像胡铁花看到好酒一样。

    但现在他看到楚留香和胡铁花却像是比看到珍珠还高兴仰面长长出了口气笑道:“救苦救难王菩萨我张三果然是福大命大到处遇见贵人。”

    胡铁花笑骂道:“看你没头没脑的莫非撞见鬼了么?”“快网”张三叹了口气苦笑道:“真撞见鬼也许反倒好些我撞到的实在比鬼还凶。”

    胡铁花皱眉道:“什么人居然比鬼还凶我倒想瞧瞧。”

    张三道:“你……”

    他刚开口外面突然传入了一阵惊吵声。

    那长腿的人本已走出了门口此刻突又退了回来。

    只见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道:“姑娘这地方你来不得的。”

    另一人道:“别人来得凭什么我就来不得凭什么我就来不得?”

    声音又急又快但却娇美清脆竞像是个少女的口音。

    那男人着急道:“这是男人洗澡的地方大姑娘怎么能进去?”

    那少女道:“你说不能进去我就偏要进去非进去不可。”

    她冷笑了两声语声又提高了些道:“臭小偷你逃到这里本姑娘就不敢来了么?告诉你你逃到森罗殿姑娘也要追你见阎罗王。”

    胡铁花伸了伸舌头失笑道:“这小泵娘倒真凶得紧……”

    他膘了张三一眼就现张三的脸已吓得全无人色忽然一头扎进又热又混的洗澡水里竟再也不伸出头来。

    胡铁花皱着眉笑道:“有我们在这里你怕什么?何必去喝人家的洗脚水。”

    楚留香也笑了。

    他一向喜欢遇到有趣的人外面的小泵娘想必也一定有趣得很他倒希望她真的撞到这里面来。

    但又有什么女人敢闯进男人的洗澡堂呢?

    外面越吵越凶那浴室的掌柜大叫道:“不能进去千万不能……”

    话未说完只听“拍”的一声这人显见是被重重的掴了一巴掌打得他连嘴都张不开了。

    接着外面就冲进两个人来。

    赫然竞真的是两个女人。

    谁也想不到竟真有女人敢闯进男人的洗澡堂那长腿的人身子一缩也跳入水里蹲了下去。

    只见这大胆的女人不但年纪很轻而且美极了直鼻梁、樱桃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天上也找不出这么亮的星星。她打扮得更特别穿的是一件绣着金花墨凤的大红箭衣一双粉底官靴配着同色的洒脚裤。头上戴着顶紫金冠腰上束着同色的紫金带。骤然一看正活脱脱像是个刚从靶场射箭下来的王孙公子。

    但世上又哪有这么美的男子。

    跟着进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圆圆脸仿佛吹弹得破不笑时眼睛里也带着三分甜甜的笑意。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一眼心里都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都已看出这少女金冠上本来是接着粒珍珠的而且必定不小现在珍珠却已不见了。

    珍珠到那里去了呢?“快网”张三这小子的毛病想必又犯了!

    但“快网”张三非但水性精纯6上功夫也绝不弱轻功和暗器都很有两下子为什么会对这小泵娘如此害怕?

    这红衣少女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水池里的每个男人都被她瞪过几眼胡铁花已被瞪得头皮痒。

    赤条条的泡在水池里被一个小泵娘瞪着——

    这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

    那小丫头脑已早红了躲在红衣少女背后仿佛不敢往外瞧却又不时偷偷的往楚留香这边瞄一眼。

    楚留香觉得有趣极了。

    红衣少女忽然大声道:“方才有个猴子一样的男人逃进来你们瞧见没有?”

    水池里的男人没有一个说话。

    红衣少女瞪着眼道:“你们只要说出来我重重有赏若是敢有隐瞒可得小心些。”

    胡铁花眨了眨眼下忽然道:“姑娘说的可是个有点像猴子的人么?”

    红衣少女道:“不错你看到了?”

    胡铁花悠然道:“若是这么样的人我倒真见到了一个。”

    水里的张三一颗心几乎已将从腔子里掉了出来心里恨不得把胡铁花的嘴缝起来叫他永远也喝不了一滴酒。

    楚留香也觉得很好笑。

    他当然知道胡铁花不是个出卖朋友的人最多也只不过是想妥张三吃些小苦头把那毛病改一改。

    那红衣少女眼睛更亮了道:“那人在哪里?你说说出来有赏。”

    胡铁花道:“赏什么?”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随手抛出了样东西抛入水里楚留香眼尖已看出竟是锭黄澄澄的金子。

    这小泵娘的出手倒一点也不小。“能随手抛出锭黄金来的人来头自然不小。”

    楚留香觉得更有趣了。

    胡铁花从水里捞起了那锭金子像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仔细瞧了瞧才眉开眼笑道:“多谢姑娘。”

    红衣少女道:“那人呢?在哪里?”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悠然道:“那人么……”

    他也知道这时浴池里每个人都在瞪着他每个人都带着一脸看不起他的神色为了一锭金子就出卖朋友的人毕竟还是惹人讨厌的。

    但胡铁花还是不脸红不着急慢吞吞的伸出手来往楚留香鼻子上指了指笑嘻嘻道:“人就在这里姑娘难道没瞧见么?”

    这句话说出有的人怔住有的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留香更是哭笑不得。

    红衣少女的脸都气白了怒道:“你……敢开我的玩笑!”

    胡铁花笑道:“在下怎敢开姑娘的玩笑唠姑娘请看这人;岂正活脱脱像是个猴子……姑娘我的难道不是他么?”

    红衣少女瞪了楚留香一眼看到楚留香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目中也不禁现出一丝笑意。

    那小丫头早已掩着嘴吃吃的笑个不停。

    胡铁花更得意了笑着道:“这里像猴子的人只有他一个姑娘找的若不是他那在下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红衣少女沉着脸显然也不知该怎么样对付这人才好。

    她究竟还年轻脸皮这么厚的男人她实在还没见过……

    那小丫头又膘了楚留香一眼忍不住笑道:“姑娘咱们不如还是走吧。”

    红衣少女忽然“哼”了一声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定?”

    她说得又急又快常常一句话得重复两次像是生伯别人听不清她一句话说两次比别人说一次也慢不了许多。

    那小丫头道:“那小偷好像真的不在这里……”

    红衣少女冷笑了几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来找他的普天之下什么地方找都见识过只有这种地方没来过我就偏要到这里来瞧瞧看有谁敢把我赶出去!”

    胡铁花抚掌笑道:“对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像姑娘这样活着才有意思像姑娘这样的人在下一向是最佩服的了。”

    红衣少女道:“哼!”

    胡铁花道:“只可惜姑娘的胆子还不够大。”

    红衣少女瞪眼道:“你说什么?”

    胡铁花笑嘻嘻道:“姑娘若敢也跳到这水池来才算是有胆子、有本事。”

    红衣少女的脸都气黄了突然伸手一拉腰上束着的紫金带只听“呛”的一声她手里已多了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这柄剑薄而细正是以上好的缅铁打成的软剑平时藏在腰带里用时迎风一抖就伸得笔直。

    这种剑刚中带柔柔中带软剑法上若没有很深造诣要想使这种剑并不容易。

    浴池里已有两个面上露了惊讶之色像是想不到这骄纵泼辣的小泵娘竞也能使这种软剑。

    只见她脚尖点地一闪身就跃上了浴池的边缘反手一剑向胡铁花的头顶上削了过去。

    这一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

    胡铁花“哎哟”一声整个人都沉入水里。别人只道他已中剑谁知过了半晌他又从水池中央笑嘻嘻的伸出头来笑道:“我只不过要了姑娘一锭金子姑娘就想要我的命么?”

    红衣少女眼睛里似将冒出火来厉声道:“你若是男人就滚出来滚出来!”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是男人只可惜没穿裤子怎么敢出来呢?”

    红衣少女咬着牙跺脚道:“好我到外面去等你谅你也跑不了。”

    她毕竟是个女人脸已有些泛红了说完了这句话就头也不回酌定了出去像是已气得抖。

    那小丫头笑眯眯地膘了楚留香一眼道:“你这朋友玩笑开得太大了你还是赶紧替他准备后事吧!”

    说到“准备后事”四字她的脸也沉了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她倒真不是说笑了我只有破费两文去买棺材了。”

    胡铁花笑道:“用不着棺材把我烧成灰倒在酒坛里最好。”

    清了清喉咙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存心开她玩笑的只不过这小姑娘实在太凶、太横、太不讲理而且动不动就要杀人我若不教训教训她以后怎么得了?”

    楚留香淡淡道:“只怕你非但教训不了她还被她教训了。”“快网”张三忽然悄悄从水里伸出头来悄悄道:“一点也错我看你还是快些消了吧。”

    胡铁花瞪眼道:“溜?我为什么要溜?你以为我真伯了那小泵娘?”

    张三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她是谁么?”

    胡铁花道:“她是谁?难道会是王母娘娘的女儿不成?”

    他接着又道:“看她的剑法的确是得过真传的出手也很快但仗着这两手剑法就想欺人只怕还差着些。”

    张三道:“你也许能惹得了她但她的扔奶你却是万万惹不起的。”胡铁花道:“她奶奶是谁?”

    张三的眼角无缘无故的跳了两下一字字道:“她奶奶就是‘万福万寿园’的金太夫人她就是金大夫人第三十九孙女‘火凤凰’金灵芝。”胡铁花怔住了。

    胡铁花是个死也不肯服输的人但这位“金太夫人”他倒的确是惹不起的——非但惹不起简直没有人能惹得起。

    若以武功而论石观音、“水母”阴姬、血衣人……这些人的武功也许比金太夫人高些。

    但若论势力之大江湖中却没有人能比得上这金太夫人了。

    金太夫人一共有十个儿子、九个女儿、八个女婿三十九个孙儿孙女再加上二十八个外孙。她的儿子和女婿有的是挠头有的是总捕头有的是帮主有的是掌门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其中只有‘个弃武修文已是金马玉堂位后极品。还有一个出身军伍正是当朝军功最盛的威武将军。

    她有九个女儿却只有八个女婿只因其中一个女儿削为尼投入了峨媚门下传了峨媚“若因大师”的衣钵。

    她的孙儿孙女也大都成名立万“火凤凰”金灵芝是最小的一个也是金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个。

    最重要的是金老太大家教有方金家的子弟都是正路绝没有一个为非作歹的是以江湖中提起金太夫人来大家都尊敬得很。

    这样的人谁惹得起?’

    胡铁花怔了半响才叹了口气瞪着张三道:“你早就知道她是金老太太的孙女了?”

    张三点头道:“喂。”

    胡铁花道:“但你还是要偷她的珍珠……你莫非吃鱼吃昏了、喝酒喝疯了么?”

    张三苦笑道:“我本来也不敢打这主意但那颗珠子……唉那颗珠子实在不该戴在头上的我只瞧了一眼魂就飞了不知不觉就下了手……唉我怎么会想到她敢追到男人的洗澡堂来呢?”

    只听火凤凰在外面大声道:“你反正跑不了为何还不快出来!”

    胡铁花皱了皱头道:“这位姑娘的性子倒真急。”

    他忽然拍了拍楚留香的肩头陪笑道:“我知道你一向对女、最有法子这位姑娘也只有你能对付她看来我也只有请你出马了。”

    楚留香笑了笑悠然道:“我不行我长得像猴子女人一见就生气。”

    胡铁花道:“谁说你长得像猴子谁说的?那人眼睛一定有毛病他难道看不出你是天下最英俊、最潇洒的男人么?”

    楚留香闭上眼睛不开口了。

    胡铁花笑道:“其实这也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将来你就是金老太大的孙女婿我们做朋友的也可以沾一点光。”

    楚留香像是已睡着一个字也听不见。

    张悄悄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看你还是……”

    胡铁花忽然**的从水里跳了起来大声道:“不管她是金老太太的孙女也好银老太大的孙女也好总不能蛮不讲理她若不讲理无论她是谁我都能比她更不讲理。”

    楚留香这才张开眼来悠悠道:“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你讲理。”

    胡铁花已围了块布巾冲了出去。

    浴池里的人也立刻跟着跳出来这热闹谁不想看?

    那长腿人走过时忽然向楚留香笑了笑。

    楚留香对他也笑了笑。

    长腿的人带着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尊驾想必就是……”

    他向后面瞧了一眼忽然顿住语声微笑着走了出去。

    走出他后面的正是楚留香觉得很面熟的人。

    这人的脸红得就像是只刚出锅的熟螃蟹也不知是生来如此是被热水池红?还是看到楚留香之后才涨红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向楚留香瞧过一眼和他同行的人眼角却在偷偷膘着楚留香但等到楚留香望向他时他就低下头匆匆走了出去。“快网”张三悄悄道:“这两人看来不像是好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他们。”

    楚留香似乎在想什么随口道:“昭我好像也见过他们。”

    张三道:“那个腿很长的人轻功必定极高派头也很大想必也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但我却从未见过他。”

    他笑了笑接着道:“我未见过的人就一定是很少在江湖走动的。”

    楚留香道:“嗯。”

    张三道:“这地方虽然有码头但平时却很少有武林豪杰来往今天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倒也是件怪事。”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话只不过想拉着我在这里陪你是不是?”

    张三的脸红了。

    楚留香道:“但人家为你在外面打架你至少也该出去瞧瞧吧。”

    张三道:“好出去就出去跟你在一起我哪里都敢去。”

    楚留香道:“人出去之前莫忘了将藏在池底的珍珠也带去。”

    张三的脸更红了摇着头叹道:“为什么我无论做什么事总是瞒不过你……”

    逍遥池的门不大。

    浴室的门都不会大而且一定挂着很厚的帘子为的是不让外面的寒风吹进来不让里面的热气跑出去。

    现在帘子已不知被谁掀开了门外已挤满了一大堆人。

    居然有个大姑娘胆敢跑到男人的澡堂里来已是了不得的大新闻何况这大姑娘还拿着长剑要杀人。

    胡铁花正慢慢吞吞的在穿衣服。“火凤凰”金灵芝这次倒是沉住了气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只要有人敢瞧她一眼她就用那双大眼睛狠狠的瞪过去。

    胡铁花慢慢的扣好了扣子道:“你难道真想要我的命?”

    金灵芝道:“哼。”

    胡铁花叹道:“年纪轻轻的小泵娘为什么一翻脸就要杀人呢?”

    金灵芝瞪眼道:“该杀的人我就杀为什么要留着?为什么要留着?”

    胡铁花道:“你一共杀了多少人?”

    金灵芝道:“一千个一万个无论多少个你都管不着。”

    胡铁花道:“你若杀不了我呢?”

    金灵芝咬着牙道:“我若杀不了你就把脑袋送给你!”

    胡铁花道:“我也不想要你的脑袋你若杀不了我只望以后永远也莫要再杀人了这世上真正该死的人并不多。”

    金灵芝叱道:“好——”

    一个字出口剑光已匹练般刺向胡铁花咽喉。

    她剑法不但又快又狠而且一出招就是要人命的杀手。

    胡铁花身形一闪就躲开了。

    金灵芝瞪着眼一剑比一剑快转瞬间已刺出了十七八剑女子使的剑法在多以“轻灵”为主但她的剑法定的是“刚猛”一路只听剑风破空之声“哧哧”不绝连门口的人都远远躲开了。

    这地方虽是让顾客们更衣用的但地方并不大金灵芝剑锋所及几乎已没有留下对方可以闪避的空隙。

    只可惜遇着的是胡铁花。若是换了别人身上只伯已被刺穿了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胡铁花别的事沉不住气但一和人交上手就沉得住气了只因他和人交手的经验实在丰富极了简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别人一打起架来总难免有些紧张在他看来却像家常便饭一样。

    就算遇见武功比他高得多的对手他也绝不会有半点紧张。所以别人看不出的变化他都能看得出别人躲不开的招式他都能躲开。

    只见他身形游走金灵芝的剑快他躲得更快。

    金灵芝第十九剑刺出突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瞪着眼道:“你为何不还手?”

    胡铁花笑了关道:“是你想杀我我并没有想杀你!”

    金灵芝跺了跺脚道:“好我看你还不还手看你还不还手?”

    她一剑刺出剑法突变。

    直到此刻为止她出手虽然迅急狠辣剑法倒并没有什么特别奇妙之处“万福万寿园”的武功本不以剑法见长。

    但此刻她剑法一变只见剑光绵密如拔丝、如肃茧、如长江水河滔滔不绝不但招式奇幻而且毫无破绽。

    就算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这种剑法非寻常可比。

    要知世上大多数剑法本都有破绽的若是没有破绽就一定不知经过多少聪明才智之士改进。

    但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既然肯不借竭尽智力来改进这套剑法那么这套剑法的本身自然也必定有非凡之处。“快网”张三躲在门后悄悄道:“这好像是峨媚派的‘柳絮剑法’。”

    楚留香道:“不错。”

    张三道:“她七姑是峨媚基苦因师太的衣钵弟子这套剑法想必就是她七姑私下传授给她的。”

    楚留香点了点头还未回话。

    只听金灵芝喝道:“好你还不回手……你能再不回手算你有本事1”

    喝声中她的剑法又一变。

    绵密的剑式忽然变得疏谈起来。

    漫天剑气也突然消失了。

    只见她左手横眉长剑斜削而出剑光似有似无出手似快似慢剑路似实似虚招式将变未变。

    不识货的人这次已看不出这种剑法有什么巧妙了。

    有的人甚至以为这小泵娘心已怯力已竭。

    但楚留香看到她这一招出手面上却已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他已看出这一招正是华山派剑法“清风十三式”中的第一式“清风徐来。”

第二章 玉带中的秘密

    武林七大门派齐名说起来虽以“少林”、“武当”为内外家之其实“昆仑”、“点苍”、“峨媚”、“南海”、“华山”也各有所长是以这七大门派互相等敬却也绝不相让。

    只不过若是说起剑法来无论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都绝不敢与华山争锋只因华山派这一套“清风十三式”的确是曼妙无侍非人能及连昆仑的“飞龙大九式”都自傀不如。

    这“清风十三式”妙就妙在“清淡”两字讲究的正是:“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对手既然根本就摸不清他的剑路和招式又怎能防避招架。

    高亚男号称“清风十三式”学全只不过学会了九式而已。

    除了高亚男外枯梅大师根本就未将这“清风十三式”的心法传授给任何弟子华山派以外的人自然更无从学起。

    但现在金灵芝居然竟使出了一招“清风徐来”非但楚留香为之耸然动容胡铁花更是吓了一大跳。

    只听“哧”的一声他衣襟已被剑划破冰冷的剑锋堪堪贴着他的皮肉划过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以胡铁花的武功本来是不会躲不开这招的但他已不知见过高亚男使过多少次“清风徐来”了。

    这一招“清风徐来”的剑式他也已学得似模似样只不过其中的神髓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高亚男自然也绝不会将心法传授给他枯梅大师门规严谨谁也没这么大胆子敢将师门心法私下传授给别人

    此刻金灵芝居然使出了一招“清风徐来”而且神充气足意在剑先竞似已得到了“清风十三式”的不传之秘!

    若是换了别人也还罢了胡铁花却深知其中厉害自然难免吃惊一惊之下心神大分竟险些送了命!

    金灵芝一招得手第二招己跟着刺出。只见她出手清淡剑法自飘忽到妙如分花拂柳赫然又是一招“清风十三式”中的“清风指柳”!

    就在这时突见人影一闪她的手腕已被一个人捉住了!

    这人来得实在太快快得不可思议。

    金灵芝眼角刚瞥见这人的影子刚感觉到这人的存在这人已将她的手腕门轻轻扣住。

    这人的出手亲切不劲但也不知怎的金灵芝被他一只手扣住全身的力气就连半分也使不出来。

    她大惊回头才现这人正是方才也泡在浴池里被人骂做“活像只猴子”居然还面带笑容的人。

    他现在面上正也带着同样的笑容。

    金灵芝本觉他笑得不讨厌现在却觉得他笑得不但讨厌而且可恨极了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道:“你想干什么?想两个打一个?不要脸不要脸!”

    楚留香等她骂完了才微笑着道:“我只想问姑娘一件事。”

    金灵芝大声道:“我根本不认得你你凭什么要问我?”

    楚留香淡谈道:“既是如此在下不问也无防只不过……”

    他说到这忽然就没有下文了居然真的是说不问就不问。

    金灵芝等了半晌却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道:“只不过怎样?”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姑娘说不定也想知道的。”金灵芝道:“你要问什么?”

    这句话她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胡铁花暗暗好笑1这老臭虫对付女孩子果然有一手他曾经说过:“女孩子就像人的影于你若去追她逼她她永远在你前面你一转身她就反而会来盯着你了。”这话看来倒真的是一点都不假。

    只听楚留香沉声道:“我只想请问姑娘姑娘方才使出的这‘清风十三式’是从哪里学来的?”

    金灵芝的脸色突然变了大声道:“什么‘清风十三式’?我哪里使出过‘清风十三式’的?你看错了你眼睛一定有毛病。”

    这就像小孩子偷糖吃忽然被大人捉住就只有撒赖明明满嘴是糖却硬说没有明明知道大人不相信还是要硬着头皮赖一赖。

    谁知楚留香只笑了笑居然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金灵芝声音更大瞪大眼道:“我问你你是于什么的?八成也是那小偷的同党说不定就是窝主识相就快把我那珍珠还来!”

    人家不问她她反而问起人家来这就叫“猪八戒倒打一耙”自己心里有鬼的人大多都会使这一套的。

    楚留香还是不动声色还是带着笑道:“窝主倒的确是有的只不过……不是我。”

    金灵芝道:“不是你是谁?”

    楚留香道:“是……”

    他伸出手徐徐的划着圈子指尖在每个人面前都保是要停下来经过胡铁花面前的时候胡铁花心里暗道:“糟了。”

    他方才说楚留香“活像猴子”以为楚留香这下子一定要修理修理他了谁知楚留香的手并没有在他面前停下来。

    那脸色好像熟螃蟹一样的人也早已穿起了衣服穿的是一件紫缎团花的袍子腰上还系着根玉带。

    他身材本极魁传脱得赤条条时倒也没什么此刻穿起衣服来紫红的缎袍配着他紫红色的脸看来当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派头之大门里门外几十个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他本来已经想走了怎奈门口有人打架出路被堵住想走也走不了只有站在旁边瞧热闹。

    只是仿佛对楚留香有什么忌惮始终不敢正眼去看楚留香只听楚留香将“是”字拖得长长的到现在才说出一个“他”字。

    他现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惊讶奇怪之色而且眼睛都在望着他他也有些奇怪忍不住想瞧瞧楚留香手指的谁。

    他再也想不到楚留香的手正不偏不倚指着他的鼻子!

    只听楚留香悠然道:“他不但是窝主而且还是主使那颗珍珠就藏在他身上!”

    这紫袍大汉的脸立刻涨得比螃蟹更红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吃吃道:“这……这位朋友真会开玩笑。”

    楚留香笑着脸正色道:“这种事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

    紫袍大汉笑道:“这位姑娘的珍珠是因是方在下都未见过阁下不是在开玩笑是什么?”

    这人显然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了骤然吃了一惊神情难免有些失措但立刻就恢复了从容。

    楚留香目光四扫道:“各位有谁看到过方的珍珠?……这位朋友若说连珍珠是圆是方都不知道那不但是在开玩笑简直是在骗小孩子了。”

    紫袍大汉看到别人脸上的神色知道大家都已被这番话打动他就算再沉得住气此刻也不禁有些急了冷笑着道:“阁卞如此血口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在事实俱在我也不必再多作辩白……。”

    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似乎怒极之下已要拂袖而去。

    楚留香也没拦他只是放松了抓住金灵芝脉门的手。

    只见剑光一闪金灵芝已拦住了这紫袍大汉的去路用剑尖指着他的鼻子冷笑着道:“你想溜?溜到哪里去?”

    紫袍大汉的脸被剑光一映已有些育勉强笑道:“姑娘难道真相信了他的话?”

    金灵芝道:“我只问你珍珠是不是你偷的?”

    紫袍大汉用眼角膘了楚留香一眼道:“我若说珍珠是这人偷的姑娘可相信么?”

    楚留香淡淡道:“珍珠若在我身上就算是我偷的也无妨。”

    紫袍大汉的心仿佛已定了冷笑道:“如此说来珍珠难道在我身上么?”

    楚留香道:“那倒是一点也不假。”

    紫袍大汉突然仰面大笑起来道:“笑话……嘿嘿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楚留香道:“若从你身上将那珍珠搜出来那就不是笑话了。”

    他话未完那小丫头在旁边叫了起来道:“对只有搜一搜才知道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是假?”

    紫袍大汉的脸色变了跟着他来的那人已忍不住冲了过来反手握住腰上的佩刀厉声道:“你们真的要搜?”

    那小丫头眼睛笑眯眯膘着楚留香道:“只要不做贼心虚搜一搜又何防?”

    那人一瞪眼似乎就想拔刀。

    但紫袍大汉反而将他的手拉住了抢着道:“要搜也无妨但若搜不出呢?”

    楚留香道:“若搜不出就算我偷的我若赔不出珍珠就贻脑袋。”

    紫袍大汉:“各位都听到这句话可是他自己说的。”

    楚留香沉下脸道:“我说话一向言而有信这点你想必也知道。

    紫袍大汉竞还是不敢正眼瞧转过头道:“好你们来搜吧!”

    那小丫头笑道:“是不是先得要他脱光了再搜?”

    楚留香笑道:“那倒也不必我知道珍珠就浓在他束腰的那玉带里只要他将那根玉带解下来看看就行了。

    紫袍大汉的脸色又变了双手紧握着玉带再也不肯放松像是生伯被别人抢去似的。

    那小丫头道:“解下来呀难道你不敢么?”

    金灵芝剑尖闪动厉声道:“不解也得解!”

    胡铁花一直在旁边笑嘻嘻的瞧着此刻忽然道:“他当真敢不解下来我倒佩服他的胆子!”

    那佩刀的人又想动手但紫袍大汉又拦住了他大声道:“好解就解但你自己方才说的话可不能忘记。”

    楚留香道:“既是如此我就亲手检查检查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好歹也只有一个脑袋……各位说是不是7”

    大家虽未点头但目中已露出同意之色。

    紫袍大汉跺了跺脚终于解下玉带道:“好你拿去!”

    这玉带对他实在是关系重大方才他洗澡时都是带在手边的平时无论如何他也不肯解下。

    但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不解岂非显得无私有弊:何况金灵芝手里的剑尖距离他面目还不及一尺。更何况他早已知道楚留香是谁了。

    好在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连碰都没有碰那珍珠方才也没有别人沾过他身他也不怕有人来栽脏。

    玉带解下来他反倒似松了口气斜眼瞪着楚留香嘴角带着冷笑好保已在等着要楚留香的脑袋了。

    他却不知道想要楚留香脑袋的人又何止他一个但到现在为止楚留香的脑袋还是好好的长在头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楚留香的手。

    只见楚留香双手拿着那根玉带仔细瞧了几眼突然高高举起;手一扳只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玉带中竟暴雨般射出了数十点寒星;接着就是“夺夺夺”一串急响数十点寒星全都射入了屋顶一闪一闪的着惨碧色光芒。

    这暗器又多又急瞧那颜色显然还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别人与他交手时怎会想到他腰带中还藏着暗器自是防不胜防。

    旁边瞧的人虽然大多不是武林中人但其中的厉害却是人人都可以想到的大家都不禁为之失色。

    金灵芝冷冷道:“好歹毒的暗器带这种暗器的人想必就不会是好人。”

    紫袍大汉脸色又育抗声道:“暗器是好是歹都无妨只要没有珍珠也就是了。”

    楚留香道:“各位现在想必已看出这玉带是中空的珍珠就藏在里面……喏各位请留心瞧着……”

    他两手忽然一扳“崩”的一声玉带已断里面掉下了一样东西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停。

    眼快的人都已瞧见从玉带里落下来的赫然正是一粒龙眼般大小的光采圆润夺目的珍珠!

    紫袍大汉几乎晕了过去心里又惊、又急、又痛。

    痛的是他这“玉带藏针”来得极不容易二十年来已不知救过多少次命帮他伤过了多少强敌。

    制造这条玉带的巧手匠人已被他自己杀人灭口如今玉带被毁再想同样做一根已绝无可能了。

    惊的是他明明没偷这珍珠珍珠又怎会从玉带中落下呢?

    珍珠既然在他玉带里他再想不承认也不行了这叫他如何不急?

    紫袍大汉情急之下狂吼一声就想去抢那珍珠。

    但别人却比他更快。

    胡铁花横身一拦迎面一拳他急怒之下章法大乱竟未能避开胡铁花这一拳正打在他的肩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他的人已被打得退出七八步去若非那佩刀的人在旁边扶着他就难免要仰天跌倒。

    但胡铁花自己也暗暗吃了一惊他自己当然很明白自己拳头上的力量这一拳虽然只用了四五成力已足以打得人在床上睡上十天半个月的了江湖中能挨得了他这一拳的人只怕没几个。

    紫袍大汉挨了一拳居然并没什么事不说他的暗器弹毒单说他这一身硬功夫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那小丫头已乘机将珍珠捡了起来送过去还给金灵芝。

    楚留香面带微笑道:“不知道这珍珠可是姑娘失落的么?”

    金灵芝铁青着脸瞪着那紫袍大汉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紫袍大汉还未说话那佩刀人实在忍不住了大喝道:“大爷们就算拿了你一颗珍珠又有什么了不起!成千上万两银子大爷们也是说拿就拿也没有人敢咬掉大爷的蛋去。”

    金灵芝怒极反笑冷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话未说完剑已刺出。只见剑光飘忽闪烁不可捉摸。

    她怒极之下情不自禁又赫然的使出是一招“清风十三式”。

    楚留香和胡铁花交换了眼色会心微笑。

    就在这时突见人影一闪一个人自门外斜掠了进来!这人来得好快!

    金灵芝的剑早巳刺出但这人竟比她的剑还快。

    只听“拍”的一声金灵芝的剑竟被他的两只手夹住!

    这一来连楚留香都不免吃了一惊。

    这人身法之快已很惊人能以双手夹住别人的剑锋更足惊人但令楚留香吃惊的倒不是这些。

    金灵芝此刻所使的剑法若不是“清风十三式”倒也没什么但她此刻用的正是“清风十三式。”

    这种剑法的变化谁也捉摸不到连楚留香也无法猜透她的剑路但这人出手就已将她剑式制住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只见这人长身玉立轻衫飘飘面上的笑容更温柔亲节叫人一见了他就会生出好感。

    楚留香和胡铁花见了这人又吃了一惊他们绝未想到这人竟是昨晚和枯梅大师同船而去的英俊少年丁枫!

    金灵芝见了丁枫也像吃了一惊脸色立刻变了。

    丁枫却微笑着道:“多日不见金姑娘的剑法精进了这一招‘柳絮飞雪’使得当真是神完气足意在剑先就连还珠大师只怕也得认为是青出于蓝。”

    还珠大师正是金灵芝的七姑“柳絮飞雪”也正是峨嵋嫡传剑法中的一招。旁边有几个练家子已在暗暗点头:“难怪这位姑娘的剑法如此高卓原来是峨媚派门下。”

    但楚留香和胡铁花邦知道金灵芝方使出的明明是“清风十三式”中第八式“风动千铃”。“风动千铃”和“柳絮飞雪”骤眼看来的确有些相似但其中的精微变化却截然不同!

    这少年为何偏偏要指鹿为马呢?

    丁枫又道:“这两位朋友在下是认得的但望金姑娘看在下薄面放过了他们吧。”

    金灵芝虽然满面怒容居然忍了下来只是冷冷道:“他们是小偷你难道会有这种朋友?”

    丁枫笑道:“姑娘这想必是误会了。”

    金灵芝冷笑道:“误会?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是误会?”

    丁枫道:“这两位朋友虽然不及‘万福万寿园’之富可敌国但也是拥资百万的豪富。像姑娘手里这样的珍珠他们两位家里虽没有太多却也不会太少。在下可以保证他们两位绝不会是小偷。”

    一句话说得非但份量很重而且也相当难听了。

    但金灵芝居然还是没有作只是板着脸在自己生气。

    她号称“火凤凰”脾气的确和烈火差不多见了这少年居然能将脾气忍住更是别人想不到的事。

    佩刀人道:“多谢公子仗义执言否则……”

    紫袍大汉抢笑道:“这件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家全是误会现已解释开了在下今晚还是要摆酒向金姑娘赔礼。

    丁枫笑道:“好极了好极了……”

    紫袍大汉道:“不知金姑娘肯赏光么7”

    金灵芝“哼”了一声还未说话丁枫已代替她回答了笑道:“不但金姑娘今夜必到在场这几位朋友也一定要到大家既然在此相会也总算是有缘岂可不聚一聚。”

    他忽然转身面对着楚留香微笑道:“不知这两兄台可有同感么?”

    楚留香笑道:“只要有酒喝我纵然不去我这位朋友一定会拉我去的。”

    胡铁花在笑道:“一点也不错只要有酒喝就算喝完了要挨几刀我也非去不可。”

    丁枫笑道:“好极了好极了……”

    突听一人说:“如此热闹的场面不知道请不请我?”

    这人站在人丛里比别人都高着半个头只因他的腿比别人都长很多正是方才在水槽旁洗澡的那个人。

    但此刻当然也穿上了衣服衣着之华丽绝不在那紫袍大汉之下手上还提着个三尺见方的黑色皮箱看来份量极重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紫袍大汉目光闪动大笑道:“兄台若肯赏光在下欢迎还来不及怎有不请之理?”

    那长腿的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先谢了却不知席设哪里?”

    紫袍大汉道:“就在对面的‘三和楼’如何7”

    长腿的人道:“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他含笑膘了楚留香一眼大步走出去。

    既然已没什么热闹好看了大家也就一哄而散。金灵芝是和丁枫一起走的她似乎并不想和丁枫一起走但也不知为了什么竟未拒绝。

    直到大家全走*光了那佩刀人才恨恨道:“大哥我真不懂你刚才怎么能忍得下来的?就算那丫头是金老太婆的孙女我兄弟难道就是伯事的人么?”

    紫袍大汉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没那么样做……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佩刀的人冷笑道:“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难道还会是楚留香不成?”

    紫袍大汉沉着脸一字字道:“一点也不错他正是楚留香!”

    佩刀的人怔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紫袍大汉也怔了半晌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喃喃道:“楚留香楚留香我们虽对付不了你但总有人能对付你的。你若还能活三天我就算你本事!”

    楚留香胡铁花一转过街胡铁花就忍不住问道:“张三那小子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叫他溜了。”

    胡铁花笑道:“我真想不出你是用什么法子叫他将那颗珍珠吐出来的这小于也奇怪什么人都不服就服你。”

    楚留香微笑不语。

    胡铁花道:“但你那手也未免做得也太绝了。”

    楚留香道:“你不认得那人?”

    胡铁花道:“我知道他认得你所以虽然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出声但我却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倒觉得他怪可怜的。”

    楚留香道:“你若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可怜他了。”

    胡铁花道:“哦?”

    楚留香道:“你可听说过东南海面上有一伙海盗杀人劫货无恶不作?”

    胡铁花道:“紫鲸帮?”

    楚留香道:“不错那人就是紫鲸帮主海阔天!他一向很少在6上活动所以你才没有见过他。”

    胡铁花动容道:“但这厮的名字却早已听说过你方才为何不说出来?我若知道他就是海阔天那一拳不把他打扁才怪。”

    楚留香谈淡一笑道:“以后你总还有机会的何必着急。”

    胡铁花忽又笑了道:“听说海阔天眼光最准只要一出手必定满载而归可说是一等一的大强盗今天却被你硬扣一顶‘小偷’的帽子他晚上回去想想能睡得着才怪。”

    楚留香笑道:“他脱光时我本未认出他但一穿上衣服我就知道他是谁了我早已想治治他了今天正是个机会。”

    胡铁花道:“但你为何又放他走了呢?”

    楚留香道:“我不想打草惊蛇。”

    胡铁花沉吟着道:“海阔天若是草蛇是谁?……丁枫?”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点头道:“此人的确可疑他本在枯梅大师船上船沉了他却在这里出现;他本是去接枯大师的现在枯梅大师却不见了。”

    楚留香道:“这也是我第一件觉得奇怪的事。”

    胡铁花道:“金灵芝和华山派全无渊源却学会了华山派不传之秘‘清风十三式’而且还死也不肯认帐。”

    楚留香道:“这是第二件怪事。”

    胡铁花道:“金灵芝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见了丁枫却好像服气得很她和丁枫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楚留香道:“这是第三件。”

    胡铁花道:“紫鲸一向只在海上活动海阔天却忽然也在这里出现了;丁枫既然肯为他解围想必和他有些关系。他们怎会有关系的?”

    楚留香道:“这是第四件。”

    胡铁花想了想道:“丁枫一出手就能夹住金灵芝的剑显然对‘清风十三式’的剑路也很熟悉。他怎么会熟悉华山的剑法?”

    楚留香道:“这是第五件。”

    胡铁花道:“他明明知道那是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却硬要就说它是峨媚的‘柳絮剑法’显然也在为金灵芝掩饰。他为的是什么?”

    楚留香道:“这是第六件。”

    胡铁花道:“他的双掌夹剑用的仿佛是自扶桑甲贺谷传来的‘大拍手’轻功身法却仿佛和昔年的血影人路数相同又对华山派的剑法那么熟悉;这少年年纪虽轻却有这么高的武功而且身兼好几家的不传之授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楚留香道:“这是第七件。”

    胡铁花揉着鼻子鼻子都揉红了。

    楚留香道:“还有呢?”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一天之内就遇着了七件令人想不通的怪事难道还不够?”

    楚留香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七件事之间的关系?”

    胡铁花道:“我的头早就晕了。”

    楚留香道:“这七件事其实只有一条线枯梅大师想必就是为了追查这条线而下山的。”

    胡铁花道:“哦?”

    楚留香道:“‘清风十三式’本是华山派不传之秘现在却至少已有两个不相干的人知道了这秘密是怎么会走漏的?枯梅大师身为华山掌门自然不能不管。”

    胡铁花恍然道:“不错枯梅大师下山为的就是要追查‘清风十三式’和秘传心法是怎么会给外人知道的她为了行动方便自然不能以本来身份出现了。”

    楚留香道:“知道‘清风十三式’秘传心法的只有枯梅大师和高亚男枯梅大师自己当然绝不会泄露秘密……”

    胡铁花断然道:“高亚男也绝不是这种人。”

    楚留香道:“她当然不是这种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

    胡铁花道:“什么可能?”

    楚留香道:“‘清风十三式’的心法秘笈已失窃了。”

    胡铁花长长吸了口气道:“不错除了这原因之外枯梅大师怎肯轻易出山。”

    楚留香沉吟道:“‘清风十三式’既是华山派的不传秘它的心法秘笈收藏得必定极为严密……”

    胡铁花抢着道:“能有法子将它偷出来的人恐伯只有‘盗帅’楚留香了。”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没这么大本事。”

    胡铁花边苦笑道:“这件事简直好像和‘天一神水’的失窃案差不多了。”

    楚留香道:“骤然一看两件事的确仿佛有些大同小异其实却截然不同。”

    胡铁花道:“有什么不同?”

    楚留香道:“神水宫弟子极多分子复杂华山派却向择徒最严枯梅大师门弟子一共也只不过有七个而已。”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道:“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本就是‘水母’的门下弟子保管‘清风十三式’的剑谱却一定是枯梅大师自己收藏的……”

    胡铁花道:“不错要偷‘清风十三式’的剑谱的确比偷‘天一神水’困难多了。”

    楚留香道:“由此可见偷这剑谱的人一定比偷‘天一神水’的无花还要厉害得多。”胡铁花道:“你想这人会不会是……丁枫?”

    楚留香沉吟道:“纵然不是丁枫也必定和丁枫有关系。”

    他接道:“枯梅大师想必已查出了线索所以才会冒那‘蓝太夫人’的名到这城来和丁枫相见。”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她只要抓住丁枫岂非就可问个水落石出?”

    楚留香笑了笑道:“枯梅大师自然不会像你这么鲁莽她当然知道丁枫最多也不过是条小蛇而已另外还有条大蛇……”

    胡铁花道:“大蛇是谁?”

    楚留香道:“到现在为止那条大蛇还藏在草里只有将这条大蛇捉住才能查出这其中的秘密捉小蛇是无用的。”

    胡铁花沉思着点了点头道:“枯梅大师现在的做法想必就是为了要迫出这蛇究竟藏在哪堆草里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

    楚留香笑道:“你终了明白了。”

    胡铁花道。”但我们……”

    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已绝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件事不但和枯梅大师有关也和很多别的人有关。”

    胡铁花道:“哦?”

    楚留香道:“除了枯梅大师外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人秘密也落在这条大蛇的手里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更都是极有身份的人物。”

    胡铁花叹道:“不错这件事的确比那‘天一神水’失窃案还是诡密复杂得多。”

    楚留香道:“最重要的是无花盗取‘天下神水’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要用这条大蛇盗取别人的秘密却是为了出售I”

    胡铁花愕然道:“出售?”

    楚留香道:“你想金灵芝是怎么会得到‘清风十三式’秘传心法的?”

    胡铁花也不禁动容道:“你难道认为她是向丁枫买来的?”

    楚留香道:“不错。”

    他接着又道:“这种交易自然极秘密丁枫必早已警诫过她不可将剑法轻易在人前炫露便今天她情急之下就使了出来。”

    胡铁花恍然道:“所以她一见丁枫就紧张得很明明不能受气的人居然也忍得气了为的就是知道自己错了事。”

    楚留香道:“正因为如此所以丁枫才会故意替她掩饰。”

    胡铁花笑了笑道:“只可惜他无论怎样掩饰纵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我们的。”

    楚留香道:“丁枫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谁不知道我们和华山派的关系也许他还以为将我们也一起瞒过了。”

    胡铁花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的。”

    楚留香缓缓道:“不错他迟早总会知道等到那时……”

    胡铁花变色道:“等到那时他就一定要将我们杀了灭口了是不是?”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你的确还不算太笨。”

    胡铁花冷笑道:“想杀我们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现在那些人呢?”

    楚留香道:“那些人是那些人丁枫是丁枫1”

    胡铁花道:“丁枫又怎样难道能比石观音比血衣人更厉害?”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丁枫也许不足惧但那条大蛇……”

    胡铁花大声道:“你怎么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起来了?……那条大蛇又怎样难道能把我们吞下肚里去?”

    楚留香沉声道:“甲贺谷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心法已都是武林中难见的绝技‘清风十三式’更不必说了他们能将这三种武功都学会何况别的。一个人若能身兼数十家武功之长这种难道不比石观音他们可怕?”

    胡铁花道:“哼!”

    楚留香道:“何况能学到这几种武功那得要多大的本事?由此可见那条大蛇的心机和手段也必定非常人能及。”

    胡铁花冷笑道:“阴险毒辣的人我们也见得不少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也不是真怕了他们只不过能小心总是小心好些。”

    胡铁花冷冷道:“你若再小心些就快要变成老太婆了。”

    楚留香笑道:“老太婆总是比别人活得长些她若在三十三岁时就被人杀死了又怎会变成老太婆?”

    胡铁花也笑了道:“亏你倒还记得我年纪我这个人能够活到三十三岁想不倒也真还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好对付的无论谁也只要牵连进去了再想脱身只怕就很难。”

    楚留香道:“现在牵连这件事里来的据我所知已有‘万福万寿园’、华山派、紫鲸帮我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

    胡铁花沉吟着道:“就算只有这些人已经很了不得了。”

    楚留香道:“除此之外我知道至少还有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胡铁花道:“谁?”

    楚留香道:“这人现在就在我们身后。”

    胡铁花吃了一惊霍然转身果然看一个人早就跟在他们后面他也看出来这人必定很有些来历。

    这是条通向江岸的路很是偏僻。

    路旁杂草丛生四下渺无人迹——只有一个人。

    这人穿着件极讲究的软缎袍手里提着个黑色的皮箱衣服是崭新的皮箱却已很破旧。

    他的人很高腿更长皮肤是淡黄色的黄得很奇怪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又仿佛常常都在生病。

    但他的一双阵子却很亮和他的脸完全不相称就好像老天特地借了别人的一双眼睛嵌在他脸上。

    胡铁花笑了。若是别人在后面钉他们的梢他早就火了但他对这人本来就没有恶感此刻远远就含笑招呼着道:“同船共渡已是有缘我们能在一个池子里洗澡更有缘了为何不过来大家聊聊。”

    这人也笑了。

    他距离胡铁花他们本来还很远看来走得也不太快但一眨眼问就已走时三四丈再一眨眼就已到了他们的面前。

    楚留香脱口赞道:“好轻功1”

    这人笑了笑道:“轻功再好又怎能比得楚香帅。”

    楚留香含笑道:“阁下认得我我却不认得阁下这岂非有点不公平。”

    这人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说出来两位也绝不会知道。”

    楚留香道:“阁下太谦了。”

    胡铁花已沉下了脸道:“这倒也不是太谦只不过是不愿和我们交朋友而已。”

    这人抢着道:“我绝非故意谦虚更不是不原和两位交朋友只不过……”

    他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姓勾名子长两位可听过么?”

    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怔住了。“勾子长。”

    这名字实在奇怪得很无论谁只要听过一次就很少难忘记他们非但没听过这名字简直连这姓都很少听到。

    勾子长笑道:“两位现在总该知道我是不是故意作状了。”

    他接着又道:“其实我这人从来也不知道“谦虚”两字以我的武功在江湖中本该很有名才是只不过我根本就未曾在江湖走动过两位自然不会听过我的名字。”

    这人果然一点也不谦虚而且直爽得很。

    胡铁花最喜欢就是这种人大笑道:“好我叫胡铁花你既认得楚留香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

    勾子长:“不知道。”

    胡铁花笑不出来了。

    他忽觉得太直爽的人也有点不好。

    幸好勾子长已接着道:“但我也看得出以胡兄你武功在江湖中的名气绝不会在楚香帅之下……”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这人还不算太小心眼。”他瞪了楚留香一眼扳起了脸道:“但你也不必太得意我就算不如你有名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酒比你喝得多醉的时候比你多所以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楚留香笑道:“是是是你的酒比我喝得多每次喝酒我喝一杯你至少已喝了七八十杯。”

    胡铁花道:“虽然没有七八十杯至少也有七八杯每次我看见你举起杯子以为你要喝了谁知你说几句话后就又放了下去。”

    他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你的毛病就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

    楚留香道:“是是是天下哪有人喝酒比得上你你喝八杯我喝一杯先醉倒的也一定是我。”

    胡铁花道:“那例一点也不假。”

    勾子长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这两人斗起嘴来简直就像是个大孩子却不知他们已现路旁的杂草丛中有人影闪动所以才故意斗起嘴。

    那人影藏树后勾子长竞全未觉察。

    胡铁花和楚留香对望了一眼都已知道这勾子长武功虽高江湖历练却太少他说“根本未在江湖走动”这话显然不假。

    但他既然从未在江湖走动又怎会认得楚留香呢?

    这时那人影已一闪而没轻功仿佛也极高。

    胡铁花向楚留香汀了个眼色道:“你说他可曾听到他什么?”

    楚留香笑道:“什么也没有听到。”

    勾子长咳嗽了两声抢着道:“我非但未曾听说过胡兄大名连当今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我都不知道是谁。”

    胡铁花失笑道:“那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勾子长道:“当今天下的英雄我只知道一个人就是楚香帅。”

    胡铁花道:“他真的这么有名?”

    勾子长笑道:“这只因我有个朋友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楚香帅还说我就算再练三十年轻功也还是比不上楚香帅一半。”

    胡铁花微笑道:“这只不过是你那位朋友在替他吹牛。”

    勾子长道:“我那朋友常说楚香帅对他思重如山这次我出来他再三叮咛要我见到楚香帅时千万要替他致意他还伯我不认得楚香帅在我临行时特地将楚香帅的丰采描叙了一遗。”

    他笑了笑接着道:“但我见到楚香帅时还是未能立刻认出来只因……”

    胡铁花笑着接道:“只因那时他脱得赤条条的就像个刚出世的婴儿你那朋友当然不会是女的又怎知他脱光了时是何模样7”

    勾子长笑道:“但我一见到楚香帅的行事立刻就想起来了只不过……我到现在为止还想不通那颗珍珠是怎会跑到玉带中去的。”

    胡铁花道:“那只不过是变把戏的障眼法一点也不稀奇。他一定是从住在天桥变戏法的‘四只手’那里学来的。所以他还有个外号叫‘三只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7”

    勾于长道:“这……我倒未听敝友说起。”

    楚留香笑道:“这人嘴里从来也未长出过象牙来他的话你还是少听为妙。”

    胡铁花道:“你嘴里难道就长得出象牙来?这年头象牙可值钱得很呢难怪有些小泵娘要将你当做个活宝了。”

    楚留香也不理他问道:“却不知贵友尊姓大名是怎会认得我的?”

    勾子长道:“他叫王二呆。”

    楚留香皱眉道:“王二呆?”

    勾子长笑道:“我也知道这一定是假名但朋友贵在知心只要他是真心与我相交我又何必计较他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姓?”

    楚留香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别人不愿说的事他就绝不多问。

    他们边谈边走已快走到江岸边了。

    风中传来一阵阵烤鱼的鲜香。

    胡铁花笑道:“张三这小于总算还是懂得好歹的已先烤好了鱼在等着慰劳我们了。”“快网”张三的船并不大而且已经很破旧。

    但楚留香和胡铁花都知道这条船是张三花了无数心血造成的。船上每一根木头每一根钉子都经过细心的选择看来虽然是破旧其实却坚固无比只要坐在这条船上无论遇着多么大的风浪楚留香都绝不会担心。

    他相信张三的本事因为他自己那条船也是张三造成的。

    船头上放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旁摆满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罐子路子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作料。

    炉火并不旺张三正用一把小铁叉叉着条鱼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鱼上涂著作料。

    他似乎已将全副精神全都放在手里这条鱼上别人简直无法想像“快网”张三也有如此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时候。

    楚留香他们来了张三也没有招呼。

    他烤鱼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管的无论有什么事生他也要等鱼烤好了再说。

    他常说:“鱼是人人都会烤的但我却比别人都烤得好就因为我比别人专心‘专心’这两个字就是我烤鱼的最大的诀窍。”

    楚留香认为无论做什么事的人都应该学学他的这诀窍。

    香气越来越浓了。

    胡铁花忍住不道:“我看你这条鱼大概已经烤好了吧。”张三不理他。

    胡铁花道:“再烤会不会烤焦?”

    张三叹了口气道:“被你一打岔一分心这条鱼的滋味一定不对了就绪你吃吧!”

    他将鱼连着铁叉子送过去喃喃道:“性急的人怎么能吃得到好东西。”

    胡铁花笑道:“但性急的人至少还有东西可吃总比站在一边干流口水的好。”

    他也真不客气盘膝坐下就大嚼起来。

    张三这才站起来招呼笑道:“这位朋友方才在澡堂里差点被我撞倒我本该先烤鱼敬他才是……你们为何不替我介绍介绍7”

    勾子长道:“我叫勾子长我不吃鱼一看到鱼我就饱了。”

    张三怔了怔大笑道:“好好这位朋友说得真干脆但不吃鱼的人也用不着罚站呀……来请坐请坐我这条船虽破洗得倒很干净绝没有鱼腥臭。”

    他船上从来没有椅子无论什么人来都只好坐在甲板上。

    勾子长先将那黑皮箱放下再坐在皮箱上。

    张三眼睛瞪着他的皮箱——这皮箱放下来的时候整条船都似乎摇了摇显见份量重得惊人。

    勾子长笑道:“我不是嫌脏只不过我的腿太长盘着腿坐不舒服。”

    张三似乎全未听到他在说什么。

    勾子长笑道:“你一定在猜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你永远也猜不着的。”

    张三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笑道:“我知道箱子里装的至少不会是鱼。”

    勾子长目光闪动带着笑道:“我可以让你猜三次若猜出了我就将箱子送给你。”

    张三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出。”

    他嘴里虽这么样却还是忍不住猜着道:“份量最重的东西好像是金子。”

    勾子长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就算将世上所有黄金堆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将这箱子换给他。”

    张三眼睛亮了道:“这箱子竟如此珍贵?”

    勾子长道:“在别人眼中也许一文不值但在我看来却比性命还珍贵。”

    张三叹口气道:“我承认猜不出了。”

    他凝注着勾子长试探着又道:“如此珍贵之物你想必也不会轻易给别人看的。”

    勾子长道:“但你迟早总有看得到的时候也不必着急。”

    他笑了笑接着道:“性急的人是看不到好东西的。”

    鱼烤得虽慢却不停的在烤胡铁花早已三条下肚了却还是睁大了眼睛在盯着火上烤的那条。

    勾子长笑道:“晚上‘三和楼’还有桌好菜在等着胡兄为何不留着点肚子?”

    胡铁花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上哪有一样莱能比得上张三烤鱼的美味?”

    他闭上眼睛摇着头道:“熊掌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若是张三烤的鱼舍熊掌而食鱼矣。”

    张三失笑道:“想不到这人倒还有些学问。”

    胡铁花悠然道:“我别的学问没有吃的学问却大得很就算张三烤的鱼并不高明我也先吃了再说能呼到嘴的鱼骨头也比飞着的鸭子好。”

    他忽然又瞪起眼睛道:“你们以为今天晚上那桌菜是好吃的么7菜里若没有毒那才真是怪事了。”

    楚留香忽然道:“这罐醋里怎么有条娱蚁?难道你也想毒死我?”

    醋里哪有什么蜈蚣?

    胡铁花第一个忍不住要说话了楚留香却摆了摆手叫他闭嘴然后就拿起那罐醋走到船舷旁。

    谁也猜不出他这是在做什么只见他将整耀醋全都倒了下去。“这人究竟有什么毛病了?”

    胡铁花这句话还未说出来就现平静的江水中忽然卷起了一阵浪花似乎有条大鱼在水里翻跟斗。

    接着就在个三尺多长小碗粗细的圆筒从水里浮了起来。

    圆筒是用银子打成的打得很薄所以才会在水中浮起。

    胡铁花立刻明白了道:“有人躲在水里用这圆筒偷听?”

    楚留香点了点头笑道:“现在他只怕要有很久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水里听不见水上的声音只有将这特制的银筒套在耳朵上伸出水面水上的声音就会由银筒传下去。”

    但他却再也想不到上面会灌下一瓶醋。

    胡铁花笑道:“耳朵里灌醋滋味虽不好受但还是太便宜了那小于若换了是我一定将这罐辣椒油灌下去。”

    张三叹了口气喃喃道:“没有辣椒油倒还无防没有醋全就烤不成了。”

    勾子长早已动容忍不住说道:“香帅既已现水中有人窃听何不将他抓起来问问是谁派他来的?”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问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但纵然不问我也知道他是谁派来的了。”

    勾子长道:“是谁?”

    楚留香还未说话突见两匹快马沿着江岸急驰而来。

    马上人骑术精绝马也是千中选一的好马只不过这时嘴角已带着白沫显然是已经过长途急驰。

    经过这条船的时候马上人似乎说了两句话。

    但马驰太急一眨眼间就又奔出数十丈外谁也没有这么灵的耳朵。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胡铁花自然知道这人是谁问道:“老臭虫他们说的是什么?”

    楚留香道:“那有胡子的人说:‘帮主真在那条船上?’没胡子的人说:‘只希望……’”

    胡铁花道:“只希望什么?”

    楚留香道:“抱歉得很下面的话我也听不清了。”

    胡铁花摇了摇头道:“原来你的耳朵也不见得有多灵光。”

    但勾子长已怔住了。

    他简直想不通楚留香是怎么能听到那两人说话的非但听到了那两说话还看出了谁有胡子谁没胡子还能分辨话是谁说的。

    勾子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留香忽然又道:“你可看出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么?”

    胡铁花和张三同时抢着道:“自然是从‘十二连环坞’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胡铁花接着道:“奇怪的是武老大怎会到江上来了?”

    勾子长又征住了忍不住问道:“十二连环坞是什么地方7”

    胡铁花道:“十二连环坞就是‘凤尾帮’的总舵所在地。”

    勾子长道:“凤尾帮?”

    胡铁花道:“凤尾帮乃是江淮间第一大帮历史之悠久几乎已经和丐帮差不多了而且行事也和丐帮差不多正派得很。”

    勾子长道:“武老大又是谁呢?”

    胡铁花道:“武老大就是武维场也就是凤尾帮的总瓢把子。”

    张三接着道:“此人不但武功极高为人也极刚正可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若见到他一定请他吃条烤鱼。”

    胡铁花道:“你要知道想吃张三的烤鱼并不容易‘神龙帮’的云从龙己想了很多年就硬是吃不到嘴。”

    勾子长道:“神龙帮就在长江上?”

    张三道:“不错神龙帮雄踞长江已有许多年了谁也不敢来抢他们的地盘武维扬就因为昔年和神龙帮有约才誓绝不到长江上来。”

    胡铁花道:“但他今天却来了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奇怪。”

    勾子长道:“可是……你们又怎知道那两骑一定是从‘十二连环坞’来的呢?”

    胡铁花问道:“你可看到他们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7”

    勾子长道:“好像是墨绿色的衣服但穿墨绿色的衣服的人也很多呀。”

    胡铁花道:“他的腰带是用七根不同颜色的丝条编成的那正是‘风尾帮’独一无二的标志。”

    勾子长怔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的眼睛好快……”

    张三淡淡的说道:“要在江湖中混非但要眼睛快还要耳朵长单凭武功高强是绝对不够的……”

    突听马蹄声响动两匹马自上流沿岸奔来。

    马上却没有人。

    这两匹马一花一白连勾子长都已看出正是方才从这里经过的现在又原路退回但马上的骑士怎会不见了呢7

    勾子长忽然从船头跃起横空一掠已轻轻的落在白马的马鞍上手里居然还提着那黑色的皮箱。

    只听耳畔一人赞道:“好轻功!”

    他转头一瞧就现胡铁花已坐到花马的马鞍上笑嘻嘻的瞧着他。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勒住了马。

    这时楚留香才慢慢的定了过来笑道:“两位的轻功都高得很只不过勾兄更高一筹。”

    胡铁花笑道:“一点也不错他手里提着个几十斤重的箱子自然比我吃亏多了。”

    勾子长居然并没有现出得意之色翻身下马道:“香帅深藏不露功夫想必更深不可测几时能让我开开眼界才好。”

    胡铁花笑道:“你以为他真是深藏不露?告诉你他只不过是个天生的悚骨头而已能躺下的时候他绝不坐着能走的时候他绝不会跑。”

    楚留香笑道:“能闭着嘴的时候我也绝不乱说话的。”

    勾子长目光闪动忽然道:“香帅可知道这两匹马为何去而复返?马上的骑士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道:“勾兄想必也已看出他们只怕已遭了别人的毒手!”

    胡铁花动容道:“你们已看出什么?怎知他们已遭了毒手?”

    勾子长指了指白马的马鞍道:“你看这里的血渍还未干透马上人想必已有不测。”

    马鞍上果然是血渍斑斑犹带殷红。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你学得倒真不慢简直已像是个老江湖了。”勾子长苦笑道:“我只不过是恰巧站在这里才现的谁知香帅谈笑之间就已看到了。”

    楚留香沉声道:“武维扬将手下无弱兵这两人骑术既精武功想必也不弱两骑来去之羊还未及片刻他们就已遭了毒手……”

    胡铁花抢着道:“去瞧瞧他们的尸体是不是还找得到……”

    一句话未说完已打马远去。

第三章 推测

    江岸风急暮色渐浓。

    胡铁花放马而奔沿岸非但没有死人的尸连个活人都瞧不见。

    江上的船只也少得很。

    “还不到一顿饭的时候那两匹马就已去而复返显然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已被人截击他们的尸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胡铁花终于还是想通这道理了立刻勒转马头打马而回

    走了还没有多久他就现楚留香、勾子长、张三都围在岸边那两个骑士的尸赫然就在他们的脚下。

    胡铁花觉得奇怪极了、来不及翻身下马已大呼道:“好小子原来你们找到了也不招呼我一声害我跑了那么多的冤枉路。”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好久没有马骑我还以为你想乘此机会骑骑马又兜兜风哩怎么敢打断你的雅兴。”

    胡铁花只好装做听不懂一掠下马道:“你们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

    张三道:“就在这里。”

    胡铁花道:“就在这里?怎么会没有瞧见?”

    张三笑道:“你杀了人之后难道会将尸体留在路上让人家看么?”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想不到这人活了三十多岁还是这种火烧屁股的脾气。”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好呀连你这小子也来臭我了你是什么东西?下次你偷了别人珍珠看我还会不会替你去顶缸?”

    他刚受了楚留香的奚落正找不着出气的地方。

    张三正是送上门来的出气筒。

    勾子长还不知道他们的交情也不知道他们没事就斗嘴只不过是为了松弛紧张的神经也已抢着来解围了道:“这两人的尸都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胡铁花道:“哦。”

    其实他也早已看到这两具尸身上都是**的又何偿不知道尸必已被抛人江水中。

    勾子长又道:“那凶手还在他们衣服里塞满了沙上所以一沉下去就不再浮起若非香帅现地上的血渍谁也找不到的。”

    胡铁花淡淡道:“如此说来他本事可真不小是不是?”

    勾子长叹了口气道“香帅目光之敏锐的确非人能及。”

    胡铁花道:“你对他一定佩服得很是不是?”

    勾子长道:“实在佩服己极。”

    胡铁花道:“你想跟着他学?”

    勾子长道:“但愿能如此。”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你什么人不好学为什么偏偏要学他呢?”

    勾子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

    突见一道淡青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在幕色中一闪而没。

    这时天还没完全黑火光看来还不明显。

    但勾子长的面色却似已有些变了突然拱了拱手笑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香帅、胡兄晚上‘三和搂’再见。”

    话未说完身形已展动。

    只见他两条长腿迈出几步人已远在二三十丈外眨眼就不见踪影胡铁花就算还想拉住他也已来不及了。

    过了很久张三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凭良心说这人的轻功实在不错。”

    楚留香道:“的确不错。”

    张三道:“看他的轻功身法似乎和中土各门各派的都不同。”

    楚留香道:“是有些不同。”

    张三道:“他这种轻功身法你见过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没有见过的武功很多……”

    胡铁花忽然道:“我看他非但轻功不弱马屁功也高明的很。”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你以为他真的很佩服你么?”

    他冷笑着接道:“他故意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故意拍你的马屁讨你的好想必对你有所图谋我看你还是小心的好。”

    楚留香笑了笑道:“也许他真的佩服我呢?你又何必吃醋?”

    胡铁花哼了一声摇头道:“千穿万

    胡铁花冷笑道:“但张碧奇就算胜了也胜得不光荣。我着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大概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楚留香道:“怎见得?”

    胡铁花道:“这种法子也只有女人才想得出。”

    楚留香笑了笑道:“但张碧奇夫妻那时总还是武林后辈无论是用什么法子取胜的轩辕野都无话可说立刻就将离愁官拱手让人他自己也就从此失踪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江湖中简直就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消息。”

    他接着又道:“但自从那一战之后张碧奇夫妇也很少在江湖露面了。近二十年来更是绝迹红尘后一辈的人几乎未听过他们的名字。”

    胡铁花冷冷道:“他们只怕也自知胜得不光荣问心有愧所以才投脸见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高采烈;金灵芝竟一直没打断他们的话只因这两人口才极好说的又是件极引人入胜的武林故事当真是紧张曲折**迭起金灵芝已听得出神。

    直到两人说完金灵芝才口过神来大声道:“我到这里来可不是听你们说故事的。我只问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楚留香苦笑道:“我说这故事只为了要想姑娘知道张碧奇夫妇对那玉蟠桃是如何珍视我和他们素昧平生毫无渊源怎么能要得到?”

    金灵芝道“我也知道你要不到但要不到的东西你就去愉。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天下再也没有‘盗帅’楚留香偷不到东西是不是?”

    楚留香道:“但张碧奇夫妇在极乐官一住四十年武功之高想必已深不可测这四十年来江湖中也有不少人想去打他们那玉蟋桃的主意简直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何况星宿海远在西极迢迢万里我又怎能在短短半个月里赶去赶回?姑娘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金灵芝大声道:“不错我就是要强人所难!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他!”

    胡铁花闭上眼睛苦笑道:“看来你不如还是快替我去买棺材吧买棺材总比偷桃子方便得多了。”

    金灵芝冷笑道:“连棺材都不必买我杀了你后就抛你到江里去喂……”

    这句话还未说完突听“轰”的一声船底竟然裂开了一个大洞江水立刻喷泉般涌出——船身震荡金灵芝骤出不意脚下一个踉跄只觉手腕一麻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手里的剑就再也拿不住了。

    这柄剑忽然间就到了楚留香手上。

    汹涌的江水中竟然钻出个人来正是“快网、张三。

    只听张三笑道:“姑娘在这里耽半天想必也被熏臭了也下来洗个澡吧。”

    笑声中他竟伸手去抱金灵芝的腿。

    金灵芝脸都吓白了。

    船舱明明是开着的她居然不会往外钻只是大声道:“你敢碰我你敢……”

    张三已看出她一定不懂水性所以才会慌成这样子笑道:“在地上是姑娘厉害可是在水里就得看我的了。”

    金灵芝惊呼一声突然觉得有只手在她肘下一托她的人就被托得飞了起来飞出了船舱。

    只听楚留香的声音带着笑道:“下一次着想要人的命就千万莫要听人说故事……”

    船在慢慢的往下沉。

    张三托着腮蹲在岸边愁眉昔脸的瞧着不停的叹着气好像连眼泪都已快掉了下来。

    胡铁花心里虽然对他有说不出的感激嘴里却故意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条船反正也快报销了早些沉了反而落个干净你难受什么?”

    张三跳了起来大叫道:“破船?你说我这是条破船?这样的破船你有几条?”

    胡铁花笑道:“一条部没有就算有我也早就将它弄沉了免得看着生气。”

    张三仰天打了两个哈哈道:“好好好胡相公既然这么说那不破的船胡相公想必至少也有十条八条的了就请胡相公随便赔我一条如何?”

    胡铁花悠然道:“船本来是应该赔的应该赔你船的人本来也在这里只可惜……”

    他用眼角眯着楚留香冷冷的接着道:“只可惜那人已被这位怜香惜玉的花花公子放走了。”

    楚留香笑了道:“我放走了她你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但我若不放走她又当如何你难道还能咬她一口么?”

    张三道:“一点也不错以我看也是放走了的好。她若留在这里少时若又掉两滴眼泪胡相公的心就难免又要被打动了胡相公的心一软说不定又想去摸人家的大腿若再被人家的剑抵住脖子到了那时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就算想再救胡相公也找不到第二条破船来弄沉了。”

    胡铁花也仰天打了两个哈哈道:“好好好你两人一搭一挡想气死我是不是?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气我上了人家一次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张三道:“哦?胡相公难道是第一次上女人的当么?”

    胡铁花说不出话鼻子似乎又有点痒又要用手去摸摸楚留香这摸鼻子的毛病他早已学得“青出于蓝”了。

    张三道:“据我所知胡相公上女人的当没有七八百次也有三五百次每次上了当之后都指天誓言下次一定要学乖但下次见了漂亮女人时他还是偏偏要照样上当不误你说这是不是怪事?”

    楚留香笑道:“他上辈子想必欠了女人不少债留着这辈子来还的只不过……凭良心讲他这次上当倒也不能怪他。”

    张三道:“哦?”

    楚留香道:“那位金姑娘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若说她骑马上过房闯过男人澡堂甚至说她脱光了衣裳在街上走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若说她会奸计骗人那就连我也是万万不想不到的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老臭虫虽然也是个臭嘴但有时至少还会说几句良心话我就因为再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上她的当。”

    张三道:“这话倒也有理但方才骗人的难道不是她么?”

    楚留香道:“我想她方才那么样做一定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胡铁花道:“不错她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说不定还是被人所胁否则……”

    张三道:“否则她一定不忍心来骗我们这位多情大少的是不是?”

    他不让别人说话接着又道:“但像她那种脾气的人又有谁能指使她?威胁她?”

    楚留香沉吟着道:“说不定她有什么把柄被人捏在手里。”

    胡铁花道:“不错威胁她的人一定是了枫你看她见到丁枫时的样子就可看出来了。”

    张三道:“那也未必她对那位丁鲍子事事忍让说不定只因为她对他早已情有所钟女人家对自己喜爱的总是让着些的你看那位丁鲍子不但少年英俊风流潇洒而且言语得体文武双全我若是女人见了他时那脾气也是万万作不出来的。”

    胡铁花眼睁睁的听着忽然站来向他长长作了一揖道:“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张三也不禁怔了怔道:“你想求我什么?还想吃烤鱼?”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我求求你不要再气我我实在已经受不了了等我了财时一定赔你一条船而且保险和你那条船一样破。”

    张三也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这人本来说的还像是人话谁知说到后来又不对了……”

    他接着道:“你们若说她竟是受丁枫所胁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丁枫想要的本是楚留香的命何苦要他去偷那玉蟠桃?”

    胡铁花道:“这你都不懂么?……这就叫做借刀杀人之计!”

    张三道:“借刀杀人?”

    胡铁花道:“丁枫想必也知道老臭虫不是好对付的所以就要他去盗那玉蟠桃想那极乐官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老臭虫若真去了还能回得来么?”

    张三拊掌道:“不错想不到你居然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楚留香道:“还有呢?”

    胡铁花道:“还有什么?”

    楚留香笑道:“丁枫用的这本是一条连环计一计之外还有二计你这位聪明人怎会看不出了。”

    胡铁花道:“还有第二计?是哪一计?”

    楚留香道:“那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八计叫调虎离山。”

    胡铁花道:“调虎离山?”

    楚留香道:“不错他在这里想必有什么勾当生怕我们碍了他的事所以就想将我们远远的支到星宿海去这一去纵能回来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胡铁花默然半晌摇着头叹道:“看来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看得破丁枫那种人的好计我的确还差得远了这种阴险狡诈的事我非但做不出简直连想也想不出。”

    楚留香失笑道:“但你骂人本事倒不错骂起人来全不带半个脏字。”

    胡铁花道:“这我也是跟你学的难道你忘了?”

    张三道:“说来说去那丁枫看来倒的确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胡铁花冷笑道:“有什么了不得?”

    张三道:“他能算准你们对金灵芝不会有防范之心能令金灵芝来做这种事单凭这一点已经很够了不得了。”

    楚留香道:“只不过他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算。”

    张三道:“哪一算?”

    楚留香道:“他忘了金灵芝本不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忍不住要小姐脾气否则她又怎会硬逼着你到臭水里去洗澡。”

    张三笑道:“逼我洗澡倒也罢了那故事她却是万万不该听的她若不听得那么出神我任下面将船底弄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她怎会连一点也不知道。”

第四章 心怀鬼胎

    三和楼自然有“楼”非但有二楼二楼上还有个阁楼。

    阁楼的地方并不大刚好可以摆得下一桌酒。

    海阔天请客的一桌酒就摆在这阁楼上。

    胡铁花走上这阁楼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金灵芝。

    金灵芝居然还是来了。

    胡铁花在“逍遥池”里看到她的时候她看来活脱脱就像个泼妇而且还是有点神经病的泼妇。

    在那船舱里她就变了变得可怜兮兮的像条小绵羊但一眨眼这条小绵羊就变成一条狐狸一只老虎。

    现在她居然又变了。

    她已换了件质料很高贵并不太花的衣服头上戴的珍翠既不大多也不太少。

    她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来既不刺眼也绝不寒伧正是位世家大宅中的千金小姐应该有的模样。

    胡铁花暗中叹了口气:“女人真是会变有人说:女人的心就像是五月黄梅天时的天气说这话的人倒真是个天才。”

    最高明的是在她看到楚留香和胡铁花时居然还面不改色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似的。

    方才躲在船舱里的那个人好像根本就不是她。

    胡铁花又不禁叹了口气:“我若是她她若是我我见了她只怕早已红着脸躲到桌子下面去了如此看来女人的脸皮的确要比男人厚得多。”

    他却不知道若说女人的脸皮比男人厚那也只不过因为她们脸上多一层粉而已纵然脸红了别人也很难看得出。

    也有人说:年纪越大的女人脸皮越厚。

    其实那也只不过因为年纪越大的女人粉也一定擦得越多。

    金灵芝左边两位子是空着的显然是准备留给楚留香和胡铁花的在酒席上这两个位子都是上座。

    但胡铁花却宁可坐在地上也不愿坐在那里。

    被人用剑抵住脖子毕竟不能算是件很得意的事。

    胡铁花的脖子到现在还有点疼。

    金灵芝右边坐的是个像貌堂堂的锦袍老人须都已花白但一双眸子却还是闪闪有光顾盼之间棱棱有威令人不敢逼视。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这人的来头必定不小。可喜的是他架子倒不大见到胡铁花他们进来居然起来含笑作礼。

    胡铁花立刻也笑着还礼。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的笑容很快就又瞧不见了。

    他一进来就觉得这老人面熟得很只不过骤然间想不起是谁了。等到他见到这老人绵袍上系着的腰带他才想了起来。腰带是用七根不同颜色的丝条编成的。

    这老人赫然竞是“凤尾帮”的总瓢把子“神箭射日”武维扬。

    胡铁花忍不住偷偷了楚留香一眼意思正是在说:“你岂非已算定武维场死了么?他现在为何还好好的活着?”

    楚留香居然也面不改色就像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似的胡铁花常常都在奇怪这人的脸皮如此厚胡子怎么还能长得出来。

    勾子长居然也已来了武维扬旁边坐的就是他再下来就是丁枫、海阔天和那佩刀大汉。

    坐在那里勾子长也比别人高了半个头。

    “但他的腿虽长上身并不长呀。”

    胡铁花正在奇怪勾子长也已含笑站了起来胡铁花这才看出原来他竟还是将那黑皮箱垫着坐下像是生怕被人抢走。

    等到人座后胡铁花才觉旁边有个空位子也不知留着等谁的这人居然来得比他们还迟。

    丁枫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已举杯道:“两位来迟了是不是该罚?”

    楚留香笑道:“该罚该罚先罚我三杯。”

    他果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胡铁花也放心了。

    楚留香喝下去的酒就绝不会有毒。酒里只要有毒就瞒不过楚留香。

    丁枫又笑道:“楚兄既已喝了胡兄呢?”

    胡铁花笑道:“连他都喝了三杯我至少也得喝六杯。”

    他索性将六杯酒都倒在一个大碗里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丁枫拊掌道:“胡兄果然是好酒量果然是名不虚传。”

    胡铁花道:“原来阁下早已认得我们了。”

    了枫微笑道:“两位的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在下若说不认得两位岂非欺人之谈了。”

    胡铁花瞪了海阔天一眼道:“有海帮主在这里阁下能认得出我们倒也不奇怪但我若说我们也认得阁下那只怕就有些奇怪了。是不是?”

    丁枫道:“那倒的确奇怪得很在下既无两位这样的赫赫大名也极少在江湖间走动两位又怎会认得在下?”

    胡铁花笑道:“怪事年年都有的我倒偏偏就是认得你你信不信?”

    了枫道:“哦?”

    胡铁花道:“阁下姓丁名枫……”

    他话未说完丁枫的面色已有些变了失声说道:“不错在下正是丁枫却不知两位怎会知道?”

    他在枯梅大师舱上自报姓名时当然想不到岸上还人偷听。

    胡铁花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正色道:“其实阁下的大名我们已知道很久了阁下的事我们也都清楚得很否则今日我们又怎会一请就来呢?”

    丁枫嘴里好像突然被人塞了个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察言观色忽然仰天一笑道:“丁兄若是认为自己的身份很神秘不愿被人知道那就只怪我多嘴了我再罚六杯。”

    楚留香笑道:“这人有个最大的本事无论你说什么他总能找到机会喝酒的。”

    丁枫也立刻跟着笑了道:“在座的人只怕还有一位是两位不认得的。”

    那佩刀大汉立刻站了起来抱拳道:“在下向天飞。”

    他只说了这五个字就坐了下去眼睛始终也没有向胡铁花他们这边看过一眼方才那一肚子火气到现在竟还是没有沉下去。

    楚留香笑道:“幸会幸会‘海上孤鹰’向天飞的大名不知道的人只怕还很少……”

    勾子长突然打断了他的活淡淡道:“这名字我就不知道而且从来也未听说过。”

    向天飞的面色变了冷笑道:“那倒是巧得很阁下的大名我也从未听人说起过。”

    6上的强盗大致可分成几种有的是帮匪有的是股匪有的占山为王有的四处流窜有的坐地分赃还有一种叫独行盗。

    独行盗的武功通常都很高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不要帮手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不但行事较隐秘而且也没有人抢着要和他们分肥其中的高手有的甚至真能做到“日行千家夜盗百户”的。

    他们只要做成一宗大买卖就能享受很久。

    但独行盗既然是独来独往从无帮手所以冒的风险自然也比较大是以他们大多身怀几种独门绝技足以应变。

    也有的是轻功极高一击不中也能全身而退。总之若非对自已武功有自信的人就绝不敢做独行盗。在海上做案遇险的机会总比6上多因为商船航行海上必定有备而且海上风浪险恶也绝非一个人所能应付得了的。所以海盗大都是啸聚成群很少有独行盗。

    这“海上孤鹰”向天飞却正是海上绝无仅有的独行盗。此人不但武功高水性熟而且极情于航海术一人一帆飘游海上遇着的若非极大的买卖他绝不会出手。

    自东而西满载而归的商船常会在半夜中被洗劫船上的金银珠宝已被盗一空沉重的银两却原封不动。那时船上的人纵未见到下手的人是谁也必定会猜出这就是“海上孤鹰”向夭飞的手笔了。大家也只有自认倒霉。

    因为那时向天飞早已扬帆而去不知所终在茫茫大海中要找一个人正好像要在海底捞针一般。

    独行盗大多都脾气古怪骄横狂做很少有朋友而且下手必定心黑手辣这向天飞自然也不例外。

    比起别人独行盗这向天飞却有两样好处。第一他手下极少伤人性命而且一向只劫财不劫色。

    楚留香总觉得这人并不太坏。

    但这人的脾气却坏极了一言不合好像就要翻桌子出手。

    这次勾子长倒很沉得住气居然还是神色不动淡淡道:“我本就是个无名小卒阁下未曾听过我的名字本不足为奇但阁下既然号称“海上孤鹰”轻功必是极高明的了。”

    若是别人听了这话少不得总要谦谢一番。

    向天飞只是冷冷道:“若论轻功么在下倒过得去。”

    勾子长大笑道:“好好好原来阁下也是个直爽人正投我的脾气。”

    他举杯一饮而尽缓缓接着道:“我这次出来为的就是要见识见识江湖中的轻功高手阁下既然这么说我少不了是要向阁下领教的了。”

    向天飞道:“向某随时候教。”

    勾子长淡淡一笑悠然道:“我想你用不着等多久的。”

    胡铁花心里暗暗好笑:“想不到这勾子长也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角色却不知为何偏偏找上向天飞莫非他初出江湖想找个机会成名立户?”

    丁枫忽然笑道:“勾兄的轻功想必也是极高明的了?”

    勾子长膘了向天飞一眼淡淡道:“若论轻功么在下也倒还过得去。”

    丁枫道:“勾兄若真想见识见识当今江湖中的轻功高手今天倒真是来对地方。”

    勾子长道:“哦?”

    了枫笑道:“勾兄眼前就有一人轻功之高当世无双勾兄若不向他请教请教可真是虚此一行了。”

    胡铁花膘了楚留香一眼两人心里都已有数“这小子在挑拨离间。”

    勾子长却好像听不懂笑道:“在下正也想请丁兄指教指教的。”

    了枫笑道:“在下又算得了什么:勾兄千万莫要误会了……”

    勾子长目光闪动道:“丁兄说的难道并不是自己么?”

    丁枫大笑道:“在下脸皮虽厚却也不敢硬往自己脸上贴金。”

    勾子长道:“那么丁兄说的是淮呢?”

    了枫还未说话勾子长忽又接着道:“了兄说的若是楚香帅那也不必了楚香帅的轻功我的确自愧不如但别人么……嘿嘿”

    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接着道:“无论是哪位要来指教我都随时奉陪。”

    他这句话无异摆明了是站在楚留香一边的。

    胡铁花虽对他更生好感却又不免暗暗苦笑觉得这人实在是初出茅庐未经世故平白无故就将满桌子人全都得罪了。幸好这时那最后一位客人终于也已赶来。

    只听楼梯声只响了两响他的人已到了门外。来的显然又是位轻功高手。

    胡铁花就坐在门对面是第一个看到这人的。

    这人的身材不高简直可说是瘦小枯干脸上黄一块白一块仿佛长了满脸的白癣一双眼睛里也布满了红丝全无神采。

    他相貌既不出众穿的衣服也很随便甚至已有些破旧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会觉得奇怪:“堂堂紫鲸帮的帮主怎么会请了这么样的一位客人来?”

    但胡铁花却是认得他的。

    这人正是长江“神龙帮”的总瓢把子云从龙云二爷。水性之高江南第一据说有一次曾经在水底潜伏了三日三夜没有人看见他换过气他脸上黄一块、白一块的并不是癣而是水锈。

    他一双眼睛也是因为常在水底视物才被泡红了的。

    长江水利最富船只最多所以出的事也最多“神龙帮”雄踞长江只要在长江一带生的事无论大小“神龙帮”都要伸手去管一管的。

    能坐上“神龙帮”帮主的金交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天也不知要解决多少纠纷应付多少人。

    云从龙自奉虽俭对朋友却极大方应付人更是得体正是个随机应变八面玲珑的角色。

    但此刻这位八面玲珑的云帮主却铁青着脸全无笑容神情看来也有些愤怒、慌张竟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神龙帮”里莫非也生了什么极重大的意外变化?

第五章 死客人

    四热炒四冷盘还没搬下去一尾“清蒸鲥鱼”已摆上夺海阔天请客的菜是从来不会令客人失望的。

    “清蒸鲥鱼”正是三和楼钱师傅的拿手名菜胡铁花觉得它虽不如张三烤的鲜香但滑嫩处却仿佛犹有过之。

    但无论多么好的菜也得要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够欣赏领略一个人若是满肚子别扭就算将天下第一名厨的第一名菜摆在他面前他也会觉得食而不知其味的。

    现在大家心里头显然都别扭得很。

    云从龙自从坐下来就一直铁青着脸瞪着武维扬看到这么样的一张脸还有人能吃得下去?

    “神龙帮”与“凤尾帮”为了抢地盘虽曾血战多次但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早已成了过去。

    近年来江湖中人都以为两帮早已和好而且还谣传武维扬和云从龙两人“不打不相识”如今已成为好朋友。

    但看今天的情形两人还像是在斗公鸡似的。

    胡铁花实在想不通海阔天为何将这两人全都请到一个地方来?难道是存心想找个机会让这两人打一架么?

    只听楼梯声响又有人上楼来了听那脚步声显然不止一个人。

    了枫皱了皱眉头道:“难道海帮主还请了别的客人?”

    海阔天目光闪动笑道:“客人都已到齐若还有人来只怕就是不请自来的不之客了。”

    云从龙忽然长身而起向海阔天抱了抱拳道:“这两入是在下邀来的失礼之处但望海帮主千万莫要见怪!”

    海阔天道:“焉有见怪之礼?人越多越热闹云帮主清来的客人就是在下的贵宾只不过……”他大笑着接道:“规矩却不可废迟来的人还是要罚三杯的。”

    云从龙又瞪了武维扬一眼冷冷道:“只可惜这两人是一滴酒也喝不下去的人。”

    海阔天笑道:“无论谁说不能喝酒都一定是骗人的真正一滴酒都不能喝的人在下倒未见过。”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真正连一滴酒都不能喝的只怕是个死人。”

    云从龙铁青着脸毫无表情冷冷道:“这两人正是死人!”

    这人居然我了两个死人来做陪客!

    难道他还嫌今天这场面太热闹了么?

    海阔天面上阵青阵白神情更难尴尬忽然仰面大笑道:“好好好什么样的客人在下都请过能有死客来赏光今天倒还真是破题儿第一遭云帮主倒真替在下想得周到总算让在下开了眼界。”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但既然是云帮主请来的无论是死是活都请进来吧!”

    云从龙似乎全未听出他话中骨头还是面无表情抱拳道:“既是如此多谢海帮主了!”

    他缓缓走了出去慢慢的掀起门帘。

    门口竟果然直挺挺站着两个人。

    死人!

    死人自然不会自己走上楼的后面自然还有两个活人扶着。但大家看到这两个死人就谁也不去再去留意他们背后的活人。

    只见这两个死人全身**的面目浮肿竟像是两个刚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水鬼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屋子里的灯火虽然很明亮但大家骤然见到这么样两个死人还是禁不住倒抽了凉气。

    胡铁花和勾子长的面色更都已变了。

    这两个死人他居然是认得的。

    这两人都穿着紧身黑衣腰上都系着七色的腰带竟赫然正是楚留香他门才从江里捞出来的那两具尸体。

    楚留香本要将这两具尸埋葬的但张三和胡跌花却认为还是应该将“他们”抛回江里。

    张三认为这件事以后一定会有变化。

    他倒真还没有猜错这两人此刻果然又被人捞起来了。

    但这两人明明是“凤尾帮”门下云从龙将他们送来于什么呢?

    海阔天的确也是个角色此刻已沉住气了干笑两声道:“这两位既然是云帮主请来的贵客云帮主就该为大家介绍才是。”

    云从龙冷冷道:“各位虽不认得这两人但武帮主却一定认得的。”

    他目光一转刀一般瞪着武维扬厉声道:“武帮主可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的?”

    武维扬道:“请教。”

    云从龙一字字地续道:“他们是向武帮主索命来的!”

    死人索命固然谁也不会相信但云从龙说的这句话每个字里都充满了怨毒之意连别的人听了背脊中都仿佛升起一阵寒意。

    门帘掀起一阵风自门外吹来灯火飘摇。

    问动的灯光照在这两个死人脸上这两张脸竞似也动了起来那神情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竟似真的要择人而噬。

    武维扬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勉强笑道:“云帮主若是在说笑话这笑话就未免说得太不高明了。”

    云从龙冷冷道:“死人是从来不说笑的。”

    他忽然撕开了死人身上的衣襟露出了他们左肋的伤口来嘶声说道:“各位都江湖中的大行家不知是否已看出他们这致命的伤口是被什么样的凶器所伤的?”

    大家面面相觑闭口不言显然谁也不愿涉入这件是非之中。

    云从龙道:“在下纵然不说各位想必也已看出这是‘神箭射日’武大帮主的大手笔了。一箭入骨直穿心脏武大帮主的‘风尾箭’果然是高明极了厉害极了……”

    他仰天冷笑了几声接着又道:“只不过这两人却瞬?眼睛走到武维扬面前伏地而拜道:“神龙帮属下第三分舵弟子夏奇峰叩见新帮主。”

    了枫长揖到地含笑道:“武帮主从此兼领两帮必能大展鸿图可喜可贺。”

    这两人一揖一拜武维扬的“神龙帮”帮主之位就已坐定了云从龙的尸身犹倒卧在血泊中竟全没有人理会。

    胡铁花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云从龙呀云从龙你为何不将这帮主之位传给宋仁钟呢?”

    这句话说出丁枫、夏奇峰、武维扬的面色都变了变。

    武维扬忍不住问道:“却不知这位宋仁钟宋大侠和云帮主有什么关系。”

    胡铁花道:“宋仁钟是我的朋友和云从龙一点关系也没有。”

    武维扬勉强笑道:“这位宋大侠若真是雄才大略力足以服人在下就将这帮主之位转让给他也无不可。”

    胡铁花道:“这位宋仁钟既非什么大侠更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只不过是棺材店老板而已。”

    武维扬怔了怔道:“棺材店老板?”

    胡铁花淡淡道:“不错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送人的终云从龙若将这帮主之位传给了他虽没别的好处至少也有副棺材可睡至少还有人为他送终。”

    武维扬的脸红了干咳两声道:“云故帮主的遗托自然应该由在下收殓……夏舵主!”

    夏奇峰躬身道:“在。”

    武维扬道:“云故帮主的后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务必要办得风光隆重从今天起‘神龙帮’三千子弟上下一体都得为云故帮主戴孝守制七七四十九天严禁喜乐。若违命从重严办……知道了么?”

    夏奇峰再拜道:“遵命!”

    武维扬突然在云从龙尸身前拜了三拜双手捧起了他的尸身咽哽道:“君君子之生前为我之敌君君子之死后为我之师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归君君子遗托以示哀思……”

    说完这八句话他的人竟已走下楼去。

    胡铁花道:“他倒是说走就走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丁枫微笑道:“被胡兄那么一说若换了我只怕也无颜留在这里。”

    胡铁花冷冷道:“依我看他杀了云从龙生怕有人找他报仇所以乘早溜之大吉了。”

    丁枫道:“神龙与凤尾两帮本是世仇近百年来两帮血战不下数百次死者更以千计别人就算要替他们复仇只怕也是无从着手的。”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不错这本是他们两帮的私事别人还是少管些好。”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终于忍住了没有说话。

    丁枫道:“如今云帮主虽不幸战死但神、凤尾两帮经此并成一家自然也就不必再流血了这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胡铁花冷冷道:“有这么样的大好喜事丁兄是不是准备要庆祝一番呢?”

    丁枫像是完全听不出他话中的讥消之意反而笑道:“正该如此。我们既然都不是‘神龙帮’属下自然也不必为云故帮主戴孝守制只不过……”

    他目光闪动接着又笑道:“此间自然已非饮宴之地幸好海帮主的座船就在附近在下也知道紫鲸帮主的座船上酒菜想必是终年不缺的却不知海帮主可舍得再破费一次么?”

    海阔天笑道:“丁兄也未免将在下看得大小气了却不知各位是否肯赏光……”

    胡铁花道:“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楚留香就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这里的酒喝得实在有点不上不下的若能以海帮主座船上去作长夜之饮实足大快生平海帮主就算不请我也要去的。”

    丁枫拊掌笑道:“长夜之饮虽妙若能效平原君君于十日之饮就更妙了。”

    楚留香笑道:“只要丁兄有此雅兴小弟必定奉陪君子。”

    丁枫道:“胡兄呢?”

    楚留香抢着道:“他?十日之醉他只怕还觉得不过瘾最好来个大醉三千年。”

    胡跌花又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只希望那里的客人都是活的因为死人都不喝酒看到不喝酒的人我就生气。”

    勾子长忽然笑道:“我现在虽然还活着但到了那条船上后恐怕就要变成死人了。”

    海阔天皱了皱眉道:“阁下难道还怕我有什么恶意不成?”

    勾子长淡淡笑道:“我倒并没有这意思只不过若真连喝十天我若还未醉死那才真是怪事。”

    海阔天展颜一笑道:“金姑娘呢?也赏光么?”

    到现在为止金灵芝居然一直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现在她居然还不说只点了点头。

    胡铁花瞧了她一眼冷冷道:“其实不喝酒的人去不去都无妨。”

    金灵芝非但未开口说话也未喝过酒不认识她的人简直以为她的嘴已缝起来了。

    但这次胡铁花话未说完她眼睛已瞪了过来大声道:“你以为我不会喝酒?”

    胡铁花也不理睬她却喃喃自语着道:“只要是活人就一定会喝酒的但酒量的大小却大有分别了。”

    金灵芝冷笑道:“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酒量好?”

    胡铁花还是不睬她喃喃道:“男人也许还有酒量比我好的但女人么……嘿嘿女人的酒量就算再好也有限得很。”

    金灵芝的脸已气红了道:“好我倒要让你瞧瞧女人的酒量究竟如何?”

    胡铁花这才瞧了她一眼道:“真的?”

    金灵芝大声道:“若喝不过你随便你要怎么样都行但你若喝不过我呢。”

    胡铁花笑了道:“随便你要怎么样都行?这句话女人家万万不可随便说的若则你若输了那岂非麻烦得很?”

    金灵芝脸更红了咬着牙道:“我说了就说了说出来的话一定算数。”

    胡铁花笑道:“好你喝一杯我喝两杯我若先醉了也随便你怎么样。”

    金灵芝道:“好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胡铁花道:“我说出来的话就好象钉子钉在墙上再也没有更可靠的了。”

    丁枫忽然笑道:“胡兄这次只怕要上当了?”

    胡铁花道:“上当?”

    丁枫道:“万福万寿园中连三尺童子都有千杯不醉的酒量金姑娘家学渊源十二岁时就能喝得下一整坛陈年花雕;胡兄虽也是海量但若以两杯换她一杯只怕就难免要败在娘子军的手下了。”

    胡铁花大笑道:“花雕甜如蜜美人颜如玉胜败何足论醉死也无妨。”

    勾子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死人又多了一个了。”

    紫鲸帮主的座船自然是条好船坚固、轻捷、光滑、华丽、甲板上也洗刷得一尘不染就像是面镜子映出了满天星光。

    好船就正和美人与名马一样就算停泊在那里不动也自有一种动人的风姿神采令人不饮自醉。

    但无论是好船是美人还是良驹名马也只有楚留香这样的人才懂得如何去欣赏。

    胡铁花就只懂得欣赏酒。幸好酒也是佳琅。

    岸边水浅像这样的大船只有停泊在江心离岸至少也有二三十丈无论轻功多么好的人也难飞越。

    楚留香他们是乘着条小艇渡来的。

    胡铁花一上甲板就喃喃地:“在这里烤鱼倒不错只可惜张三不在这里这条船也不是金灵芝的……”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若是金姑娘的又如何。”

    胡铁花眨眼道:“这条船若是她的我就想法子要她赔给张三。”

    楚留香笑道:“我看只要你能不‘随便她怎样’已经谢天谢地了。”

    胡铁花瞪起了眼上道:“我一定要叫她‘随便我怎么’然后再叫她嫁给你要你也受受这位千金大小姐的气能不被气死就算你运气。”

    楚留香笑道:“花雕甜如蜜美人颜如玉就算受些气也是开心的……只怕你到了那时又舍不得了。”

    只听身后一人道:“舍不得什么?像胡兄如此大方的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胡铁花用不着口头就知道是勾子长来了。因为别人的脚步没有这么轻。

    楚留香已笑道:“再大方的人总也舍不得将自己的老婆让人的。”

    勾子长道:“胡兄原来已成家了这倒看不出。”

    楚留香道:“有老婆的人头上也不会挂着招牌怎会一眼就看得出来。”

    勾子长日光上下打量着胡铁花像越看越有趣。

    胡铁花忍不住道:“你看什么?我脸上难道长出一朵花么?”

    勾子长的脸似乎已有些红了呐呐地道:“我只是觉得……觉得有了家室的人绝对不会像胡兄这样……这么样…”

    他眼睛瞟着胡铁花似乎不敢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楚留香却替他说了下去笑道:“你觉得有老婆的人就绝下会像他这么脏是不是?”

    勾子长脸更红了竟已默认。

    楚留香大笑道:“告诉你这人除了舍不得老婆外还舍不得洗澡他常说一个人若是将身子洗干净了就难免大伤元气。”

    勾子长虽然拼命想忍注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铁花板着脸道:“滑稽滑稽像你这么滑稽的人天下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丁枫、金灵芝、向天飞本都已入船舱听到他们的笑声大家居然又全部退了出来。

    金灵芝此刻像是又恢复“正常”了第一个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呀?聊得如此开心?”

    楚留香忍住笑道:“我们正在聊这位胡兄成亲的事。”

    金灵芝瞪了胡铁花一眼道:“哼。”

    楚留香忍住笑道:“只因他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大家都开心得很。”

    金灵芝头一扭大步走回了船舱嘴里还冷笑道:“居然有会嫁给这种人倒真是怪事想来那人必定是个瞎子。”

    胡铁花实在忍不住大声道:“不但是个瞎子而且鼻子也不灵。所以才嗅不到我的臭气但我宁愿要这种人也不愿娶个母老虎的。”

    金灵芝跳了起来一转身已到胡铁花面前瞪着眼道:“谁是母老虎?你说!你说!你说!”

    胡铁花昂起头背负起双手道:“今天的天气倒不错只可惜没有月亮。”

    楚留香悠然道:“月亮就在你旁边只可惜你自己看不见而已。”

    金灵芝本来还想脾气的听了这句话也不知怎的脸突然红了狠狠跺了跺脚扭头走入了船舱。

    丁枫目光闪动笑道:“胡兄若真的快成亲了倒是件喜事却不知新娘子是哪一位?”

    楚留香道:“说起新娘子么……人既长得漂亮家世又好武功也不错酒量更不错听说能喝得下一整坛……”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叫道:“老臭虫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就……宰了你。”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脸居然也红了。

    大家都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就在这时突见一条小船自江岸那边飘飘盈盈的摇了过来。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双手张着块白布。

    自布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友。”

    董永“卖身葬父”多千古传为佳话但“卖身葬友”这种事倒真还是古来所无如今少有简直可说是空前绝后。

    勾子长失声道:“各位请看这人居然要将自己卖了去埋葬他的朋友如此够义气的人我们要交上他一交。”

    胡铁花道:“你若想交个朋友还是将他买下来的好以后他若臭你至少还可将他再卖出去。”

    楚留香道:“只要不臭、不脏、不赖、不拼命喝的人总有人要的怎会卖不出去?”

    胡铁花还未说话只听小船上那人已大声哟喝道:“我人既不臭也不脏更不懒酒喝得不多饭吃得比麻雀还少做起事来却像条牛对主人忠心得又像家狗无论谁买了我都绝不会后悔绝对是货真价实包君满意。”

    哟喝声中小船渐渐近了。

    但胡铁花却连看也不必看就已听出这人正是“快网”张三。

    他忍不住笑道:“这小子想必是穷疯了。”

    张三站在船头正色道:“船上的大爷大奶奶们有没有识货的把我买下来。”

    丁枫目光闪动笑道:“朋友是真的要将自己卖了么?”

    张三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有条船可卖的怎奈交友不慎船也沉了如今剩下光棍儿一个不买自己卖什么?”

    丁枫道:“却不知要价多少?”

    张三道:“不多不少只要五百两若非我等着急用这价儿我还不卖哩。”

    丁枫道:“朋友究竟有什么急用?”

    张三又叹了口气道:“只因我有两个朋友眼看已活不长了我和他们交友一场总不能眼见着他们的尸体喂狗就只好将自己卖了准备些银子办他们的后事。”

    丁枫瞟了胡铁花和楚留香一眼笑道:“既是如此也用不着五百两银子呀。”

    张三叹道:“大爷你有所不知我这两个朋友活着时就是酒鬼死了岂非要变成酒鬼中的酒鬼了?我每天少不得还要在他们坟上倒些酒否则他们在阴间没酒喝万一活回来了我可真受不了了!”

    他竞指着和尚骂起秃驴来了。胡铁花只觉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勾子长忍不住笑道:“既是如此丁兄不如就将他买下来了吧。”

    丁枫微笑道:“买下也无妨只不过……”

    突听一人道:“你不买我买。”

    语声中金灵芝已又自船舱中冲了出来接着道:“五百两就五百两。”

    张三却摇头笑道:“只是姑娘买就得要五千两。”

    金灵芝瞪眼道:“为什么?”

    张三道:“只因男主人好侍候女主人的麻烦却多了有时还说不定要我跳到臭水里去洗澡。”

    金灵芝想也不想大声道:“五千两就五千我买下了。”

    张三反倒怔住了吃吃道:“姑娘真的要买?”

    金灵芝道:“谁跟你说笑?”张三目交四转道:“还有没有人出仍比这位姑娘更高的?”

    胡铁花摇着头道:“这人不但像麻雀、像牛还像狗岂非活脱脱是怪物我脑袋又没毛病何必花五千两买个怪物。”

    金灵芝又跳了起来怒道:“你说谁是怪物?你说!你说!”

    胡铁花悠然道:“我只知有个人不但是母老虎还是个怪物却不知谁?金姑娘你莫非知道么?”

    金灵芝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抢银子、抢钱的人都有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抢着要挨骂奇怪奇怪真是奇怪极了。”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远远的溜了。

    张三干咳两声道:“若没有人再出价我就卖给这位姑娘了。”

    突听一人道:“你就是‘快网’张三么?”

    张三道:“不错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那人道:“好我出五千零一两。”

    江心中不知何时又荡了一艘小艇。

    出价的这人就坐在船头只见他身上穿着件灰朴朴的衣服头上戴着顶大帽帽沿低压谁也看不到他的自然是不放心的。”

    向天飞冷冷道:“何况这还不是陌生人的船而是条海盗船!”

    这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副想要找麻烦的神气。

    船头那人淡淡笑道:“在下倒对各位没有不放心的只怕各位不放心我。”

    丁枫道:“我们对别人也许会不放心但对阁下却放心得很。”

    船头的人道:“为什么?”

    丁枫笑道:“一个若像阁下这样身怀巨盗防范别人正还来不及又怎会再去打别人主意?”

    船头那人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铁花冷冷道:“原来一个人只要有钱了就是好人就不会打别人坏主意了。”

    他拍了拍楚留香的肩头“如此看来我们还是快下船吧。”

    丁枫笑道:“酒还未喝胡兄自动地就要走了?”

    胡铁花道:“我们身上非但没有巨资简直可说是囊空如洗说不定随时都要在各位身上打打坏主意各位怎能放心得下?”

    他又膘了金灵芝一眼冷冷地接着道:“但这也怪不得各位有钱人对穷鬼防范些原是应该的。”

    丁枫道:“胡兄这是说笑了两位一诺便值千金侠义之名早已轰传天若有两在身旁无论到哪里去在下都放心得很何况……”

    金灵芝忽然截口道:“何况他还没有跟我拼酒就算想走也不行。”

    楚留香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到世上竟有那样的奇境在下确实也动心得很。”

    张三长长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有地方可去了只剩下我这个孤魂方才大家还抢着买的现在就已没人要了。”

    胡铁花道:“别人说的话若不算数只好让我将你买下来吧。”

    金灵芝板着脸道:“我说过的话自然是要算数。”

    胡铁花眨了眨眼道:“你还要买他?”

    金灵芝道:“当然。”

    胡铁花逍:“还是出那么多银子。”

    金灵芝道:“当然。”

    胡铁花道:“还是现金交易?”

    金灵芝“哼”了一声扬手就将一大叠银票甩了过去。

    张三突然飞身而起凌空翻了两个跟斗将满天飞舞的银票全部抄在手上里这才飘落到甲板上躬身道:“多谢姑娘。”

    海阔天拍手:“好功夫金姑娘果然有眼力这么样的功夫就算再多花些银子也值得的。”

    丁枫长长向金灵芝一揖笑道:“恭喜金姑娘收了位如此得力的人日后航得海上大家要借重他之处想必极多了在下先在此谢过。”

    他不谢张三却谢金灵芝显然已将张三看做金灵芝的奴仆。

    胡铁花冷笑道:“张三看来我也要恭喜你了有位这样的主子日后的日子想必一定好过得很。”

    张三笑道:“日后我的朋友若是鸣呼哀哉至少我总有钱为他收尸了。”

    胡铁花道:“我什么样的朋友都有做人奴才的朋友你倒真还是第一个。”

    张三笑道:“这你就不懂交有钱的奴才总比穷光蛋朋友好至少他总不会整天到你那里去白吃。”

第六章 白蜡烛

    胡铁花和张三在这里斗嘴楚留香和丁枫却一直在留意那边船上的动静。

    那条船虽比张三乘来的瓜皮艇大些却也不太大。船上只有两个人。除了船头戴大帽身穿灰袍的怪客外船尾有个摇橹的梢公也就是方才将那一箱黄金提到船头来的人。

    这时他又提了三只箱子到船头来那大灰袍的怪客正在低声嘱咐着他他只是不停的点头一言不就像是个哑巴。

    两船之间距离还有五六丈。

    海阔天和丁枫并没有叫人放下搭的绳梯显然想考较考较这两人看看他们用什么法子将那四箱黄金弄过来。只见那船夫已将四口箱捆住又提起团长索用力抡了抡风声呼呼绳头显然还系着件铁器仿佛是个小铁锚。

    只听“呼”一声长索忽然间横空飞出接着又是“夺”的一响铁锚己钉入大船的船头入木居然很深。

    那船夫又用力拉了拉试了试是否吃住劲然后就将长索的另一端系在小船头的横木上。

    海阔天笑了笑道:“看样子他们是想从这条绳子走过来。”

    丁枫淡淡道:“只望他们莫要掉到水里去才好。”

    海阔天笑道:“若真掉了下去倒也有趣麻烦的是我们还要将他捞起来。”

    其实索上行人也并不是什么上乘的轻功就算走江湖卖艺的绳妓也可以在绳子上走个三五丈。

    但这时丁枫和海阔天都已看出这灰袍人的气派虽不小武功却不高他自己能走得过来已是运气了他手下那船夫只怕就要他用绳子提过来再提那四口箱子时候他是还有气力更大成问题了。

    绳子一系好那灰衣人果然就飞身跃了上去两个起落已掠出四五丈再跃起时身形已有些不稳一口真气似已换不过来。

    连楚留香手里都为他捏着把汗担心他会掉到水里去。只听“咯”的一声他居然落到船头上了就好像是从空中摔下一袋石头似的震得舱门口的灯笼都在不停的摇荡。

    看来这人非但内力不深轻功也不高明这么样一个人居然敢带着四箱黄金走上紫鲸帮帮主的船上来胆子倒真不小。

    海阔天背负着双手笑眯眯的瞧着他那眼色简直就像是瞧着一条自己送上门的肥羊。

    楚留香叹了口气暗道:“这位仁兄这下子可真是‘上了贼船了’。”

    “上了贼船”本是北方的一句俗话正是形容一个人自投虎口此刻用来形容这人倒真是再也恰当不过的绝妙好辞。

    海阔天笑眯眯道:“原来阁下也是位武林高手。”

    灰衣人低着头喘着气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海阔天道:“那边船上还有一人不知是否也要和阁下同行?”

    灰衣人道:“那正是小徒在下这就叫他过来拜见海帮主。”

    海阔天笑道:“好说好说令高徒的身手想必也高明得很。”

    灰衣人居然并没有谦虚只是高声呼唤道:“白蜡烛你也过来吧留神那四口箱子。”

    他摇着头又笑道:“我这徒弟从小就是蜡烛脾气不点不亮我从小就叫惯他“白蜡烛”了但望各位莫要见笑。”

    勾子长忍不住道:“要不要我过去帮他一下?”

    他虽想乘此机会将自己的轻功露一露却也是一番好意。

    谁知灰衣人却摇头道:“那倒不必他自己走得过来的。”

    海阔天又笑了。师傅险些掉下水徒弟还能走得过来么?

    只见那“白蜡烛”已拿起船上的木梁将四口箱子分别系在两头用肩头担了起来突然飞身一跃跃上了长索。

    大家的一颗心都已提了起来以为这下子他就算能站得住这条绳子也一定要被压断了。

    四箱黄金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几百斤重能挑起来已很不容易何况还要挑着它施展轻功。

    谁知这“白蜡烛”挑着它走在绳子上竟如履平地一般。

    海阔天笑不出来了。

    勾子长也瞧得眼睛直他自负轻功绝顶若要他挑着四口箱子趟过六七丈飞索也绝难不到他。但若要走得这么慢他就未能做到了。这“走索”的轻功本是越慢越难走了。

    只听灰衣人一声轻呼白蜡烛竟然一脚踩空连人带箱子都似已将落水中谁知人影一闪不知怎地他已好好的站在船头上了——原来他适才是他露一手功夫给大家瞧瞧。

    大家本来谁也没有注意他此刻却都不禁要多瞧他几眼。然后大家就知道他为什么被人叫做“白蜡烛”了。

    他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看来简直白得像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脉骨骼这种白虽然是病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奇异魅力。

    他的五官都很端正眉目也很清秀但却又带着某种惊恐痴呆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刚刚受过某种巨大惊骇的小孩子一样。

    他身上穿的衣服本来无疑也是白的但现在却已脏得令人根本无法辨别它本不是什么颜色。

    这么延邪烁鋈朔撬啦豢桑液拖蛱旆闪饺烁阉蓝恕!?

    胡铁花皱眉道:“如此说来至少还有两个人能活着回去这两人是谁呢?”

    海阔天一字字道:“活着的人自然就是杀死另外八个人的凶手!”

    张三瞧着这六口棺材喃喃道:“我好像已瞧见有六个死人躺在里面。”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是哪六个人?”

    张三道:“一个是楚留香一个是胡铁花还有一个好像是女的……”

    他说得又轻又慢目光凝注着这六口棺材竟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

    胡铁花纵然明知他是在胡说八道却也不禁听得有些寒毛凛凛直想打冷战忍不住大喝道:“还有一个是你自己是不是?”

    张三长长叹了口气道:“一点也不错我自己好像也躺在棺材里就是这一口材!”

    他的手往前面一指大家的心就似也跟着一跳。

    他自己竟也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心已泌出了冷汗。

    海阔天脸色苍白嘎声道:“还有两个人呢?你看不看得出?”

    张三抹了抹汗苦笑道:“看不出了。”

    楚留香道:“海帮主莫非怀疑公孙劫余和白蜡烛两人是凶手?”

    海阔天默然不语。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那位丁鲍子和海帮主似非泛泛之交此事海帮主为何不找人去商量商量?”

    海阔天又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位张兄实未看错在下也觉得只有三位和金姑娘不会是杀人的凶手所以才找三位来商量。”

    楚留香淡淡道:“海帮主难道对丁鲍子存着怀疑之心么?”

    海阔天又沉默了起来头上已见冷汗。

    楚留香却不肯放松又问道:“看来海帮主与丁鲍子相交似已有很多年了。”

    海阔天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

    楚留香眼睛一亮追问道:“既是如此海帮主就该知道丁鲍子的底细才是。”

    海阔天眼角的肌肉不停抽搐忽然道:“并没有怀疑他只不过……只不过……”

    他嘴角的肌肉也抽搐起来。连话都说不出了。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只不过怎样?”

    海阔天似乎全未听到他在说话目光凝注着前方似乎在看着很远很远的一样东西。

    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也不知为了什么自从云从龙云帮主死了之后我时常都会觉得心惊肉跳似乎已离死期不远了。”

    胡铁花道:“为什么?”

    楚留香眼睛里闪着光道:“云帮主之死和海帮主你又有何关系?”

    海阔天道:“我……我……我只是觉得他死得有些奇怪。”

    胡铁花皱眉道:“奇怪?有什么奇怪?”

    海阔天道:“武维扬帮主号称‘神箭射日’弓箭上的功夫可说是当世无双但是若论硬碰的武功也未必能比云从龙云帮主高出多少。”

    张三抢着道:“不错据我所知两个拳掌兵刃轻功暗器可说都不相上下只不过武帮主弓马功夫较高云帮主水上功夫强些。”

    海阔天沉声说道“但昨夜在三和楼上武帮主云帮主交手时两位都在场的他们交手只不过片刻最多也不会过十招云帮主便已死在武帮主的掌下……他岂非死得太怪也死得太炔了?”

    胡铁花沉吟着瞟了楚留香一眼道:“莫非武帮主也和金灵芝一样学了手极厉害的独门武功?”

    楚留香道:“这当然也有可能只不过武帮主已是六十岁的人了纵在老当益壮筋骨总已不如少年人之精健记忆也要差得多学起武功来吸收自然也不如少年人快是以无论修文习武都要从少年时入手。”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这就是老年人的悲哀谁也无可奈何。”

    海阔天道:“不错这一点我也想过我也认为武帮主绝不可能忽然练成一门能在十招内杀死云帮主的武功。”

    胡铁花道:“那么依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呢?”

    楚留香和海阔天对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奇怪两人心里似乎都有种很可怕的想法却不敢说出来。

    这一眼瞧过两人竟全都不肯说话了。

    胡铁花沉思着缓缓地道:“云从龙和武维扬交手已不止一次武维扬功夫深浅云从龙自然清楚得很。”

    张三点头道:“不错天下只怕谁也不会比他更清楚了。”

    胡铁花道:“但昨天晚上在三和楼上两人交手之前云从龙的神情举动却很奇怪。”

    张三道:“怎么样奇怪?”

    胡铁花道:“他像是早已知道自己此番和武维扬一走出门就再也不会活着走口来了难道他也早已知道武维扬的功夫非昔日可比?”

    张三道:“就算武维扬真练成一种独门武功准备要对付云从龙他自己就绝不会告诉云从龙云从龙又怎会知道?”

    胡铁花皱眉道:“那么云从龙为何会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难道他忽然现了什么秘密?……他现的是什么秘密?”

    他目光转向楚留香接着道:“他临出门之前还要你替人喝了一杯酒是不是?”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以他的酒量绝不会连那么小的一杯酒都喝不去的是不是?”

    楚留香淡淡道:“这也许是因为人不是酒鬼自己觉得喝够了就不愿再喝。”

    胡铁花摇头道:“依我看他这么样做必定别有用意。”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什么用意?”

    胡铁花道:“他交给你的那杯酒里仿佛有样东西你难道没有注意?”

    楚留香道:“他交给我那杯酒我就喝了下去什么也没有瞧见。”

    他笑了笑接着道:“我一向用嘴喝酒不是用眼睛喝酒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近来你的眼睛也越来越不灵了我劝你以后还是远离女人的好否则再过两年你只怕就要变成个又聋又瞎的老头了。”

    张三笑道:“那倒没关系有些女人就是喜欢老头子因为老头不但比年轻人体贴而且钱也一定比年轻人多。”

    胡铁花冷笑道:“喜欢老头子的女人一定也一样是天生的奴才胚了。”

    海阔天一直在呆呆的出着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看他面上的犹疑痛苦之色他想的必定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直到此刻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在下能与三位相识总算有缘在下只想……只想求三位答应一件事。”

    他嘴里说的虽是“三位”眼睛瞧的却只有楚留香一个人。

    楚留香道:“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也只不过是句很普通的推托敷衍的话但从楚留香嘴里说出就不同了。

    楚留香一字之诺重于千金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

    海阔天长长松了口气脸色也开朗多了道:“在下万一遇有不测只求香帅将这……”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的檀香木匣。

    才说到这里突听“咯咯”两声似乎有人在用力敲门。

    海阔天面色变了立刻又将匣子藏入怀中一个箭步窜到门口低叱道:“谁?”

    门已上栓门外寂无应声。

    海阔天厉声道:“王得志、李得标外面是什么人来了?”

    王得志和李得标自然就是方才守在门外的两个人但也不知为什么这两人也没有回应。

    海阔天脸色变得更可怕一把拉开门栓推门走了出去。

    楚留香跟着走出的时候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如木鸡般站在那里满头冷汗雨点般往下流个不停。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已变成了两具死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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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
·血海飘香 ·大沙漠 ·画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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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兰花 ·桃花传奇楚留香系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留香系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留香系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